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娇媚 第 4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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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嫇被她骂得头痛,怕自己情绪激动又要说出什么绝情的话,先去房里找了药服下,又取了外套,说:“妈,为什么我无论走哪一条路都是错,你要我去和小方谈恋爱,要是最后连他也没有娶我,我是不是就更加该死?”

    她母亲眼睛一眨一眨,没了声儿。

    “妈,我走到这一步,人家总会在后面说三道四,人要是全部听进去,怎么还可能活得下去?”

    危难时等待一双相助的手,何其困难,她已不想再有奇迹,她只想不听、不说、不解释。

    她打电话约常孝铭出来吃饭。

    “嫇嫇,你现在的经济条件也一般,为什么老请我吃饭?”

    他毕竟是个老人,有点社会阅历,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坐在桌子旁对她坦白道:“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就尽管直说,力所能及的一定会帮忙,我是看着你长大的,难道对我也要像个外人一样兜圈子使心眼?”

    苏嫇苦笑:“常叔叔,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你是爸爸以前最要好的朋友,你还怕我会害你不成?”

    常孝铭低头想想,这才笑了:“我老了,整天疑神疑鬼的犯混,你可别笑话我。”

    “哪里,一定是平时工作压力太大吧,常叔叔,现在公司里对你还好吗?”

    “嘿!怎么会好?如果不是还想靠我这点技术能力,他们早把我踹出公司大门了。”

    一提起工作,常孝铭立刻拍着大腿开骂,把平时受的窝囊气一通狠命发泄,他指头点着桌面,一条条向苏嫇控诉。

    “管采购、销售、人事的老人全部撤了下来,更别说财务室的那些人了,都换成了段绫的铁哥们,一群三十岁左右嘴上没毛的臭小子掌握大权,什么事情都干不好……”

    苏嫇脸上只是微笑,不停为他倒酒挟菜,同时把耳朵竖得老高,一字不漏地全部记了。

    等常孝铭喝酒换口气时,她轻轻问:“这些人真是对业务一窍不通?持专业文凭的大学生总不会这么无知吧?”

    “哼!”常孝铭闻言丢下筷子,冷笑,“嫇嫇,有文凭又有什么用?不到工厂里去体验一下,一道道工序做一遍,怎么会明白其中的问题所在?要是不进车间,这些大学生还不如我手下的小徒弟呢,他们知道怎么样选择材料吗?知道国外机器与国内机器的区别在哪里吗?要我看,只是一群光说不练的吃货,偏偏喜欢拿主意装腔作势,受了骗都不知道。”

    “哦?他们受过骗吗?”

    “怎么没有,上次设备部的人提出要去德国进口一辆绞丝机,说是国际最先进的一种机床,花了近十万块美金,又是运输又是安装,机床是买回来了,可到现在还放在仓库里养灰呢。”

    “这部机床不能用吗?”

    “能用,怎么不能用?但是操作人员培训费用没有做过详细预算,机床上的模具也是德国特制的,一套模具要美金二万块,两个月必需换新一次,而且这机床对材料硬度要求特别高,材料太软加工处会卷边生出毛刺,影响到尺寸测量,于是每批材料又多出近十万的开销,这些成本事先都没有人算过,等机床开动后,再想到去算相关费用,连段绫自己都傻了眼。德国人的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咱们用不起,这就叫做——不适合中国国情!”

    常孝铭说得起劲,苏嫇也听得津津有味,始终用眼神鼓励他,更引得他长篇大论不断。

    “嫇嫇,若不是这些哑巴亏吃得太多,公司哪会倒得这么快?现在他们自己也知道是缺乏经验,许多重要合同不得不拿来给我看,从技术上先肯定一下,不是我夸口,若是我哪天在合同上摆他一道,叫他倾家荡产也是可能的,从这点来说,他段绫就该好好尊重我,老老实实发给我一笔养老金。”

    “不错!”苏嫇的眼睛顿时亮了,一直以来,她便有种预感,与常孝铭的老交情不能断,这个念头时隐时现,常常在她脑中盘旋,可略一细想,又说不出个大概所以然,而今天的一番交谈,却令她蓦地豁然开朗。这一句话,已经在她心里播下种子,迟早会抽出枝条,叶茂花盛。

    她温柔地听他发牢骚,自从段绫接管公司后,常孝铭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为了区区两千多块的工资收入,委屈在不懂行的毛头小子下讨生活,眼看原先的朋友纷纷散尽,各自为生计奔波苍老,除了苏嫇,他甚至找不到倾诉的人。

    他低了头,常常凝视杯中清酒,满脸郁闷苦涩难言,然后一口气全灌进喉咙去。

    “常叔叔,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愿望是你们小孩子的事,我现在只想拿到养老金,之所以还这么拼命地替段绫干活,只想能替公司再赚点钱,他心里到底有个数,退休时大家坐下来将心比心的讲道理,我不信他就一点人性也没有!”

