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上海 第 30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我明天一定完成任务,家兴你呢?”

    “我也没有问题,那君兰我们走吧。”

    第二天上午十点来钟,家兴如约独自来到国际饭店丽绢房间里。丽绢起床后,洗过脸吃好早点,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家兴的到来。可家兴到了,丽绢还穿着睡衣,没有准备同家兴马上一起走的样子。

    “丽绢,换好衣服走吧,你不是要到医院去吗!”家兴催促着丽绢。

    “急什么,我从万里之外来到你身边,再说又是七、八年没有在一起了,你就不同我单独谈谈别离之情?难道军人就没有情感、情谊?我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在你心里真的什么影子也没有留下过?”

    家兴听了丽绢的话,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在丽绢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默不做声。

    “我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我徐丽绢真的不值得你相爱?要不是君兰苦苦地追我,锦绣又缠住你不放手,你会作何选择?我今天只要你回答我这个问题就足够了。”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作假设的,再说事情都已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回顾它有什么意义。”

    “不对,事情是过去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当时是多么深地伤了一个热恋中的姑娘的心!当初我还是比较理智的,能克制自己,作了最后的让步。”

    “现在已经米已成饭,木已成舟------”

    “是的,你们已经成婚生子,况且你又当了解放军的军官,肯定是个共产党员。我自己的爸爸当过国民党的军官,现在我又是外国资本家的女儿,以后本人可能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我们之间从政治上来说,是越离越远。但是,你我之间昔日的情意是永远抹不掉的。我这次想单独见见你,并不是想拆散你们夫妻,在你俩之间投下一层阴影,而是只想听到你说这么一句:小丽绢,我家兴在心底里是曾经深深地爱过你的!你今天嘴上说也可以,如果不说,笑笑、点点头也可以。”

    说到这里,家兴没有笑,而是凝思了片刻,然后望着丽绢,点了点头。

    丽绢兴奋极了,竟然和过去孩子时那样,一下坐到了家兴的大腿上,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亲了又亲。

    “丽绢,心愿了了,满足了吧。可你今后如何打算,去找一个------”

    “家兴哥哥,我今后有两点打算:一是我们的结义之情永远不忘,但是你作为曾经是我追求的恋人这件事,我会把它彻底忘掉,并努力去寻找我今后可能会相爱的人。我在国外是努力过,但是始终找不到应有的感觉,因为你留在我心里的那份情爱实在太深;二是我始终是个中国人,中国人的情结是永远抹不去的。我在国外,有再多的金钱,再高的地位,再富裕的生活,但是心里总是感到很空虚、很失落,找不到有国、有家、有亲人的感觉。”

    “那你现在就回来。”

    “现在就回来,主观和客观的条件都还不成熟。家兴,我要是现在就能嫁给你,我可以抛弃国外的一切,马上回来!”

    “这不可能。”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徐丽绢保证,今后条件一旦件具备,我一定会回来,回到祖国,为使国家繁荣、富强,贡献我的一份微薄之力!”

    丽绢把埋藏在心底多少年的心里话,全部向家兴倾吐了出来,心头感到轻松了、舒服了。她就换了衣服,同家兴一起来到了医院,十分热情地看望了锦绣和婴儿。

    晚上,在国际饭店十四楼的一间包房里,丽绢设宴招待了家兴、君兰、姑母等三家人,对抚养、照顾她长大成人的亲人、恩人表示深深的感谢,并且给了姑母很大的一笔钱。然后在生意方面做了该做的事,就离开上海到香港转道飞往美国去了。

    家兴安安心心、认认真真地陪了锦绣一个月,然后愉愉快快地回到部队,继续他的军人生涯。

    这君兰一个月后也做了爸爸,可接下去,他就没有一件事情顺顺利利了。

    要问他到底碰到些什么坎坷,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蹲牛棚夫妻相随

    第五十六回校长蹲牛棚夫妻相随教书又行医农民喜爱

    话说这家兴、君兰在北火车站把丽绢送上火车,三人分手后,一转眼又是三年了。

    这三年间,丽绢的贸易做得红红火火,家兴的解放军营房科长当得也算顺当,就是君兰,却碰到了一连串不顺利的事情。

    首先是爱芬,由于生了个女儿,君兰的母亲非常不高兴,孩子生下后婆婆不肯带,爱芬要去医院上班,没有办法只好把孩子抱给锦绣母亲去带,可时间长了又觉得不好意思,就把孩子送到了重庆,交给了爱芳的母亲。

