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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现在就退休对大家都有利,但就是经济上要减少收入,马上各方面都要用钱。”
“这只好尽量节约点用,早晚要退的,退就退了吧。”
“这就说定了。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同我商量吗,什么事呀,说吧。”
“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我要报名去读书,再读大学。”
“什么,去读书,读大学,你不是大学已经毕过业啦,有了大学文凭,再去炒什么冷饭!来新花样了吧,你几岁啦?”
“今年1986年,我虚龄五十七。”
“我以为你还是十七、二十七,已经是五十七,马上往六十上爬了,也快退休了吧。你已经是副局长、工程师,大专学历,什么都有了。你还想要什么?真的要姜太公八十岁遇文王,八十岁学吹鼓手。”
锦绣一听丈夫真的要去读什么书,确实很不高兴,说了些带有挖苦味儿的话。但她又思考了一下,又说:“这样吧,你要去读书可以,得讲个比较充分的理由给我听听,否则你下了班回家来,帮我一起做家务。”
家兴知道这锦绣表面上对他很不客气的样子,骨子里一向非常喜欢他、宠着、护着他。只要他想做的事,都会牺牲她自己的一切利益,想尽办法帮助丈夫实现理想和奋斗目标。
家兴不慌不忙地说道:“锦绣,是这样的,我从1970年复员回到上海,从一个小工人做起,现在做到了局一级的干部,对做好自己所担负的工作,确实有比较丰富的经验。不管是行政还是做思想政治工作,都有一套比较成熟的办法。就连企业创文明单位,也积累了一些好的做法,在市里的有关刊物上还发表过文章。
可现在出了新的情况,从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推行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责任制,搞计划和市场相结合,我身上就暴露出很多不适应和矛盾。譬如在企业里党的领导地位、作用;厂长和党委的关系,谁说了算;思想政治工作部门的工作到底怎么进行;厂长为了产品能不断适应经常变化的市场,需要更多的决策权;另外,在分配制度上实行和劳动成果相结合,还有职工的政治思想工作还要不要做等等。我现在经常会感到力不从心,真是老兵又碰到了新问题,思想上确实有好多理论和实际问题找不到答案,这样行动上往往会裹足不前。我虽然在位的工作时间不长了,但你知道我这人的特点,是只要在位一天就要做好一天工作。
我现在正在组织局系统下属的机关、企业的干部,通过各种渠道去读书,主要是读企业管理等课程。这也带有文化补课性质,半脱产一个星期读两到三个半天,读一至两年,读书费用全部单位报销,我也想去凑个热闹。我这次再进课堂,一是解决做好当前工作的需要,同时一旦真的需要帮助丽绢投资,也是很有必要的。我为了当前和今后去读书充充电,你看是否批准?我亲爱的孩子妈妈。”
“照你这样说来我只有批准了,可有空时间家务你多少还要帮我做掉一些。”
“那一定,这家务的重担全压在你一个人的肩上,既不合情理,我也于心不忍。”
“这还差不多,像是我的老爱人说的话。好了,一切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洗洗脚睡觉吧。”
家兴再次走进课堂充电的事,经他夫人锦绣批准,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现实。
第一天开学,家兴看看课堂里的同学,有五、六十个人,年龄大部在四十岁左右,像他这样五十岁以上的只有六、七个。来这工业大学读书的多数是男的,女的只有七、八个;也有几个他熟悉的人,都是他这个系统的干部。这开学典礼倒也简单,学校的教导主任来说了一下这办学的目的、意义、时间、课程设置,教学方法,学习纪律,考试规定,毕业发证等,最后宣布了这个班级的班主任。
“我们这个班的同学来自四面八方,大家相互之间都不认识,因此我们班级里的班长只得临时指定,以后需要选举再说。大家认为怎样?”