    “常叔叔,你看段绫对我做的这些事,你觉得他还会有良心吗?”

    “……”

    常孝铭很快地醉醺醺,却又不是那种放肆大胆的醉汉,苦恼人容易遇酒而倒,于是更苦恼,他用力捏了杯子,埋头喃喃说个不停,连苏嫇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只好叫了辆出租车送他回家,又多给了司机十块钱,请他一同把常孝铭扶上楼。

    “常叔叔,你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因我而起,爸爸虽然不在了,可还有我,你总会拿到养老金的。”

    这是苏嫇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半夜十一点,她还在街上游走,萧镇电话来之前,她正在想,原来,这就是责任。

    亲手种下的毒果,殃及路人,就必须亲手去拔除掉,若不是当初她一意孤行,令段绫有机可乘,就不会有接下来的这许多事,选错男友本身并非大错,错的是,因此连累波及到无辜的人。

    而萧镇是如此四平八稳的男子,喜欢女朋友穿套装、头发不长不短只长到肩上,脸上淡妆清雅可人,性情一定要温和娴静,办事处世中规中矩。所以当得知她此时还在外面后,他很担心:“这么晚你还在街上走?真是太危险了,人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可以打的回家。”苏嫇说。

    被拒绝后,他似乎有些不悦,可还是柔声叮嘱一番,又关照她勿必到家后发消息确认,这才挂了电话。

    苏嫇立在街旁,左右环顾,并没有见到出租车的影子,这样也好,她慢慢地沿着路灯向前走,夜色这么静,淡黄色的光晕罩在脚下,一步一团,安然寂寞,却又万分充盈,这个时候,她不想萧镇来打扰。

    生命这么短,生活那么长,只有在暗夜行走的时分,才是完全为自己,放肆而畅意,没有任何责任与标准因素牵绊。

    放肆是,众人向东,你却往西;众人噤声,你开口大声歌唱;众人集聚,你偏偏独自临街起舞。

    放肆是,抛弃童话,颠覆美满,以单个区分于群体。

    放肆是,大众眼中的一种罪过,虽然或许你并没有因此伤害到什么人。

    苏嫇抬了头,向着墨蓝色星光点点的天空,重重叹一口气。

    与萧镇在一起,有荣耀,也有委屈,如果她能更爱他一些,这点委屈便能忽略不计,可就是差了这一点爱,不尴不尬,感情捉襟见肘。

    就是差了这一点点爱,在午夜最寂寞脆弱的时刻,她并不想见到他。

    模糊的,苏嫇想起以前听同事说过的一个故事:某女从小家境不佳,父亲又染了急病,住在医院需要一大笔治疗费,女子无奈下,就对朋友说,如果谁肯出这笔钱就嫁给他。果然有人伸出援助之手,是以前曾经追求过她的一个旧同事,人很厚道,又有高薪,只是相貌很差,是个秃子。

    故事的结局颇费了些纠葛,虽然投入了一大笔钱,女子父亲还是不治而亡,丧事办完后,女子却突然失踪了。直到半年后,在另一个城市里有人遇到她,已经找到了新工作,立刻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旧事,众人骂声一片,谴责压力下,终于,女子极端地选择了割腕自杀,人们在她的尸体旁找到整理打包的行李,临死前,她仍在犹豫是不是该履行承诺。

    重要的是履行责任,怎么样履行并不重要,履行责任的当事人今后是否幸福或不幸也不重要。

    苏嫇垂下头,突然想哭。

    什么时候开始,她会为了这个故事哭泣,当年听到时,她只是说:咦,真是想不开。钱怎么可能与爱并存,这样的问题也想不通?