    其次是君兰,这个卫生学校的副校长开始做得还不错,也分到了住房,夫妻两人总算自立门户,独立生活了,可是后来就出了大问题。

    1959年冬天,君兰被内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夫妻两人一起下放到了苏北农村监督劳动。

    直至1962年冬天,经过组织甄别,君兰、爱芳被认定为思想认识问题,是人民内部矛盾,两人才终于被调回上海,并恢复原来工作。张荣和家兴也特地从镇江部队,开了一辆中吉普去苏北农村,把君兰,爱芬两人接回上海。

    这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张荣和家兴一到扬州,先去了陈慧家里。陈慧家住在扬州市江都路一个老式的大宅院里,是一套一层的厢房,独门独户,有大小五、六个房间。因为事先已通过电话,陈慧知道老朋友要来,所以已有了准备。

    家兴一进陈慧家,就说:“陈慧老师,学生李家兴来拜访老师了。”

    陈慧已经在家等候多时,见两人来了十分高兴,先让着坐下,然后又是倒茶、又递水果,接着就问:“就你们两人,驾驶员呢?”

    “这次是家兴自己开车来的。”张荣就回了话,并说:“陈慧,你家住的房子还真不小。”

    “小地方房子住得比大城市宽敞一些。”

    家兴也问陈慧说:“你爱人呢?”

    “在厨房里忙着呢,我来叫他。车佳明,老朋友到了,你出来认识一下。”

    “我来过几次,都没有见到陈老师爱人。这次我们认识一下。”家兴接着说道。

    陈慧的爱人胸前还挂着饭单,两只手一面在饭单上擦着,一面来到了客厅里,笑呵呵地说:“贵客到了,欢迎、欢迎!”很热情地同来人一一握手。

    这时陈慧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先后都放学回来了。两个孩子叫过来客,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不一会陈慧就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吃晚饭吧。”

    于是,主客就边吃边聊。在吃饭时家兴又知道了陈慧家过去的不少情况。她爱人是扬州本地人,初中毕业后,就到了淮阴一带的老解放区参加革命,一直是搞教育的。陈慧解放前从上海来淮阴,就是在他领导下搞教育工作。上海解放前夕,组织上把她派往上海,搞了一段时间的地下工作。后来她又回了苏北,两人结了婚。现在两人都在扬州教育界工作。这次,君兰和爱芬亏了有陈慧夫妻俩的帮忙,否则苦头吃得还要多呢。

    这天晚上,家兴和张荣两人就住在陈慧家。第二天吃了早饭,由陈慧带路,家兴开着车,直往扬州东面高邮县的一个公社而去。

    上午十点,家兴一行到了君兰、爱芬下放那个大队的大队部,大队支部书记李万生,前几天就接到陈慧从扬州打来的电话,所以今天在等家兴等人的到来。

    前年冬天,家兴曾由陈慧介绍来这里看望君兰,见过这位李书记,后来又来过几次,因此与他也比较熟。这位李书记年龄三十出头,瘦瘦的脸,中等个子,说话声音有点嘶哑,但显得很老练,办事很干脆、利索,待人十分和气,也很好客。

    今天大队部里像办喜事一样,摆了两只圆桌,厨房里正在烧菜弄饭。

    张荣、家兴、陈慧下车后进了大队部,看到这个情景,有点弄不明白。家兴同李书记握着手就问:“李书记,你们今天是办什么喜事吗?看来我们今天来的不是时间。”

    “怎么不是时间,今天一是欢迎你们的到来;二是欢送两位下放干部回上海。这样吧,你们先请到里面办公室坐一会儿。于是家兴等三个人到办公室里坐定,大队部通讯员倒了热茶给端了上来。李书记就叫通讯员去把沈、许两位叫来大队部。

    “李书记,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隆重、破费。”家兴说。

    “陈老师,两位解放军首长,这是我们大队队委讨论的决定,也是贫下中农的心意。因为他们两人在我们这里劳动已经有三年,作了不小的贡献------”这位李书记讲了今天忙碌的原因。

    读者们可能要问,这两个人过去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作了些什么贡献?