班主任是教写作课程的年轻男老师,姓季。他在教导主任讲话完后,作了自我介绍,并且说了上面的话。
接着他又说:“看来大家都没有意见,我根据同学们报名时填写的情况,推选李家兴同学当临时班长,或者叫临时召集人。请李家兴同学站起来大家认识一下。”
“季老师,我看还是请年纪轻一点的同学担任临时召集人吧。”家兴站起来说道。
“李家兴同学,你不要推辞了,大家鼓掌通过,怎么样?”季老师说后,这课堂里立即就掌声一片。
这“临时”班长就这样算是定下了,可李家兴这个“临时”班长,一做就是两年。
家兴参加这个班级学习的是企业管理,半脱产学习两年,每周一、三、五,三个半天。主要内容是“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原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共产党党史”、“写作基础知识”、“法学概论”、“企业政治思想工作研究”、“企业管理”,和工商贸易、财务、会计等十几门课程。
家兴从小就养成的勤奋好学的习惯至今不变,他从开学起就自行车一辆,每天按时到校,从不迟到早退。上课时认真听讲,勤记笔记,积极举手发言,讨论时善于思考、钻研问题,称得上是个好学生。他每次下课回到家,就抽出时间先帮助锦绣做家务,或者哄哄大儿子的女儿小洁,一到晚上,就抓紧时间做好老师布置的思考题目,
第一个学期的课程,“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原理”、“马克思主义哲学”、“写作基础知识”等,学习了半年考试完毕。
有一天家兴拿到了成绩报告单,回到家中吃好晚饭,到房间里后交给了锦绣。锦绣看了他考试的成绩,每门都在八十分以上,当然十分高兴。
“家兴,怎么奖励你?你说吧。”
“亲我一下就行!”
“把你美的,还要我亲你一下呀。好,亲就亲。”锦绣说着真的在家兴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又问家兴:“奖励过你了,考试的分数还可以,但你实际的收获是什么,得说两句给我听听。”
“你真想听,得有耐心,这不是一两句可以讲清楚的。”
“你想给我做大报告,行,你慢慢讲,我静心听。可要讲点有哲理的思想和语言,我相信你会讲好的。我最喜欢你的就是好学上进,有钻研精神。”
这天是阳历八月初,天气正闷热。家兴推开窗户,让凉风吹进房来,又去开了桌子上的电风扇,并且让它左右转动起来,这房间里就开始感到凉爽多了。锦绣则去端了一脸盆冷水,绞了把冷毛巾给家兴擦擦脸,还去倒了杯冷开水给家兴。他现在的心情很好,经过半年的课堂上课,真的学到不少东西,思想上弄清了几个比较重要的理论问题,真想找人交流交流。现在锦绣想听,说说无妨,反
正是孩子的妈妈,说不到点子上关系也不大。
“锦绣,我们这个班级的三门理论课,是请几个名牌大学的老教授来上的课。这些老教授讲课的特点,是非常注重理论联系实际,深入浅出、以理论事,通俗易懂。我通过学习进一步注意用哲学,唯物、辩证的思想方法来研究,分析问题。我基本弄清楚了三个理论问题。”
“哪三个理论问题?”锦绣在沙发上坐定,像在学校里听老师上课。
他接着说:“是政治和经济,精神和物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这三个理论问题。”家兴先列了一下想说的问题纲目。
“这三个是马克思主义的重大理论问题,我有兴趣,你慢慢细细地给我讲来听听!”
“好的,我就讲了------”这家兴一讲就是个把小时,从理论到实际,深入浅出,讲得头头是道,锦绣听得津津有味。
家兴讲完,她说:“家兴,说得真有道理,听了很受启发。可是你的这些收获对我用处不大,我关心的是有什么新的医疗理论,有什么新药问世。不过这些理论对你来说很有用处,我支持你这书继续用功地读下去------”
这些暂且不表,再来说说家兴的读书情况。他通过在课堂上听老师系统地授课,有时去外面听些专题讲座,特别是内部文件传达,学习、领会小平同志关于改革开放讲话的精神,再在学校里和同学们,或在工作中和同事们探讨相关问题,紧密结合自己的思想实际,进行深入地思考,梳理思路,做学习笔记,写文章,在理论上有了新的提高,一些模糊认识找到了答案,道路、方向更加明确,从而在实践中不断地予以应用,真是得益匪浅!
