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之春 第 30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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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现在……

    “你最近都是起五更睡半夜的,没好好休息过,行军打仗本来就辛苦,还要照顾我……看你,都瘦了。”他意欲起身,声音里竟然含着一丝撒娇的成分。

    我莞尔,伸手摸了摸他仍嫌苍白的俊脸,道:“只不过是少睡几个时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身体不好就不要乱动,外面天寒地冻,别起来,好好躺着休息。”

    示意他躺下,随手将被子扯了扯给他盖好:“天还没透亮,你多睡会儿。我先去看看折子。”

    “哦。”他有些不情愿地撅撅嘴,说:“你穿多一些,别着凉。”

    “好。”我笑了笑,伸手扯过披风将自己包裹好,转头出了帐篷。

    黎明前的黑夜,静悄悄的,透着死寂。一顶一顶的帐篷整齐的排列着,守夜巡逻的士兵们在这个时辰开始交接换岗,迅速安静,有条不紊。

    起伏的沙丘在夜幕中黑影幢幢,一直连绵到天边。寒意阵阵。

    我记得,第一场沙到访的那天,我站在马车的顶棚上,眼见飞沙走石滔天滚涌,天幕分裂成两段。沙尘迎面扑来将我头顶稀薄的天穹吞没,沙粉吸干了我眼中所有水份,填满了我呼吸的全部甬道,我听见耳畔细微的碰击声,如战场上亡灵不休不息的厮杀,杀得一片寸草不生。

    迎面吹来的风寒凉彻骨,像一把把刀子切割着肌肤,我往冰凉的手上呵气,看白雾在静夜里扑到肌肤上,有些潮,有些凉。温度在雾气没有散尽之前就已经消失。

    莫言,虽然在别人面前仍刚强骄傲的像一批悍马,但在我面前,早已没有当初的架子和冰冷。从他重伤被救回到他坚持要跟在我身边再到现在,我对他管头管脚,他照单全收甘之如饴。

    常常我会有种错觉,好像我和他,一开始就是这样,已经记不太清楚或者说刻意遗忘了当时的情形,仿佛没有从前没有以后,一直一直就是这样,一直一直都停留在这时刻。

    将披风裹了裹紧,我快步走向中央的金色统帅帐蓬。

    揭开帐帘的一瞬间,我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你、你不是应该在……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温柔的笑意,穿了件淡紫的便袍,松松扎了个发髻,束冠什么的都没有带,可是天生尊贵的气质加上挺拔身姿宽阔的肩膀,仍旧显得气势不凡。

    没理会我的讶异和询问,他三步两步上前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看我,说:“瘦了不少。”

    我微微纳闷,边关离都城那么远,在后方压阵的他怎么千里迢迢的跑来这儿,朝中纲政军需调度后备支援这些他都不管了么?

    “知道你做事总是全力以赴,所以有些放心不下。”他替我解下斗篷挂好,说:“带兵打仗,本就不容易,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军报回来,情势看起来并不太顺利,再加上这里天气又异常恶劣,我担心你太拼命……这三个月你晚上是不是都没有睡?”

    我笑了笑,说:“还好,虽然少了点,不过还是睡了的。”

    “是么?”他眉头微蹙,一脸严肃,手指托住我的下巴,把脸转向油灯,然后郁郁地说:“眼睛都熬红了……”

    “哪里有?”我撇开脸,笑的有些不自然,“我要的东西,你都弄好了么?”

    “这么久没见,你……真是一心只记得战事了,连声好都没问……只想着这些……”他摇头叹息。

    “我、我……不是……”看着他满面风尘劳顿,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不是没有挂念过他,只是,在他面前,儿女情常我一向说不出口。

    “好了好了,知道你心急,所以我才先行一步,”他抬手抚了抚我头顶,柔声道:“刚刚按你的要求赶制好的二十门大炮和五千把快刀已经在路上了,最多再有一两天的时间就到了。放心吧。”

    我吁了口气,看着他,认真地说:“辛苦你了!”

    真的不容易。这个时代,冶炼技术有限,单铸铁或者是铜都要一些功夫,做成合金简直算是个奇迹。可他硬真的是按照我说的方法,将这个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事实。

    “你比我更要辛苦。”他笑的有些苦涩,低低地说:“这些日子与那些东西周旋,很累吧?”

