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 第 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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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仗在外力的因素下,赢得比较偶然,也让机关的少年们有了炫耀的资本,标妞也似乎沉默起来,不再和陈斌斗嘴了。大家都以为标妞服软了,却不知面包已成为他借刀杀人的受害者,这次是他引火烧身,自找苦吃,却没有人帮他了。

    在张永弟心里,其实还是感到很悲怆的:大家都是农场本地人,为何还要窝里反呢?如果大家能团结起来对抗侨队的,大家也就不用活得颤颤兢兢的了。可惜的是有这种想法,却没有这种勇气,谁也不信任谁,永远是一盘散沙,这真是农场本土子弟的悲哀。

    十三章

    更新时间2005…10…1215:34:00字数:3759

    群架后的第五天,面包,陈斌,老基,张永弟放学时,像往常一样,从橡胶林的小路走,面包正说着笑话:“有一个矮子在新婚之夜上了床以后,就抱住新娘子连续亲两百多个嘴,新娘子嘴巴都被亲肿了,问他是干什么要亲这么多,矮子说,我下去了以后,还要半天多的时间都不能上来哩。”

    “还有两个人去发廊叫鸡婆,他们一个长的追帅一点,一个长丑一点。有一个靓的鸡婆就说,跟帅的过夜就二百,丑的就三百。那个丑的就要了这个鸡婆,zuo爱的时候,就是做一下叫一声‘他两百,我三百,他两百,我三百……’足足叫了一个晚上,声音都叫哑了。”大家狂笑。

    这时,痞子辉、吴浩等七八个开车过来拦住了四人,笑声瞬间而止,陈斌,老基,面包同时偏头望向张永弟,以为张永弟又得罪了侨队。张永弟脸色微变,握书的手一紧,双眼盯着痞子辉,心想:“他们又来找自己麻烦了?打还是不打?”

    痞子辉下了车,按着手指骨节喀吱响几声,然后走到面包跟前,面包脸色大变,眼睛一瞪的说:“干嘛?”痞子一巴掌就扫向面包说:“干嘛?收拾你呀?”面包抚着脸说:“你们不要动手,不然我叫我爸来,你们就惨了。”痞子辉抓住手一拉,一拳砸过去,击中面包脸部,吴浩上前就一脚踢倒面包,后面几个侨队又跟着上,脚踩脚踢,蹂躏面包在地上。

    张永弟想起面包以前说的话:“侨队的如果敢动我,看我不叫人收拾他们,我就不姓王。我就承认我是不长鸟的王八蛋。”边说还边摸着下体配合着,“你们以后随便可以叫我不长鸟的王八蛋,叫一句我应一句。”大家都说他吹牛,面包仰头翘嘴说:“那就让他们动我试试看?”

    面包在学校倒还比一般学生跳,也爱去逗女孩子,总听说侨队要打他,却从没动手,也许真是顾虑他爸是所长的身份。没想到,风平浪静了半年,侨队今天终于出手了。

    陈斌他们面色铁青的看着,也不敢上前拦,跟当年鲁迅在日本电影院里看到一个中国人被杀,而围观的都没反抗一个样,因对手的强大而屈辱。

    五六分钟后,侨队的停下了脚部的动作。面包全身灰迹斑斑,右手按着右脑太阳穴,左手抱着肚子,头发灰白零乱,脸上左颊发肿,还印着清晰的条形鞋底,右颧骨处和下颌边角都被搓去一小块皮,渗漏着血水。

    痞子辉指着说:“下午拿那一百块去还给电子室,不然,你死得更惨,听到没有?”说完又再踢了一脚左手。

    面包站起来,恶狠狠的盯着远去的侨队人背影吐了一口水,然后摸摸伤口,捏捏手脚,整整衣服,老基说:“有没有重伤到哪里?”陈斌说:“到底是谁说给他们听的?”面包又“呸”的再吐一口水,不作回答的大步往前走。

    下午,面包没来上课,陈斌说:“唉,面包今天躲着不来,明天人家可能又要再动手,啧,他这次是惨了,除非是不来上课?”张永弟说:“受了伤,还怎么来嘛?多少也要休息两天,就是不知道他怎样跟他老头说受伤的事?”老基说:“他肯定不敢对他父亲说了,说了,肯定又要被吊起来,最多就骗说体育课打球摔下来的。”

    腰果拍了拍上衣口袋说:“这一百块不知道他这两天怎么弄来还了?如果是二三十块,他还可以拿他老头的,一百块呀,难?”张永弟拍着腰果的裤袋说:“你们每人借他十块,不就搞定了。”老基甩头说:“有点钱就爱跟老变去赌,没钱就来找我们玩,哪有几个会借他,最多他去找老变还差不多,而且也是有借没还的。”