刚参军时,家兴就经过半年多时间比较系统地学习过《社会发展史》,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所以有一定的理论底蕴。这次回过头来再学习这些理论、知识,结合自己经历和我们国家、社会的历史进程,从理论和实际的结合,来进一步理解和分析有关问题,体会就更加深刻了。
比如,从认识论、方法论来说,人们对事物发展的态度就应该是一分为二,两分法,避免片面性、绝对化,必须辩证、历史地看问题。任何事物都是在矛盾着的历史过程,运动、变化中发展的,
不会静止的,一成不变的。所谓真理只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一个事物都有两个方面,甚至多方相互矛盾、制约、促进、转化。但人们在具体地看问题时,却往往会片面化,绝对化,看到事物的这一方面,而忽略另一方面,容易犯形而上学的思想错误。
他再好好地回想了一下,我们国家这几十年在政治和经济的相互关系上,往往是注重政治,忽略经济。搞了不少政治运动,抓经济建设就不太注重。
什么是政治,政治是指政府、政党、社会团体和个人在内政及国际关系方面的活动。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任何阶级的政治都以保护本阶级的利益和统治地位为目的。
政治是根本,但是政治的基础是经济,这两者是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的关系。不管什么国家,经济不强大,老百姓的生活好不了,国家总是要受欺侮,遭侵略。我们国家近百年的历史就充分说明了这个问题。我们要巩固已取得的政权,就要非常重视经济建设。现在党和国家把工作重点转到经济建设上来,发展经济,这就对了。
家兴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理论,这次的体会也比较深。解放后我们国家抓生产还是比较认真的,有些时间抓的还是有相当的成绩,比如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
这个理论,总的是说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两者的相互适应问题,如果适应,生产力就发展,得到预想的结果,反之就会造成相反的结果。我们常说‘左’的问题。其实所谓“左”,是生产关系跑到了生产力发展的水平前面。像搞人民公社,“一大二公”,“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劳动分配实行工分制。看起来很公平,按劳分配,实际上并非如此。
家兴回想过去,他在农村到过不少地方,做过一些调查研究。他曾经在农村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在生产队一住就是半年,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知道过去在农村中,农民就存在出工不出力的事实。每天天不亮,大队、生产队的高音喇叭里就响起来了《东方红》的音乐,催促农民,那时叫“社员”起身上工。但是一些“社员”到了田里就磨起了“洋工”。见到干部来了,就认真的干起来;干部一走,就不一样了。冬天晒太阳,夏天找个地方乘风凉。“社员”生产劳动缺乏主动性、积极性。往往是拨一拨、动一动。他就问社员为什么这样,得到的回答很简单:我劳动得好不好,同我的利益没多大关系!
实际上不是中国的农民不会种田,中国的土地不能高产,说到底是实行什么样的政策和策略。改革开放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即通常所说的叫包产到户后,情况就大大地不一样了。先是在安徽最穷的地方、凤阳县搞试点,农民看到生产的结果和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劳动的积极性很快就调动了起来。
在城市工商企业里也同样,老是捧着铁饭碗,干部能上不能下,职工能进不能出,工资是“36元万岁”。事情做好了是党和领导的,有错误或者失误是集体的、大家的,结果是谁都没有责任。现在开始实行厂长负责制后,情况就大不一样。因为所有的责任都和收入挂钩,这就比较充分地调动起人的积极性。
因为所谓生产关系最终是要落实、体现在分配制度上,是和社会的群体和个人,劳动的责任、利益直接相关。两者相适应,生产关系就会促进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关系落后于生产力状况,生产力就要突破生产关系,社会就会动荡,发生革命,变革落后的生产关系。
社会就是这样前进的,从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到将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就这样由于这两者之间的矛盾运动,而推动社会一步一步,由低级逐步向更高级的社会形态发展的。
这是历史规律,任何人想阻滞或超越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说生产力是最生动、最革命的因素。
家兴这次学习后,还有一点感触比较深,就是对精神和物质的辩证关系问题。
精神是指人的意识,思维活动和一般的心理状态。物质是指独立存在于人的意识之外的客观实在。这两者之间也有作用和反作用的相互辩证关系。