    我摇摇头:“还好。只是,苦了士兵,累及百姓……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三个月的战争和杀戮,但见尸横遍野,黄沙浸血,断枪折戟、死马破旗,堆积如山。愈看,心中愈不是滋味!

    这一切,都拜浦宣若英所赐!

    那个野心勃勃的刽子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动用最邪恶的巫术,驱动不属于这人间的死尸和亡灵来对付血肉之躯!

    一个人的贪婪欲望究竟有多么的恐怖,竟要用那么多人的生命去陪葬,何其残忍?

    稀奇古怪的阵法,残忍血腥的陷阱,惊天动地的厮杀,亡灵的恸哭秃鹫的哀嚎……这一切,犹如最恐怖的噩梦般如影随形,让我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分手脚冰冷大汗淋漓……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内心的颤抖,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试图用温暖的怀抱消除我心中的那份恐惧和内疚。

    “就要结束了,相信我,一切都快结束了。”

    “唉……”

    我幽幽的叹息。下一刻,唇上湿热温暖,一个轻柔如蝶的吻落了上来。

    我身体僵了一下,一瞬间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身体也跟不上趟,做不出了相应的反应,只是呆呆的立在当场。

    “为什么……要让你来承担这一切?……上天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他紧紧拥着我,声音隐忍,闷闷的说。

    我吸了吸鼻子,从刚刚的呆滞中回醒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担心,我没事。羽呢?他还好么?”

    “嗯,吃了青竹开的药,好了很多,前两个月还是有些癫狂,这个月安静多了,青竹说他的那个病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只是偶尔还会有糊涂的时候,半昏半醒就会叫你的名字……清醒的时候就吵着要见你,宫里的东西被他又摔又砸坏了八九,本来不想让你分心,可是看他那样也不忍心,于是趁这次押送兵器的当,就带他一起上路了。不过他的身体不能太过颠簸劳累,所以我先赶了过来,让青竹和如花带兵护送,随后就会到。”

    我点点头,感激的冲他一笑。

    若没有他在后方的妥帖安排和强大支持,我在前方不会如此放心,也不能从容应战。

    轩辕翼,既像一座屹立不倒的青山,又像一棵撼摇不动的苍松,那样坚强,而又那样细腻温柔,不仅能了解我心底所思所想,还能替我排忧解难,遮风挡雨。

    “莫言呢?他的伤恢复了么?”

    “唔——身子还是很虚,不过,已经可以走动了……”

    “那他的功夫……”

    “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没办法全部复原……毕竟关节被打断,韧带硬生生被拉开,筋脉被挑碎,骨殖被碾压,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地方……这些……随便哪一样发生在普通人身上,都是残酷而无法想像的,他能挺过来,是个奇迹……若不是青竹妙手无双,恐怕……”我深吸了口气,说:“我甚至……都不敢奢求太多……只要他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稍嫌冰凉的手指:“飞花……”

    我反握住他厚实宽大的手,竭力汲取一些暖意。希望他掌心透出的阵阵温暖能驱散我心中的丝丝悲凉。

    寒冷的夜,似乎还很漫长……

    铜人阵

    “这——”我看着正前方桌案上堆积成山的黄折子咋舌失笑道:“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忙呢!人才刚刚到,折子就堆成这样!苦命的孩子……”

    我拍拍翼的肩膀,同情地看着他。

    “唉,谁说不是……”他仰天长叹,“不过,你既然在,应该是不会看着我一人独劳,是不是?”

    “别——”我后退一步,指了指旁边小案上的一沓红色折子道:“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再说,我可不敢越俎代庖,也不想越俎代庖——做皇帝那么辛苦,起的比叫鸣的鸡早,睡的比耕地的牛晚,还要去费精费力的填补三宫六院的空虚——累成那样,想多活两年都难……什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其实就是一等一的苦差事……我可不想做个短命的皇帝……”

    他郁闷的瞪我一眼:“你这是含沙射影说我是个劳碌命累死鬼对不对?”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哪里敢呀?”难得气氛轻松,我只手抚胸,躬着腰,挤眉弄眼嬉皮笑脸:“再说了,您老人家正直青春,年轻力壮却后宫虚设至今……我看,要那啥,也是因为问题出在精力过剩上……”

