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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弟立即说:“那她爸应该算工伤呀,公家要赔钱呀?”冯老师说:“公家是赔,每个月的工资照常发给他,但有没什么用,这钱都不够给他买药吃。”周芳疑惑的说:“那公家不付医药费吗?”冯老师说:“付一年就没付了,因为怎么治都没用?只不过,董香玲的母亲不想放弃而已,就自个掏钱继续买药喂他吃,唉,三年了,还是老样子。”
“最难堪的是,她爸每天都要脱guang衣服乱跑,母亲又要干工,没时间去管,只能让董香玲带着衣服去找。找到了,父亲死也不肯穿衣服,一个女儿每天都拖着光溜溜的父亲回来,啧,唉……在连队还好,大家都能理解,可来了学校,给其它学生说,她都不知要受多少痛苦?她曾在初二的作文里写到,她说她恨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真想死去,一了百了,不用再受这种痛苦!可家里需要她,她不能这么走了……”冯老师声音哽咽起来,“上天对她真的不公平,到初三时,她母亲因为长期过度劳累,一下子就病重病倒了,她就休学了,回家帮忙,以她的成绩,随便考上重点高中或中专,啧,可惜呀!”周芳眼红的说:“真是可怜哟!”
冯老师擤了擤鼻子,平静一会儿才说:“后来听说她老家能有治她父亲的办法,就全家搬回去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喔,不,听人说她爸已经被医好了,她也重新上高中,非常努力的学习,现在已经在读大学了。”周芳说:“她真了不起!”冯老师说:“她真是坚强,荒费两年的学业,还不气馁,坚持考上大学,这点值得我们学习!张永弟,你应该像她一样坚强,不被任何困难击倒,努力读书!”张永弟点头说:“我会的。”
十七章
更新时间2005…10…160:13:00字数:3392
这时,门外响起了:“破烂,破烂……”的叫唤声,张永弟他们走了出来,“破……嗯……冯老师。”“冯老师”“冯老师”……六七个声音参差不齐的响起,原来是陈斌他们,都是参加过群架的。
冯老师点点头笑着说:“原来是你们呀,都进来坐吧。喔,房子太小,这么多人,还是搬两张长凳子出来就在院子坐吧。”
大家围成半圆,却不知说什么好,冯老师看到陈斌他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便笑哼哼的说:“是不是老师在这,你们就不敢说话了?”大家异口同声的说:“不是的,不是的。”冯老师看到他们口不言心的窘样,笑意更然的说:“你们呀……那你们坐,老师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有你们陪着,总比老师陪着的好。张永弟,老师刚才说的话,你都记清楚了吧?别忘了。芳芳,是和老师回去,还是等会才回?”“现在回。”周芳连忙回答,想到一个女孩子夹在八九个男孩子中间像什么样,窘都窘死了。
看着冯老师她俩骑车走远后,陈斌忙不迭地掏出一包烟,每人分上一支,张永弟还是像以前一样摇摇头没接。
陈斌吐着烟说:“破烂,我们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一句话,节哀顺便,坚强,坚强,再坚强,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继续读书,还是学你爸收破烂?”
“节哀顺便”就是对死者亲人最好的安慰语言,这几天听得最多的词就是这四个字,张永弟说:“先继续上学啦。”
面包挠挠头说:“你成绩好,继续上学也是不错,说不定将来还是个大学生呢?不像我,看到书就头痛,如果不是我老爸一定要我上,我早就不上学了,累得要命。”
张永弟也不知要说什么好,在这一批人里面,就自己成绩有些好,其他人都是中下游的,还真有些物以类聚的味道。陈斌以前在小学时成绩还是不错的,不知为何一到初中,成绩就一落千丈,还学会了抽烟喝酒,他父母怎么说他,他也不改,对于这个问题,张永弟也是感到困惑。
在农场,住机关的子弟读书一向都比不上连队的子弟,干部子女的成绩又比不上一般职工的子女,而成绩较好的学生,家庭绝大多数是困难的,这个持续了二三十年的现象,就是穷人眼里所谓的老天公平分配原则。而一旦到了孩子读大学,多数穷人眼里坚持的老天公平原则就会迅速崩溃,所以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的,时间会告诉你一切,公平,只是时间愚弄自己的笑话而已。
老么接过口说:“上学?你一个人一边上学一边捡破烂?搞不搞得来先?”老变拍了拍胸口说:“上什么屁学?出来跟我混。”米虫反驳的说:“别吹牛了,跟你混,工地现在没事,你还不是每天回家蹭吃饭?你爸肯多一张口么?他不拿饭勺敲死你才怪,还跟你混?亏你还说得出口?”
