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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个空。
一开始,丽绢手里的彩票的号码是4:6,同这赛场上4号6号两条狗,跑的次序完全对得上号。她非常兴奋,还是那样喊道:“帮帮忙,快点跑、快点奔,帮我中彩,赢了买肉包子给你们吃!”4号、6号两条狗开始确实很帮忙,但是跑呀跑的越跑越慢,跑到结束,落到了后面。丽绢也没有了声音,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口里喃喃地嘟囔着:“断命狗,没用的狗,杀了你们喂狼!喂老虎!”
君兰在一边笑了起来,说:“绢妹妹,喂什么都没有用啦。又输啦!我们是菩萨不保佑,上帝也不保佑,输定了,没有戏唱了。”
“都急死人了,你还说笑话,寻开心。”丽绢拉着谷锦绣说:“走,不睬他。”
这跑狗结束了,他们手中的几张彩票,也只好“留作记念”喽!。
这四个人走出跑狗场,家兴是没精打采、全无声息,低着头一语不发地走着。丽绢说,今天家兴买跑狗彩票,以及上午“吃老虎角子”,都是为了帮她赢回交书费的两角钱。谷锦绣听了很受感动,她更加感到家兴这个人,有情有义,讨人喜欢。走了一段路锦绣和家兴等分手了,她回自己家里去了。家兴等三人也回家了,在快到家时,家兴对君兰、丽绢说好,今天输钱的事暂且保密,以后再说。
第二天下午,丽绢对家兴说,原来住在家兴家前客堂的王先生,现在搬到她所住的房子里了。晚上他要到六国饭店去白相,是不是跟着一起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翻本的机会,家兴想想眼下只有这样了。于是去找了王先生,王先生就对家兴说了六国饭店的大体情况,六国饭店在善钟路、福熙路转角处(现在的常熟路、延安西路)。这里原先是个私人大公馆,日本人进租界后变成了一家大赌场。
入夜,人们如潮水般地涌进六国饭店,家兴三人在王先生带引下,也吃力地挤入饭店大门,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到赌场。六国饭店在上海滩是一家规模最大的赌场。家兴边走边看边数着,这里至少有大小二十几个房间,大房间里可以摆三、四只大型赌桌,小房间里可以摆一、二只大的或小的赌桌。
最后,家兴等人和王先生进入了最里面的一个比较大的房间,里面摆了三只大的赌台。每只赌台有六只八仙桌那么大,四周都挤满了人。王先生、家兴、君兰、丽绢,在中间一张台子前停下了。王先生今晚是满面红光,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夜里赢个一、二十块大洋,明朝请你们三个人吃点心。”说完他就饶有兴趣地下起赌注来了。王先生今晚赢不赢钱,家兴他们并不介意,倒是这里他们从未见过的热闹场面,立刻把这三个孩子给吸引住了。
赌台的台面上画满了一排排花花点子:天牌、地牌、长衫、幺二、梅花、四六------在每排花花点子上面,都押了许多红红绿绿的大小钞票,白花花的银洋钱。一个脂粉满面的摇宝姑娘,端正地坐在赌桌前,白嫩细巧的双手,端起摇宝缸,上下前后均匀地摇动着,那缸子里的骰子,有节奏地发出‘哒啷、哒啷’的声响。
此刻,赌台前的二、三十个赌客,神态各异。但他们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全神贯注地看着摇宝缸。有的人把眼睛瞪得大似铜铃;有的人不仅瞪大了眼睛,而且连嘴巴也张得大大的;有的人两只眼睛死盯住摇宝缸,几乎是想能透过缸子,看到里面的骰子是怎样在翻滚,到底是几点!这瞬间,赌客们的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忽然,原先大声喧闹的人们静了下来,几乎连呼气的声音都能听到。下注的赌客都静等那摇宝缸打开,好像是在法**静听大法官宣布最后的判决!
“开啦!”那摇宝姑娘清脆的广东声音,在这赌桌四周震荡着、回响着。随着“开啦”声,摇宝姑娘不急不慢地揭开了盖子。大声地喊着:“幺五,幺六,十三点大啦!”
