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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过去萧茧依旧与那鸢打得难解难分,少年萧茧剑意疏懒,青青抗天剑在他手中只如韭叶一般,那种意在止而非杀的剑意。邵隐见萧茧左手持剑,右手却隐在袖中,知是要使暗器阴招,也不点破,就静静看。鹰自收拾了破烂链子,邵隐还忖度他会不会报上去说是因公务损失,叫上级发条好点铁链。他念想间只见一把铜钱飞过去,直接把鸢砸倒了。
邵隐目瞪口呆,不知是自己比鸢耐打还是平日萧茧手下留情。想来后者可能要大许多。邵隐听见鸢在地上哼哼唧唧叫,“不公平,不公平,你用钱丢人,这是侮辱国家货币——啊!”言说时萧茧阴了脸色,毫不犹豫又丢去一大把铜钱。
邵隐发笑,忽地听见一声清亮,“洗月诀!”
两个身影分开来时,隼一脸不敢相信,“上次你还是个什么不懂小丫头,这是——”说着捂心单膝落地。
少女苏蘅挥挥她的小扇子,“武学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何况本姑娘今日不开心。走了,两个小朋友,你们太仁慈啦。”
那一笑让邵隐愣了片刻方追上她的脚步。苏蘅这个小丫头总是吵吵闹闹,但他们就是得相信她,无论如何,她可是三人之中的最强者。
邵隐回味方才看见那二人相分一刻,城月分明用扇子做刀,舞出的——她叫声洗月诀,那就是蝶影刀客柳姑娘教给她的招式么?他想了一百种破法也没办法破解那一招呐。
那时邵隐又听见笛声了,何处来的笛?他知晓笛是那惠宁的小孩吹的,那个小丫头,总是吹这样的调子,怕是会长不大呢。
三人走进槿都临安,苏蘅不免要对邵隐流了血这一点大肆嘲讽,而邵隐却只是以假笑来还击,那时萧茧愈发沉默不语。临安并非一座大城,他们都知道,当他们走了不算太久就到了宫城脚下之时。那时苏蘅擦了擦鼻子宣布自己饿了,就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留下邵隐萧茧面面相觑,最终只得以猜拳来表决吃饭还是吃面。
到了馆子听店家说米用完了的时候,输掉猜拳的邵隐对萧茧作出了胜利的表示——当然萧茧当作没有看见。
那时萧茧比邵隐高一些,不是很多,邵隐又想到隼对他们个头的取笑,不由不大开心。
小二端上了面,吃面的时候一切不开心都烟消云散,睡觉的时候它们更是无影无踪。
邵隐在夜间听见有人吹笛,是谁在吹笛呀。他推开窗子,没惊动睡着的萧茧,他看见对面的屋檐上坐着一个人,似是个年轻女子,她握着一只笛的模样。那曲歌不是他国度的,那曲歌属于江南。
他听着笛声,风冷冷的,吹在面上有些刺痛。邵隐轻轻呼了一口气,用手温暖一下面颊。那笛声在诉说什么?他可不是个知音,他从来没法从音律中听出太过高妙的东西,他只知道一个乐曲代表快乐或者悲伤,而这个女子绝不是在吹一曲快乐的笛。但她为何悲伤,就是他不知晓的了。
邵隐觉得屋里有些冷,便关了窗。他走至床边,忽听得萧茧翻了个身,口中低声道,“琅轩……”
那个名字,他愣住,那个孩子不会忘记的故土,他自己不会忘记的家仇,这些东西持续了几个世代,还要继续下去么?
他不愿再想那些,只是轻轻抚着剑,坐至天色鱼白。那时他心中思绪翻腾,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最终萧茧揉眼起床,听他低声,“对不起……”
九
第章 怅然三叠是阳关
“你为什么会说对不起?”萧茧问。
邵隐愣了愣,那少年的话语将他从沉思之中拉回世间,于是他摇摇头道,“不知道。”完全一副失魂落魄样子。
萧茧搔搔头道,“怎地,昨天你打那一架撞到头变傻了?”
邵隐摇摇头,用手搓了两把脸,站起来,“不知道,或许我有点疯了。”
他得承认这点不是?他做的很多事情都很是疯狂,但这也无所谓,他是他自己,才不管这小孩会怎么想。“今日我去找一下叶楼主,你也随处走走罢,”他对萧茧道,“离我远一点,或许你就没什么霉运了,如何?”