    “你……”翼举起手,势欲敲我一记响栗。

    “报——”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帐外就有紧急军情来报,说敌军趁天未亮突袭,阵势强大,一时间我军前沿将士应对困难。

    十万火急,无心再嬉戏,我抓起披风急急向外奔:“走,我们出去看看。”

    出了营区,跃上搭建好的视野最好的竹楼,开始观察前方战况。

    距大营约十多里开外的沙漠上,尘沙飞扬,血光四起,混乱一片。

    夜幕下黑影重叠,仔细分辩,发现敌人竟然用的是铜人阵!

    铜人阵,故名思意,就是兵士穿上特制的铜战甲,全身都被厚厚的铜片保护住,只露出眼睛和鼻孔。而拳头部分特别加制,其中一个还安置上了小型弓弩,所以每一击都比普通的攻击力量和伤害力大上数倍。再配上小型战车,减少铜人速度上的弱点,所以很轻易的就冲散了我们预先布好的阵型。

    我军虽然是精锐部队,有着出色的战斗力,但夜间作战还是被铜人阵冲撞得四下分散,又被铜人围攻阻隔,没有被轻易打败,却也使不出威力,只能苦苦纠缠,时间一长,死伤加重,明显处于弱势。

    “怎么样?战事如……这是什么阵法?!”后赶到的翼怀抱我的龙骨白玉琴失声道。

    “铜人阵!”看着死伤的士兵越来越多,我皱眉,屏息提气,千里传音:“击关节!”

    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将士听到我的喊声立刻会意过来,迅速改变作战策略,开始攻击铜人手上腿上的关节部位。

    “击关节?”旁边翼低咐道。

    “对!铜人在四肢部位看似没有弱点,但关节处却是全身活动的关键,只要打坏他们的关节,整个铜人就没办法活动,而铜人里的人自然也就手到擒来。你看……”

    转眼的功夫,远处铜人倒下不少,沙场上的战事果然有所改观。

    可是余下的铜人看到我们的作战方法,也加强了防守,并且开始变幻队形,战车滚滚,移动加快,使得我方士兵的攻击落空,而他们射出的短箭却在近距离作战中根根命中。

    “这样不行……翼,去取火把来!”

    身旁翼没有多问,放下白玉琴,迅速飞奔出去。我也没闲着,取来上好的弓箭,将几十只箭头用布包好,沾了油。

    等翼回来,用火把将箭头点燃,我提气张弓,对准远处铜人脚下的战车连连发射。

    带火的箭呼啸而去,正中战车,被射中的战车跟着烧了起来。

    原本密集的铜人阵看到战车烧着,怕被累及,立刻分散开来。

    “不行!着火的战车不够多!火势不够猛!翼,你来射箭!”

    翼心领神会,提起长弓,压低重心,对准战车,用力拉弦,将黑木弓拉至几乎不可能的形状,满而不发,双眼异常冷酷的瞪视着前方敌人,肃杀之气在眼中流转,整个人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静静等我下令。

    我盘膝坐下,凝神运气,双手拨琴,琴声凄厉,如雷鸣电掣,天地间骤然变色,周围气流飞卷,泛着不规律的波纹,四处鼓荡扩散;风在身旁打着旋,逐渐膨胀,越来越快,越来越大,隐含着几乎吞噬一切的力量,感觉就快要脱缰而去。

    “射!”

    三只点燃的长箭划破黑夜,厉声直飞战车。同时,狂风冲破极限,呼啸着跟随而至。火顺着风势以迅雷之势很快蔓延开来。

    风助火长,噼里啪啦,铜人们脚下的战车烧成一片火海。

    大型铜人阵虽然在防守和攻击力上的优势显著,但是也有行动不灵活,笨重的缺点。而战车正是为了弥补速度上的缺陷。现在战车烧着了,铜人行动立刻迟缓下来,且阵脚大乱,不到半个时辰,敌军死伤惨重,我军轻易就破了这强大的铜人阵。