把赌注押在十三点上的一个赌客,高兴得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叫道:“赢了,我赢了!我押了十个大洋。”不知是一赔五,还是一赔十。总之,守在摇宝姑娘身边的、一个穿香云纱短衫裤,歪戴铜盆帽的人,数了大把银元给了那个赌客。这个赢钱的人接过了银元,大部份塞进了他那白府绸对襟褂子的口袋里,一小部份还放在自己面前赌台的桌面上。
赌场里灯光暗淡,烟雾缭绕。茶房们把直冒着热气的毛巾把子,喷香喷香的五香茶叶蛋、豆腐干、香茗,还有五花八门的点心,接连不断的递向这个幸运者!这个赢了一大捧银洋钱的赌客的脸上,笑容满面。他一面接过茶房递给他的各种服务,一面向围在他身旁大献殷勤的茶房们频频点头含笑示谢,并向茶房至少每人发了一、二块银元的小费。
押在十三点上赢钱的赌客还有几个,包括王先生,也都享受了同样优厚的礼遇。家兴等三个人也都吃到了五香茶叶蛋,豆腐干,美味小馄饨。
家兴动心了,忘记了母亲做人要“诚实、不参与赌博”的家训。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仅剩的五角银币,交给王先生押到了十二点天牌上。钱押上了,他的心也随之押上了。他站在王先生身旁,目不转睛地瞧着摇宝姑娘的每个动作,她那嫩白的双手、细细的十指,端起摇宝缸,上下均匀地晃动,摇宝缸里的骰子跟随着在缸里不断翻滚,发出有节奏的“哒朗、哒朗”的声响,好似在说:“家兴赢了、家兴赢了”。
那姑娘把缸子放到赌桌上,轻轻揭开盖子,准备报出这骰子是多少点。家兴的心被揪住了,全身的血液此刻似乎停止了流动、在血管里凝固了!
“开啦,十二点大啦!”
这李家兴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赢了钱当然又有点心吃了,家兴是边吃点心,同时向赌台周围扫视了一遍,又见到了完全相反的另外一种情景。站在摇宝姑娘身边的还有一个做庄的男子,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他手中一根长长带钩的棍子不停地拨动着,把除押在十二点上之外的赌注,统统都搜刮到自己跟前,毫不客气地全部“没收”啦!
这些输了钱的人,有的两眼的溜溜地转动着,手里紧捏仅剩的赌本,这里摆摆,那里放放,举棋不定;有的不知是想再碰碰运气,还是已看准了,就不得而知了,但似乎已掏出了所有赌本,往赌桌台面上一扔,真是孤注一掷!
但还有的人,摸摸自己的口袋,已空空如也。于是长吁短叹地搭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转身离开赌桌,垂头丧气地走出这房间。
不一会儿,台面上又押满了赌注,刚才的场面又重复出现。
今天晚上,王先生一开始手气还不错,几块银元的赌本,赢到几十块。但是他太贪心,赢了还想赢,后来连输了两把,口袋底就朝天了。他还不死心,又把家兴袋袋里的银元也拿了去,结果又输了个精光!
于是这四个人就没精打采的出了六国饭店,在回家路上,王先生好似很有体会地对家兴他们说:“在六国饭店这条马路上,还开了不少典当。很多赌徒金银首筛,珍珠玛瑙,房产地契,什么东西都拿来当。凡是来赌的人,开始可能会赢几个钱,但最后多数人输了个倾家荡产。有的人百万家产输掉不算,到最后连老婆、孩子一起输掉。有的人算命卜卦,烧香求神,企盼赌运亨通。有的人最后走投无路,只好自寻短见。这里常有人只有最后弄根绳子,把自己高高挂在这条马路旁边的大树上,结束一生。”
在回家的路上,家兴也毫无保留地把这两块银洋的来历,向君兰、丽绢,还有王先生作了个交代。
因为他母亲最近身体不舒服,要家兴代替把这两块银元交给教堂里的神甫,请神甫做弥撒,为亡故的先辈做周年,给亡者念经祷告。昨天早上,家兴没有找到那位当家神甫,所以两块银元还在家兴口袋里放着,这样,家兴又闯下了大祸!