    张永弟苦笑,没想到朝夕相处的面包在大家心中是这样的位置?亏面包还经常拿烟出来分,如果自己也开口向他们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借呢?想张口问,又觉得借二三十块应该不成问题,多了肯定就借不到了。

    第二天早上刚上课不久,脸上沾着几处红药水的面包带着父亲王标所长来了,同时跟着还有警察高明和治安员郭兴强。面包从一楼初一年级指认到二楼初二年级,五个参与者,全部漏网。

    面包来到张永弟的班上,在指认痞子辉时说:“他最先动手,又打我最重最惨。”王标当场就还了两记耳光给痞子辉,骂说:“哈,你这么厉害,叫你们父母到派出所领人。”护犊护到这份上,说不佩服都不行。昨天大家还说以后可以叫面包叫做“没鸟的王八蛋”了,没想到他还真不是吹牛哟?

    数学老师都不敢下讲台来拦,拿着书呆呆的望着,痞子辉是被吓坏了,抚着脸不知所措,高明轻拍着肩说:“出来,走吧。”痞子辉紧张过度,转个身便卡到长凳摔倒,学生见于此,强忍着笑意,没人敢笑出声来,怕侨队的报复。

    校长跑来一问原由,王标满脸愤怒的解释后,校长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说:“这些侨队都不知道怎么管才好?上面又不给开除,说劝退嘛,父母又去找领导,唉,真是没办法。”高明同情的笑说:“这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王标这样整一下也好,提提神。不然,这些学生尾巴都翘上天了,做事无所顾及,以后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知道?”

    看着五个满脸惊慌的参与者被推上警车带走,韦胜几个初三老生连课也不上,慌忙的开着摩托车跟去。

    强!强悍!如此强悍的父亲,张永弟还是第一次见到,说不佩服都不行。不知有多少学生像自己被打时,还要忍气吞声,侨队终于踢到铁板了,太让人解气了,如果不是在班上,张永弟一定会称手拍快。

    面包在派出所里咬定:“我没偷。”痞子辉说:“我是听标妞说的,我就去帮我表叔要。”传来标妞,标妞不敢面对面包的目光,胆颤的说:“陈斌他们都知道,我听他们说的。”传来陈斌他们几个后,接着又传来老变,老变一脸骇色说:“我……我……只是开玩笑的说说,哪里知道他们当真了?”王标气得当场就赏一记耳光给老变,嘴里骂着:“你开什么屁玩笑?这玩笑能开呀?”老变抚着脸不敢答言,连忙后退几步避着。

    王标拍着桌子逼着问:“抓贼抓赃,抓奸抓双,你懂不懂呀?有人说说你偷了我五百块钱,那你赔不赔?哈,赔不赔?”游戏厅老板跟几位行凶者的父母面面相觑,然后大骂痞子辉五人,副所长周世荣说:“王标,你带孩子到医院去检查检查,医药费由他们来付,然后,再付一些营养费,就算了吧,都是孩子。”王标直接甩出医费单说:“医药费肯定是他们付了,跑得了呀,在这里,五百八十三块五,拿五百八。”

    哇,还真是全身上下都检查了,痞子辉一听到这么多钱,立即仰脸说:“那你刚才重重打我两下,我也要去检查。”大队长黄有胜忙说:“打哪了?”痞子辉拍着脸说:“这里,我现在有点头昏。”黄有胜立即高声:“你一个大人,怎么能动手打孩子?”王标撑着脖子大声说:“如果你孩子被打成这样,我看你打不打?哈,你打不打?”黄有胜立即愤怒说:“那你是说你大人打孩子还有理喽?”王标摆着手指说:“管我有理没理?”又指向痞子辉说:“你带去检查,多少医药费我来付?”

    黄有胜拍着桌子怒吼说:“我不用你付,这钱我出得起,我就要你一个说法,你打小孩子,是对还是错?”王标瞪大眼撑起脖子反吼:“打他算……”周世荣怕王标再说出什么不合适宜的话,引起更大的冲突,连忙喝断:“好了,吵架能解决问题吗?能解决就不用来派出所了?”又轻声说:“老王动手肯定是不对的,但也情有可原,老黄你就不要再追这个问题了。我看,老黄你就带孩子去检查,费用就从这五百八里扣,剩下的再给老五,营养费再给个五百吧,怎么样?”说完看看两人。

    黄有胜摊着手:“我没意见。”王标冷哼一声说:“随便。”接着拖过面包就说:“下次再有人拦住打你,你直接拿刀就捅,捅死也算是自卫。”说完径自出门去,留下面色铁青的众人,面包赶紧跟上,老变也想跟着,给周世荣喊住:“你站住。”