小少年浮出狡黠笑容,“自然再好不过,可你也不要和林若离再一言不和打起来。往日他打不过你,今日你打不过他,我可不会在那里救你。”
邵隐嘴角轻扬,“你这小孩太乌鸦嘴,小心下次我找个时间揍你一顿。”
他说罢负剑跃出窗子。什么时候养成这种不走正门光跳窗户的习惯了?或许是那一次被燕逸秋那小姑娘伏击在走廊里的事情太可怕罢,他输了,但他又不愿承认那就是他的败北。他若承认,怕就是为天下笑了。
临安是他所见过最安静的城池,邵隐见到街上有着年轻人捧着书本转圆圈,也看见有男子站在檐下,年轻姑娘小步跑去,二人相视而笑,携手离开。
邵隐走在青石长街上,忽地觉得足尖冷嗖嗖的,低头一看,是靴子终于破了。他寻到街边补鞋的摊子,补了靴子却掏不出钱来,因他身上一个大子没有。正烦恼间,邵隐见两骑自一旁过去,马背上的人他是识得的。但他被修鞋匠缠住逃脱不了,只好道,“我身上如今除了剑,只有支画笔了。你若有纸墨,我可为你画一张来抵补靴子钱。”
他可不知自己的画能不能值那三文钱一个大钉,总之他掏出了他的笔。修鞋匠只说哪里弄纸墨去,叫他把笔押在那里拿钱来换。邵隐叹气,却也只好照办。幸好他不是那种拘泥于一支笔的画者,笔送给鞋匠都是无妨,只要他不露着足趾去见清洌ブ骶托辛恕?br />
邵隐走过长街,转过路角,远远隔河相对便是两座小楼。那就是清洌ィ绻星憧梢源又械玫揭磺邢M那楸āI垡呓÷トィ旎一业模龅赜幸坏阌甏蛟谒牧成稀K涌炝瞬阶樱咧谅ハ拢拭趴诘娜耍耙堵ブ髟诜瘢俊?br />
他甫问出声,忽有年轻女子声音笑道,“什么风把邵门主吹来了?快快请进,要下雨了。”
邵隐向厅里张望,光线很暗,他看不真切。走进厅中,他方见那一个年轻女子向他欠身道,“许久未见,这次怎弄这般落魄模样?铁扇褐蝶在哪呢,怎不见你带他们来?”
叶鸣翮定是将他们在外面装的模样信以为真了,其实只有他们两个带上他,哪有他管着那两个人那种事呐。邵隐一笑道,“铁扇君性子野,外面玩去了,小萧有心上人要看望,而我却还与你有赌棋之约,所以来此。”
叶鸣翮亦笑,“甚好,来棋房罢,今日定将杀杀你的锐气。”
他们摆两盘棋,邵隐胜一场负一场。胜是险胜,败是惜败,他退乱了棋子,忽见旁边小桌上摆着一盘残局。他端详一会,问,“你下得这么差的棋局怎么也留着?”
叶鸣翮耸耸肩,“那孩子让我留着的。”
“那孩子?”邵隐不解。
“小飞鸟。那个孩子与我对弈的最后一盘,他让我把这盘棋留给一个人看,那个人自然不会是你。”
邵隐又笑,“那小家伙也会下棋,真看不出来呐。”
“小家伙小家伙的,你也不过比那孩子大一岁。”叶鸣翮也笑。
“小叶,我闻见血腥气。”忽地有个年轻男子声音道,“怎了?”
邵隐起身,见那是个很英挺的年轻人,眉目疏朗,神情淡淡的,因笑道,“林兄别来无恙?”
“我闻见一个透明窟窿的味道,被谁捅了?”林若离摆出一副恶狠狠表情。
叶鸣翮莞尔一笑,“若离,你又瞎胡闹,还不进来?”
“观棋不语,你这棋房又没多的凳子,我站着学哑子怎好?”
“我们早弈完了,等你来说话呢。”叶鸣翮道,“若离,别光顾开玩笑了。你既然自命医师,又嗅到他身上有洞,还不看看?”
林若离一笑,走进棋室,“伸出手来,让我看看。”他直接命令。邵隐撇撇嘴,将手伸过去。林若离三指压上他腕脉,叹口气道,“你这人两个月被捅了几次?这可不是流一点血的事情,你半片肺都快给废掉了。更兼血气不足,你现在还敢在外面跑?”
“反正我还有力气打架。”邵隐笑道,“昨日还打跑了一个小捕快。”
林若离眨眨眼,“我可不知道堂堂流星门主会为打跑一个小捕快而高兴至此。”
“那现在你知道了。”邵隐抽回手,“作为门中三人武艺最差劲名头却最可怕的在下,能够打败一个小捕快走掉而不用将事情上升至外交高度,在下还是很有资本炫耀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邺国词么?”林若离皱皱眉,“忠告你一下,不要再乱跑了,你现在养伤最重要,落下病根的话受罪的是你自己,知道么?”
“是——”邵隐不耐烦地回答,“叶楼主,你家林若离也太多话了。记得前次他不是这样人啊,那小孩子是不是天天找他说话?”