这两块银元的事情,还有丽绢的两角银币,接下去是如何交代和了结。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小东洋施暴家兴雪耻
第十四回小东洋施暴无法无天李家兴雪耻神机妙算
话说这家兴、君兰、丽绢,本想是玩玩“老虎机”,出不了什么大事,谁知道玩玩输掉两块银元,这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紧急关头还是君兰提醒,去找张荣爷叔想想办法。第二天晚上,张荣正在后阁楼看书,听说家兴、丽绢输了钱币,很是惊奇。他想了想,事已至此,只好想个两全之计。
家兴由张荣伴着向妈妈坦白错误,在张荣一再说情下,保证再不犯错,得到了妈妈的谅解。张荣还跟王先生一再交涉,老王把输掉家兴的两块银元还给了家兴。另外张荣给了丽绢两角钱,去学校补交了书费。输掉钱币之事告一段落,事后张荣一再告诫三个孩子,今后一定要吸取教训,远离“赌”字。后来做弥撒的两元钱,妈妈自己去交给了神甫。此事比较圆满的处理完毕,可又发生了另外一件意想不到、非常气人的事情。
一天下午,三个孩子放学回家。在路上,天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下得不大,但很绵密。三个人都没带雨伞,出校门没走多远,身上、脸上都已打湿了。因为天气比较闷热,虽然被雨淋湿了,但大家感到还挺凉快、舒服的。在呂班路口向西转弯时,丽绢的鞋带松开了,蹲下身来扎鞋带,落在了后面。这时,迎面五、六个日本小男生,背着书包也在转弯处向南行走,先同家兴、君兰擦肩而过。
突然,君兰、家兴听到身后丽绢的尖叫声,君兰转回头去一看,丽绢已经仰面朝天跌倒在地。家兴、君兰立即转回身奔了几步,把丽绢扶起,她已经是一身污水。
“怎么的,怎样会倒在地上?”君兰先问道。
“是那几个小东洋把我踢倒的。”丽绢手指正在向南奔跑的那几个小日本。
“为什么?”家兴问丽绢。
“刚才我蹲下身在扣鞋带,走在最前面的个子最高的那个小东洋,正同我面对面时,可能嫌我挡住了他的走路,就把我一脚踢翻在地。走在他后面的有两、三个小东洋,就过来吐了我一面孔口水。”
“真是太欺侮人了,太可恶了!杀了他们也不解恨!”君兰摩拳擦掌,非常愤恨地说着。
“踢在哪里,还痛不痛?”家兴一面问丽绢,一面掏出手帕帮她擦去了脸上东洋小鬼子吐的口水。
“踢在小肚子上,还很痛。”丽绢抚摸着自己的肚皮说。
“家兴,怎么办?日本小鬼子已跑掉了。这仇怎么报!”君兰咬牙切齿,非常气愤地说。
“这仇非报不可。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家兴紧握着拳头说。
“那怎么报法?我们学校里已经有好几个同学被这群小日本欺侮过。”君兰说道,可家兴想了想没有作答。
这三个人一回到家,顾不得换去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就集中到丽绢家中,还把张荣爷叔也请了过来,孩子们想教训小东洋,要张荣帮着出出主意。张荣听了孩子们诉说刚才发生的事情,确实也非常愤慨,但他认为这日本人不是安南巡捕,是非常凶残不好对付的,不能轻举妄动,这事得从长计议!
就在丽绢被小日本欺侮,三个人商量怎样教训这几个小东洋的同时,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家兴,刚才在操场上做‘三郎骑白马’游戏时,王有德他们的人有意把我们的人推倒,骑在‘马’上的丽绢跌落了下来,鼻子碰在地上,血流个不停。”君兰向家兴讲述课间休息,在操场做游戏时发生的事情,并拿手帕替丽绢止住鼻血。
“这个王有德就是要同我们对立,拿他真没有办法。”家兴长吁了一口气说。
“袁方老师还处处帮着他。”丽绢自己擦着鼻血、无奈地说。
五乙班在升入六甲班时,已经自然形成了两派。一派是以李家兴为头的“总统派”,是多数派;还有一派叫“皇帝派”,是少数派,是王有德领的头。
这些孩子读到六年级,知识广了,懂的事也多了,想的问题也复杂了。在班级里同学之间,对一些问题展开了讨论。不少学生认为民国后的“总统”好,但也有一些学生说还是“皇帝”好。课间休息,天好时大家到操场上去讨论,下雨天就在课堂里讨论。开始大家只是讨论,后来就辩论,最后就发展到争论。
“皇帝派”的底气不足,争论的结果总是站不住脚,输掉了,但还是不服气,有时就会动起了手。最后吵到了袁方老师那里,袁方老师往往是帮着王有德那些同学讲话。