    现在,她似乎是想通了,她只是控制不住地要哭泣。

    回到家已近十二点,苏太太没有睡着,眼皮耷拉地走出房间,问:“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和小萧在一起?他用车载你回来的吗?为什么我没有听到楼下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苏嫇觉得自己快要被母亲逼疯了,只好关了门到房间里沉默下来,隔着墙壁犹听到母亲在那头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不想跟我说话?

    她只好再关掉灯,黑夜里,慢慢褪下衣服,窗帘处有一道缝隙,月光透进来,洒在裸露的肌肤上,雪白、冰凉、干干净净,苏嫇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身体竟像是具尸体一样。

    她陌生地看着它,木然的,取出手机,给萧镇发了条短信:平安到家,勿念。

    然后,关了手机,上床睡觉。

    连梦境也变得越来越真实,梦里的萧镇像苏太太一样盯在她身后问:“为什么不要我陪你?为什么发信后不等我回复?你是不是不爱我?不想跟我多话?”

    清晨醒来,只觉无比颓废低潮,昏昏沉沉,指尖发麻,嘴角僵硬至不能微笑,苏嫇烦躁地抓了头发,自言自语地说:“我需要一点点改变。”

    无所谓好坏,只要能打破周遭世界的茫然与不可理喻、按部就班,甚至挖出表象身后的残酷,也好。

    段绫却不这么认为,他是始终要好,万事如意。

    自接手盛萌公司后,虽然效益始终不尽人意,但年轻人意气风发勇往直前,并不把这点挫败看在眼里,他把一切失误归咎于产品老化,跟不上市场需求所致,于是另筹资金着力开发新项目,且自认为手段独到思路十分正确。

    闲暇时,与各路风情女子约会,从夜总会小姐到白领淑女,无不手到擒来。

    女人可以常常更换,习惯却一成不变,早上,他喜欢带女友去海伦酒店吃西式早餐。

    皮肤白腻的丽蒂亚长得很具古典美,是一家涉外公司的行政秘书,段绫与她的外国老板眼光一致,特别钟意她娇小柔媚的五官与身材,玲珑小巧如玉坠,穿了件旗袍便可以走到古画里去弹琴吹箫。

    而事实上丽蒂亚说得一口流利美式口语,办事泼辣大方,完全与外表不相关。

    她喜欢倚在段绫怀里,当众用红唇与他缠吻,舌头纠缠时,段绫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雅诗兰黛绿茶香氛,若隐若现一抹清香,十分优雅含蓄。

    想要把古典与现代这一对矛盾体配合默契,运用到恰到好处,没有点聪慧与手段是不行的,丽蒂亚显然与他以往相交的女子不同,除却肉欲满足,她时常能带给他一些商界里的小信息。

    比如此刻,她一边浅浅啜了口咖啡,一边随意地问:“你平时有没有与萧氏银行打交道?”

    “当然,我有笔贷款就是那里做的。”

    “萧铭萧恩还是萧镇经的手?”

    “是萧镇。”

    “哈,原来是他。”她放下杯子,展齿一笑,“萧家最难对付的人只有两个,萧申与萧镇,一个是油滑滑叫人摸不准路数,另一个却是四平八稳没有空子可钻,你要是见过他本人,就明白什么是公事公办的阎王脸了?”

    “不错,我还真见识过他这张铁面无私的脸孔呢。”段绫苦笑。

    “前几年我有个姐妹倒是挺看中他,想高攀上去,可惜萧镇眼角也不扫她,还当着一群人的面前让她下不了台阶。她暗地里赌他是个GAY,迟早要露出马脚,专等着看他的笑话,这下终于要失望了,听说萧镇最近有了新女朋友,据说作风变得与以往不同,十分认真巴结,专送玫瑰花讨她欢心,估计这次是玩真的了。”

    “最最气人的是那女人好像不是什么名门淑女,家境工作都很一般,无论哪一样比我姐妹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这次肯定是要气到吐血。”

    “哦。”段绫只当风月八卦听,毫不在意,招手叫人买单,〃奇〃书〃网…Q'i's'u'u'。'C'o'm〃今天他约了人去郊区工厂看锻铝样品,载了丽蒂亚去公司后,自己调转车头准备出发。