    第二天早上,王标收了到一千块赔偿费,而老变仅关了半天就让刘康捞出来了。到了下午放学,标鸡就被面包和老变拿着半臂长的圆棍追打,老吊站在一旁指着星仔他们威胁说:“不准帮他,你们不是恨侨队的呀,这种汉奸能帮的么?不要哪天你们给他出卖了你还在帮他数钱呢?”陈斌也接过说:“就是,星仔,鸭仔,这种小人有什么好帮?再说,你们帮他,到时候面包的爸爸再来找你们,你们爸爸有没有他爸爸这么厉害,吃亏的还不是你们?标鸡是自作自受,又不是你们惹的。”软硬兼施之下,星仔他们只能当旁观者了。

    标鸡给打破了头,缝了三针,身上痛痕交错,标鸡的父亲(他是一名道路护养工)带上儿子去找王标,王标当着面拿皮带抽了面包两下小腿脚,说了几句道歉话,赔了三百块的医药费就了事了。面包比较说:“标鸡给我打这么重,我才挨两下,值。”张永弟笑说:“那三百块不算呀?”面包得意说:“这三百块不也是我白得来的,侨队的打我,我打标鸡,还赚了。”这种逻辑让张永弟哭笑不得,但也确实如此。

    后来张永弟跟刘康后,老变才悄悄说出这事后面的一个秘密:“在认人的前一晚,面包就打电话给我,跟我说明天认人的事,如果人家有叫我去派出所,就说是我自己开的玩笑,事成之后,给两百块钱的辛苦费。后面我多要了一百,算是他爸和周世荣几巴掌的医疗费。”这时,张永弟才明白,大家都看轻了面包。

    侨队赔钱半个月后,电子室的全部游戏机就被市文化局稽查队查收了,这是农场第一次有文化稽查队下来工作。此后,二十年,都没有文化稽查队下来过了。

    面包曾自豪炫耀的说:“是我爸叫他朋友上来收的,侨队算什么?”侨队算是领略到了权力的可怕,他们对王标也没采取任何报复方式,足足过了三个月,黄老板才重新拉机子来,重开电子室。

    十四章

    更新时间2005…10…1323:05:00字数:3173

    一个星期后,面包带来的激情和荣耀也归于了平静,太阳照样升起降落,生活还是在同样的轨迹中继续,可就在这时,张永弟迎来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父亲的离去。

    张五是被雷殛死的,说出来张永弟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一天是一九九七年三月三十日,星期日下午三点,张永弟正在院子里光着膀子破柴。

    原本晴朗的天却忽然狂风大作,树枝刮得哗哗作响,张永弟浑身一阵清凉,抬头望去,远处的黑层层的乌云赛跑似的往这边冲来,张永弟忙收拾干燥的木柴放进屋里。不一会儿,黑云便急冲过了张永弟的头顶,天瞬间暗了下来,一条闪电霹雳的砸了下来,一声空雷炸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豆大的雨珠夹在雷声中瞬间倾盆而落,天地之间便刻就被无数的雨帘刷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屋外闪电雷声不断,张永弟的心莫然一阵惧跳,揪得紧紧的,胸闷意燥,坐立不安,“怎么回事,难道父亲出事了?”这个念头有如闪电般劈过张永弟脑间,犹如狂风弄波浪,不断的在脑海里翻腾,越想心越惧,“不会的,不会的……”可这突如其来的惧意从何而来?越想心越乱,整个人焦虑不安的渡步来渡步去。焦急不安的渡过一个小时后,大雨成了稀稀疏疏的细线在天地间飘荡,门前泥泞的黄土路给张永弟带来了沉重的不安,一辆警车亮着警鸣急促的向绳厂方向开去,不久,一辆救护车也顺着大厂的方向开去。十五分钟后,原先的警车开到了张永弟家的院门前,下来了两位警察,高明与黄昌杰。张永弟的心直收缩,“难道父亲真的出事了?”躁乱的心更加急剧跳动,那两人严肃而又带有点哀痛的面孔让张永弟感到了晕眩,张永弟结结巴巴的说:“阿叔,有……什……么……事……吗?”