上个礼拜同学们在争论中,明明是少数派的同学先动的手,君兰他们还了手。结果只处罚“总统派”,关了君兰的“夜学”。袁方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做,家兴他们实在想不通。
这“总统”,“皇帝”之类的争论,谁赢谁输,家兴他们倒也并不太放在心上。可最近事情有些变化,同学们中间争论的内容改变了。前几天,低年级有两个女学生,也遭到这几个小东洋的无故欺凌,其中有一个鼻子都被打得出了血,家长就吵到了学校里,说孩子读书连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要求学校管管、想想办法,但老师们也束手无策。
这事在学生中间就出现了不同的观点,有些同学公开对家兴说:“这事老师管不了,你当班长的组织一下,我们学生自己来教训这几个小东洋!”有的学生说:“日本人凶来西,事情闹大了不得了!”可这王有德是公然反对惩罚小东洋,说这事情可不能像“卧薪尝胆”里面提倡的那样,报仇、复仇,没完没了。有些同学就当面骂王有德是“亡国奴”、“汉奸思想”、“卖国主义”。
没几天,这事情出现了急转直下的变化。有一天下午放学,轮到丽绢做值日生,家兴怕她一个人晚了回家路上再受人欺侮,就叫君兰也留下,等丽绢做完值日生再一起回家。丽绢做完值日生,三个人才一起离开学校。
走到那家玩“老虎角子”的小烟纸店门口时,见到人行道上围着不少人。家兴一看,原来是这王有德正同几个小东洋在打架。小东洋是五六个人,把王有德一个人围在中间,王有德是只能招架,没有还手的机会。
这几个小东洋可能是见围观的中国人多了起来,他们把王有德打得也差不多了,就拔起腿一同朝南跑掉了。
这时,王有德被打得嘴角、鼻子在淌血,一副狼狈相。当他看到李家兴等三个人,确实感到非常尴尬,简直是无地自容似的,真有些哭笑不得。
家兴本不想去理睬他,但一想大家都是同学,现在不应该嗤笑他,而是应该给于同情。但这时说什么好呢?他想了想,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王有德说:“王有德同学,把嘴边和鼻子的血擦一擦,你今天怎么会和这几个小东洋打起架来的?”
这王有德看看李家兴说话的神气和举动,是真诚的,没有一点讥笑自己的成分,他被感动了,接过手帕擦去了嘴边、鼻子上的血,然后说:“我是在这里玩了几把‘老虎机’,输了钱情绪不好,从烟纸店里出来,脑子有些糊涂。正巧这几个小东洋走过来,我无意中碰了其中的一个人一下,我还来不及向他们表示道歉,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就围着把我打了一顿。这小东洋真是蛮不讲理。”
家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安慰了两句。君兰、丽绢在一旁也没有吭气,然后就这样和王有德分了手各自回家去了。
这之后,恒大小学里要教训、惩罚这几个小东洋的呼声越来越高,包括王有德也不抱反对态度了。这样,老师们就不能不问这事了。教导主任余新愉就说:“不能这样做,学生们真的动了手,这事态可能会闹得不可收拾,最后学生、学校都会吃大亏,甚至会闯出大祸!”可袁方老师不表态,不说可与否,保持沉默。
可是没想到,家兴他们的雪耻方案已圆满执行完毕,大家心中总算吐了一口恶气。三人正在高兴之际,麻烦确实来了。
一个礼拜一的早上,弥撒还正在进行之中,余老师就把家兴拉出了教堂,一同到了教导处。他把办公室门随手关好,就问家兴:“听说你们前天打了日本小学生,有这事吗?”家兴稍后一想,不对,教训小鬼子的事策划的很周全,几乎是天衣无缝。怎么会走漏风声?家兴镇定自若,淡淡一笑,说:“什么,日本小学生被我们打了。哪有的事,我们同日本小学生无冤无仇,打他们干什么。”
“有人反映这事,有这事就实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余老师非常严肃地说。
“谁反映的?”家兴问。
“这你就不要问了。”余老师说。
“是谁看到的,还是听说的?”家兴再问。
“是听说、传说的。”余老师找家兴没有问出什么结果,也就不问下去了。但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如果确有此事,及早对我讲。这可不是件小事!怎么对付,我会帮助你们。”