    早上交通繁忙,大道上发生车子追尾事故,当事人谁也不肯让步,下车当街起了争执,立刻引发堵车大潮,段绫车子被牢牢夹在车道动弹不得。

    有些人永远不能停下来,行动一受阻便要烦躁不堪,困在小小的车座上,段绫一口气打了十来通电话,近一个小时后车子仍在原地不动,他索性开了车窗东张西望。

    时间还早,阳光洒在高楼玻璃上到处亮晶晶的光,隔着街道人流,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缓缓走过,记忆里苏嫇最钟爱的衣着是黑白两色搭配,雪白的西服上衣与黑色修身长裤,她穿这样的衣服时会显得特别清秀干练。

    十一

    苏嫇赶着去为王科长买生日蛋糕。

    拍马屁是办公室的永恒主题,但到了付诸于行动时,徐大姐一拍手:“小苏,女孩子最喜欢吃鲜奶蛋糕,这种买蛋糕的好事,还是交给你办吧。”

    她笑眯眯地点着头,苏嫇倒像是得了份肥差反欠她一份人情。

    无可奈何,忍着气,走出大楼,蛋糕店离公司有些路程,难得上班时间游荡在外,居然有种散漫的悠闲感。渐渐的,她消了气,看道旁开出了五颜六色时装店,叽里呱啦的流行音乐中,果冰机咯喳咯喳地慢慢绞动。

    生活还是美丽的,充满了小小的欢乐,苏嫇对自己说,旁边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正费力地啃着只大苹果,她忍不住要微笑,一侧脸,却看到了段绫。

    为什么老天要让旧情人重逢?尤其是怨侣,各自怀了鬼胎隔街相望,哪里会有半分诗情画意?

    苏嫇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几乎要喷火。

    倒是段绫嘻嘻一笑,毫不在乎。他坐在车中凝视她,眼里三分挑衅七分嘲笑。

    他穿了件白色丝棉衬衫,阳光下颈上细细一条白金链,链坠是块新疆羊脂玉观音像。人在得意时肤色毛发都柔软光洁,脸上神采飞扬,俊秀不可形容。双眉挑起一高一低,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他的眼睛似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苏嫇,你吃了亏又能怎么样?”

    苏嫇一动不动,心底却似在翻江倒海,她前世必是欠了他,以致于衰败低微至此,一切厄运遭遇,再无第二个解释。

    两人目光僵持良久,一直到车流再次蠕动,段绫松开离合器,缓缓从她面前经过。

    “你能把我怎么样?”他始终是这样笑,笃定地,甩甩头发,从她面前驶过去。

    不需要理会、考虑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当她消失于视线后,他甚至不再想有关她的问题。对于段绫,苏嫇只限于曾经遇到的一件好工具,为他掘到了第一桶金。【 www。shubao3。com , TXT论坛,TXT BBS,搜刮各类TXT小说。欢迎您来推荐好书!】

    金子到手后,工具当然立即抛在脑后。

    他精神抖擞地,吹着口哨,去工厂看新品。

    苏嫇站在原地,双腿如灌了铁,抬不起来,却又慢慢地发麻,小男孩早吃完了苹果,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奇怪地歪头看着她。

    苏嫇茫然地与他对视。

    曾经何时,她也是娇艳自信的高傲女子,穿条发白的紧身直筒牛仔裤,一件宽落落的七彩毛衣,潇潇洒洒地从校园里走出来,脸上一丝化妆也无。

    彼时她喜欢用橡筋束起长发,额头上有些许留海,姿色气质俱是上乘,转过头去,在男孩子的口哨声中一笑,唇上颜色天然,似一朵半透明的粉红色玫瑰花。

    她以为,自己可以将生活打理得很好,可以一辈子无往而不利,永远有轻松的口哨、热烈的注视与和煦的风。

    但时光像是褪色剂,泼上来,将一切朱红柳绿融化,不知不觉,再回首时,只剩下人面苍白黯淡,怯生生立在老地方,明媚鲜妍不再。

    苏嫇失魂魄起来,突然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出来。

    为什么要有始?为什么要有终?还有这所有纷至沓来的痛与恨,为什么要存在?为什么要延续下去?