    高明轻咳了两声后说:“呃,呃,张五是住这吧?你是他儿子是吧?”张永弟点点头,“呃,你……你要坚强一点,你要坚强,你……你父亲,你父亲……”

    张永弟急促而又慌乱的打断他说:“我父亲怎么了?我父亲怎么了?”黄昌杰说:“你父亲……你父亲被闪电殛中了,当场死亡,在四队门口,你……”张永弟没等他说完便哭喊着:“你骗我,你骗我,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都骗我,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都骗我……”张永弟语无伦次的晃着头,泪水已不知何时流了下来,悲痛使张永弟陷入了紊乱疯颠的状态中,脑筋里变得迷茫空白,窒息感越来越重,脑里轰的一声便昏了过去。如果永远就这样昏睡过去有多好,而不用痛苦的面对父亲的离去。可是五分钟后张永弟便恍悠悠的醒来了,黄昌杰正掐着张永弟的人中,他喏喏的说:“你……你要不要到现场去,还是让救护车把你父亲拉到医院的停尸房去?”张永弟哽咽气虚的说:“带我去看看吧!”高明便扶张永弟上车。如果是骑自行车,四队到张永弟家的路程只需二十分钟,而父亲出事的地点离四队大门只有三十米。如果进了四队就可以在屋檐下避雨了,可就这短短的三十米,终结了父亲的一生。当张永弟到达时,整个连队的人都已经出来围观了,人群中散发的嗡嗡私语之声震得张永弟悲痛欲绝。张永弟的到来,使拥挤的人们自动散开了一条路,湿漉漉的自行车翻倒在地,废品从后架上的布袋散了出来,有破裂的酒瓶,生锈的钢筋,扁平的拉罐……父亲就侧躺在自行车旁,全身又黑又肿,身上散出了焦味,衣服已成为了焦布,浑浊的黄泥水在父亲身下渗透,他们那怜悯的目光追随着张永弟,张永弟跌跌撞撞的扑上了父亲,凄厉的喊叫着:“阿爸,阿爸,你说话呀,阿爸,阿爸,你快起来呀……医生,医生,你快救救我爸爸,快救救我爸爸,我求求你啦,求求你了,你不能丢下我呀,阿爸,你快起来呀,快呀……”悲凄的气氛笼罩人们的上空,已有不少人轻轻的抹着眼泪,张永弟死死的哭喊的抱着父亲,谁也劝阻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搭在张永弟肩上,伤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弟,成叔来了……”张永弟一抬头,成叔一脸泪水,悲恸的面庞伫立在眼前。

    张永弟哽咽的说:“成叔,我爸他,他……”成叔抱着说:“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先把你爸带回去后再说,你也不想让你爸泡在水里吧?”张永弟点点头,松开了手,泪水模糊的看着人们把父亲抬上了救护车……

    成叔原名李强成,四十五六岁,国字脸,黑皮肤,也是外省人。以前在巴广镇帮老板钻金矿,后来在工地上出了事故,被机器折伤了左脚,冶好后成了长短腿(瘸子),工地也不让他做了。现在他的工作也是收破烂的,老婆孩子都在BH省,他独自一人住在绳厂,是两年前同张五认识的,经常和张五抽烟喝酒聊天,是张五唯一合得来的朋友。

    张五曾经问李强成:“干啥不回去,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这,多无趣呀?老婆儿子都在家挂念?现在收破烂又没能赚多少钱,回去种田都比这个强?”成叔摇头叹气说:“唉,我早就想回去了,可老板才赔这五千块钱,太少了,这条腿一瘸,就等于下半辈子就难赚钱了,日子难过喽!”张五点头说:“喔,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想跟他要多少呀?”

    成叔拍拍瘸腿说:“刚开始还想要三四万,可追了一年半,一点进展都没有,还给人家放狗追了两三趟,给人家打了两次,现在只要再给我五千,我就认了,可惜这矿点老板太黑了,五千都不想给呀?妈的,如果不是想到家里的孩子,我真想喝醉了,拿zha药就去炸掉他。”

    张五笑笑又说:“那你到县上去告没有吗?”成叔捶捶大腿说:“去过,但他有人,我又没钱送……唉,这些官就是这样,没……”张五抢断接过说:“那现在你还指望讨到这钱?”成叔忧愁的说:“唉,估计是没有了,但我就是不甘心,不死心,总想有个什么好人出现能帮帮我?或者见他家人出个车祸什么的,这样我才会安心的回去。”

    张五顿胸大笑说:“你呀……你这样等,如果他一直不出事,你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这里?更不用说去挣钱了。”成叔苦笑沉默一会儿,才缓缓的自我安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命到了,一切都到。”可惜直到成叔走,钱都没讨回来,也没见到那黑心老板出事。

    如果没有成叔的帮忙,张五的后事张永弟肯定办得一塌糊涂。有时张永弟在想,父亲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两件事,可能就是生了张永弟和结交了成叔这个好友。