事实是这样的,上个礼拜六下午,家兴他们是狠狠地教训了那个个子最高的小东洋。那天下午,参加行动的学生共有八个人,除家兴他们三人,还有五、六年级的五个男同学。下午放学后,五点来钟,大家把书包找了地方放好,留一个人看守,然后大家到预定地点埋伏等待。下午天气十分闷热,突然乌云密布,惊雷轰鸣,倾盆大雨,陡降地面。
此时,那个踢翻丽绢的个子最高的小日本,头戴日军军帽,身穿黄色短袖衬衫、短裤,背着书包,独自一人急匆匆地,低着头,在人行道上由北向南快步走着。机会来了,等他进了伏击圈,一声口哨,发起突袭,六个人飞快地包围上去。没等那小东洋反应过来,有一个人以非常敏捷的动作,在他身后先是一个扫荡腿,然后顺势用力一勾,把那小东洋脸朝下扫倒在地。接着,四、五个人把小东洋紧紧按在地上,捉住手脚。一个人骑在他背上,用双手蒙住他的双眼。在雨中,大家你一拳,我一拳,把这个小日本痛打了一顿。雪耻行动,见好就收,又是一声口哨,众人立即住手,站起身向四面八方飞快散去。
余老师找家兴问话的那天晚上,三人又在丽绢家中碰头。
“家兴,今天余老师找你问教训小东洋的事?”君兰问家兴。
“我们那天行动的消息怎么会走漏了风声,传到了余老师耳朵里。”家兴说。
“是啊,怎么会这样。那天除了我们八个人,整条马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君兰也回忆着,然后又说。
“今天下午,那天参加行动的五个同学我都问过,他们都说没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想起来了,五甲班的小张我联系过他,本来他也答应参加行动。后来说有点害怕,那天他就没有来。”君兰一面回忆那天的事情,一面说道。
“君兰,你明天再找他一下,先问他跟谁说过此事。叫他一定要把嘴封得紧紧的。”家兴想定当后说。
第二天,君兰就找小张弄清了情况。小张是曾在王有德面前无意之中透露过这件事。小张答应君兰,如果王有德再问这事,就说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事在余老师面前是瞒过去了,但在神甫面前怎么办?按天主教教规规定,教徒必须经常到神甫那里,坦白自己最近所犯的错误,甚至犯罪。然后神甫代表天主,赦免你的一切过失、罪过。这时你的灵魂才是无罪的、纯洁的,才可以去领“圣体”,得到灵魂上“精神粮食”的补充。
就在教训小东洋的第二个礼拜天早上,家兴父母、姐姐和家兴一起到教堂望弥撒,这下可麻烦了。自从两块银元和教训小日本这两件事之后,家兴没有到神甫那里“办神功”。因为这两件事无法向神甫“坦白”,所以也就没有去领过“圣体”。如果没有办过神功,而去领圣体,那是罪上加罪!这下可怎么办?对这些说法,家兴是相信的,没有怀疑过。
那天恰巧是法国神甫校长接受教徒“办神功”。所谓“办神功”,实际是这样的:在教堂里靠两侧墙壁处,各有三个“办神功”的地方。这里每处都按放一座像中国人古时侯两人抬的“轿子”。这个“轿子”上面没顶,正面一块门帘,神甫由此进出。里面靠墙摆着一个凳子,神甫可以坐在里面。右侧半人高处有一个窗口,窗口上有细细的十字形木格子。木格子窗口外面下方有两级台阶,是教友向神甫作忏悔时跪在上面的地方。教友跪着同神甫在里面坐着就一般高低。教友的嘴隔着格子窗口,就靠着神甫的耳朵,彼此可以轻声地交流。家兴考虑再三,还是去办了“神功”,把那两件事“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法国神甫校长听完家兴的忏悔,很严肃地说道:“我代表天主,赦免你的罪过。以后不能再犯。”他接着在额上划了个十字,说了声,“亚门!”办完“神功”,家兴领受了“圣体”。这个在父母前的难关总算是过去了。但事后家兴想想还是有点后悔,特别是教训小东洋的那件事!
不出所料,隔了几天,余老师又把家兴叫到了办公室。家兴一踏进办公室的门,就呆住了。教导处办公室内,除余老师坐在他自己的办公桌前,还有袁方老师,最使家兴神经紧张的是那位法国神甫校长也在座。他想这下完了,一切都完蛋了。他的手心里在冒汗,他几乎要站不住了。但再一想,老师、校长叫我来到底为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因此绝对要沉住气,不能没上阵自己就乱了阵脚。他面带笑容,向老师、校长鞠躬。然后说:“余老师、袁老师叫我有什么事情?”