    她渐渐嘴唇发干,转而去街边花坛坐下,风很柔,似有层看不见的轻纱飞扬从脸上拂过,花坛里零星生长了些不知名的小花,嫩黄色,小小的花盏随风摇曳。

    回忆起方才段绫的眼神,苏嫇不由自主地,身体像花茎一样轻轻颤抖,然而一低头,却又听见胸膛在哭泣,闷闷的,绝望与激烈的声音。如果那里有伤口,血早已流淌湿了一身,她甚至可以感觉那种腥热,随脉搏扑扑跳动,浑身冰凉如死。

    她勉强站起来,去旁边小店买了包烟与火柴,夹在指上点燃。

    此刻,如有奇迹,她愿意深信不疑;如有战争,她愿意参与杀戮;如有恶魔,她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

    无论怎样,只要能,保证,今日一切将永远不再回来。

    她从未如此渴望报复,从未像此刻般焦躁等不及。虽然空气中隐隐有花香,鸟儿在远处鸣唱,风景呈美丽浅金色,而她视线里只余他临去时那一瞥,暴怒并不是大众情仇式的轰轰烈烈,暴怒是伴了毒液汩汩流窜的,苍凉之火。

    当你真正发现它的存在,它已经,燃尽一切可燃。

    待呼吸平静后,她熄了烟蒂,继续往前走。

    拎着包装精美的蛋糕上楼时,苏嫇看见楼梯拐弯处镜子里自己的脸,光线里,并没有表情,和每一个上楼下楼的人脸孔一样,看不出有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真奇怪,她想:人脸是表情最丰富,因此,也显得最虚假。

    或者说,生活本身是一场骗局。

    上楼后,立刻打电话给萧镇,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晚上有空吗?”

    “咦,我前几天同你说过,今天晚上有个朋友聚会。”

    “不,我没忘记。”她笑笑,索性挑明道:“我只是奇怪,什么样的朋友聚会我不能一齐去?难道是不方便同我出现在公众场合?不要紧,如果确实觉得有顾虑,其实可以不必麻烦。”

    声音很平静、温和,然而毫无商榷余地,萧镇在电话那头吓了一大跳,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拼命解释说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怕她不熟悉环境,会感觉不自在。

    “我总要认识你的朋友,萧镇,你说对不对?”

    “是,是。”他点头不迭。

    “下班后来接我吧,我想先回家换件衣服。”

    “好。”]

    苏嫇有一只很大的壁橱,整整一幅墙壁的空间里,收了许多她以前钟爱的衣服。

    她分明记得自己有一件白色的纱衬衣,细细的腰身,领口与袖口处有大片奥地利手工绣花花边,半透明的衣料上,缀满点点白色的芝麻点。

    因为太精致美丽,所以收得极好,珍藏到,甚至都没有穿过一次。

    她去房间里换了衬衣,仍是配式样简单的黑长裤,衣裾轻盈似驻了蝴蝶,苏太太受到感染,情不自禁跟在后面,追问:“嫇嫇,穿得这么漂亮赶去哪里?”

    “是朋友聚会。”苏嫇笑盈盈,转过头伸手把母亲的头发捋到耳后去,一眼瞟到几根白发,忽然敛了笑,轻叹道,“妈,放心,我会越来越好的,你也要开开心心过日子才对。”

    “哦。”苏太太没有听懂,眼睁睁看她下了楼,隔着窗台,一辆浅灰色轿车在夕阳下发光。

    在车里,萧镇像着了魔,看苏嫇慢慢上了车,白色的衣衫优雅似一个梦。

    他喃喃地,只剩下一句话:“这件衣服真漂亮。”

    “难道只是衣服好,人就很丑吗?”苏嫇瞪他一眼,又嫣然一笑。

    “是,是,人最漂亮。”

    他喜不自禁,自确定关系以来,苏嫇始终对他忽远忽近,温婉而失之热烈,如果他进一步,她必退缩,而今天突然这样主动示意,难道是决心接收他了?