    天渐渐亮了起来。

    寒瑟的风吹起尘沙,飞扬在空中打着圈圈。沙漠的清晨异常冰冷,沙丘泛着淡然的光,破败的旗帜,焦黑的尸体,暗色的血迹,灰烬上冒着的缕缕青烟,模模糊糊还能看到杂乱的脚印……战争留下的恐惧像一个夜行人般只用黑夜掩藏匆匆的身影,或像一只蝙蝠,张开翅膀隐没在黑暗中,在黎明到来之前消失不见。

    沙漠尽头已开始露出白色的茫雾,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远远地,东方有些了淡红色,很快越来越浓。暗暗的红色给冷色的沙漠带来了一层暖意。

    才几分钟,金色的阳光就从沙丘后洒了下来,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形,在沙丘上的剪影,清冷、尖锐而独立。已经不复当初的柔软。

    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不被击碎,就得变强——我,已经变得不像我。

    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的。一切一切都不再是我想要的。遇到可笑的事情也在笑,遇到着急的事情也要着急,需要心狠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狠得下心……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枼国与爱沙国有一位统帅叫上官飞花,她冷漠、冷静、冷酷……所有与“冷”字有关的尖锐字眼都用在了我身上。而流言也说,那个上官飞花呀,可是上天派来拯救苍生的,她爱国、爱军、爱民……所有的伟大和包容都在其中。

    但是,哪个才是真正的我?哪个才是我想要的我?又或许,无论哪个模样都不是我……一切像戈壁上的沙,虽然分明存在,却在下一刻被风吹远。又或者是过眼烟云,你不可能记住它的模样,因为云时刻在变幻形状,就像这沙丘,没个固定形象,在一夜风后,被推高或者削平。

    想到某个人,在那遥远的日子里,在遥远的江南,曾经沐着微煦的暖风,穿越润湿的街巷,过得自由洒脱,风流逍遥;而如今,却在命运的作弄下,变成一具仍有思维却不能动不能言的、一碰似乎就会碎的标本,这种想法令我倍感苍凉。

    沙尘洋洋洒洒,飞过之处苍穹蓝得澄澈明亮,透明得仿佛一捅即破。

    天高云淡,阳光不知世间哀凉,纤尘不染一泻千里,洒在那些曲线温柔的弧形沙丘上,看去是满眼娴静温和的光芒,唯有那些晦涩悲伤的心情被生生活埋。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命运,果真是最恶意的编剧。

    噩梦连连

    夜,漆黑。

    空寂黑暗的走廊上悄无声息地横着几条尸体。

    王爷府果然是重兵守卫,尤其入了禁区后,每隔七八步,就有两个铁甲卫士.石像般执枪而立。能看得出来,这些卫士都经过极严格的训练,是百种挑一的高手,就算是有苍蝇飞上他们的脸,有人踩住了他们的脚,也绝不会动一动,而他们一旦行动,却有着极强的杀伤力。

    可惜,他们要效忠的人是我的死敌,所以,他们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收起剑,我快速掠过长廊,在下一个拐角处以极快的速度发出致命却不见血的攻击。

    又是两条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没有声音。没有血。空气中只弥漫着淡淡的死亡的气息。

    已经快要接近地牢了,手上的绝情剑却不沾一丝污秽,干净剔透,在夜色中泛着淡然的蓝光。

    消灭掉第一批在地牢门外把守的锦衣卫士后,我悄悄吩咐道:“青竹、羽,你们在外面看着,我跟莫言进去。”

    禁区外,我留下了如花和离离,现在留下青竹和羽。

    “好,你们小心些。”

    重门严锁,光线昏暗,地道狭窄潮湿,牢中寒冷阴森。

    九寸厚的铜门共有十三道,道道重兵把守。

    我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绝情剑旋舞翻卷,剑气锋利,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路上的层层阻挠。

    钥匙,是从当值的侍卫长身上解下来的,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剑气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杀,杀,杀!!!

    因为杀的快而急,牢房里渐渐弥漫出血腥的味道。

    近在咫尺,就快能见到上官一刀了!