“那孩子活不过这个月了。”叶鸣翮道。
邵隐愕然,“一两年前他敲断我两根骨头的时候不是好得很么?”他摸摸胸口,又碰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他让我躺了好些日子呢,怎么这么小就——他不打算回去了么?”
邵隐问出问题,忽地想到这二人并不是他自己国度的人,不会运用那些奇妙的风俗,只好叹口气道,“那孩子可是我所管辖地域的小城主,这样死在外面,未免太悲惨了。”
“他自己愿意这样,也就不是悲惨了罢,”叶鸣翮托着下颌道,“悲惨的事情世间有那么多,又没有一种是人的手能够轻易扭转的。邵隐,昔日你助我,是平了我一人的小不平,但还有那么多人的小不平,你在你的路上前进了多远呢?”
“我不大关心确切的这些。”邵隐道,“我只是看见不平就拔剑而战,说不定我的参与也会造成新的不平,但那终究是一些听闻。我知道的我的路途之上有险要之处,但我不怕它们。若我连为别人平不平之事的能力也没有,是不配去与我自己的不平为敌的,”
“我记得你曾说过那些,我也认为你的念头不智且致命。但你是执于他的。别人都没有办法改变你,不过现在你身上的洞也不能改变你这稚幼的决意么?”
“曾经做下的承诺我不能忘,先前发下的誓言我不会改。”邵隐道,“我是那么个古板的人,不要说一个两个洞,就算身上多了十个洞,我也不会更改主意。”
叶鸣翮耸耸肩,“就知道你会那样说。怎样,今日我们一同喝些茶罢。”
“我不饮茶,只喝酒,”邵隐微笑,“你们这不同国度的人就知道饮茶,一点也没有豪情壮志,我在我自己的国度之中,可从没见过有人饮茶的。”
“说到酒,你家城月却是天下无双的好手艺。这次过来没给我们带一点么?”叶鸣翮带着些许促狭的笑道,“若离天天想南柯呢。”
“哪里是想南柯,分明在想小苏。”林若离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笑意,“那姑娘给他太埋没了,小叶,不如我们把小苏挖过来,我的二楼主之位都可以让给她。”
“哎?”少女的声音从窗子外面传来,“若离你要让我到这里来?呀,阿隐,你连小萧都不带就乱跑,若是小燕姑娘再找上门来该怎么办?”
她从窗子跳进来,甩甩头发上的水,“喂喂,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叶鸣翮笑道,“等你呐。小苏你现在越来越漂亮了,这小子怎么看都配不上你。对了,小萧不是挺不错一孩子么?”
“小萧是满俊了,不过前些日子我见了剑神家蘋公子,要说天下第一美男子,定然是那个人了!”苏蘅笑道,“一比下来,不管是小萧还是阿隐,都变成丑八怪了。不过怎办呢?好看又不能吃,这两个家伙虽然麻烦——尤其是笑的这个!他们麻烦是麻烦,不过欺负起来很好玩啊,反正他们又打不过我。”
原来这就是那小姑娘的念想么?太可怕了!邵隐望望林若离,后者伸出根手指在脖颈上咔地一划。邵隐叹口气道,“城月,我未见得那么弱罢?”
“连燕逸秋都能把你捅个窟窿,你不弱谁弱?”小少女咯咯笑了,“杜蘋叶青那样的家伙强到我都打不败,那才是真的强呢。”
“燕逸秋刺我,那是我没注意,换你一样多个窟窿的,还说我呢。”邵隐一笑,转向叶鸣翮,“叶楼主你最近还好罢。”
“我么,也就是老样子。”叶鸣翮淡淡笑了一笑,“对了,我这里的事情,也还有要告诉你的。君毅死了。”
“那人早就该死,死有余辜。”苏蘅插到,“不过千千怎么办?”
“若是没有千千在,三年前君毅就已经死了。”叶鸣翮道,“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弄得这么麻烦。”
“若非君姑娘,这回我本也不会杀了君毅。”林若离道,“你两个我是知根知底的,明说也无妨。虎毒不食子,但虎饥不择食,之前他背叛我们,至少是他自己的利益为先。如今他既然连自己的女儿也能杀,就没有什么价值活着了。”
这是真的么?邵隐思忖,会有一个父亲残酷到杀死自己的孩子么,这其中又发生了——剑神对于自己的孩子,怕是漠不关心,并且让他们走上死路,但是——他并没有问出那些问题,只是低叹了口气道,“多事之秋,过了这一年,运势可能会转好罢。”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反正日子还得过下去。我是有这里了,你们三个人又要流浪到什么时候?”