    他只觉心头甘美难言,喜孜孜地发动引擎赶去酒店。

    一整个晚上,苏嫇都在微笑,萧镇的朋友都喜欢她,说苏小姐很秀美文静,说话打扮不偏不倚,绝没有半分错处,一看便是个聪慧女子。

    他们叫了半打红酒,倒在水晶玻璃杯里,喝到半醉时,萧镇在桌下把苏嫇的手握了一下,借了酒意与热闹,他眼里充满喜悦,道不尽的得意舒畅。

    也许是错觉,苏嫇坐在原位,只觉眼前光线突然强烈,她没来由地一惊,又像是舞台灯光骤然亮起,所有的人都屏息静候,等她终于上台出演,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热闹,她原来也可以演一出喜剧,观众必定会笑,并且鼓掌,一切,只要她愿意。

    人很多,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她慢慢地,将手从桌下露出来,上面还握着萧镇的手,于是微笑,把它凑到自己唇边,吻一下。

    众人哄然叫好,有人抽出酒店装饰的鲜花红玫瑰,将花瓣洒在他们身上,萧镇呆住,随即清醒过来,凝视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更紧。

    朋友们果然鼓掌起来,有人在耳旁隐绰绰地说:看,这就是爱情。

    爱情?苏嫇茫然莫名,这是她第一次卖力演出,站在生活的舞台上,人的确需要美貌、聪慧、意志与热情,如果倾力而为,便仿佛真的有感情。

    或者说,舞台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她与萧镇的关系因这一夜而突发猛进,不到一个月,两人已发展到形影不离,萧镇甚至带苏嫇去见家人,关于她的背景来历,他并没有刻意隐瞒,也隐瞒不了什么,早有好事之徒将其细节传达到萧家上下,好在萧镇父母是50年代的留洋大学生,胸襟豁达,公开表明不会过分干预子女的私事。

    可是苏嫇还是受到置疑,坐在萧家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萧镇的表弟萧申向她微笑说:“我一直很佩服那些真正聪明的女孩子,只要一点点机会,她们就会令自己从人群里脱颖而出。苏小姐,你是不是一直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至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容貌清秀身材挺拔,衣着简单舒适而优雅,乍一眼看上去,不像是金融业青年才俊,倒像是大学里文艺社话剧团执笔奋书的才子。

    闻言后,苏嫇仍然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姿势不变,脸庞却已绯红一片,他明显是在影射她的功利心。

    见她神色尴尬,萧申笑得更温和,问:“苏小姐,你在想什么?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他的声音很轻,面上始终带笑,坐在不远处的萧氏夫妇并没有听清楚,只看见两个年轻人和睦相处,仿佛相谈甚欢。

    也难怪,这么优秀的男子平时早被女人惯坏,萧家子弟都是含着金钥匙生下的幸运儿,看待周遭环境时总以为遍地邪恶,每个上来结交的女子都心怀不轨。

    同样口气暧昧的刻薄话苏嫇不是不会说,但此刻却怎么也吐不出口,心底深处,她知道萧申说得不错,她坐在这里,百分之七十是为了萧镇的财力地位。

    她咬了咬嘴唇,维持沉默。

    萧申见她下不了台,便不再继续刁难,略略客气了几句转身离开。

    迎面时与萧镇相遇,萧申从他手上水果盘里挑了片雪梨含在嘴里,眨眨眼:“想不到大哥对女朋友这么体贴入微,连这种小事也要亲力亲为,苏小姐一定知道自己这次是挖到了宝。”

    这句话说得响亮,大家听都哈哈大笑,只有苏嫇知弦外之音,他仍然在讽刺她。所以当萧镇把水果盘递到她面前时,她摇摇头,不肯接。

    真悲哀,这年头的拜金女郎也不好当,或许除了萧镇,其他人每一个都是这种想法,萧申是年轻气盛藏不住话,而他们却是不肯说出来,捂在肚子里,专等了她不在时相互交流,彼时不知道会有多难听。

    苏嫇一整日如坐针毡,不论何时,背后似有冷风刮过,是萧申不屑的目光,还有无数只隐绰绰的手指头,点在脊梁骨上,很寒。

    可一回家,苏太太却是眉飞色舞,拉着她手一个劲地问萧家如何如何,未来的公婆是不是好相处?房子够不够大?有没有刁钻古怪的姑嫂关系?