但是唯心论者往往只强调精神的作用,认为精神第一性,物质第二性。而唯物论者认为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而且是相互辩证的关系。物质是客观实在的,有其自身存在、运动、发展的客观规律;人们的精神、意识,只有在认识、掌握这个规律,不违背客观规律的前提下,精神有其一定的反作用,也就是说发挥人的主观
能动性,可以促进事物的发展。
通俗点说,精神和物质,物质是基础。脱离了物质,谈精神,无形之中就坠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潭之中。人们有时会自觉或不自觉的过分强调精神的反作用,其结果往往是适得其反,工作或计划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甚至造成损失或失败。但是反过来只讲物质不讲精神,就会把人们引向拜金主义,见利忘义,不讲诚信。
人们常说的是精神变物质,物质变精神,两者不能偏废,缺一不可。所以现在我们强调的是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都要重视,两者都要抓。
家兴这个副局长不仅注重改革中的具体工作,而且非常重视人们的思想反映。在各个公司经理、书记的一些工作汇报中,经常说到的几个比较典型的思想认识是:
“卫星上天,红旗落地。”
“有的地方是一夜之间变成了资本主义。”
“49年解放,外国人是夹着尾巴逃跑了,现在洋人拎着皮包又回来了。”
这些认识,究其实际,是分不清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
在家兴的提议下,局党委宣传部门组织了几次各公司和局属企业领导干部参加的理论研讨班,他就这些思想认识,结合自己学习小平同志的讲话精神作了专题发言。
他根据小平同志的理论,重点阐述了什么是社会主义,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两极分化也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应该比资本主义有更快的建设速度,社会主义应该是共同富裕。计划和市场只要有利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都应该利用,认为社会主义只能搞计划经济是不全面的,一提搞市场经济就认为是资本主义也是不全面的,搞社会主义可以计划和市场相结合。
他还针对个体和私营企业的出现,指出这是在现阶段我国生产力发展的水平,应该也是社会主义经济的补充,是社会主义经济所有制的组成部分。我们现在搞社会主义建设,包括资本主义的科学技术,管理制度,以及外国人的资金,只要有利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都要大胆的加以利用。
这些学习班办得比较成功,通过学习小平同志的有关讲话,经过讨论,这些同志的思想基本上统一起来了,于是极大地推动了局系统下属企业的改革工作,收到了比较明显的效果。
通过读书、学习,家兴在理论上不断地有新的提高,方向更明确。在局党委的领导下,他这个副局长指导改革开放的工作,步子迈得更大,做得更加出色、富有成效。
但接下去领导上又给了他更重要的使命去执行。究竟是什么使命,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联系实际解难点
话说李家兴两年大学读完,考试成绩也不错。那天,他领到了学校发的大学毕业证书,回到家交到了锦绣的手里。
“家兴,你这是第二次大学毕业,第一次领到大学毕业证书,派上了用场,当了建筑工程师,后来又评上了中校军衔。这第二张大学毕业证书能派上什么用场?”锦绣看着这手里的证书笑着问家兴。
“当然会有用场。”家兴不假思索地答道。
“什么用场,你快六十的人了,马上要靠边站了,这张红派司我看只能当‘传家宝’,留着教育教育后代。还是早点回家来,同我一起教育孙女,把她早点培养成才,将来好接你的班。”锦绣还是笑嘻嘻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又过了一年,1989年的春天,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家兴下班刚回到家就对锦绣兴奋地说:“我那大学毕业证书真的派上了两个用场,第一是评上了高级经济师,第二是------”
“第二,给你扶扶正,当正局长!”
“这不可能。”
“那还好派什么用场?”
“今天局里的主要领导找我谈了。”
“叫你提前交出位置,靠边站,对吗!”
“也对也不对,要我交出位置这说对了,但不是靠边站,而是要借我到市里一个什么研究部去工作。”
“你又不是教授、学者,研究什么。叫我去还差不多,我还有副教授的头衔。”锦绣想了下又问道:“家兴,你这个研究部是研究哪个方面的学科?”
“是研究思想政治工作方面的,叫什么政治教育研究部,具体我现在说不清楚。已经确定了,我下个礼拜去报到后再向你汇报吧。”
“既然已经定了,报到后还给我汇报什么。看来我这家务劳动‘司令’想要找个‘付司令’做做帮手的想法又落空了。去报到吧,好好的再做它两年,做到退休回家来当我这家务劳动的‘付司令’吧。”
“这个,还是到时侯再说吧。”
“怎么,你还想出什么花头?还不想‘叶落归根’,早点回家来享享清福。”,锦绣望着丈夫那闪耀着光芒的眼神,真不知这家兴心里在做什么打算?