“我想,可能到我们找到可以呆下来的地方的时候。”苏蘅道,“不过这或许很难罢,又有什么地方可以真正让风停留下来呢?”
“是了,你们这两个从风的国度来的小孩。城月过来,看你脏的。”叶鸣翮招手叫苏蘅,苏蘅凑上前去,叶鸣翮为她拍去身上灰土,“你是姑娘家,这样再跑,小心晒得和蝶影刀客一样黑。”
“柳姐姐很漂亮啊。”小少女眨着铁色的眼,“而且柳姐姐人那么好,谁见了不敬服呢?当然我不是她那样滥好人,我可是坏蛋呢。”她吐吐舌头,“叶姐,你看柳姐姐也是要到处跑的不是?”
“她和你又不一样了。”叶鸣翮道,“蝶影刀客是个诗人与歌手,她会为了寻访诗歌而行走江湖,而你是个小老板,也该好好坐下来开家店子才是。”
“让这小丫头安静下来,小叶你先让你的马学会人话还来得快些。”林若离摇摇头道,“好了,你看这小朋友的脸色那么差劲,一定是连早饭也没吃过就跑来和你下棋。你不准备点好吃的于他们么?”
叶鸣翮狡黠一笑,“就等您一声令下,林楼主。”
槿地大部饮食偏甜,邵隐吃不大惯,加之伤口痛楚,只是浅尝辄止。他见苏蘅狼吞虎咽,活像十天没吃过东西一朝遇见大肥羊,不由淡笑。苏蘅白他一眼时嘴角还挂着饭粒。邵隐很是纳闷为何叶鸣翮不会笑出来,在她一直托颊看着苏蘅之时。
少顷,邵隐忽地想起昨夜那吹笛女子,便问,“叶楼主,近两日有无在夜间听闻有人吹笛呢?”
“是楼子里寄住的小飞鸟么?”叶鸣翮道,“那孩子时常吹笛的,你听他的音律,有时真能让人难受到骨子里。”
“不是那孩子,”邵隐道,“是个大人。”
“我不大知晓。百事通若离,你可知晓?”年轻女子眨眨明澈的眼,朝一旁俊朗年轻人道,“我是也曾听过几次,江南的调子。想那孩子生在邺地,怕不会奏这般娴熟。”
“那是云碧。”林煜淡淡道,“凤翔天宇双剑的小师妹。”
之后又有长段时间没有声音,邵隐终起身告辞。苏蘅朝他做做鬼脸,言说要留下玩会。
邵隐也就自己出了楼子去。天仍然有些落雨,他站在门口看雨,不久有杂役为他拿伞。邵隐撑了伞,便走进雨中去。这样落雨的日子,雨会把一切痕迹都洗干净么?辛鹄如今还是那么悲伤么?
他不大知晓那一些,只希望那个少女跳出那些悲哀,因那不是她所属于的。
雨点打在他的伞上,叮咚作响,那些雨声几乎成了曲调呢。雨是风带来的,从他的故国么?不,故国是没有多少雨的。他讨厌下雨的日子。
邵隐觉得有些冷,才这样就开始觉得冷了?真像老头子呐,以后可不要说你是从邺国来的,那太丢人了。
他走在街道上,看见远远有两个人,身影很是熟悉。那是什么人?他走近些,看见是萧茧与萧荷二人。他对那兄弟二人间的言谈兴趣不大,只站得远远去看。不久兄弟两个相互拍了拍肩膀,朝相反方向去了。邵隐看见萧荷朝着自己走来,依旧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小白菜,我那毛虫弟弟这些日子整得你够呛么?”
他一脸神秘莫测笑容,邵隐不明所以,只道,“不曾。”
“我只是要告诉你,那小毛虫对朋友是很严苛的,所以你大概会很辛苦呢。”
邵隐淡笑,“辛苦的话倒不怕,你与叶先生的事情又怎办?”
“叶青啊,就那么着了,他叫我的时候我再凑上去最好。他说过会来找寻我,但他彻底死心之前我不会动手的。”
邵隐看见那少年的眼底藏着哀伤,朋友兵戎相见,那是他所愤怒的一点么?不过小萧若从小被这种兄长教大,变成这种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问,“小萧对于国仇比你执着是不?”
“嗯,他是少子,城主以后大概就是他继承了,——如果阿豹专心铸剑的话。继承檀瞻的人自然要知道过去的事情,其实那些我看开了,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只靠一个年轻将军鬼才守得住国度。如今靠我们更是不可能复国了,得过且过罢。”
这个年轻人并非忘记了过去几世代的国仇,他只是不想面对。邵隐看着那少年的神情,坦坦荡荡,没有刻意去隐藏半分东西。他想起萧茧那双藏着他看不透事情的眼,不由轻叹口气道,“在下告辞了,公子多保重。”
“你和那孩子是一样的人啊,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这样子很容易让人乱想的知道么?东想西想,脸上又藏不住东西,这样不容易交到好朋友的。”
邵隐怔了怔问,“什么是好朋友?”