    苏嫇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么兴奋,脸上一层喜悦的光,不住说:“嫇嫇呀,这户人家是不错的,小萧这么不计前嫌地对待你,以后你一会有好日子过。”

    苏太太完全是个老式妇女,她心中女人的康庄大道,是平平安安嫁人然后相夫教子,说萧镇好,倒也不是为了看中他的钱财或地位,只是因为他不在乎苏嫇的过去。

    苏嫇细细地回味母亲的话,摸索到源头,听明白了,原先的委屈闷气渐渐烟消云散,真是的,难得有人不计较她的离异和疯癫,包容她之过往一切,她还想怎么样?世上有那么多对夫妻,有几对男女是为了真正的爱情才结婚的?苏太太自有苏太太的实惠道理,至少,她是真正为了女儿好,希望她能找到怜爱照顾她的丈夫。

    “妈,我知道了。”这一次,苏嫇没有和母亲顶嘴,回顾以往,母亲的话似乎总是尖刻多过悦耳,可这样的尖刻又与别人不同,想来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用血淋淋的事实打击她,令她自痛中看清现状,因为爱,才会生出痛,若换了萧申等不相关的人,他们冷言冷语或阳奉阴违,才不会去费力与她正面交锋。

    十二

    从某一点来说,萧镇无疑是个体贴入微的男朋友,他甚至固定每月陪苏太太吃三顿饭,间或送她各种精致奢侈的小礼物,从施华洛世奇彩色水晶胸针、翡翠玉石耳坠到复古手工流苏披肩。

    有哪个女人可以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小东西?苏太太喜笑颜开,拉着苏嫇的手不住问:“好看不好看?会不会太鲜艳?有人说我披了这条披肩显得很有身价。”

    苏嫇只是点头赔笑,自萧镇出现后,母女之前敌对情绪大大缓和,苏太太现在只觉得女儿听话又孝顺,再不叮嘱着她吃药或是看病,生活仿佛正在逐渐走入正轨。

    虽然一切事情发展顺利,苏嫇仍然坚持学习财务知识,她新报名参加了会计资格考试,有时约会也不忘记把难题带在身边向萧镇讨教。

    “难道你想转行当会计?”萧镇取笑她,又道,“也好,以后干脆换工作来我公司当秘书,省得我一忙便看不到你。”

    说得苏嫇白他一眼。不过萧镇的确是忙,白天上班晚上参加各类应酬,两人常常只能以电话联系。每天早上八时、下午五时、晚上八时,他分别给苏嫇打一次电话,只是问些吃饭休息人在哪里的小问题,每次不超过十分钟,但持之以恒风雨无阻。

    他偶尔劝她:“不要整天闷在家里,有空就和丽雯欣然萧申他们一起玩,大家年纪都差不多,一混就能熟了。”

    他这是要她同其他萧氏子弟搞好关系,苏嫇咿咿哑哑地嘴上应了,暗地里皱眉头,只要一想到萧申那双嘲笑的眼,她是情愿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萧镇见她懒洋洋口是心非,索性代她办了张健身俱乐部会员卡。

    “嫇嫇,你不是常抱怨头颈酸吗?为什么不去参加健身?离你们公司很近,交通路线非常方便。”

    他终于哄她动了心,去俱乐部看环境,果然是一家装修高档功能齐全的健身俱乐部,一楼是酒吧与西餐厅,二楼以玻璃门间隔出器械房、各类健身室、攀岩馆与室内游泳池,三楼专门教舞蹈,桑巴、拉丁舞与奔放明媚的弗拉明哥。

    楼外还另设了室外网球与游泳池,有高佻活泼的健美小姐候在大门口,苏嫇才一探头,立刻笑吟吟迎过来招呼她。

    先请到楼下咖啡厅小坐,苏嫇出示了会员卡,立刻分派了名健身教练,引到二楼做体能测试,立刻为她量身定制了一整套运动计划。

    所有人都是运动行家,口齿伶俐头头是道,到了这个时候,苏嫇只好全盘接受,他们为她安排了Hatha 瑜伽与Cardio Cross有氧课程,叮嘱她一周去三次,请假时务必以电话通知。

    好不容易商量妥当,下楼时,有人在身后叫她:“苏小姐。”

    一回头,居然是认识的,就是那位在婚礼上被她搅了局的萧丽雯小姐。

    想到那晚的失态,苏嫇大是心虚,脸上不免有些讪讪的,勉强问:“你也在这里健身?”