    张五抬回来就放在家里的床上,医生们说了声:“请节哀顺便!”便走了。而张永弟就那样痴呆的坐在床边,泪流满面的望着父亲,成叔让张永弟喝水,不想喝,让张永弟吃饭,张永弟不想吃,不闻不动,眼里只有父亲,无论成叔问张永弟什么,张永弟要么一言不发,要么机械式的一个“嗯”字,似乎周围的一切对张永弟而言都已停止运转,凝结在张永弟的感观之外,张永弟的回答只是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应。

    成叔叫了一位姓庄的朋友过来看住张永弟,免得张永弟想不开做错事,顺便帮忙杀鸡备饭,准备后事,他买菜后,还要到县上去购买棺材等葬品。

    晚上十一点钟,成叔回来了,并请来做法事的一师两徒。师傅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红色道袍加身,两徒二十来岁年纪,一高一矮,穿着青袍道服,一人手里拿着桃木剑,一人手里捏着一叠黄符。

    张永弟的喉咙已沙哑,眼里发涩枯燥,已流不出了泪,抬头一望又低头,成叔却对着张永弟大叫起来:“小弟,你……你怎么啦……你,你,你……”他疾速的跑过来,姓庄的听到,也赶紧跑进来,一脸悔恨,嘴里哆嗦说:“没事吧?看他坐好好的以为没事,就光顾着忙,没想到……”

    成叔抬起张永弟的脸,满脸的惊悸,张永弟两眼呆滞的一言不发,直感到脑筋发胀,昏昏沉沉的,而且视线也是逐渐模糊。法师走过来,对着张永弟嘀嘀咕咕的念咒,并甩出一阵白烟,张永弟便瘫软的沉睡过去,法师说是悲伤过度,没什么事后,大家才松了口气。

    事后成叔才告知,当时张永弟的双眼流出不是白色的眼泪,而是红色的泪迹贴在脸上,吓得他半死,以为张永弟也出事了。

    而他们就趁张永弟睡着时,给张五换上了新的黑色寿衣,让张五睡进了灵柩里,法师便开始念念有词做法,两个徒弟卦棺烧香送冥钱,一直搞到凌晨三点半。

    十五章

    更新时间2005…10…150:23:00字数:3092

    张永弟醒来时已是六点半钟了,天已朦朦亮,看到两条长板凳支撑着灵柩摆在正门前,灵柩前摆放着一张四方凳,凳上放着一大碗米,碗内插满了香烛,一直不间断的上香,室内香气盈然,四方凳前放置了一个火盘,盘内叠满了燃尽的纸灰。这时矮道士走进来,他见着张永弟颤巍巍的走向灵柩,便说:“请节哀顺便,你,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刚煮了早餐。”张永弟摇了摇头,想痛哭出来,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呃”、“呃”之闷声在喉咙里翻转,并且也流不出泪来,悲伤过度竟会使人泪腺干涸,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你先给你父亲上柱香吧,你叔叔和我师傅师弟去看穴了,可能晚一点回来,我去拿衣服给你换上。”说完就走向床边,“现在还有人没有照片?还真是奇怪。”道士背对着张永弟嘟囔了一句,虽然声音很小,但张永弟还是听到了。

    张永弟愣了,心更痛了:“是的,活了五十二年的父亲竟没有一张遗照,同母亲一样,这是否又是一种悲哀的遗憾呢?不是,绝不是,因为还有我,他们的血液还在我的血管里流动,只要他们还能留在我心中,就绝对不算是遗憾。”

    不说张五,就是张永弟自己十五年来也只有照过两次相,都是在六年级照的。一次是班级毕业彩色相,花了四块五钱;一次是三寸半身准考证黑白相,洗了五张花了六块五钱。照相对张永弟父子来说,好像是一件奢侈的事。也许正是基于父亲没遗相的原因,在往后的日子里,张永弟也很少照相,如果照了,也都是推卸不掉的合影,而每次照相都不由自主的想起父亲,似乎照相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最直接的炙痛回忆。张永弟悲恸的上了三柱香后,便由道士摆布的给张永弟换上麻孝,扎上白绫,悲痛的跪在灵柩旁,这是方便给来吊唁的人答礼。可张五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直到九点半,也就十来个朋友来吊唁,每人放了二十块钱,成叔和法师却回来了,还带来了四个壮年人,他们是抬灵柩的。