萧荷摇摇头,“一时半会说不上来,那些酸人说真的好朋友一定要引导你走上正道,那样算是一种罢,但和人真是密友的话,也不限于仅在正道。总之我说不清楚了。小白菜,你去问我弟弟吧,他比我用功,别过。”
萧荷说罢一个鹞子翻身闪身不见。邵隐为那年轻人绝顶轻功而暗暗赞叹,雨水滴答,他步回客栈,在屋中听外面落雨。
那时萧茧尚未归去,他听雨听得思念起故乡来。那时他从惠远出发,走至阳关才算离开那片风的国土。那时连他拥有的风也弃他而去,他记得它的声音比一切都清晰。
邵隐坐了小会,门上忽传来敲击声。那是谁啊,不会是燕逸秋罢?
邵隐打开门时看见那小少女甜甜的笑,吓了一大跳。万幸她这一次并不是为了捅他一个更大的窟窿而来,这是他的心跳的最厉害的一次。少年轻出口气,退后几步道,“燕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我来找小萧的。”小少女道。她的笑让邵隐觉得浑身发冷,毕竟她随时可能一剑再捅过来。他道,“他不在。”
“那我等他,怎么,连个座也不给么?”少女挤挤眼,窜进屋中找张椅子坐下,满意地吐口长气道,“怎样,还痛不?”
“痛,不过不是你捅的。”邵隐回答,“不过反正都一样,你有胆子一个人来这里这点,邵某很是钦佩。”
“我为何不敢一个人来?你分明是我的手下败将。”小少女皱皱鼻子,“反正现在你看起来也打不过我,我还怕你怎地?所以我过来找小萧啊。”
邵隐只得苦笑,想她要再呆下去他怕是得找个借口逃走了。那时萧茧爬窗子进来道,“你这么早回来,又把裤子输掉了么?”一眼又看见燕逸秋,皱眉道,“你怎么也来这地方?”
“临安是我的地盘。”小少女道,“你们做了什么我都知晓。”
“真的?”萧茧忽地又露出了他一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我今日和叶青说了什么你知晓么?”
“你今日没遇见叶青,”小少女道,“他昨夜没睡,今晨补觉,我的几个细作一直在监视他。”
“也监视我们么?”萧茧依旧保持着笑,那笑让邵隐有些起鸡皮疙瘩。
“若监视的话,清洌ブ鞑换崦挥胁炀醯摹!鄙垡溃澳阏倚∠粲泻问拢俊?br />
“没事,只想见见他。一直被你使唤,不知他被你累成什么样了。”燕逸秋道,“听说他还抱过你是不?”
“喂,”邵隐终再受不了她言语,开口打断,“你们先叙,我出去了。”
他言毕便出了门,微压胸口,伤还是很痛。这么重的伤是不会好得太快的,不过他可再不想听那两个人的言语了。
十
第章 还说往事皆云烟
邵隐不听那二人多的话语,只站在廊中等了片刻。他又进屋子去时,两人却都已不见了。邵隐想偶尔让那小孩出去逛逛也没什么,便不管他们。
那一夜萧茧不曾回来,邵隐不知为何也不担心,反正他夜间难以入眠,就推了窗子望出去。雨后初霁,月残残,风中有淡淡的血腥气。邵隐不知那血气是从何地飘来,擦一擦鼻子,那些气味还在。这样的夜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没有什么人能够回答他。
次日萧茧一早回来,满脸怒意。邵隐也不问,等他自己叫出声来,“萧荷那混帐东西,我在那破城的时候他居然用我的名字在这里招摇撞骗,差点把逸秋也骗了去……”他发出一些邵隐只能勉强听懂一半的诅咒,让邵隐觉得那小孩子确实火气有些大了。
于是邵隐微笑,“你哥比你俊,这不是挺好么?”
“所以阿秋见我第一句话是,啊,小萧,你怎么变丑了?”萧茧冷笑道,“知道貔貅帮么,不知道我告诉你。他们要杀你见过的那个小孩子,因为他流着你故土的血,却做了我靖地的叛徒。”
邵隐不明所以,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猜罢。对了,因为我那哥哥搅局,你我也是他们的目标了。”
邵隐从未见萧茧那般没有耐性,也不好去询问,只好叹口气道,“这种事情,我已不想再管。”
“跟我走,我让你不管。”萧茧不由分说拉了邵隐跳出窗子去,邵隐教窗沿卡住了肩上长剑,二人挂在窗上费好大劲才挣脱下来。那时邵隐见萧茧神情依然怪异,真不知是为了什么缘由。
路上行了不久,邵隐听见琴声。那一缕清音破破碎碎,让他注意到了抚琴的人。那是个小少年,闭着眼,垂着头,十指在七线丝弦上滑动。七绝之一的琴。
他唤那少年,小少年抬起头来,瞬又低下。他看见那少年苍白得吓人的面色,想这孩子确活不过来年春天了。那样的病折磨着的孩子,他为何还会继续在这里弹奏他的长琴,而非收拾行囊准备归程?