“有同学反映前几天你们打过日本小学生,有没有这个事情?”余老师又用询问的语气问家兴。
家兴这下真的有点慌了手脚。说没有,校长神甫在面前,且不是当面说谎。但他再一想,自己不是已对校长神甫“坦白”过了吗?余老师也说过如果确有此事,他还想帮忙,这事可能有转机。但今天袁方老师也在场,绝对不是件好事。现在不管怎样,只有挺到底,别无选择。
“我们同日本小学生没有什么冤仇,打他干什么,再说也没有这个胆量。光听传说怎么可以,要有证据。”家兴镇定自若地作了回答。
这法国校长神甫五十左右,面孔红润,蓄着长长胡须。他坐在余老师旁边,不断地吸着鼻烟,没有说话。袁老师可沉不住气了,他站了起来,说:“要证据,当然有。五甲班有一个同学可以作证。”
“人在哪里?”余老师问道。
“就在门外。”袁老师说。
“那就叫他进来”。余老师说道。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袁老师把五甲班的小张同学叫进了办公室。余老师就问小张,说:“李家兴同学他们打日本小学生是你亲眼目睹,还是耳闻?”
“李家兴同学打日本学生,这事我没听说过。想打日本小学生,教训那些小东洋这事我是想过。我听说我们学校前后已有五、六个同学都被小日本欺负过。不过我胆子很小,只是说说而已。我这个想法只对六甲班的王有德同学随便说过,他说他也有这个想法,因为他也被日本小学生欺负过。我叫他不要乱说,这事也就结束了,后来什么结果我就不知道了。”袁老师听完小张同学的叙说,哭不出,笑不出,真是啼笑皆非。
“好了,好了,今后说话要拿拿准,不要今天这样说,明天又那样说。去吧,去吧,回课堂上课去吧。”袁老师很没面子地说。
这事至此暂时告一段落,同学们被小日本欺负的事件,从此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这表面上李家兴他们是胜利了。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后面又发生了更大的麻烦。要知后来事态如何发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为革命分手师生情深
话说这家兴他们教训小东洋的事情总算平安过去了,于是又开始认认真真地读自己的书,争取能够顺利地把高小读到毕业。
一天,张荣同家兴他们约定,准备晚上在丽绢家中碰头。晚饭后,家兴、君兰、张荣都到了,正说着陈慧老师会不会找到这里时,外面就传来敲门声。丽绢忙起身,拉开房门一看,眼前立着的正是陈慧老师,就说:“陈老师请进。”陈慧进了屋,张荣上前和陈慧握了握手。家兴、君兰向陈老师行了鞠躬礼。
陈慧进屋后脱下浅黄色呢大衣往床上一放。她今天上身穿一件红白相间、格子淡绿底颜色的丝绵对襟棉袄,黑色西装长裤。齐耳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丽绢说:“陈老师请坐。”
陈慧坐下后问道:“徐丽娟,你姑母呢?”
“她有事出去了。”丽绢答道。
“我和你姑母还没有见过面,我真想见见她。她什么时间回来?”陈慧老师又问道。
“可能要很晚才回来。”丽绢又答道。
“她回来后你代我向她问个好。”陈慧说着,又对室内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又说:“这房间不大,可布置得挺合理的,也很整齐、清洁------”正说着呢,忽然外面又有人敲门。丽绢一听,像是兰珍姐姐的声音,她马上去开门。丽绢开门一看,果真是兰珍姐姐,只见她双手捧了一大堆衣服。“兰珍姐姐您这是------”
“这是些棉衣、棉裤,天这么冷,看你还穿着夹衣------”兰珍姐姐边把手里捧着的衣服放到床上,边说着。
家兴起立给姐姐介绍说:“姐姐,这是陈慧老师。”
“是陈老师,欢迎、欢迎。我常听我弟弟和君兰说起你。我叫李兰珍。”正说着,外面又有人推开了门,原来是君兰的姐姐也给她送来了棉衣。丽绢接过棉衣往床上放好,一再向两位姐姐道谢。
陈慧看不懂了,便问道:“徐丽娟,这是怎么回事?”丽绢顿时面孔涨得通红,不知怎样回答,还是君兰爽快,替她回了话。“陈老师,是这样的,丽绢姑母的工作上个月被工厂回掉了。生活上就出了问题,没有其他办法好想,只好把稍微好一点的衣服都送进了当铺。这几天西北风一刮,丽绢冻得实在受不了,她一出门就浑身发抖。真是太可怜了!”