    当最后一道铜门打开时,我急切地飞向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打开门——

    “来得挺快的嘛……”拖得阴长的尾音,不怀好意地在门内响起。

    像是被人从头泼了盆冷水,我一下子凉透了,血液似乎都快要凝结。

    一条黑影背着昏黄的灯光,舒服地坐在宽大的靠椅上,似乎还在把玩着一缕被踩在脚下的软垂身体的头发。那具身体,身形蜷曲,面朝里,看不见容貌,可总觉得熟悉。

    另外,在那人身侧,有两道长长的身影立在两旁。

    我的心在看到左面那道身影时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上下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膛一样。

    那样的风姿,长身而立,如玉树临风,潇洒飘然的姿态,除了他,绝无二人。可是,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阔别许久,想不到还能再看到你的飒爽英姿。”椅子上的人哈哈一笑,尖锐的杀气迎面而来,“还真是想念你呢!”

    我觉得背脊忽然发冷,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这个声音,曾经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不止一次——浦宣若英!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

    我握紧手中的剑:“哼,狐狸也想念公鸡,老狼也想念兔子,不知道你浦宣若英是怎么个想念法。”

    “放肆!竟然直呼陛下名号!”右面站着的火云若月喝道。

    “哈哈……没关系,”浦宣若英狂笑出声,半侧着身子,挥挥手说,“许久未见,旧人依然如故,直率的性子还是跟从前一样。”

    微弱的黄色光线照在他脸上。

    没错,是记忆中那张漂亮的面孔,跟慕容流白惊人的相似,只不过他的右眼底下有一颗红得似乎要滴血的泪痣。若这朱砂泪痣换在女子脸上,会让人觉得娇媚精致,引得人愈发怜惜疼爱;可如今放在这张被权力和杀戮扭曲的笑脸上,却无比刺眼,而且令人心惊,也衬托的那双阴柔邪魅的凤眼更加充满了阴森和肃杀。

    就因为这个人,我的第一份恋情悲壮的死去;就因为这个人,如画般的药王谷在大火中消失;就因为这个人,忠臣被诬良将被害;就因为这个人,无数的家园被毁,数不尽的百姓落难……

    想到他的那些恶行,我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将他砍碎。

    “别乱动!”他似乎知道我的意图,冷冷的警告:“你的好情人可在我手上!你要是敢乱动,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一下子拔光他的头发或者扭断他的脖子!”

    他用力拽着手中的头发一拉,我隐隐听到一声呻吟。

    我惊叫出声:“羽???!!!”

    “呵呵,怎么,心疼了?心疼就乖乖的不要动!”

    “你把他怎么了?”

    他邪邪道:“放心,他连头发丝都完好无损!我只是给他吃了些能让他飘飘欲仙好东西而已!”

    “你……”我手心出汗。

    羽被抓了,那青竹呢?青竹哪里去了?为什么预备好的报警弹没有发射?离离呢?如花呢?……

    我心里像是被千年的寒冰包裹挤迫,身体却焦急如火焚。

    羽在他手上!

    羽在他手上!

    我怎么这么迟钝!

    我竟然没有发现躺在地下的缩成一团的身体是羽!

    怎么办?怎么办?

    我感到对面的浦宣若英明显的得意起来,强烈的压迫感和杀气让我一时间竟无法动弹。

    现在的局势,不能硬拼,外面的人不知道处境如何……

    想到这里,我立刻动用元神传音:“莫言,情况危及,你先走!”

    不对!后面一丝动静都没有!

    我慢慢转过身……

    身后,莫言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莫言呢??

    “呵呵,都这么一半天了,才发现他不见了呀?啧啧……飞花,你的莽撞性子也是一点没变呢~只顾着往前冲,身后的人丢了都不知道……”

    我身上冰凉湿透,冷汗涔涔。

    心里却像是打翻了热油,灼得痛,痛的急。

    我竟然真的没有发现,莫言什么时候不见的!

    心中一阵阵的后悔与内疚。

    浦宣若英抬手拍了拍椅背,牢房的墙壁忽然动了,移开后,从里面出来一个身高如塔,赤膊秃顶,面如野兽般的大汉,而大汗手中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绑着的,竟然就是欧阳莫言!

    我大惊失色,几欲上前:“莫言……!”