他们随便找事询问,邵隐也不知为何会问及燕逸秋。那小少年的骨头似乎一握就断,但他依旧未得到任何答复,只见那少年离去背影。
他们寻至一家酒馆,方不再行进。那时萧茧道,“他果然有杀了你的实力。”
“他还没有,”邵隐道,“并且再也不会有了。”
他望向远方,这样的时候,没有风雨,能够看得更远一些么?长街的尽头是城墙,将他的视线钉在那里。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萧茧拍他的肩,道,“你看见了。走罢。”
邵隐抬步起来,方才那不成调曲子突地一响,他忽道,“小萧,帮个忙,用三文钱赎我画笔回来。”
“你为了三文钱把你的笔当了?”萧茧用看怪物的神情看他,“你是想吃糖葫芦还是怎地?”
“我补了靴子,以免在外面丢你的人。”邵隐道,“客栈到清洌ヂ飞系哪掣鲂常阈行泻冒镂椅饰拾眨业纳怂坪跤挚纪戳恕!?br />
那是借口,他知道,他只是要支开萧茧。
邵隐走回客栈,没有进去,就站在路边,靠在墙上,看天上的云。它们是被风送来的。他总想到风。邵隐淡笑,这样的自己,可能战斗么,能够去复仇么?复仇是甜美的毒药,他早已饮下这杯毒酒,所以此时此刻他不会惧怕,那之前之后他都不会后悔。
邵隐倚在墙上晒太阳,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候连一个小孩子过来捅他一刀子他都不会有防备罢。真是的,为什么要防着别人,明明只有别人防着他的份嘛。
邵隐对着天空伸出手,攥成拳头,“我要做天下第一。”他轻声开口。
忽地,他又看见了那个与他们有一面之缘的黑衣女子。高挑的黑衣女子,从长街那一头盈盈而来,在他面前立住。
邵隐欠身道,“前辈别来无恙。”
顾卿怜黑色的眼里没有任何情感的表示,邵隐觉得这和他认识的某个人很是相似,不过这不算什么。他听见了有什么声音,似乎是来自那女子的心底,却与他自己的叹息相合。他听见那女子的声音有些干,“你的伤不轻。”
“现在还算好,”邵隐微笑,“不妨事的。”
“他们杀了你才算妨事?”女子并没有笑,“你的伤,我知道有一个人身上也有一处相仿的。”
“谁?”邵隐问。
“叶青,”她的声音冷冷的,“他可是站着不动叫人给钉到墙上的,你不会也是同样罢?”
“啊,我是准备钉别人到墙上的时候被挂起来的。”邵隐干笑,“有什么办法?这种时候除了技不如人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能听天由命,罢了罢了,幸好我现在还没有死。”
“叶青那一次,是刻意求死,也还是天意弄人。我看了他十年,其中悲欢也是说不尽的。”
邵隐看见顾卿怜眼中终于有了第一种神情。悲哀?不是悲哀。怜悯?也不大像。她不会是喜欢叶青的罢?但那也不像,这样一个厉烈的女子,是不会去爱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在内的。那么她表露的到底是什么?他不知晓。对于别人他敢问,而对于这个女子,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问。
她属于上一个时代,拥有着那么多光辉灿烂的故事,让他想要去追随与超越。他想成为天下第一,却知晓那是他终一生无法做到的事情。
“你已经做得足够了,不要太勉强自己。”顾卿怜道,“否则你会把你的生命燃尽,在你寻找到你所寻找的东西之前。”
她言毕继续向城中行去,留下邵隐立在门口。
那时日头暖暖的,他的手指也暖了起来。在他复仇之前,他绝不会死。在复仇之后他会疲累么?风也会疲累么?笑话。也许会罢,城月是知道他的,她一向比任何人都知晓他,但她总是到处乱跑,这个小姑娘,野丫头一个。
邵隐想着苏蘅之时萧茧丢过来一支笔,正好打中他肩井穴。邵隐看着那面上一副“与我无关是你自己不接好”表情的萧茧,连拳头都攥了,却还是没有出手打人——他知道他打不过,事实总是令人悲伤的。
对于萧茧花了四文钱而非三文拿回那支笔的事情,邵隐不算太在意。他毕竟又可以作画了,在他几乎忘了如何提笔的时刻。邵隐在客栈中画了七日,这样七日之间他用去了一大叠纸,却每画完一张就就着烛火烧去,不让萧茧看。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有那么多地方是留给他的笔的,它说不定比剑都重要呢。
那时邵隐推开窗子,天阴沉沉的,这样一个风雨之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么?