张永弟解释说:“我还有个叔叔,现在和他一起住,本来我也不想上的,可他怎么都不同意,而且冯老师也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叔叔,怎么没听你提过?”陈斌歪着头问。
张永弟一笑说:“是我爸爸的朋友,你们也认识,BH省的,四十来岁,也是收破烂的,就是脚有点瘸。”“喔,住绳厂那个BH老呀,那他现在养你罗,以后我们就把破烂全部留给他来收就行了。”面包边说边挤捏着脸上的青春痘,挤出黑痘又往裤子上擦。
老么拍着大腿笑说:“你们还记住没有,以前庄小恩还带我们去BH老那偷过盐巴和猪油呢?”米虫指着大笑说:“老基最贪心了,连人家一盘咸鱼都偷走。”老基骂说:“我靠,我贪心,腰果更贪心,人家一袋鸡蛋他全部都拿走。”
庄小恩是在初二二班,成绩下游。初一时,曾被陈斌他们围攻过一趟,原因是老么骂庄小恩,庄小恩甩墨水上老么衣服。庄叔跟成叔邻居,没想到庄叔的小儿子庄小恩会引外人入室盗窃,不知道成叔丢的几次东西,是不是都是庄小恩做的,下次见到庄小恩,得好好威胁威胁一下?
张永弟听得不舒服,嘴上连忙问:“你们什么时候偷的?”陈斌摆手吐烟说:“早了,四五年级的时候。那时候从绳厂游泳回来,肚子饿了,庄小恩就告诉我们后门可以进,我们就进去拿了,后面买了几块面一起饨,在米虫家搞定了。”
张永弟又说:“那现在还有没有?”腰果笑说:“你以为我们还是小孩子呀?除非是老变去还差不多,这次是翻箱倒柜的啦。”老变立即骂说:“你妈的,你才去翻箱倒柜,我还用去做这种事?”陈斌立即接上口:“老变,你又大炮是么,你做这种事还少呀?”
老变立即脸红脖子粗着食指指着陈斌说:“那你看我跟了康哥以后,有没有做?有,你说,我把这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凳做,我操!”边说边比着砍脖子的动作。面包说:“你们是还诺人家老变哟,你们敢说你们哪个没有偷过?”
张永弟连忙说:“唉,争这些有什么用?如果我叔回来,你们不说这些话了。”老么扔着烟说:“傻瓜才说,就是想不到他会养你?”
老基这时指着说:“破烂,沙包旁边那个架子是干什么的,又不是花棚,怎么挂了那么多的矿泉水瓶?每个瓶子还装了不少的泥土。”
院角边的一个长方形竹架,宽三米,长十米,高两米二。一长边每一米挂一个瓶子,另一长边每半米挂一个瓶子,离地一米三,每边九个,等距对叉,大家都望向了那个架棚。
张永弟捏了捏手腕说:“这个是我用来练身体敏捷度的,练之前,你先把矿泉水瓶推动,用点力,像钟摆一样对叉来回晃荡,然后就是快速的穿过它们,不让瓶子碰到身体就行了。你可以一排的单向摆动,也可以一边的三个单向加一个逆向,也可以五个单向加两个逆向,刚开始最好先推三四个,由慢加快,后面熟悉了,就可以慢慢加到五个,六个……然后是变向交叉摆动,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陈斌指着说:“那你练多久了?”张永弟轻拍了一下后颈说:“有六七个月了吧。”
“老基,我们去试一试。”爆牙边说边拖着老基就走。老基说:“你慢点推了,我还没过三个就被碰到了。”“太慢不是就没意思了,你来推,我来试一下。”爆牙说,“你也推慢点,那有这么快的。”老基说:“刚才你不也是这样推,好,好,我推慢点。”“太慢了,快一点,好,唉,每次到第四个就被碰到,破烂,能不能来示范示范。”爆牙叫着,大家都被吸引了,围了上去。
张永弟说:“其实你们刚开始,不能推动两边的瓶子,这样同时的交叉,谁也跑不出去,如果要不动到瓶子,只有爬着跑了,这爬着跑也是可以锻炼你的腰力平衡下的速度。你们先一排的单向推,看,用这一只竹杆平行推动,六七个瓶子就可以同时摆动了,这样看一下直跑用多少时间。另外,如果加上了逆向的,就要加上脚步的变速和停顿,现在我示范一个四单向加一个逆向的,看好了。”
张永弟跑过四个单向到达逆向的瓶子时,瞬间弯腰,爬过了那个逆向的,又半弯腰冲刺,过了后四个单向的瓶子。“前四个瓶子好过一点,就是到了逆向这个就难过,其实在这里你可以完全一直快速爬过后面的瓶子,但是如果看到后面的四个瓶子摆度较大的话,你就可以半弯腰的跑,这样会更快一点的跑过瓶子。如果全部都是单向的,就是练你的爆发速度,加一个逆向的,就可以锻炼你的瞬间反应和爆发力,如果加两个或三个,难度就更大,但效果更好,当然,也没那么容易,我现在最多可以过三个逆向的,速度也慢。反正形式多样,单向,逆向,随便你怎么搭。”张永弟解释的说。