“现在才是我大展宏图的时机到了,怎么可能就这样‘叶落归根’。我这两年大学白读了啊,这研究部、丽绢,都正等着我去大显身手呢!”
“你呀真是人老心不老,还有着当年那样的凌云壮志,想干番大事业。好吧,还是去忙你未酬的壮志吧。”
“知我者谷锦绣也,我非常感谢您的理解,理解万岁!”
这老俩口对下一步该做什么达成了一致和默契,于是,家兴要甩开膀子,再来大干一番!
过了几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家兴在交掉了副局长位置,去研究部报到,他骑着一辆新买的凤凰三飞自行车,从复兴中路的家里出发,直往研究部所在地延安西路、江苏路而行。一路上家兴骑着自行车边赶路,边欣赏这美丽上海早晨的城市风光。
要说上海这城市早晨的一道流动着的美丽风景线,首先就是在马路上行走的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夹着公文包,有的手提网袋,有的拎着饭盒,有的空着两手,急匆匆地在赶着路。其次的是骑自行车的上班人群,这千百辆自行车是一辆接一辆,在马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两只轮子一个劲地向前滚动而去。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上海的方方面面都发生了明显变化。就说这在路上行走着的人们,身上衣著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呆板和格调一致;也不是过去那种陈旧的人民装、中山装;连颜色也不再是传统的黄色、黑色、蓝色或绿色。
当下人们的衣著风貌,已经开始流行茄克衫、牛仔裤。有些男的现在是西装笔挺;有些女的身上已经是漂亮的套装,脚上也都是高跟或半高跟皮鞋。尤其是衣服的色调,是红红绿绿,色彩斑斓;一眼望去,赏心悦目,看了使人心旷神怡。
过去在马路上滚动的许多那些“老坦克”自行车,也就是说相声者所描绘的:“车子全身都响,只有车铃不响”的已经大大减少;很多人悠悠自在地骑着新的永久、凤凰、飞鸽,甚至是进口自行车。
同时,这路上不管是走路的、还是骑车的人们,大多数面露喜色、脸膛红润,看上去营养肯定比较好;好多女人的脸上还化了妆,有些美丽、还有些妖娆。
从家里到研究部,家兴的自行车骑了将近四十分钟。研究部设在一座办公大楼的四楼,只有一间办公室。这个办公室虽然只有一间,可比较宽敞、明亮,有四、五十个平方米。这个办公室一隔两,外面半间大一点,是接待来人和开会的场所,里面半间是办公室人员办公和摆放文件、资料的地方。
家兴一进门,见这办公室有两位男的和一位女的工作人员正在说着话、忙着事,还有市工业口子联系这个研究部的一位林处长。林处长同家兴是熟人,过去在物资局共过事,今天他提前来到办公室在等家兴。
“李局长,你来了,我正等着你哩。路上辛苦了,你先请坐下,我们慢慢谈。这样吧,我先把这研究部办公室的几位同志给你作一下介绍。小陈、老姜,还有老宋你们都过来,大家来认识一下。”林处长把大家叫到一起作相互介绍。“这位是李局长,是老革命,上级把他请来领导我们研究部的日常工作,从现在起他就是我们研究部的主任、秘书长。”
林处长是瘦高个子,长长的脸,年龄四十左右,说话声音不高,慢条斯理,目光锐利而和善,脸上总是显露着笑容。
“这位是办公室的小陈秘书。这位是办公室的姜天平,原来是我们工业口子的一位老科长。现在是这办公室的组织干事。这位女同志是研究部的会计,是从区里聘来的退休老同志。”
林处长介绍过后,大家就在会议桌前坐了下来。小陈秘书给家兴泡了杯茶,端到了家兴面前,放在了会议桌上,说:“李局长,请用茶。”
“李局长,我想把这研究部的任务、工作以及最近的情况作个大概介绍。”林处长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笔记本,摊在桌上。