“我们中国人的痛苦,都是小日本造成的!”家兴接过君兰的话题,非常气愤地说。
这时,两位姐姐没有多说什么,就都走了。两位姐姐走后,这师生五人围着八仙桌四周坐定。今晚这小小的灶披间里气氛比较沉闷,有两三分钟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可君兰是急性子,还是他先说了话:“陈老师、张荣爷叔,今天晚上叫我们碰头,我猜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不是一件,而是两件。”张荣先说。
“张荣,先别说什么重要不重要,我们先拉拉家常。我和张荣常见面,我和你们三位小朋友,不,现在已是大朋友了,有一年多没见到了吧?”陈慧看着自己多时未见的学生说。
“有了,已经一年半了。”君兰答道。
“你们三个人是同年吧?今年都几岁啦?”陈慧再问。
“都是十四岁,民国十九年生,今年是民国三十二年,都属马。”丽绢也答道。
“你们这三匹马肯定是好马,将来长大后一定是有用之材,如果讲‘马’那肯定是‘千里马’。我有你们这样的三个学生,经常感到很高兴。我教过的学生很多,但是你们三个人是我怎么也忘不掉的。要是你们三个人是我的弟弟、妹妹该又多好。”陈慧十分兴奋地在夸奖这三个学生。
“陈老师,我们当然愿意做您的弟弟、妹妹。但您永远是我们三个人最好的老师,我们将来做再大的事,长到七老八十岁,您还是我们的老师,在我们心目中最受尊敬的老师!”家兴连说了四个“我们”、四个“老师”。陈慧听了很开心。
关于陈慧的身世,家兴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她是浙江宁波舟山人,是一个大地主的女儿,老地主生了八个子女,陈慧排行第八,上面七个都是哥哥,大哥仍在家守祖业当地主。其余六个哥哥,抗日战争爆发后,先后都投奔了共产党。她六年前在家乡师范毕业后,只身来到上海当了老师,跟小朋友打交道,做起了“孩子王”。
“你们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你们三个人站起来给我看看。”三个孩子在陈慧面前并排立好,张荣把煤油灯捻亮了一点。“这一年多,三个人都长高了大概一个多头,长得真快。”陈慧又打量了丽绢一番说:“真是毛头姑娘十八变,你们看这徐丽娟是越长越秀气,越长越漂亮,真是一个美丽的上海大姑娘了。”转过头又看看两个小男生,又说:“沈君兰还是那样虎头虎脑,快言快语。李家兴文质彬彬,倒像个秀才。”她站起来又和孩子们比了比身高,说:“都和我长得差不多高了,有点大人的味道了。”
“陈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说说正题。”张荣提醒着说。
“这不是已进入正题了吗?我没看到这两个小伙子,我真还不大敢相信,我的学生已经能够教训小东洋了。好吧,先说第一件事情。”陈慧说。
“陈老师,什么事?”君兰问陈慧。
“事情从那儿说起呢?”陈慧坐了下来,想了想,用手动了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说:“你们对教训小日本的结果想过了吗?”
“这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丽绢反问道。
“这事远远没有结束。”张荣说道,“这事的结果可大可小,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处理不当------”
“怎么样?”君兰着急了,站了起来问道。可家兴没有开口,他已猜想到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哩。“这些事您都知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一年多您又没和我们天天在一起。”君兰还是不信陈慧对这件事真的什么都知道。
“陈老师,您看我们这件事做得怎么样?”家兴问陈慧。
陈慧一想这几个孩子真的长大了,做事说话都已很有章法。她又想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开始在这小小灶披间里来回踱起了方步,像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那样,不急不慢地说:“我先对这件事说个看法:是正义之举,大胆行动,但后果严重。为什么说后果严重,因为你们这次教训的对象不是一般人,而是日本宪兵队的一个什么头目的儿子。那次被你们教训后回到家,他就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死掉。”
听到这里,三个孩子都知道了这件事的后果该多么严重。特别是家兴,他更明白这件事的结果该是什么。
“两位老师,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家兴也有点坐不住,站立起来问陈慧和张荣。
“我想李家兴同学已经知道这事下面该怎么办。你们学校神甫校长、余老师,居老师,还有袁老师,都已找过李家兴谈过话。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那个日本宪兵队的头目为此事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但确实不知是何人所为,苦无良策应对。要是这事发生在农村,说不定他们就会来个‘三光政策’。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他们不敢这样来,只好到处调查。”陈慧把她了解的情况给说了个明白。
“日本鬼子怎么调查法?”丽绢问道。
“这次日本人自己没有出面,而是交给了警察局去侦察。那天老天也帮你们忙,陡降暴雨。暴雨之下,那小鬼子突然遭到袭击,你们真如神兵天降,他确实弄不清到底是谁?是什么人?多少人?为什么要袭击他?警察局特高课,也就是侦察科接到这件案子,也很头痛,感到无从下手。只好到处拉网,折腾了几十天,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查到。到你们学校也去调查过几次,也是无果而回。你们这次行动策划得真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妙不可言!”陈慧继续说,并且在夸奖着家兴他们。
“这是我们几个人,主要是家兴的神机妙算!”君兰高兴起来了,笑着说。但他一转话题,又问陈慧:“陈老师,您也很神,我们这事您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您哪来的情报?您也真是个福尔摩斯大侦探!”