老基说:“原来是可以爬着跑的,刚才我和爆牙都是傻逼逼的直冲,难怪总是被第三个逆向瓶子碰到,你们要不要玩玩,看你们能过多少个?”大家都反应都平淡,老米说:“玩这个?不玩,没意思,还是留给破烂自个玩吧,不如省点力,等会回去打篮球。破烂,等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打篮球?”
老么看到张永弟摇头后便说:“破烂,其实你也不用怎么麻烦,我们可以到胶林去拔那些胶树上的胶丝,搞成我们以前玩的胶球,像乒乓球这么大就行了,弄它四五十个,这些球不重又有弹性,打到人又不会痛,以后你想练什么敏捷度的,就站在墙壁前面,我们就拿胶球扔你,你可以接,也可以躲,练个千手观音什么的,怎么样?我这办法不错吧。”
陈斌轻轻的摇摇头说:“这办法不错是不错,可如果要练,肯定是天天练的,不可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啦,这样哪里会练得好,可谁会这么有空,天天来陪他扔球,说不定你们有时间的时候,他还没时间呢?破烂,你说是不是?”张永弟点点头,练武讲究的就是一个持之有恒,只不过这几天父亲过世了,整个人显得浑浑僵僵的,自己也就没练了。
成叔这时骑着车回来了,大家也就参差不齐的的喊了一声:“阿叔。”便齐身告辞了。
十八章
更新时间2005…10…161:32:00字数:3161
张永弟看到车后的袋子里装得满满的,今天收获不小,可成叔却没有喜色,而是一脸忧虑,成叔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一根肠子直到底,有什么事全都摆在脸上。
张永弟扶过自行车放好,又打出一盘水来给成叔洗脸,看着成叔拔掉了脏水,才小心的轻声的问着:“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成叔蠕蠕嘴角,张口欲言却又往屋里灵位瞄上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才说:“没什么事,你多心了,来,先把破烂整理整理,我去做饭。”这表情怎么会没事呢,简直就是欲盖弥彰,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
张永弟一把抓住成叔的手,对着成叔的双眼坚定的说:“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样事你就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不要自己把事闷在心里,好不好?”成叔狠狠的咂了两口烟,才叹气的说:“我……我……咳,今天老江告诉我说,我老婆从家里打电话过来,说是父亲病重,过几天可能要动手术,父亲让我马上回去,我……我……我打算后天就带你一起回去,家里的东西明天就全部处里掉。”
成叔说的老江是在机关开小卖部的,装了一部公用电话,成叔同他熟了,每次家里有什么急事就打老江的电话,老江再通知成叔,每次的费用是两块钱,有许多外省人都是这样同家里联系的,毕竟写信还是没有电话方便。
张永弟这时震惊的不知说什么好,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自个父亲刚过世没几天,成叔的父亲又病重,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呀,为什么老天会如此不公?要离开NH省,到BH省,这想到没想过,过去了还要加重成叔的负担,而且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父母亲的墓都在这边,扔下他们,不行,绝对不行。如果不同成叔回去,他肯定不同意,这怎么办?