    “站着别动!”他冷冷地喝止了我的行动,“把剑扔了。”

    浦宣若英说这话的时候异常清晰。

    “你放开他们!”我喊道。

    “把剑扔了!”他有一次冷冷地说:“不然……”

    他向旁边大汗使了个眼色,就见那大汗张开大嘴一笑,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巨手,缓缓抓住莫言的肩膀轻轻一捏……

    我听到卡的一声响,不知道他捏住了莫言肩上的哪块骨头,我甚至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已经破裂成碎片……

    我赌不起,也没时间慢慢判断。浦宣若英根本没有给我时间思考。

    手一松,绝情剑叮的一声落地。

    噩梦连连2

    浦宣若英眯着眼,道:“很好!”

    接着他又转身吩咐:“菩罗,把你的手放到小朋友的膝盖上,要小心些,千万莫要将他的膝盖一下子压扁……”

    那大汉的手果然非常听话的缓缓落在莫言的膝盖上。

    “飞花,几年不见,容貌大变,功夫也了得啊!说实在的,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呢!难得你这么费心费力来劫牢,可惜……呵呵,现在你是不是很不服气,是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呀?”

    “你如何得知我们要来?”

    “你计划的的确周详,不过,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大费周章抓回了欧阳莫言,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么?哼哼,要不是我让月在他昏迷的时候种下牵魂草可以随时追踪他的下落,你以为他能活着离开这地牢么?!起初我还正在纳闷,什么藏宝图,能惹出这么多风波,折损我无数官员兵将,原来是你在背后精心策划推波助澜……飞花,你太让我失望了……”他扯着嘴笑了笑,笑容灿烂,声音却冰冷如刀:“现在,把你自己的膝盖打碎,动作利落点,像你刚刚解决那些侍卫一样。”

    牵魂草,竟然真有牵魂草这种东西!

    以前听青竹讲过,牵魂草种在人身上,无论天涯海角,都可以追踪到那人的下落……

    我看着他,他身上散发着杀人的危险气息。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摆好的圈套让我们往下跳。

    看我不出声,他轻轻摇首,嗤笑道:“怎么?怕了?犹豫了么?呵,没关系,你要是舍不得痛,我就让他们伤,一样的。”

    “放开他们,你这个卑鄙小人!!”

    浦宣若英掏了掏耳朵,淡然道:“不要这么大声音对我吼,你要知道,他们已落在我手中,你要是还想着让他们活下去,就千万要乖乖听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可莫要再作不听话的孩子,否则……”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是千万冲动不得的,一冲动,他们就得死,只有拚命忍住。

    “你现在……究竟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哈哈……”他仰天长笑几声,豁然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以前没料到你真的是个麻烦人物,所以,我现在想要留下你的小命,好让你永远无法再来管我的闲事!”

    沉默了许久,我缓缓道:“我虽然不怕死,但要我死在你这种人手上,还真是不太可能——因为,你不配!”

    他瞳孔骤然收缩,冷冷道:“你不怕我杀了你的心肝宝贝们?”

    “哼,我若不顾他们的性命,现在就跟你拼命呢?”

    他抬了抬眉,微徽笑道:“是么?我想你不会是这样的人,你不会不顾忌他们的性命。”

    “可若是我死了,他们岂不是更加危险?”

    “那是另外一件事了。你若不听话,他们就得死,你若死了,他们的死活也都与你无关了。但只要你还活着,就绝不会忍心见他们为你而死不是么?”

    我咬牙道:“你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我若是不答应呢?”

    他极美的凤目中闪过一丝阴骘,嘴角扯出一个冷酷的弧度:“屈服和不屈服……还真是个难题,不如,让我替你做个决定……”

    说着,他抓起地下的羽,抬手将后面案上的一大碗黑色液体灌入了羽的喉咙。然后让火云若月将他扔进了后面巨大的铁笼子里锁了起来。

    不到一分种,卧在笼子里的羽突然睁大眼睛,喘息起来,脸上呈现出病态的红润,身体渐渐扭曲,然后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仿佛那不是衣服,而是烫人的烙铁一样。

    羽一边撕,一边抚摸自己的身体,从胸膛,滑到腿上……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的目光已经如火焰般燃烧起来,喉咙里发出连串断断续续的呻吟,身体开始痉挛、蜷曲。

    可就在这时,羽忽然一阵抽搐,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口中渐渐出现白沫,眼中也呈现出语言描叙不出的惊骇恐惧之色。然后,他突听一声狂吼,跳起来,四肢疯狂般飞舞、挥抓、杀砍!将一生本领,全身力气都使了出来。但他对面却没有人。