    这一切要从1958年的大跃进说起。三年多前,全国各地的城市、农村都在热火朝天地大炼钢铁、大办人民公社。各地这种大办食堂,吃饭不要钱,土地深翻、打擂台、放卫星、夺高产的浪潮也涌进了解放军部队。

    有一天张荣找到家兴,就谈到了大炼钢铁的问题。两人回想起在抗日战争中,这么大的中国都抵挡不住小小日本的进攻;在朝鲜战场上,我们能同美国人打了个平手,但我们付出的代价是不小的。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我们国家工业落后,钢铁太少。1949年解放时,我国的钢产量只有10万吨。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时,钢产量达到了500万吨,这个速度应该是不慢的。但是与我们中国这样一个几亿人口的大国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家兴认为现在上面提出要使钢产量翻一番,达到一千万吨,部队应该积极支持,响应号召,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但张荣却说,现在这大炼钢铁,土法上马,遍地开花,到处是小炼铁炉,不一定好。砸铁锅、折铁门,炼出个“粢饭团”,用处不大。家兴说也有同感,张荣关照此话只能他两个人之间说说而已,可不得外传,更不能作为政治资料对外宣传。

    可这些事情到了君兰那里,就出了大问题。君兰认为大炼钢铁是对头的,应该积极支持。特别对当时提出的、农业上搞深翻能够多生产粮食,既能支援工业建设,又能改善人民的生活,还能使国家迅速富强起来的做法,大力支持!

    有一天,卫生学校里也有人提出要种高产试验田,君兰开始是反对的。后来在来自上面的压力下,他这个副校长就奉命领了一批学生,到上海近郊农村的一个生产队里搞了一亩试验田。当时是进行了“深翻”,挖下去有丈把深后,就填上一层土,再加上一层草木灰肥料,这样一层又一层,填了十几层,最后下了一千斤麦种。说是根据“科学”理论测算,一颗种子如果长出100粒麦子,应该能生产十万斤粮食,这就好放一颗大大的“卫星”!

    这王有德就在一旁拍手叫好,说这颗“卫星”一定会成功,完全没有问题。当然事情的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不要说高产,这试验田里最后没有收到多少粮食,君兰十分后悔搞这个试验。

    后来,整个大跃进运动在各方面的发展,出现了人们未曾预料到的结果。学校里除有埋怨声之外,对整个运动持怀疑、批评,甚至否定的言论都出来了。

    一开始,君兰并没有随便发表个人的意见,最多只是私下里同王有德谈谈自己的感受,说了些对这场运动的一些个人想法,王有德不但表示有同感,而且还发表了不少更为激烈的言论。

    反右开始后,领导上就到处追查反面言论。王有德就把这些话全部推到了君兰头上。就这样,君兰被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与妻子爱芬一起被下放到江苏农村监督劳动。

    就在前年冬天家兴来看望君兰的那一次,组织上已经对君兰夫妻两人落实了政策,解除了监督劳动。可君兰还是在大队养猪场里养猪,同时兼当大队小学里的算术老师,爱芬则当了大队的赤脚医生。

    那天夜晚,也是个月黑夜,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正刮着风,并下起绵绵细雨。可是一个社员生急病,肚子痛拉稀来请爱芬出诊。这爱芬二话没说,背起药箱就出了门,君兰不放心就一同前往,家兴随即也跟了去。

    这乡村小路泥泞不堪不说,半道上还遇到一条小河拦住了去路,可这小河上架设的是一根独木桥。这下雨天,月黑夜,独木桥上像刮过油似的,实在太滑,爱芬只得趴下身来,爬着过那座独木桥。君兰、家兴几次想伸出援手,但在独木桥上是有劲使不上。

    爱芬爬着、爬着,最终还是从这独木桥上滑落到了小河里。最后还是家兴和君兰把她救上了岸。虽然已浑身湿透了,但她还是坚持着赶到了那个社员家里。这家人是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见此状况都被感动得落了泪。

    “现在大家实在舍不得他俩离开我们这里。”这大队李万生书记还是很兴奋地继续对家兴他们介绍了君兰夫妇俩三年来在农村的表现,夸奖着说:“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这对夫妻为什么下放到农村来,后来,大家才晓得是被人陷害的。可这三年中,这两人不但没有怨言,反而全心全意地为我们贫下中农、社员群众服务。这大队学校里的学生都非常爱载沈老师,而且社员也都喜欢这位好老师。”

    这时,大队另一位干部插话说:“尤其是这位许医生,开始来时也是住在牛棚里,平时和社员同样下田劳动。当社员知道她是上海大医院来的医生,就找她看病问药。她从不拒绝,有问必答,而且非常认真、耐心地给大家看病。后来落实政策,叫她当大队赤脚医生,她更是不分白天黑夜,给社员看病。即使到了吃饭时间,不把病人看完,她是不会回家去吃饭的。特别是刮风下雨有重病人找她,她照样出诊。”