“我看大家还是叫我老李为好,我这个局长已成过去,只是个历史。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今后天天在一起工作,还是彼此称老李、老姜、小陈的比较随便,亲切。”家兴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也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
“这样吧,为了便于李局今后工作的开展,我把有关情况作一概要介绍。我们市工业口子有冶金、化工、机电、仪表、轻工、二轻、纺织、医药、农机、航天、物资、电业、电力、有色金属、航空、汽车拖拉机、船舶、计算机、金山石化,高桥石化、梅山冶金、劳动等二十二个局级单位。系统下属大、小各类全民、集体性质的工厂企业三千五百多家,事业编制单位二百多个,全部干部、员工二百五十多万。产品门类齐全,从钢铁、化工、医药、机电,发电、船舶,航天、航空设备,汽车、拖拉机另部件,人们穿的、用的、吃的,包括日常生活必须品,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空调、电熨斗、缝纫机、电扇、照相机、玻璃器皿、钢琴、中西乐器、无线电、半导体、电梯、地毯、黄金筛品、工艺品,厨房用品,文教用品、生活五金用品、工具、家具、自行车,手表、玩具、丝绸、棉布、毛纺织品、服装、皮革、箱包、香烟、糖果食品、打火机,鞋子、帽子、袜子、手帕,毛巾、被单、床上用品、眼镜、钢笔、铅笔、塑料制品、化妆品、香皂、肥皂、牙膏、牙刷、印刷、药品、医疗器械,几乎是包罗万象。还有工农业、居民用电的发电、供电,汽油,柴油的提炼等等。”
“不少还是名牌产品,历史悠久、产量全国第一,畅销国内外!”姜天平同志补充说。
林处继续说道:“是的,名牌的事我不一一列举了。但我们市工业口子的企业,自从改革开放以来,既有机遇也有挑战。计划经济时企业的产品虽然是几十年一贯制,但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既有供销部门统一组织收购,上海的产品又是全国的‘老大’。企业只要组织好生产这一环节就可以了。改革开放后,情况渐渐起了变化,特别是一些轻工业产品,面临激烈的竞争。江、浙一带的乡镇企业,像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发展了起来,而且产品价廉物美,更不要说南方广东、深圳的产品,款式新颖,更加吸引全国广大的消费者。而且,还有开放后外国的产品也开始进入中国市场。不少人家用上了进口的产品,用的、穿的都有。于是上海企业在逐渐走向市场的过程中,优势正在逐步失去。”
“上海的企业正面临经济结构、企业结构、产品结构全面大调整的历史阶段,而且是刻不容缓。企业的生产模式,经营管理,产品的更新换代、款式升级、提高质量,降低成本等等,一系列新的、非常严峻的课题,全部摆到了企业经营者面前!”家兴也深有感触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到底是工业局出来的领导,问题看得准确而深刻!我们的观点是不谋而合,我们今后的合作肯定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林处长肯定了家兴的看法后,继续往下说:“在这种形势下,有些企业的领导正在寻找出路,采取措施。可不少企业的领导现在埋怨多于想办法。在认识上对改革开放,产生了不少迷惑和不解。特别是一些面临关、停、并、转的企业职工,思想问题更加多。”
“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到过不少单位,做了些调查研究,给我一个结论:经济改革,思想政治教育必须先行。”家兴又说道。
“是这样,现在我们大一点的企业里,一般都设有教育部门,有职工技术学校;在政治系统里有党校,还有政治学校。企业里的政治学校,我们通常叫做政校,是对干部、职工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阵地。我们整个工业口子,三千多个企事业单位里,具有一定规模的政校有一千多个,承担着对二百多万干部、职工进行政治思想教育的任务。”林处长这就说到了政校上来了。