    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空气,他的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他的拳头竟只是打向空中。用尽了力气,竟只是来和“虚空”搏斗,这敌人却是任何人永远也杀不死,打不倒的。

    我十指紧扣,指甲都已剌入肉里,满嘴的牙齿,都已几乎被咬碎。

    羽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把利刃,在我的心头划出一道道血痕。

    “怎么样,还要看下去么?”浦宣若英眼中射出恶毒的光,“那好,我就再让你看看菩罗的手劲……菩罗,给你手上的那位小朋友好好做做全身按摩,仔细一些,任何地方都不要错过……”

    “够了!”我抬头,一掌敲了下去,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尖锐的痛楚瞬间贯穿全身……

    我“腾”的从床上直挺挺的弹了起来,冷汗淋漓,双目紧闭,有一声没一声的尖利喘息着,蓦然伸在半空的手,却在此刻被一双温暖的手稳稳抓住,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飞飞,怎么了飞飞,可是又做噩梦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终于定住了神,缓缓睁开眼,青竹关切的脸映入眼帘。

    “青竹……”我声音有些沙哑,“你来了……”

    他坐着床沿上,点点头,回过一只手搭上了我的额头,“是不是最近睡不安稳,老是做恶梦?要不要配些安神的药给你?”

    “不用。没什么事的。”我轻轻摇摇头,倚上了他的肩,声音疲倦慵懒,“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如花正在跟翼交接押解的那批武器,这两天羽因为路上颠簸,挺吃力,我给他服了一剂药,所以倒的时候还在睡,没醒来。”青竹简单的交待了几句,接着说:“我去给你熬碗甜汤来压惊……”

    “不急。你刚到,也累了,休息一下再说吧。”我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起身,“什么时候了?我好像躺下没多久……”

    “天已经亮了。”他轻轻抚了抚我的发稍,柔声说:“这些天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看,连头发都有些干枯,得给你补补了。”

    相见

    “是思虑太重了吗?这些日子,很辛苦吧?”青竹低声问:“还是生活清苦?”

    我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多半,原因或许不止一个。

    如果不算战场上的厮杀,生活其实不苦,我也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苦的人。

    只是,从我们成功从王府里逃离出来,一直到今日,虽然才过了几个月,可是经历的事情,却迅速苍老了心境,回头再想起在过去那些简单而快乐的生活片断来,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时间并不太久的,放到漫长的生命中看,只象是一页小小的书签的薄厚。可是,却让我如此疲惫,只想离去。

    青竹的手顺着我的头发向下滑,落在我肩上,轻轻把我揽入怀中,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象是一片雪花的飘落,没来及看清来处,也猜不到会落到何处,那样短暂而轻微,我想,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彻底放松自己的身子,将头埋进他温暖的怀抱,有些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独特的清香,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那时候,在忘忧谷,曾经无数次,就这样赖在他身上,讲故事,谈天气,看月光。

    记得那次我煮水给他泡茶,玩心大起,在里头放了一把盐,他喝到嘴里,无奈的看着我,却没有把茶吐掉,只是好脾气的笑。反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伸手要将余下的茶水泼掉,他伸手轻轻一挡:“不,难得飞飞煮茶,稀罕物,又不是毒药不能喝,千万别泼。再说,就真是毒药,飞飞亲自动手做的,我喝着心里也舒服。”

    青竹一边说,一边微笑的看着我。和他对视的时候,有一种不用言传,心里自然明白流动的温情。

    我的脸因为他的这些话,腾的红了起来。

    那个时候,那样的天气,他的笑容,茶的颜色……

    何止是喜欢呢。

    没有野心,没有权力,没有欲望,没有烦尘俗世的地方,没有痛苦和压抑。让人忘记了世间的不快乐,只清晰的留下那些美丽的画面。

    多好。

    可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生来就那般贪婪,得陇望蜀,私心极度膨胀,欲望也没有止境,总想伸出手去攫取,夺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动用一切手段,暴力权势,战争掠夺,把别人的生命看做草芥。

    所以……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没有叹出来。

    青竹仿佛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如果……真的不快乐,我们可以——”