    李书记接着又说:“我们大队的社员和干部确实非常同情、喜欢和敬爱这两个大学生国家干部,所以今天我们一定要热烈欢送。今天的这些鱼、肉、蔬菜,大部分是学生家长、社员群众,自发给送来的------”

    正说着,君兰、爱芳来到了大队部办公室,见到张荣,陈慧,家兴都来了,确实是出乎意料。原来只知道是家兴来接他俩回上海,谁知道今天两位恩师都来了,这夫妻俩心情非常激动,除了敬礼、握手,差一点要跪下叩头。

    家兴、君兰俩人紧紧地相拥一起,俩人的泪水情不自禁地往外涌了出来。

    “家兴大哥,我这是不听你的忠告造成这样的结果。”

    “那些事情现在不说了,我们回去再说。”家兴松开君兰后,继续说:“不过刚才听了大队李书记对你俩在这里三年来表现的评价,我的心里还是非常欣慰,你俩没有给上海的人民丢脸,我感到很高兴。你看大队部,今天像办大喜事一样来欢送你俩。这些桌上的饭菜,看起来很平常,但这都是社员和学生家长自愿给送来的。这里面包含着农村老百姓一片浓浓的深情厚意,这是极其珍贵的,是用金钱买不来的。我原来打算到了这里,把你俩接着就走。现在看来,这顿饭不吃是不能走的,两位老师你们看呢?”

    “家兴说得好,应该说也表达了我和张师长的意思。”陈慧说完,张荣也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大队的主要干部和被邀请的社员代表都到了,这特殊的饯行酒席开始了。君兰和爱芬一再表示感谢三年来干部和社员们对他俩各方面的关心和照顾;干部和社员代表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两人在这里所作的贡献表示肯定并感谢,希望他们今后还能把这里作为第二故乡,常来这里走走。

    李万生书记办事十分细致,他接到上级的通知,就亲自到公社、县里有关部门办好了一切相关手续。吃好饭后一一交到了君兰手中,最后还说了些照顾不周等的客气话。

    张荣接着说:“李书记,他两个人不但是大学生、人民教师、医生,当年还都上过朝鲜战场,当过中国人民志愿军,也是我和陈老师的好学生。”

    陈慧也补充说:“李书记,我忘了给介绍了,这位是我们的张副师长。”

    “师首长光临我们这个小地方,我真太高兴了,就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宾。”李万生书记起身和张荣热情地握着手说。

    “李书记,这个解放军李家兴科长和沈同志,在读小学时就是我的好学生,他们两人从小就是结拜兄弟。不然我们怎么会来接他回上海。”陈慧又讲了这次为何来接这夫妻两人的情由。

    这时,六、七个社员挑着君兰夫妻俩的行李到了大队部。李书记就说:“麻烦大家把这些行李直接放到停在外面的解放军汽车上。”

    这些社员把行李在汽车上放妥当后,一个个来同君兰夫妻两人握手话别。

    张荣和陈慧此时更觉脸上有光,也很兴奋,一再向干部和社员表示谢意,并且逐一握手道别。

    张荣、陈慧、家兴先上了车,君兰、爱芬也正要上车时,大队部附近一些生产队的社员、孩子,也涌到了大队部欢送医生和老师。一些妇女拉着爱芬的手,特别是一些小学生拉着君兰的手,不肯松掉,有好几个男女学生竟然是挥泪相别,场面非常动人!

    君兰夫妇也边挥着手、边上了车,家兴慢慢地脚踩车子油门,吉普车的轮子在这农村的拖拉机机耕路上,徐徐地向前滚动了起来,离大队部越来越远了。直到人们看不到车子时,才逐渐散去各自回家。

    这中吉普在路上开得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扬州城里陈慧家。

    君兰和爱芬除了来过几次陈慧家,已三年没有回过上海,所以和老车同志也比较熟悉。老车已经提前烧好了洗澡水,这夫妻俩先后洗好澡,换了衣服。两人又到附近的小理发店理了头发,梳妆打扮了一番。

    君兰、爱芬两人在农村滚了三年,脸都变得黑黑的,嫩白的双手也变得毛毛糙糙的,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一副土里土气的样子。现在两人换上了比较新一点的衣服,头发都整理了一下,爱芬脸上又擦了些雪花膏,面孔白了许多,已经有些城市人的味道了。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大家就吃了晚饭,当天晚上,张荣同老车同住一个房间,爱芬和陈慧睡一张床,家兴与君兰两人睡在一起。这一夜,这些人相互间谈了很长时间,特别是家兴、君兰是说个没完。

    “君兰老弟,这次你们这对宝贝夫妻怎么弄到这样的下场?”