他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必须去。
邵隐带着他的纸伞走出客栈,走出城门。他被什么牵引着走去?他不大知晓。那些牵引他的东西似是与他的故国相关的,却又似仅与他自身相关。那种熟悉的感觉。
他被他的心念拉扯着向前,却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一个熟识的人么?他只是走去,看见一个小少年伏在一张琴上。
他的心,没来由地狠狠痛了一下。
那与他相同国度的少年,把心寄予乐器的少年,有能力击伤他的少年——呵,有这能力的人够多了,不说也罢。但他面前伏倒的,分明是一具小尸体。
是你在呼唤我么?他无声地问,不,你不会的。你甚至不会记起我。你我在彼此心中不过是过客而已,正如多年之后,我也只会偶尔记起,在少年时曾有人与我并列七绝。不过我故乡的孩子,我还是要为你唱起那片土地的挽歌。
他知道自己的歌喉很可怕,只是默默在心中念起那些挽辞。他望着那少年,看见那血污的面上,居然还存留着最后一丝笑意。
那是为了什么而欢笑?下雨了。他撑起了伞,雨打在上面,嗒,嗒。]
心跳的声音不过如此么?但那个孩子死了。他看见两个年轻人找到了那个少年,一个是他曾经见过的蓝筠清,另一个他不识得。他们为了这孩子而来。邵隐静静看着那一切,直至雨水几乎将地上血的痕迹也冲刷殆尽。
邵隐看见一个蓝色的人走到那片土地上,用指尖沾了地上的血至面前查看。你在看什么呢?他想要开口,你看着那些血,邺人的血之间没有什么差别,即使和中原人也是一样。你在为了什么而悲伤呢?
他走过去,淡淡道,“我来迟了。”
他走至那片空地,看着那断尽琴弦的长琴。他们丢弃了这张琴。他们并不懂那个孩子的心呐。
叶青之后的言语他没有听得太清楚,也没有认真回答。那个年轻人还与他们初见之时相似,那时他天不怕地不怕,却要以一场失败来奠下走入中原的路。这算什么?呵。
邵隐忽想要淋一淋雨,便丢弃了手中的伞。他用一方帕子包起地上带血的泥土,你知道我不会带你回去,但我会携你一同前行。他思忖着,又与叶青交谈几句,知晓其意。
他知道如今自己在想什么,静静开口,“如今将别,邵隐愿再与先生讨教剑术,以正不足。”
他还是想要做天下第一么?他只是想要拔出剑,在他唯一真正尊敬的对手之前。
邵隐轻轻拔出了碎心剑,弹着剑身。雨水顺着他冰雪洗过的剑锋流至剑尖。他也看见叶青的剑,那样美丽的月色,他追寻却无法企及的剑。
他并非在这一日求胜,而只是希望让对方看见:他的希望与决心,即使在他受伤之时,也决不会改变。
而邵隐也看见叶青比从前更苍白而消瘦,只有那双在激动时会变成蓝色的眼和他们初见之时一样,对一切都不在意,却又绝不会后退一步。那个人也是骄傲的人呢。
邵隐道,“那我便抢先了,可否?”
叶青微笑答允,邵隐立时挥剑而上。他们之前打过一次,叶青轻易破去他的剑意——这一次至少要撑久一些罢?
邵隐挥出了手里的剑,这一次他的剑并非为平天下之不平,而纯粹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出。喂喂,你这是做什么?他自问,没什么答案的,就这样吧。
他凝定了心念,剑意愈急,心却愈发平静。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也是他对面那年轻人生命的一部分。他们是相同的,在同一个国度诞生,相会之时会用一些奇妙的话语互相应答。他们都是剑,即使埋没于尘世,也绝不甘于锈蚀。
他们都是这样的人,但可叹他自己晚生,不得与叶青深交——最终他也只能叫叶青一声先生,其余的故事,他却永不可能知晓了。
叶青的剑一直走守势,邵隐不知为何,他甚至未发现自己伤口又流了血,直至叶青出声喝止。这种时候怎么能止,他可不想在这样时候停下——他还未得到一个真确的结果,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收手?