张永弟沉默了一会,才深呼一口气说:“成叔,我打算留下来。”成叔欲张嘴,张永弟抢着说:“成叔,等我说完……成叔,你知道我父亲多大就出来打工吗?十三岁就出来了,我听父亲说过您好像也是十三四岁就出社会的,是不是……我呢,今年十六(虚岁),比你们当初还大三岁,况且比你们还多读几年的书,看看我的个子也不小了,我可以去收破烂,可以去跟人家打零工,农场像我这么大的去打零工多的是,你不用担心,我完全可以养活自己,最主要的是父母都在这里,我也不想离开……如果真的有什么我解决不了的大事,我还可以去找冯老师……”
成叔直摇头摆手站起说:“不行,不行……我答应过你爸要好好照顾你,就好好照顾你,不能因为我家里的事就把这事给摊上了,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谁能放心,人,不是这样做的。农场是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就去打零工,可人家都是有父母带的,什么事都有个照应,你有没有?我是十三四岁就出来了,可年代不同,再说我那时有生产大队,大家都吃大锅饭,有什么困难都可以互相帮忙,怎么都饿不着,那像现在,什么都是私人承包,不做就要挨饿,人一饿,那就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了?我可不想……咳……”说到这,他停顿下来,抿了抿嘴,拿指尖搓了搓嘴角缓缓坐下。
“任何人做什么事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总有磕磕碰碰的,你不用说?不说大的,就说小的,像生病感冒之类的?你这么小,有哪个朋友能可以帮得到忙,谁照顾你?你想想?有没有?你想说冯老师吗?是,他是一个好老师,他是说你可以到他家去住,可你也不想想,你和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师生关系,并且还是这学期他才开始教你的,还不到一个月,他愿意,他老婆愿不愿意?他孩子愿不愿意?他的家庭条件你是知道的……”
成叔搓了搓鼻尖又说:“当然,如果他们都愿意最好,但你能安心的一直住吗?他能一直帮你吗?寄人篱下固定要受气的,你受得了气吗?不用说,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你父母,但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是希望你过得好,你也不希望父母不安心吧。再说了,这次回去,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回去一段时间而已,最多也就三四个月。”成叔心里却估计最少也得半年,甚至是更长一些,根本就不能让张永弟继续读书等他回来。
成叔的这番话深深震荡着张永弟,虽说自己并不是真的想去投靠冯老师,只是为了应付成叔的一个借口,但底还是有个实在不行就去冯老师那住两天的想法,完全没想过他家里人的感受,这根本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幼稚呀,这个认识又让张永弟对人际关系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
张永弟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脑子里不断的盘旋转动,手指不断抠抓着头发,稍会后,才平静的说:“成叔,我真的不想和你一起回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知道你不放心,但我就是不想离开。一想到走,我的心就会痛。”边说边把手掌按在心口处,“真的,即使勉强到了那边,我还是会很痛的,真的,不骗你……说实话吧,父亲走后,我真的很想独立生活,十六,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我知道在你们的眼中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但我不想依靠你,依赖你……”
成叔立即又站了起来,双眼圆瞪,张永弟连忙跟着站起摆手说:“不,不……我不是嫌你成叔,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叔叔,而是想让自己早点站起来,坚强起来,这世界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成叔,这你应该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
“我原来打算这学期读完就不读了,出来干活,如果你真的要我硬硬去读书,我就在学校闹事,像同老师吵架或是和同学打架什么的,让学校开除我。我知道这样做肯定会伤你的心,但我没办法,两个人干活总比一个人干活强。有时我还想,我不想依靠你还可以有两种办法。一个是不辞而别,离开这里,到处流浪,但又怕你四处找我;另一个是每天同你无理取闹,气你,让你死心不管我,可又怕自己没那本事做出来,自己也很矛盾,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张永弟说到这,眼里出现了一些迷茫,慢慢的低下头来。
“现在叔爷病了,让叔回去,我觉得这是一个坦白的机会。如果叔为了我而不回去,或者是要硬硬带我回去的话,也许我真的会不辞而别……我……唉……”张永弟不知再说什么好,成叔沉静了一下才说:“唉,你懂事,成叔高兴,但你真的很小,我不带你走,我哪里是人?我答应过你父亲的。”说着右手一指,“你看看灵位,你爸爸都在上面看着,别再说别的话了,成叔都说了,这次回去只是暂时的,懂不懂?还要回来的,懂不懂?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听成叔的,乖。”