    “我的家兴大哥,今天没有外人,我就把这事的所有经过,向你和盘托出吧。故事要说可能就长了些,过去的不说它,就说这些年的事吧。

    我们几个人包括王有德,在大学毕业前一年,是一同申请去朝鲜实习的。因为有关方面发现他父亲把烂棉花做的急救包卖给志愿军,赚黑心钱,是奸商行为,这个姓王的就在中途提前被调回了国。回国后姓王的进一步检举了他父亲的不法勾当;后来在公私合营高潮中,姓王的又教育、说服他父亲带头参加公私合营,学校的组织为此对他给以肯定和表扬。他还曾经打过报告要求入党,表现看来超过了我。”

    “这就把你给迷惑住了。”

    “是的,我认为他已经得到了改造。”

    “立地成佛了。”

    “不错,我把你的劝告给忘了。我真是鬼迷了心窍,一度把他当成了知心朋友,把心里话什么都给他讲了。他听了开始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后来他又转变了,还教育我,批评说我思想有些右倾。他还对我说了些别人的一些认识,问我怎样?我就对他说:有些说法我同意,有些我不同意等等。”

    “那后来又怎样了?”家兴再问君兰。

    “后来运动来了,我想没有什么问题,我的想法只对两个人透露了一些,一个是爱芬,但是我一再告诉她,在单位里多做事,少说话。你是知道她那四川妹子的性格,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所以有些关键的话,我是不同她说的。”

    “但是没有对姓王的提高警惕!”

    “就这样,他就向组织上把我对他说的,人家对他说后、他又转说给我听的,还有他自己说给我听的观点。”

    “统统变成了你沈君兰的观点和言论。”

    “是的,我就这样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跳进黄河洗不净。我也就成了这卫生学校里反右运动的典型。”

    “没有把你定为右派份子算是你运气。”家兴说。

    “但是这右倾帽子也够我受了。家兴,我们刚到农村时住在牛棚里,晚上睡在床上可以数星星、看月亮;冬天外面刮风下雨,我俩只得相拥御寒取暖。社员们又不知道我俩是什么样的人,大人、小孩都离我俩远远的。这日子实在是孤独、无奈。这次教训太深刻了,今后交什么样的朋友,眼睛一定要擦擦亮!”

    “那怎么爱芬也卷了进来?”

    “爱芬的情况是这样的,先是她医院领导同她谈话,要她提高认识。可你知道她的性子,一向是直来直去,从不转弯。她顶了领导几次,说有的领导平时也这样说过,现在一转过来就教育她,她不服气。”

    “不服气也要来蹲牛棚?”

    “这倒不是。后来她知道我已经定了性,一定要下放;再说我们就一个女儿,已经送到了重庆她妈妈那里。她就给医院领导讲,她一个人在上海没有意思,要走夫妻俩一同走,就是去讨饭也决不分离!”

    “这真是个烈性女子,可敬、可爱!你们是一对真正的患难夫妻,恩爱夫妻!君兰,你今后可不能把她抛弃掉!后来怎样了?”

    “接着组织上派人把我们两人送到农村,住进了牛棚,真是从天上跌到了地底下。开始大队派人像看犯人似的跟着我俩,我俩做什么都被监督。之后看看我们不像是坏人,又没有逃跑的企图,就放松了监管,后来渐渐地给了我们两人自由。我在猪场里去养猪,这一幕你是看到过的。”

    “是的,去年我来看你的时间,见到你这个大校长当上了猪倌。”

    “那时你是怎么知道我落难的?”

    “前年冬天,我赶到山东沂蒙山,再次去看望在朝鲜牺牲的、我们电话连通讯员梁苦儿的母亲。她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在家卧床不起。我去的第二天,她就归天了。我给她送了终,安葬好,给已牺牲的小梁有了交代,也了了当时我对小梁临死时许下的心愿:你梁苦儿的母亲,也是我李家兴的母亲,我会------”

    “大哥,你真好!”

    “那次我从山东回到上海,知道你出了大事,被罚到了扬州农村,我真的急得团团转。我回到部队后从张荣爷叔那里抄来了陈慧老师在扬州的地址,然后我就请了假赶来看望你。”

    “你几次来看望我和爱芬,不怕把你也连累进去?”