    想不到父亲一直给人家抬灵柩,这次却让别人来他。成叔扶张永弟起来后,穿着红色道袍的法师递给张永弟一杯白开水,说:“这是神灵祝福水,喝了以后,你父亲会平安的走过奈河桥,而不会留下任何遗憾……”最后张永弟喝了。十点正,大法师引头做法,念念有词,甩白纸,放鞭炮,两小道士吹锁呐,打铜钹。成叔拿着缝衣的白线团,慢慢的放着线条,线条代表着给魂魄铺路。四大壮汉抬灵柩,架上了三轮车,没有吊唁的人,只有张永弟他们几个伴随着父亲的灵柩上车。当灵柩抬出门时,张永弟整个人一下子显得晃晃忽忽的,没有意识,灵魂好像从身体被抽掉一样,要行尸走肉来形容也不为过,成叔一边放着缝衣用的白线,一边扶着张永弟。

    半小时后,便到山上的墓地上,把父亲葬在母亲墓穴旁,等三年或十年后才挖出赅骨,夫妻同柩。等张五墓穴成了小山包时,大家放鞭炮,张永弟才稍微有些清醒过来,而丧事也意味着办完了。

    现在想想,当时张永弟会出现那种魂不守舍,行尸走肉的样子,问题可能出在法师给张永弟喝的水里,里面起码放了少量安眠药之类的药粉。也许是成叔出的主意,也许是法师的一贯做法,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张永弟,让张永弟减少一些痛苦。其实根据当地的风俗,死者当天是不装棺的,第二天才装棺,接着又停摆一天,让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前来吊唁,而且还杀猪宰牛摆酒席,到第三天才出殡,虽说气氛沉重,但也是热闹非凡,当然花销最少也要四五千块钱,多则上万。

    张五没有什么朋友,在成叔的料理下,虽说是一切从简,却也花了一千五百多块钱:棺材费用五百五,法师费用五百五(含孝服和牌位),四个工人两百,车运费一百五,鞭炮香烛冥钱冥纸房之类的一百二。钱全部都是成叔垫付的,这钱他省吃俭用四个多月才存下来,本打算是寄回老家的给老婆孩子的,没料到却让张五先用了。

    从墓地回来后,张永弟一言不发,只是站在父母的灵牌前发愣,一小时,不动,两小时,还是不动,成叔看得直着急,劝又劝不动,拿椅子让他坐,他不坐,端饭给他吃,他不吃,整个人都已麻木,他的眼里只有灵牌,什么都容不下了。

    一整天,滴米未进,这样怎么能行?成叔一咬牙,抱起张永弟把他放在床上,张永弟想挣扎起来,成叔叔摇着他双肩,悲吼的说:“够了,你爸知道你这样子,他怎么能安心……”成叔的声音沙哑而又哽咽。看着成叔那血红肿胀的双眼中那疲惫而又忧虑,伤痛的眼神,张永弟顿然一个激灵,身子一颤,脑子瞬息清醒,像是高僧的顿悟一般,他自然的收敛起那浑钝麻木的精神,换上了一副哀痛而又坚毅的面孔。

    一般人在丧事后仍可以沉浸在哀痛中,可以让悲戚的泪水与死者同在。张永弟却不能,斯人已去,活者追忆,不能再让活着的人为自己担心,为自己操劳,伤痛,只能留在心里默默承受。张永弟瞬间的精神蜕变让成叔感到了疑惑,成叔说:“小弟,你,你……没事就好,成叔打算明天搬过来和你住,成叔……”张永弟打断的说:“不了,谢谢你成叔,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不能再麻烦你了,我没事了,真的。再说,我也不小了,不想读书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的……”成叔猛地打断叫着:“不行,你才多大,不读书做什么,难道想像你爸那样捡破烂,这有出息吗?你爸就我一个朋友,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还说什么麻烦的。我是腿瘸了,可身子还是硬朗的,养你一个是没问题的。”

    张永弟急着说:“不是的,我成绩又不好,读了也是白读……”成叔接过口就说:“谁说你成绩不好,你上次数学不是考过九十分的吗?你不用担心那么多,好好读书就行了,家里一切有我。”张永弟还想说,成叔又先发制人的说:“不要说这么多了,就这样决定了。听话,先休息几天,等你爸过了头七,就去上学,听话,是不是想让成叔生气呀?”张永弟唯喏的说:“不是,可是我……”成叔说:“别可是了,好了,等你初中毕业了,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你,行不行?现在好好吃饭,吃完再好好休息一下,你也一天没睡了,知道么?”看着成叔一瘸一拐的走进厨房,张永弟辍学的念头不为所动,反而是更加坚定:“今非昔比,初三以后又不打算继续上学了,那初二和初三又有何分别,只不过多一张红色封面的毕业证而已,这毕业证又有何用?如果自己还让成叔每天一瘸一拐的捡破烂送自己读书,我还是人吗?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还需要钱呢?学业,必须放弃,必须,因为不是我选择了生活,让生活顺着我身转;而是生活选择了我,让我同它对抗。”