张京弟摇头赌气的说:“我懂,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离开,一步都不想离开,成叔,你不要逼我了。”成叔怒火大骂起来:“逼什么逼?说得这么难听?成叔的心,你不知道?你懂什么懂,你什么都不懂?你爸爸听了,会怎么想?你怎么就不替成叔想一想,这次,我捆都要把你捆回去,不要再说了。”张永弟猛地大声说:“你捆我去,坐车的时候,我就从车上跳下去,我死也不回去。”
成叔猛地打了一记耳光大骂:“跳下去?你说什么的混帐话?哈……你……你真的要连我也气死是不是?哈……”张永弟眼泪流了下来,怒吼着:“我就是这样,我不想回去,就想让自己坚强,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成叔,不要再逼我了,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想回去,我求你了,我真的能行。”说着跪了下来。
成叔脸上喜,怒,悲,愁不断变换着,尤其是这一跪,让他沉默许久,最后,他知道自己已没得选择了,原来孩子真的已经长大了,既对张永弟威胁式的成熟感到欣慰,又对张永弟未来的独自生活感到忧心……
成叔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人们自古就说忠孝两难全,我算是明白了,哼哈。”声音有些无奈的悲凉,张永弟仰头,泪流满面的喊:“成叔……我……我……”接着痛哭出来,成叔扶起张永弟,右手拍了拍张永弟的肩膀说:“不哭,不哭,这都是命!你命不好,成叔的命也不好呀?”张永弟拿着袖子抹着泪抽泣着。
成叔摇摇头说:“去洗洗脸吧!让成叔好好想想。”张永弟激动的说:“成叔,你答应啦?”成叔摇摇头,给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什么也不说,慢慢的走进屋里,喜悦的泪已从张永弟的眼角划下,成叔已被说服了。
十九章
更新时间2005…10…1723:16:00字数:3550
当天空抹上一层墨色,并镶嵌出颗颗闪光的宝石时,叔侄俩已打好了两个行李包,而且成叔还到了几个同行的老乡和冯老师那里一趟,让他们在他走后帮帮张永弟。
成叔本来打算后天才走,但听了张永弟说:“晚走不如早走,留多一天,多担心一天,我走的会照顾自己……”的一番话,再加上右眼直跳不停,内心烦躁,想到“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害怕父亲真的出事,就决定明天便回去。
两人都坐在餐桌上,成叔缓缓的说:“我这一去,可能两个月就回来了,最多也就三个月。去跟人家打零工,就别偷懒,也别管人家偷不偷懒。如果受气了,也要受住,只要干工老实,以后有工,人家就会老是来叫你的,说不定哪天还会被老板看上,让你去帮他看蕉园。如果有,那就去干,那些工你也知道,每天就是给地里放放水,晚上就带狗巡逻巡逻,很轻松,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三四百块钱,这样对你来说是很有保障的,比起收破烂,好多了。
“说实话,在本地人眼中,收破烂是最大丢人的,你看,收破烂的几个都是外省人,没有一个本地人。不说本地人,其实外省的也一样,谁都看不起这一行,没有年轻人会去做这一行,都是上了年纪去做的。”张永弟撑着下巴点头说:“我知道,以前在学校,每当别人一说起我爸爸是收破烂的,我总是自卑的抬不起头,都不好意思跟人家一起玩。”
成叔摸着张永弟的头说:“你爸来了NH省也有十几年了,除了我,就没有一个能真正帮上忙的朋友。我也是一样,来这也有三年了,但也没能交上几个朋友,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们都是收破烂的外省人,而且又没有钱,人家根本瞧不起你,以后如果有机会,就不要做这一行。再说,一个年轻人做这个还是很丢人的,除非你能开个废品站。不过,这起码要七八万块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存到这个钱?”
张永弟摇头说:“七八万,想都不要想了。看看我爸爸干了一辈子,除了这个茅草屋,一点积蓄都没有。”成叔却接过说:“其实你爸还是很勤劳的,又省吃俭用,总是跑到远远的地方去收,每天早出晚归,如果不是给人家骗了,现在可能会留给你两三千块钱。”张永弟大声的说:“成叔,你说我爸被人骗了钱,被谁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你不知道?就是户口的事呀。”成叔诧异的说,张永弟忙不迭地抓住成叔的手急促的说:“什么户口的事,我爸都没跟我说过,成叔,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叔顿了顿,点上一支烟说:“老五也真是的,户口的事也不告诉你。你也知道,你爸是孤儿,到处流浪,没有户口,不像我们有父母的,一生下来就能上户口。当然,现在搞了计划生育,也没那么容易上户口了。没有户口,做什么事也不方便,不说别的,就说你的学费,人家初中报名是两百,你就要三百,每次都比人家多交一半的钱,你成叔没本事,连初中都没办法让你上完。”
张永弟连忙说:“成叔,不要说这些,明明就是我自己不上的,不关你的事,多读一年,跟少读一年又有什么差别,这又不是上大学?要说什么埋怨的话,只能说是命了吧,谁叫我爸走得早呢?是不是,成叔?”见成叔面有愧色,立即又说:“我算幸福的了,起码有成叔帮我挺过最困难的一关,不然,现在的我不知身在何处了。”成叔咧嘴苦笑,弹弹了烟灰,按着烟静静的吸着,迷雾中透出了丝丝伤感,张永弟连忙转着话题问:“那后来户口的事又怎么样了?”