    “我怕什么,最多我这顶乌沙帽摘掉,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我来看看你,心里就放心多了。说真的,我前年来时见到你当时的情景,现在脑子里的印象还很深刻:光着脚,裤脚卷到膝盖上,两脚上满是猪粪,穿着一件破棉袄,腰里系了一根稻草绳,手里拿着一把粪叉子!”

    家兴把君兰,爱芬接回上海,君兰夫妻俩的事情已经解决,但这李家兴接下去的发展也并不顺利,又遭遇了很多不如意、误会,甚至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那后来家兴到底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呢?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游太湖尽赏风景

    第五十七回战士演出队胜过专业太湖风景美尽兴游览

    话说这家兴和张荣把君兰夫妻送回上海后,第二天就开车了回镇江部队。

    家兴离家时,说好接着回上海休一个月的假,可十多天过去了,没见家兴回来,也没收到他的一张纸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是部队在调动,家兴生病了,还是有了其他什么不测风云!真是猜不着。

    正当锦绣急得团团转的时侯,突然接到家兴拍来的一份电报,这电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上面只有四个大字:推迟休假。其他什么也没有说,再说这电报又是直接拍到锦绣的妈妈家里,这又是为什么?真让人费猜疑!

    结婚后,特别是有了孩子后,锦绣比较多的时间是住在自己妈妈那里,因为去医院上班近一些。最近就是到婆婆那里,对于家兴休假的事也不多说什么,怕婆婆担心。但接到电报,她这下可沉不住气了,马上赶到家兴家里去问婆婆:家兴有没有来过信,临走时有其他什么话留下。家兴的妈妈说家兴走时也只说马上回来休假,其他没有说什么,走后也没往家里写过一封信。

    锦绣拿出收到的电报给婆婆、兰珍姐姐和姐夫看。这一家人一看电报,认为肯定出了大问题,又猜测可能是同家兴开军车去扬州把君兰夫妻俩接回上海的事情有关。

    君兰也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他想想自己从扬州回到上海,领导上给他落实了政策,恢复了工作,给了他新的住房,还补发了三年的工资。要么部队的政策同地方不一样,特别严格。

    由于不知道家兴现在人在哪里,君兰认为还是想办法先联系一下。他先是同锦绣一起从学校打长途电话到镇江,但是怎么打都打不通。后来两人就跑到邮电局去打长途,打镇江0101部队,好容易拨了进去,又接到了宣传科。但是电话里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对方说李科长已经被叫到、还是被抓到无锡的荣港一个什么招待所里去了。其他就什么也听不清了,说着、说着电话就断掉了,再也打不进去了。

    锦绣回到家给爸爸、妈妈和婆婆说了这个情况,家人决定她还是到无锡去一次,看个究竟。她又把这个事同医院领导一讲,医院管人事的副院长也为锦绣捏了把汗。爽快地同意给锦绣半个月假期,立即去无锡找爱人。家兴的妈妈本想同媳妇一起去找儿子,但是锦绣没有同意,说:“你近七十岁的人了,最近天又这么冷,气喘病又正在发作。我先去看看再说,两个孩子我带着,他俩也很想爸爸了。”

    君兰本想一起去,但是他回上海后刚上班。锦绣只好自己领着孩子,乘上火车到了无锡,下了火车出了站,就打听荣港。人家的回答无锡没有荣港,只有荣巷,那里有很多解放军,她就乘上去荣巷的公共汽车。

    锦绣走后,家兴的妈妈更是忧虑,等了十几天,也不知道锦绣去无锡的情况到底怎样?真是坐立不安!

    一天下午,她刚想闭一下眼养养神。忽然送信的来了,姐姐兰珍接过信拆开一看,看了信的内容更慌了。妈妈就问信上说的什么?兰珍看了又看,最后对妈妈说:“这信怎么这样说:‘我已到了部队,家兴一切不------’不字的后面,好像是‘要紧’两个字涂掉了。再后面三个字,‘是很好’,落款是锦绣。家兴现在到底是‘不要紧’还是‘不是很好?’真是吃不透了。看来还是有问题。”

    “其他还说什么?”

    “其他就什么也没有说。”

    “那信是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信封上也没有写。”

    妈妈一听这话,差一点要昏倒。非常紧张地说:“不行,这次我一定要自己到镇江部队里找家兴了!”

    兰珍就去问君兰,君兰看看问题确实非常严重,就说还是他一个人去镇江,但妈妈坚持要亲自去一次。于是两人就先来到了镇江高丽山脚下,找到了张荣。张荣一见家兴的妈妈,还有君兰陪着,说是来找儿子,就笑了,说:“怎么回事,你们婆婆、媳妇间出了什么问题?”