“李局,我们这个研究部,就是直接专门组织和指导这一千多所政校,对二百多万职工党的‘基本路线’、‘基本国情’,和‘普法’的教育工作。”老姜说了研究部的工作职能。
“那我们研究部的性质呢?”家兴问道。
“我们这个研究部是社团性质,研究部上面还有理事会,参加研究部的政校指定一个同志,是理事会的当然理事。再由全体理事中选举常务理事,正、副理事长,组成理事会常务委员会。理事会的日常办事机构,就是我们这个研究部。我们研究部是挂在上海市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名下,而其日常领导、工作、人员配备等又直接受市工业口子党组织领导。”小陈秘书把研究部性质说了个明白。
“研究部的领导体系、做些什么事,我基本都明确了。”家兴立刻领悟了他来此该做什么事了。
“这研究部原来有一位领导,因工作需要调走了。现在正是需要加强领导力量的时间,工业口子领导讨论后,决定把李局给调了来。”
后来办公室的小陈、老姜、宋会计,也向家兴讲了研究部的一些日常工作等。
“李局,这样行不行,你先熟悉一下情况,等过一段时间拿个工作意见,报工业口子领导和研究部理事会,可以吗?”最后,林处长对家兴提出了个要求。
家兴想了片刻,说:“可以,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和老姜、小陈一起跑些单位了解些情况,然后拿个工作计划上报。”
家兴从研究部回到家,吃完中饭正欲休息,想静下心来筹划下一步的工作打算,可丽绢和爱国、建芳来了。
“你们现在怎么来了,吃过中饭了?”锦绣先问道。
“算吃过也可算没有吃过。”爱国模棱两可地回答。
“说没有吃不就得了,你们先坐下谈谈,我去厨房弄些简单的饭菜给你们充充饥。”锦绣连忙说着到厨房去了。
“爸爸,你从局长位置上退下来了,怎么又去一个什么研究部去担任主任?”爱国说道。
“我说我的大哥,退就彻底退下来算了,还去担任研究部主任干什么,还是我们马上就进行全面合作好了。”
“丽绢,说说你的计划和打算。”家兴说。
“我想,现在就把我在法国的大部分资金抽回中国,到上海来搞投资办企业。”丽绢看来有些等不及了。
“让我再想一想,你把资金抽回国搞投资办企业,这是定了的,我一定帮助你。但是选择什么时机?怎么做法?还需要慎重考虑和全盘计划。”
“这又是为什么?”丽绢问道。
“丽绢,你不能急,这是在中国,有中国的国情。你这是私人的钱,况且不是几十、几百万人民币,而是上亿、几个亿。这投入容易,万一出了问题想退出去就难了。当然投资做生意总会有风险,但总要把风险减到最低限度。所以在投入之前必须慎之又慎!”家兴以非常负责的态度说。
“大哥,一切听你的。”丽绢说。
“爸爸说得有道理,丽绢妈妈,爱国,听爸爸的没有错。爸爸现在既是在位的工业局的领导,又有丰富的搞企业实体的经验。”建芳插话说。
“我的打算是这样,丽绢继续把在法国的贸易公司生意做下去,爱国、建芳把现在上海的合资服装厂办好。你俩也多积累一些在上海办合资企业的经验。我最多还有两年就正式退休了。现在我实际是退到了第二线,到研究部去挑重担。虽然实权没有了,但我在这研究部工作,接触的面可能更广了,信息也就更多了。从现在起我可以到爱国的厂里多跑跑,作些指导,但是实际的事情我不插手,我也不拿你们厂里一分钱。共产党的干部保持晚节非常重要,一旦正式退休,我便可放开手脚帮助你们了,当然还是要遵守国家的法律,法令、法规。”
“爸爸,现在上海的投资环境到底怎样?”爱国又问。
“总的来说还可以,但最好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外来投资,广州,深圳比起上海要早得多,不过相信这东南风很快会吹到上海来的。我现在到研究部去的任务,实际就是通过政治教育,使干部、职工在思想和行动上更好、更快地适应改革开放的这个大趋势!”