“我听你爸说,在八九年的时候,借了点钱,拿了七八百块和带了两条烟去找管户口的老刘,想办下户口,一拖再拖,可没想到三个月后老刘出任务的时候,出了车祸死了,谁会想到这么倒霉?没办法,人死了,钱也要不回来,户口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你爸是气得三天都吃不下饭,这存了他多久呀?”张永弟一想,这不正是自己留级那一年,难怪家里连二十块钱都拿不出来?想到父亲那段时间的艰辛奔波,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成叔吸了口烟又说:“后来,大概是九三年底吧,你爸拿来两千又去找人,听说那人叫林什么君的,后来又借了一些钱,后面陆陆续续又给了一些,他答应是半年搞好,可仅过了四个月,他却被调到别的农场去,全家都搬走,一声招呼都不打,白拿钱就走,这事又黄了,老本又没了,你爸气呀……”
张永弟一拳砸响桌子说:“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到时候找别人问清楚,肯定去找他,妈的,我爸的血泪钱就这样给他骗,我不让他好死。”成叔按住张永弟拳头说:“好死什么?找什么找?以后不要说这些话,懂不懂?你有证据么?口说无凭,懂不懂?人家还是公安,是有带枪的,我可不希望你出事,你爸爸在天之灵,也不愿你去冒险,懂不懂?”
张永弟嘟着嘴说:“公安又怎么样?好,他有枪,我不找他,我找他小孩?行不行?”成叔攸地站起怒骂说:“你又说什么混帐话了?不行,你跟我一起回去,你这样子,谁能放心?早知道,不跟你说这些了。”一听要回去,张永弟立即改口说:“成叔,我只是说说发泄发泄而已,你又当真了。成叔,你觉得我像那种做事不计后果的人吗?杀人偿命,谁不懂?我连孩子都没生,香火都没传下去,哪会这么笨去寻死?再说,说不定那吊人出车祸死了,上天已经帮我报仇了。”
成叔忍不住一笑说:“对了,懂这么想就好了,你爸可等着你能开枝散叶呢?等你十八岁了,成叔在家跟你介绍介绍。”张永弟一笑的说:“好呀,先说好,瘦得像竹杆,肥得像母猪,我都不要。”成叔开怀大笑起来说:“放心,成叔眼光不会差的,一定给你介绍一个最好的。”张永弟见成叔笑了,心也松了下来,接着问:“成叔,那后来呢?我爸还有去找人么?”