    我明白他想要说什么,马上摇头,道:“不可以,一走了之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曾经迷惘过,怀疑过,动摇过,绝望过,但无论如何,我就是没有办法对这片山川土地上的百姓说放弃。

    青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再抱紧一些,胸腔里又缓缓溢出一个叹息。

    “花儿,花儿!”帐帘被撩起一角,一个略有沙哑的声音合着清冷微潮的空气从缝隙中刮进来,湿漉漉的像是二月天空的细细飞雪。

    “羽!”我从青竹怀中猛的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湛蓝的眼睛。

    “花儿!”他喜极而泣,张开双臂不顾一切朝我奔了过来。

    敞开怀接住他,忍不住有些哽咽:“羽——”

    抚摸着他消瘦的背,我喃喃道:“羽,你……好吗?”

    他伏在我肩膀上,半晌,说:“我好,只是,很想你。”

    我的心微微一颤。

    忍不住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

    他变了很多。消瘦的脸颊轮廓更加分明,雪白丝绢底下的身子骨清瘦了不少,往日那种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风流倜傥劲儿不见了,多了的是一份令人心疼的苍白和冰泉一般的脆弱。

    “花儿……”羽的手像是探索一件珍宝一样,仔细小心的在我的脸上慢慢摸索,最后,停留在我的唇角,细细的描摹,指尖划了一圈又一圈,微痒。

    我低头,看看他的手指,洁净干燥,微显瘦长,没有什么累赘之物。不由的抓住,紧紧的握了握。

    “花儿,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地方?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他期盼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羽,飞花这些日子已经很辛苦了,你莫要再给她压力。”帐外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高大的身影贯穿而入。

    我摇摇头,笑了一下,“没关系,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每天夜里,当天空漆黑如墨,闪闪的星子升起来,如那个孩子天真而明亮的眼睛,看的直叫人落泪时;每当我从恶梦中惊醒,眼前晃动着那一家人单纯的笑颜,耳边那小小的孩子稚嫩的喊“姐姐姐姐”时;每次在战场上,看到那飞溅的血肉绽放的血花,让我想起当时那简陋的庭院中盛开的烈烈木槿时;我就会问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这硝烟和杀戮,才可以踏在敌人的尸体上碎其骨饮其血食其肉!烈火。鲜血。尸体。屠杀。逃亡。那么善良的一家人,在追兵面前不曾说半句求饶的话,宁可大声痛苦的嘶喊,任刀子毫不留情的砍在自己身上,剧烈的扭曲,抽气,挣扎,血肉模糊,却始终不肯告诉敌人我们的藏身之处。不过半米开外的灶台下,无能为力的我,捂着嘴,无声的痛哭。

    “姐姐……姐、姐……一定、要……替我……杀、杀了他们哦……”死去的人,双眼始终不曾闭上……

    “……花儿,在想什么呢?”

    我眨眨眼,将快要涌出眼睛的雾气逼散,看着羽,认真的说:“就快了,再忍一忍,就好。”

    说话间,帐子又开了,并肩而入的正是莫言和——如花!

    如花一身行军劲装,站在帐门前,那双黑漆漆闪亮的眼睛仍黑如夜亮如星,眼波流动似星光流转。眼里明明已经含着泪,可是泪盈满眼眶却并没有流出来,倒是含泪微笑。没有动,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唤了声:“飞飞……”

    心中千回百转,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应答,吸口气,理了理头发,我随手扯了件大氅披在身上,说:“既然人和军备都到齐了,我们去主帅营吧。我把这些天的一些想法和最后作战计划跟大家说说。成败,大概就在这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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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动,不由人意……

    现在几乎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上网了,对不起各位坑里的朋友了。

    文章一定要完结,只是可能会经过很长时间吧。所以大家不用经常来看,偶尔路过的时候点一下,可能会有更新。

    再次说声对不起,天不遂人愿,没办法啊!!!!!

    大战来临

    “不行!”翼打断我的部署,沉声道:“这一仗,深入敌军,势必凶多吉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翼,你听我说,青竹擅长疗伤善后,理应在大部队后面处理伤员;莫言和羽身体不好,不适合带兵,所以让他们给青竹帮忙是最合适的。那二十枚大炮,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自如使用,让如花训练二百精兵这次一起带过来,原因也在此。他训练出来的人,自然?(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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