“什么大侦探,我怎么说也只是个教书匠。不过我是有内线。一是张荣------”
“二是我们的居老师,也曾是您的老师。对吗?”家兴点到了关键。
“是的。警察局虽然没有查出什么名堂,但是现在那日本宪兵队的人还不罢休,吃牢警察局还要查下去。你们班上一个同学的父亲正好负责查这件事,开头兴趣很浓,后来怕自己的儿子也牵连进去,因为这个学生也被小日本欺侮过,所以也开始磨起洋工来了。”陈老师把她所知道的全部说了。
“是那个王有德同学。”君兰以肯定的语气说。
“姓啥名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父亲是警察局特高课的头目。但是现在真正在保护你们三个人过关的是余老师、校长神甫和居老师。据我知道他们三个人是我们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这三个人对日本人仇恨程度据说不亚于我们,可是对有些个别的老师要提防一些。”陈慧终于说出了是谁在保护孩子们的秘密。
“陈老师,我们教训小东洋和两块银元的事,我在向校长神甫忏悔时什么都说了。”家兴也说出自己的秘密。
“这个我们都已知道。你的‘罪过’,神甫除了向上帝汇报,并且代表上帝赦你无罪,只对居、余两位老师讲过,对其他所有人都没透露过半个字。这些事让它作为一级秘密,永久尘封于‘天堂’。特别是教训小日本的那件事,连对你们的父母、姐姐、丽绢的姑母,都不要透露一个字。主要是不让他们为此担忧,也防止他们在对别人讲话时不慎说走嘴。”张荣作了简要的概刮,然后又转入了下一个话题:“这件事我们两人把所掌握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你们,至于下一步如何应对,你们三人要随机应变,我们两人今后就帮不上忙了。”
“那为什么?”家兴焦急地问道。
这时,五斗橱的小闹钟的指针已指向了九时。张荣一看时间已不早了,就把他和陈慧马上就要离开上海,到外地去的事情对三个孩子说了:“我们两人要告诉你们的第二件重要事情,就是我和陈慧老师要离开上海到外地去,去干什么暂时保密,以后会告诉你们的,反正是去做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时侯走?”家兴问道。
“最近几天就要走。这事同样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讲,就讲到这里为止。”陈慧边讲边做着手势。
“带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吧!”丽绢走到陈慧面前说。
“这怎么可能呢,你们三个人现在还是先把书读好。”张荣立即回绝了丽绢的请求。
“丽绢,不要给陈老师他们出难题。两位老师还是给我们讲讲当前的形势。”家兴转而提出了新的要求。
张荣看着陈慧,说:“还是你给讲点吧。”
“好吧,我来讲一点国际形势。从那里说起呢?”陈慧想了想然后说道:“现在是1943年的阳历十一月,阴历十月,立冬已过,临近小雪。上海天气虽然转冷,可国际上反法西斯的战场,出现了可喜转机。在欧洲战场,苏联红军于1943年2月,在保卫斯大林格勒大决战中获得全胜,彻底消灭了德国保罗斯第6集团军的30万大军。在远东太平洋中途岛海战中,日本海军南云舰队的‘赤城号’、‘加贺号’、‘飞龙号’‘苍龙号’四艘重型航空母舰全部损失。再加上日本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的座机,于1943年4月18日在所罗门群岛的布干维尔岛上空被美机击落。显赫一时的山本大将已然归天。保罗斯军团的覆灭,南云惨败,山本之死,是两个法西斯帝国走向灭亡的开始。在我们国内,抗日形势也一片大好,日本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说到这里她不说了。她忽然发现墙壁上挂着的照片,站起身凑上去仔细地看了又看,就问:“徐丽绢,这是你父亲?”
“是的。”
“一身戎装,挺威武的!”陈慧称赞着说。
“现在事情弄清楚了,他是今年在战场上牺牲的。他是国民党军队里的上尉军需副官,有一次负责运送一批粮食和弹药,在途中遭遇日本军队伏击,?(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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