成叔摇了摇头:“没有了。唉,后面那几年钱又不好赚,你又大了,你爸身体也没以前好了,风湿病老是犯,开销大了,再加上要还债,想再去找人搞户口又没钱,拖到现在还是没户口……唉!如果没有户口的事,你家也不会这么糟了,都是命呀。”
张永弟哑然而又愤怒,一直以来家里都是吃不好,穿不好,父亲的关节炎也舍不得去看,还以为家里真的是没有钱,从没想到父亲偷偷省下的钱都是为了办户口,可户口的事却给了他这么大的打击,可是父亲为什么就不告诉自己呢?也是第一次听到权钱交易的内幕,而且还是关于自身利益的,对政府腐败官员的忌恨也正由此产生。
成叔接着说:“这事也过了这么久,算了,以后你有钱,户口还不是简单的事,别想这么多。你去收破烂时,如果有些非常小气的,多给一两毛也无所谓,别跟他争,不然以后在他那地方不好做生意,毕竟我们不是本地人。路上碰到熟人要多打招呼,碰到长辈要会叫,这样人家才会留破烂来给你收。”
张永弟点点头,这些父亲生前都说过,也知道如果收到了旧电器和发电机之类的,一般都拿到修电器那里卖,价钱起码要比废品站高上两三倍,甚至五倍都有。
成叔走到床旁的立柜前,拿出了上次学校的捐款和张五留下的现金,递给张永弟说:“这有1500多块,我走以后,这钱要放好,不要乱花。本来我想拿去给冯老师帮你放的,但想想,还是给你放,我相信你是不会乱花的,你能做到吧?刚开始学收破烂的时候,生意肯定不是很好,这钱随便都可以帮你顶三四个月,到时我已经回来了。”
张永弟没接那钱,站起来爬上chuang头,一只手在床梁摸索,最后他手上出现了一个用白布包扎成拇指大的小球。张永弟解开小布片,放到成叔的面前,一对金戒指,两对叶片形的耳环,黄闪闪的,总含量起码有二十克,按市价,起码要二千块钱。
“成叔,这金戒指和耳环是我爸去年收破烂时在大厂捡到的,不敢拿去卖,怕人家认出,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留在这也没用,给你带回去,还可以换几个钱。至于这钱嘛,我留三百就够用了,剩下的全部拿走。”
成叔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办完了张五的丧事,身上也就剩下五六百块钱,也刚够回去的路费,家里老爷子出事,肯定急用钱,小弟的钱绝对不能动,本以为就这样带路费和愧疚的心回去的,现在竟意外的出现这几样金手饰,怎能不兴奋?但很快,脸上突喜的笑意便攸转成了眉头拧结。
张永弟像是看透他心思似的,抓过手饰放在他手上:“成叔,拿着,这东西放在家里又不放心,现在你要回去,老爸又没留下多少钱,你的钱又全都花在丧事上了,拿这个凑凑数,如果连这个你也不拿,我是一辈子也不安心的,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成叔唉叹的说:“什么欠不欠的,说这么难听,以后不准提这个。这金戒指和耳环,叔就不好意思先收下了,到时你娶媳妇时,再重新打几只给你媳妇。嗯,这个是说得有点早了……这钱,你一定要留着,不要争了听话,叔不在了,做什么事都要靠你自己了,如果真的有困难,就去找冯老师,不然就去找绳厂的庄叔,我都跟他们说了,在这里,也就他们可以帮你一些忙,清楚了么?好,叔的老家地址你拿笔记好了,是湖北省Se市风珑镇珑马村八组……别搞丢了……有事就写信。”
二十章
更新时间2005…10…1922:29:00字数:3584
四月七日早上八点,张永弟骑上车,带着草帽,出门。今天是张五头七过后的第一天,也是张永弟正式工作的第一天,目标是场部。
想到昨日废品站的老板说:“来帮我干,一个月包吃包住三百五,三个月后四百,半年后四百五,一年后六百,怎么样?不用每天晒太阳,跑得这么辛苦,也算是我帮你父亲一个忙吧。”看着那脖子上不断抖动的肥肉,张永弟瞄了近两千平方的收购站,却只有两个工仔在忙碌,便笑了笑说:“先干一下老本行,实在不行,再到你这来。”心里却暗骂道:“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让一个人干三四个人的工。”
想到成叔走之前在父亲灵位前上的最后一次香,面容出现的愧疚,无奈和喃喃自语的“对不住”,张永弟的眼眶又湿润了,张永弟在帮成叔提行李包时,悄悄的把一千两百块钱塞进包里,不敢让成叔知道,自己只留下三百块,再加上卖掉家里的几袋废品,现在他身上只有四百多块钱了。
想到前晚冯老师在听到成叔走之后的惊讶和自己坚定退学立场的决心后,吐露出来的无奈叹息声;想到这几天房子里空荡荡飘离出来的徘徊和孤寂;想到这几天看完周芳送来的两部书后的震憾……张永弟甩了甩头,心里坚定的说:“今天,是我真正独立的开始!”
下车走入场部中心的十字路街道,张永弟似乎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自己,手里的叮当都不敢摇了,也不敢吆喝“收破烂”了,慢慢的推着车往市场方向走去,心里突突的跳:“怎么大家都在看我?”