家兴把丽绢这头安抚定当。就开始同研究部的两个同志着手搞调查研究。先后到了纺织、机电,轻工、冶金、医药、化工、仪表等几个大局所属、有上万职工企业的十几所政校。广泛听取了企业领导、政校校长和政治老师的意见、要求。还召开了职工座谈会,听取职工对改革开发的看法,想法,以及怎样搞好职工政治轮训的建议。
家兴到基层转了一圈,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后,把四位政校校长,吴春生,周权衡、马金坤、丁正一起请到了研究部办公室,并把林处长也请来,共同来商讨下一步的工作。
先是家兴开了个头,说:“我们研究部根据上级的意见,目前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拟了个工作方案,请大家一起来研究、修改。定稿后上报研究部理事会常务委员会和工业口子党组织。”家兴说完,接着老姜把工作方案(草案)分发给在座者,又挑选其中的重点连读了两遍,然后请大家就发表了各自的看法,最后作了些修改就定了稿。
研究部的工作方案经过批准后,家兴就开始着重抓三件事:举办讲座、编写职工政治读本、办好报纸。并针对办理这三件事,在人员上作了比较明确的分工:举办讲座由研究部办公室组织实施;编写职工政治读本由家兴牵头,吴春生、马金坤,丁正等几位政校校长执笔编写;办好报纸由家兴和周权衡负责。人员分工后,各项工作就分别展开了。
这一年,上海的经济改革正在逐步深入,像上海市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社会科学研究联合会,上海市形势政策教育研究会等单位,都在如火如荼地举办各种大型、公开、收费的政治形势讲座。这些讲座大都是探索、研究改革开放形势下,出现的一些理论难点和思想认识问题。这些讲座都是邀请市政府、大学、研究部门的一些领导,教授,资深专家、学者进行的专题讲授。家兴每个星期一至二次,去聆听这样的讲座。通过听这些讲座,他对如何搞好政校的工作信心更足了。
为了帮助企业的领导,包括宣传干部、政校的校长、政治教师提高理论水平、教学能力,现在研究部也准备按计划,有组织、有领导地举办大型系列讲座。家兴围绕政校的基本国情、基本路线,统称为“双基”的教育内容,组织了系列讲座。
讲座计划共分我国的基本国情、党的基本路线、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改革和开放、实现到1990年国民生产总值(GDP)翻一番的经济目标等共八讲。工业口子有一千一百所大小政校,每个政校参加听讲一个人,就是一千多人,这讲座就必须是在可以容纳千人以上的大礼堂里举行。
计划确定好后,家兴要办公室的宋会计算了一笔经济帐:“老宋会计,你给算笔帐,办这次讲座要化多少钱?我们研究部的帐上现在还有多少钱?我们研究部日常经费又是怎样收支的?”
老宋就算了一下帐:光是这举办讲座的发通知、请老师、租礼堂等,每次就要化千把元,八次就要八千元,不要说还要印报纸、出书了。研究部是会员制,原来有三百多家政校参加,每家每年交会费八十元,全年二万多元。从去年起,会员单位只剩下一百二十来家。可研究部的正常支出:水电费,订阅的日常报刊费,发通知的邮费,研究部办的一张‘信息交流’的稿费、印刷费,还有这里工作人员的生活补贴、午餐费等等,一个月就要将近两千元。研究部办了三年多,帐上原来的一些节余,今年都已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帐上只剩下五千来元,不要说办讲座,就连正常的支出,也维持不到年底。
宋会计把这帐一算,家兴听了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截。当天下午家兴找到林处长,可这位林处长却说,处里是一分钱也没有,他还想问研究部要一些经费呢。最后说来说去,林处长说:“李局,这样吧,我叫市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先借五千元给你应应急。至于办讲座,编读本,出报纸当然都要钱,没有钱是什么也做不成的。可这钱从哪里去弄,办法你自己去想,我只给你一句话,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家兴一听老林的这句话就乐了,说:“有你林处的这句话就足够了,我怎么弄钱你就别过问了。但我向你保证一点,这研究部里的钱,除我该拿的其余的一分钱,都不会落进我李家兴的口袋!”
“这我绝对相信,好了,你大胆地去办吧!”
家兴办好研究部的决心既定,是决不会回头的。他除了和研究部的几个人出点子、想办法,还向一些政校的校长讨教。
他回家后也说了这些情况,锦绣和女儿海燕也帮着出谋划策。
再说李海燕1993年底去日本读书、打工,一转眼就是三年,现在已经回国,还是在做着服装生意。海燕在区属服装公司当过团委书记,对怎么解决活动经费是办法多多。她给父亲讲了自己的想法:“爸爸,总的一句话叫‘羊毛出在羊身上,’也就是你们林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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