    君兰就把两人来镇江这事由说了一番,张荣听后笑得更加厉害了,说:“家兴最近是从营房科调到了宣传科当科长,前些日子又被调到军部演出队当队长去了。他人现在在无锡,锦绣也到了无锡,我昨天才同他俩通过电话。”

    张荣说后,老人家悬在半空的那颗心总算落了地。但是她还是要见到儿子才放心。

    张荣就说:“你们两人先在我家住下,我的浦东娘子翠妹现在是随军家属,你们也是熟人。在我家多住几天,然后我抽空开汽车陪你们两人到无锡去。”

    这家兴妈妈和君兰在张荣家住下的事先放下不说,再来说家兴。

    从上海回到镇江部队,正想回上海休假的家兴,突然接到命令,指名调他到无锡军部去组建战士文娱演出队。他本想休完假再去报到,但军政治部的回答是三天内必须到职。军人对上级的命令只有服从,他只得给锦绣发了一份简单的电报:四个大字,“推迟休假。”自己按时去无锡军部宣传处,向蒋副处长报了到。

    “李科长,听说你想休假。”

    “是的,已经到了年底了,现在休不成,看来今年的假期又只好上交了。”

    “那就叫你家属来无锡,军部招待所就在荣巷,条件也不差。我家属也是临时来队住在招待所里。再说我们是老战友了,叫你家属和我家属一起来做个伴不是很好吗。”蒋副处长建议家兴把爱人叫来无锡。

    “这办不到,我家属在上海医院里当医生,工作比我还忙。另外我刚来这里就把爱人叫来,恐怕不怎么妥当吧。不说这些了,你交代任务吧。”

    蒋副处长就说:“任务是这样的,军部的文工团已经撤消,但主要骨干大部分保留着没有散掉。最近,军和各个师、团,都由下而上搞了文娱会演,出了一些好的文娱节目,发现了一些文娱人才。几次大、小会演、节目评审,你基本都参加了,而且你文娱方面有一定的功底,又有相当的组织领导能力,所以领导上指名调你来当队长,组建这个战士文娱演出队。”

    接着老蒋就把演出队如何组织向家兴说了个明白:这个文娱演出队的规模和原来军的文工团差不多,编制八十到九十人。原来文工团留下的有十几个人,其中有乐队指挥、导演、编剧、歌舞教练、主要歌舞演员,还有管理道具、布景、服装的人员以及化装师、灯光师等。原来的几十件中、外乐器,灯光、道具、布景,服装、化装油彩、幕布等,全部都在,一样不少。整个演出队分三个部分,乐队二十来人,演员分队四十人,队部十几个人。决定抽调各师、团里的文娱骨干,有干部和战士,共五十来人;另外再从地方文娱单位、医院借十来个女的文娱骨干。调下面人员的命令已经下达,向地方借人也已经联系好,都在三天内,12月15日前全部来报到。

    家兴听了介绍,心中基本有了底,就愉快地接受了任务。但想到演出队的导演是非常重要的人员,就问:“这导演还是军文工团的上官道上尉?”

    “是的,还是他,他可是个了不得的人才,是苏联戏剧大师什么斯特拉夫斯基的得意门生。还有我们副军长的夫人,她原来是另一个军文工团的台柱子演员,这次也叫我们给请来了。”

    “副军长同意吗?”

    “他说大力支持!”

    家兴在招待所住下后,军政治部的首长找家兴、蒋副处长一起去谈了一次话,指出这是个政治任务。并再三强调,目前的形势是蒋介石反攻大陆的阴谋已被挫败,部队紧张的战备思想可能会松懈下来,必须进行永远是战斗队的思想教育。。文娱演出队既要宣传、表扬,部队战备练兵中的好人好事、先进事迹,又要慰问部队,鼓舞士气。文娱演出队要有一个良好的作风,给部队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这任务并不轻松,而是非常艰苦。同时也不是临时突击一下,起码要准备搞一年以上。

    这演出队组建的任务家兴是接受了下来,但还是觉得困难不小。先要赶排一台歌舞节目,到各师、团进行巡回慰问演出。然后还准备排练歌剧《白毛女》或者《血泪仇》。可这些演员是从四面八方临时调来的,原始水平究竟怎样?节目还要编排起来,又要保证演出质量,排练时间又这么紧,才一个来月。