    吃完饭,张永弟想抢着去洗碗,给成叔按住了:“你精神还很差,不要动,成叔来就行了,我已经烧好水了,等下洗完澡就睡吧。”张永弟只好放手,偏头望向灵桌时呆住,只见香烟袅袅,那烟慢慢的回旋,在灵牌前形成了张五的脸像,一脸慈爱的望着儿子,“喔,成叔想认你做干儿子,你愿不愿意?”张永弟根本就没听到,而是无意识的指着说:“看,爸爸显灵了,我爸爸回来了,他还没忘记我。”

    成叔偏过头,却什么也没看到,难道张永弟中噫症了?连忙拍向张永弟的肩喊:“回来了,小弟。”张永弟转头说:“成叔,我爸回来了,他在那里!”成叔再回头看,还是什么也没有,连忙用力夹了一下手腕处,张永弟“呀”的叫出声,疑惑的问:“成叔,你捏我干什么?”成叔摇头说:“没什么,等会儿成叔回去拿衣服,你就就先睡,不用等成叔了。”接着张张嘴想再问收做干儿子的事,见张永弟点点头,又偏头看灵牌,便住口起身,等另找时间再问吧。

    张永弟再偏头看时,烟却袅袅上升,什么也没有,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还是没有?难道自己刚才出现幻觉了?甩甩头,成叔这时问:“怎么了,小弟?”又看看灵位,还是只有烟。张永弟眯了眯眼,再次睁开,同样什么也没有,嘴上说:“没什么,香要烧完了,我给父亲上香。”便上前点上三柱香,成叔心里松了口气想:“哈,不怕,回魂了。”

    十六章

    更新时间2005…10…160:11:00字数:3466

    张五下葬的当天下午四点半,班主任冯老师来看张永弟,并给张五的灵位上了三柱香,大多数时间都是成叔在和冯老师说话,张永弟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听,无非就是要节哀顺便,要坚强,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之类的,张永弟偶尔“嗯”、“嗯”的应上两声。

    冯老师走时,还留下了一百块钱,怎么都推拖不掉。拿着这一百块,张永弟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成叔望着冯老师的背影说:“多好的老师呀。”张永弟哽咽说:“他是真正的好老师。”成叔摸着张永弟头说:“到学校,要听冯老师的话,好好学习,考好成绩来报答他,不要让你们老师对你失望,也不要让你父亲失望,唉……”张永弟望着成叔苍老的面庞,使劲的点点头。

    张永弟知道冯老师每月工资是近五百块钱,老婆只是在学校旁摆了一个零食摊,收入并不多。他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在外省上大学,小女儿在县上上高一,子女的学费是最大的负担,冯老师因此也在外面借了不少钱。

    其实在中国的多数家庭里,温饱不是问题,而是孩子们的学费才是父母心头上的痛,尤其是那些考上大学的,每年上万块的花销不是一般农村人所能承受的,多少人因钱而辍学,鲤鱼跳龙门的愿望化为乌有,这种悲剧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去年学校建成了一排两层楼的教师住房,按教师工龄分配,冯老师有一个名额,只要交纳四千五百块钱就可以拥有一幢,可惜他没有钱,只有不甘心的让出了名额,最后学校补了两千块的补助金给他,这也让他的心情好过一些。

    一直以来,张永弟对所有老师的印象都是一般般,不好不坏。小学时,部分老师对成绩差又调皮的学生又吼又打,如果孩子的父母不是当官的,竹片就会敲在掌心啪啪直响,而对学习好的学生却犹如掌上至宝,小心呵护,像电影《烛光里的微笑》里面的好老师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根本就没见过。到了初中,还见过年青的男老师对着学生拳打脚踢的,再说自己被侨队的打,原来的班主任曾小平连一句问候语都没有,简直就是让人心寒。没想到第二年刚换的班主任冯老师却是这样的好。

    三天后的中午,冯老师带着周芳过来看望张永弟,成叔这两天看到张永弟没有什么事了,就去收破烂了,不能坐山吃空,只剩张永弟在家。张永弟看到她们时,脸上出现了诧异之色,心里想:“这么快老师就要让自己上学了。”但嘴上还是喊了一句:“冯老师。”

    冯老师看到张永弟的精神有些振作,心里也放松下来,轻轻的点点头温柔说:“张永弟,我和周芳同学代表学校来看望你,希望你能尽快的振作起来,回到学校,这747块钱是学校全体师生们的一点心意。”冯老师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匝钱,放在了张永弟的手上。