有好奇,有怜悯,有平淡,有猜测……种种目光让张永弟的额上的汗珠不断沁出,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链子牵玩着的猴子,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芒刺在身”,庆幸自己还好带着草帽,不然自己的窘样……“收破烂的,这里。”路边肥佬饭店的老板挺着大肚子在门口叫着。
张永弟慢慢推着车走了过去,感觉手心全是汗,“镇定,镇定,怕什么,不就是死了父亲被人指点吗,有什么好怕的。”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汗水却不断的从皮肤渗出,放好车,跟着老板走进小店,借着算废品时,稳定了心绪,他定了定神说:“这两个雕花的白酒瓶,废品站不收,就不算了,剩下二十一个酒瓶,一毛一个,十五个拉罐,五分一个,纸皮十六斤,一斤一毛五……再加两块四……一共是五块二毛五,对不对?”“两毛就算了,给五块钱吧!”老板大咧咧的说。
“谢谢老板!”张永弟边说边付钱,第一笔生意就这样做成了,张永弟的心里很高兴,收拾完废品,看到对面杂货店的老板娘招手,立刻过去。
张永弟认得老板娘是班上许小丽的母亲,四十来岁,老板娘说:“我后门有一些湿纸皮,你去看一下?”张永弟一愣:“湿的呀,不知道有多湿,如果说太湿的话,一般我们都是估的,不称斤,如果只是五六分的湿的话,就四五分钱一斤。”“多少就多少,你收走就行了,放在那里太碍路了,我到后门等你。”
张永弟看着一堆积了水的纸皮箱,脑子里直打转:“这只能估了,老爸好像说过渗水的纸皮是一比三点五,那么这堆纸皮估起来大概有五十来斤,原来的也就最多就是十七八斤左右。”他对老板娘说:“这些都太湿了,拿回去还要晒两天,就给两块钱吧。”
“好,好,你拿吧,看你还是挺老实的,要是别人,最多出一块五,以后我的破烂就留给你来收,你现在不学了?”老板娘点头的说。
“不上了,一个人,还上什么?”张永弟递上钱回答说,“真是可怜!”老板娘心里暗道,又说:“这里还有两个酒瓶,就送给你了。”
一路一来,菜市场附近都收完了,张永弟逐渐放开了手脚,对旁人探刺的目光也能坦然面对,有时还会付上微笑,草帽也把它摘下了,时间才九点多,随后便倒回往南方向干部的楼群走去。
干部住的都是双层楼,双户型一幢,成“非”字排列,张永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到周芳,今天是星期一,按道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学校上课,周芳眼里出现的不解,惊诧,让张永弟既羞怯又尴尬,虽然张永弟知道干这一行,迟早要面对自己的老师和同学的,但没想到第一个面对的竟然是最照顾自己的周芳,张永弟倒有些懊恼身上的这一行头了。
“你怎么收破烂,没去上课?你不是说等你爸的头七过了就去上课的吗?难道你真的想退学?”周芳站在门前问着,她说话的鼻音很重。
“我叔……我叔他家里有事,回老家去了,有几天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前天我跟冯老师说了……你怎么了,感冒了,重不重,要不要紧?”张永弟说。
“没什么事,就是头有点重,刚才吃过药了,本来想睡觉的,没想到在楼上看到你,有点不敢相信,就跑下来,谁知道真的是你,那……那你真的是休学了?”周芳带着遗憾的口气说。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张永弟自嘲的说完这一句后,周芳脸色一暗,轻轻的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学?像你的基础又不差,代数又特别好,完全可以的,高中的书,我这里有,可以拿给你,说不定到时候你就可以去参加成人高考呢?”
自学,很有自豪感成就感的一个词;没有户口,来谈成人高考,简直就是一个奢望的讽刺。张永弟自讽的说:“自学,我可能不会,说实话,除了对武侠小说和数学有点兴趣外,其它的我真的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英语,如果不是不让我爸担心,我早就扔掉了,每天背那单词烦都烦死了,更不说去分析什么语法,我放在英语的时间是数理化的三四倍,但也只是勉勉强强六七十分。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汉语是我们的国语,还是英语是,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英语的重要性,好像学不会英语就不会读书,就跟不上时代一样。”
张永弟顿顿又说:“你看看,每个好学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英语上,可到头来能记住多少,能用上多少,基本上都是为了应付考试,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我看有不少人都是给英语给搞怕了,才不想学习,最好呢,就是把英语放在选修课上,不要像语文数学那样当成主修课,谁爱上谁就去上,这样不是可以一举两得,不要老是强迫……不好意思,一下子说多了,唉,算了,?(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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