    家兴和蒋副处长过后就拟了一个演出队的组织、排练、演出和管理教育计划。经军部政治部批准,立即全面展开了工作。

    第一台歌舞节目,确定有大合唱,男声独唱、合唱,女声独唱、合唱、表演唱,单人舞,集体舞,塑像剧、京剧、地方戏剧、说唱,相声,评弹,数来宝、快板、山东快书,器乐合奏、独奏等。表演的内容:歌曲是以军歌为主;歌舞、说唱等内容,大都是表扬、反映部队的战斗历史,现在的军事训练生活和好人好事;器乐曲大都是传统的我国民乐乐曲,“彩云追月”,“步步高”,“金蛇狂舞”,“瞎子阿炳”等。全部三十来个节目能演三个多小时,但是每场正式演出都是近二十个节目,演出时间控制在二个半小时左右。

    战士文娱演出队按计划方案,人员到齐,节目敲定,角色分配妥当,排练场地选好,搞了两天思想教育。演员开始背台词、歌词,乐队单独进行合练。一切都已到位,节目开始正式排练。节目紧张地排练了一个多星期。

    一天吃好晚饭,家兴在队部办公室里正同老蒋研究,第二天的排练再怎么进一步深入下去。忽然,办公室里电话铃响了。老蒋拿起听筒一听,说:“老李,是找你的。”

    家兴接过来一听,是招待所陈所长。他说:“李队长,你的夫人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现在在招待所登记处。”

    家兴接好电话,放下听筒就说:“老蒋,我妻子来了,还把孩子也带来了。”

    “这不是很好吗。”

    “叫她不要来,来得真不是时间。”

    “都说你爱人特别漂亮,我没见着过,你快去吧。现在肯定还没吃过晚饭,我去叫食堂弄些饭菜,送到你房间里来。”

    家兴到招待所登记处,见到锦绣和孩子在等他,就笑着说:“锦绣,来了,一路辛苦了。”两个孩子高兴地跑过来,一个人抱着爸爸的一条腿,缠住连连叫着爸爸。

    “走,到我楼上房间里去。”家兴抱起女儿小燕走在前面,锦绣拎着小皮箱,搀着儿子爱国跟在后面。三人上了楼,进了房间坐定。

    此时,家兴问:“锦绣,电报收到了?”

    “收到了,你的电报是不是太简单了,只四个字。”

    “我还有一封信,收到了吗?”

    “信,哪有什么信,写到哪里的?”

    “写到我家里给妈妈收的。”

    “我问你妈妈,她说什么也没有收到过,地址错了。”

    “不会写错吧,已经发出有十天了,也没有退回来。这事怪了。”

    “你信上写些什么?”

    “我告诉你们我调来搞演出队的事。”

    “叫我也不要来。我们这是不请自来,要是不欢迎,我们马上就走,不给你添麻烦。”锦绣有些生气地说。。

    “你怎么这样说,我们是夫妻,还有什么欢迎不欢迎。”

    “你面孔上写着,还要我说。别人看不出,我一看就一目了然。”

    儿子爱国已经有点懂事了,就张开小口说:“爸爸、妈妈,你们两人怎么一见面就要争争吵吵。”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嘴。”她把儿子拉到了一旁。

    外面有人敲房门,家兴拉开门一看原来是蒋副处长,就说:“请进来,我给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谷锦绣。”

    “李大嫂,李科长一直说起你,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同志,也跨过鸭绿江,当过志愿军。”

    “不要听他瞎吹,你请坐。”她转而用高兴的口气说。

    “老李,我给招待所的陈所长说了,给你们换了有两个房连在一起的房间。就是东面顶头的那间,钥匙我已拿来了,交给你。”

    “老蒋,你考虑得真周到,谢谢你。”

    “我住天把就要回上海的,换房间就不必了。”

    “嫂子,来了就住它个把月,我们演出队刚成立,这一个来月就在这里招待所排练节目,要到春节后才下部队去演出。正好我家属也是从济南临时来队,住在这招待所楼底下。她也是做医生的,你俩就在一起做个伴不是很好吗。这事我早就对老李说过了,我和老李是老战友了,在朝鲜就在一起工作过。”

    正说着,招待所食堂的炊事员,把热呼呼的饭菜给端来了。锦绣和孩子还真饿了,想吃饭了。

    “你们先吃饭,然后把房间换好。老李,明天排练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明天早晨你就不?(精彩小说推荐:

    ) ( 梦上海 http://www.xshubao22.com/3/3459/ )

小技巧:按 Ctrl+D 快速保存当前章节页面至浏览器收藏夹。

新第二书包网每天更新数千本热门小说,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xshubao22.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