    五毛的,一块的,两块的,五块的,十块的,五十的,一百的叠在一起,而五块的占大多数。

    捐款,这个行为只有在小学二年级时在搞过一次,据说是某个地方发生了火灾,全校师生都捐了,那时张永弟也捐了两毛钱,谁想到今天自己竟成了捐助的对象。

    拿着钱,张永弟都不知要说些什么,想到平时不在眼的同学会这么踊跃捐款给自己,接着又想到了死去的父亲,嘴唇轻抖蠕动,只感到鼻子一酸,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冯老师他们看着,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话才好,好像被感染到一样,眼睛也有些发热。

    过了一会,张永弟抹了抹眼泪说:“你们放心吧,我会振作起来的,我打算过了父亲的头七才去上课,希望冯老师能跟学校说一说。”冯老师安慰说:“这没问题,休息十天半月也行,只要你有精神就行了。老师呢,也尽量同学校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为你减少一些学费,或者是能免掉你这两年的学费,这样就可以减轻你们的负担,唉,你们过得太苦了。还有,这一星期的上课笔记,周芳说她会帮你记的,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她,不用担心。”

    “嗯,我,我……听到你父亲的消息,我也是很难过,我,我……你,你……请节哀顺便!”周芳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嗯,我怕你在家无聊,给你带来了两部世界名著,如果有空你就看一看,可以打发打发时间,也许对你也有些好处。”

    周芳说着拿出了两部书,一部是苏联作家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部是英国作家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这两部书都是写主人公面对生活挫折的失败,不服输,不气馁,坚强不息,自强自立的精神,可谓是用心良苦。

    张永弟接过书轻轻的说:“谢谢你,周芳。”周芳脸红的摆摆手说:“不……不用谢,你一直都是在帮我,教我数理化,我都没有谢过你呢?”张永弟微笑,周芳对自己的好,真的没话说。当初被侨队打后,她偷偷送了一瓶活洛油和一包创可贴,可以说这是第一次女孩子主动送东西给自己,很多女孩子对自己都是敬而远之的。

    冯老师环视一眼说:“你叔呢?”张永弟说:“他出去收破烂了,六七点就可以回来了。”冯老师又说:“现在你叔不在,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本来我以为你父亲过世了,只剩下你一个人,那天过来就是打算让你到我那去的,但没想到你还有一个叔叔。虽然他不是你的亲叔,却更胜你的亲叔,你呢,也十五岁了,算是半个大人了,你叔说的话你都要听,要懂得孝顺,如果将来你叔有时候发脾气,你不要任性不理,更不要顶嘴,要懂得克制自己,懂吗?我想,他都是为你好,你叔也不容易,老家还有老婆孩子……”

    说到这,冯老师意识到最后一句反而是给张永弟增加心理负担,便停顿咳的一声,又说:“嗯,如果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方便说的,可以来找老师,老师可以做你最忠实的听众,而且还可以帮你出谋划策,解决问题。当然,如果有些事连老师都不方便说的,就可以写日记呀,这可是发泄情绪的最好办法,千万不要把什么都埋在心里,这会让人感到压抑的,痛苦的,懂吗?一定要发泄出来。”

    张永弟点头说:“这些我都懂,如果我惹我叔生气了,他打我骂我,我都会忍的,我虽然叫他叔,但在心里,都已经把他当成我的父亲了。”冯老师欣慰的说:“你能这么想,真好。”说完失神怔怔望着张永弟,眼里出现一丝缅怀的神色。

    张永弟不明所以,轻声的叫着:“冯老师,冯老师?”冯老师回醒过来:“喔,老师想到一个曾经教过的学生,有点走神了。”顿了顿,又带点哀愁的语气说:“她的境遇也挺凄惨的。”周芳欲与求解的说:“是谁呀?我们认识么,现在还在上课么?”冯老师摇头说:“不上了,她都搬回老家了,不说她了,好几年前的事了。”张永弟却插入说:“冯老师,说给我听听吧。”

    冯老师犹豫一下便说:“那好吧。那个学生叫董香玲,九四届的,学习成绩挺好的,住在十五队,她父亲脑子有问题,全家仅靠母亲一人割胶养活全家。”周芳叫起来:“我记起来了,她还有个五岁的弟弟,听说……听说她爸爸爱脱guang衣服到处走?”张永弟说:“我是听过这个人。”冯老师点头说:“她爸爸原来是正常的,是在连队当保安的。后来有一天早上有三个人偷胶水,她爸去追,给人家拿棍子打中脑袋打晕了,那三个盗贼不知怎么想的,就把她爸的衣服扒光跑了,他们真是害死人呀!等她爸醒后,就变成神经的拉?”

    张永弟立即说:“那她爸应该算工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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