那时他看见叶青的眼,有什么来自过去的思绪缠住了那个年轻人,他才这样一味守势么——是我太弱了,而不至于让你专心么?他为那突然的念想而厉烈了眼神,蓦地叫出了他自己的绝学——那是他所拥有的全部。
追心诀。
他使出那接连四剑,气力有些不济,却见叶青唇边有了些血色,心头寻思间转了剑意,却已教叶青击落了他手中长剑。邵隐受力不住,撞进叶青怀里,吓了一跳。但他直至告辞之时,都还是他一贯人前的模样——他们是最互相尊敬的对手,但他们不是友人,他们不是自己人。他在叶青面前永远是个孩子,不管是剑还是心。
他们告辞之后,邵隐倚在了树上。他的意志已经无法压制伤的痛楚,他流了血,而他也几乎没有气力移动步伐,在这样的风雨之中。
“雨呐,快下罢。”他对着天空笑了笑,“下得越大越好——否则我会被念叨的。”
他休息了好一会,才有了气力。抬步之时觉得脚下软绵绵的,有些头重脚轻,这样好么?他擦擦额头,雨水迷了他的眼,但他看见远远站着两个人,共撑着一把伞。看不清面容的人。那是他们来找他么?
邵隐步履有些不稳,他勉力过去,却又看见了那双悲凄的眼。
他看见的是辛鸿与辛鹄。少女的眼中盈着水气,如同有泪水将要滑落下来一般。但不会是这样罢,他暗忖,她怎么还是高兴不起来呢?他已经让她的兄长自由了,为何她还会那样悲伤呢?
“谢谢你,”他听见辛鹄道,“我要用什么才能报答你呢?”
原来她并没有在流泪,他可最不想见到女孩子哭。邵隐轻轻出口气道,“不用谢。”
这就完了?这就完了。走罢走罢,你们两个,回你们的故乡去。江湖之中没有女人也没有眼泪,只有野丫头们和疯姑娘们。城月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你为了我们几乎被杀死,”他听见辛鸿的声音,“终究只是一面之缘,你做了这么多,我们不可能不报答。”
什么嘛,什么几乎被杀死,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说辞么?邵隐淡笑,“不必,那是我自以为是,实际实力不济。你们应当去感谢蘋公子,这件事情是他成全的。”
他有些累,不想言语。血已经止住了,这很好,不过这样让雨一淋,回去免不了要发热了。他不在乎那些。
邵隐只是微笑欠身,又向城门走去。走不至一半,忽有小少女跳出来,以一柄青青长剑指住他,“呔,留下命来!”
好好,又是这小姑娘,怎么办?举目无亲啊,他若不拔剑,不知道会不会被真的干掉——拔剑又怎么办?他不知道!
邵隐猛然拔出了碎心剑,剑长声而吟,之上寒光映得他更加苍白,你要的就是这个么?你这鬼丫头!
他一出剑,燕逸秋立刻跑得不见踪影。邵隐止剑,纳剑,按住嘴唇咳嗽,吐出一口血来。这算什么?真不像话!这样折腾他还能走回去么?不能他也得硬撑回去,否则让人笑话死。
邵隐有些摇摇晃晃回到客栈,不理任何人讶异目光。他什么也不管,只径直回房,倒上卧榻,松了口气。
他知道松一口气会怎样,他不管了。
恍恍惚惚的,他觉得有人在推他,他不理那个人,翻了个身又沉沉入睡。
邵隐做了一个梦,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梦见过父亲。
他梦见屋门开了,他欢喜地迎上去。
父亲提着自己的头颅,首级之上仍然有着一种奇妙的笑容。他怔住,完全不能动弹。
“嘘嘘,不要吵醒你母亲,”父亲的声音有如从那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很不真切,“我来接她了。”
他恍惚又觉得母亲是活着的,摇头道,“母亲不会和你去的,你那里是死之国。”
“我待在死之国么?”父亲提着的头颅开口问,“如果我在死之国,这里又是哪里呢?”
“你不能在风中么?”他问,“你不能安息么?为什么要将阿妈也带走?”
“傻孩子。”叹息在风中远去,他看见眼前那个身体倏地化为烟尘,只有最后一缕声音徘徊着,“你的母亲,是来自不同国度的人啊——”
“父亲!”他大声喊,“父亲,告诉我是谁杀了你?不要离开我!”
“人总有一天要死,他只是走得早了些。”平静的声音,他回了头,见是义父,略微安心,“义父,是谁杀了父亲,我要为父亲报仇!”
“你不能去,我的孩子。”义父的声音也似乎从天边飘来,“你杀不了他,还可能搭上你自己的性命。那是你父亲的兄长,他同父的血亲。你永远杀不了那个人,这样的复仇毫无意义。”
“我不甘心。”他低声道,“这样发生一切,我不甘心。”
“我的孩子,你必须忍耐与退步。”
他忽地睁开眼,额上凉凉的,旁边少女见他睁眼便道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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