    “当然。”萧丽雯笑,“难道萧镇没有告诉你,这间俱乐部也是属于我们萧家名下,不光是我,萧申萧睛萧欣然没事都喜欢泡在这里。”

    苏嫇听得睁大眼,叫苦不迭,这才知道上了萧镇的大当,他竟然把她骗进了萧氏大本营。萧丽雯想必得了表兄的嘱咐,过来拉住她手,道:“今天倒真是个好机会,连萧铭这个大忙人都在酒吧喝咖啡呢,来,我带你去和他们会合……”

    苏嫇欲推辞,可手已被她拉了,无奈,只好和她一同下了楼。

    才进酒吧,便看到昏黄光线下,几个衣着时尚的男女聚在金棕色丝绒沙发上,今天萧申穿了件意大利乔治白衬衫,朦胧光晕中眼波如流星,面上有种淬玉似的白,清秀而高傲。

    他一眼瞥见到苏嫇进来,呆了一呆,却又立刻笑起来。

    才与他一照面,苏嫇觉得自己是头也要痛,年轻俊美的男子本身有种傲气,伤人于无形,何况他一直针对她,语带双关百般侧击。

    只见萧申从沙发上站起来,略略欠身道:“想不到苏小姐也来了?真正是稀客。”

    苏嫇突然有了种想逃的冲动,可手臂被萧丽雯挽了,动弹不得。

    “可不是,苏小姐也算半个萧家人了,当然要经常和我们走动走动。”萧丽雯清脆地说,不知是不是苏嫇多心,总觉得她的声音有些古怪。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穿牛仔裤的是萧睛,吸烟长发的是萧欣然,那边坐着打手提电脑的是萧铭,萧申你是早认识了,我们祖父生了五个子女,所以我们表兄妹共有八个,除了在法国和匈牙利留学的萧雪华和萧瑜,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萧睛是个头发微卷娃娃脸的大男孩,很友好地向她打了声招呼,萧铭与萧欣然却是懒懒的,前者始终只关注眼前的手提电脑,键盘声不住滴答敲击,后者挟了支烟,冷眼看着她,许久,才从嘴里袅袅地吐烟雾。

    萧丽雯把手一指苏嫇,活泼地道:“这位苏小姐可是个厉害人,就是她在我的婚礼上当众打了何学轩的耳光。”

    她一边说一边笑的花枝乱颤,不等苏嫇发话,上来把她肩头拥了一下,“只是开个玩笑,你可别生气呀。”

    苏嫇后背慢慢渗出冷汗,她终于明白萧丽雯有多恨她,今天晚上估计要在劫难逃。眼看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并没有人请她入坐,她直挺挺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偏偏他们还在同她说话,萧申含笑在萧丽雯头上拍了拍,道:“我们这群人平时疯疯癫癫惯了,难免说话放肆一些,苏小姐这样文雅精明的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苏嫇这次连声音也没有了。

    最后,还是萧睛给了她个下台阶,他在身边挪出块空地示意她坐下,又问她要喝点什么饮料。

    “不麻烦了,我坐坐就走的。”苏嫇说。

    “为什么这么急着走?萧镇今天陪花旗银行的人吃饭,苏小姐不会另有约会吧?”萧丽雯有一双天真明亮的大眼睛,所以特别喜欢盯着人看,像是要看到人心里一样,她柔声道,“听萧镇说,苏小姐以前颇经历了些坎坷,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怎么今天这么拘束?莫非是嫌我们太无聊,所以无话可说?”

    她终于说到经历两个字,苏嫇猛然抬了眼,每一根汗毛都剑拔弩张,女子对女子的感觉最敏锐,萧丽雯正一步步在接进靶心。

    不出所料,果然,只听她向左右说:“段绫那个人我也是见过的,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听说对下属态度恶劣张嘴就骂,自己又不懂业务门道,在同行里口碑很差,那样一个人,根本不是善类。”她话音未落,埋头打字的萧铭便从鼻子里哼出来,“那种人也配做生意开公司?当午夜牛郎还差不多。”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连冷漠的萧欣然也冷冷地笑。

    苏嫇脸上火辣辣地痛,虽然她已经和段绫没有关系,他是她过去染上的污点,可现在这摊污点又展在面前,成了别人取笑她的把柄。

    “咦,苏小姐,我说错什么话了?为什么你脸色这么差?”萧丽雯语气关切无比,凑近来细细看她面孔,笑,“我们都是有嘴没心讨人嫌惯了的,只有萧镇和萧睛最忠厚周到,记得小时候,有一个人三天二头上门借钱,大家统统都不给那人好脸色看,只有萧镇和萧睛肯给他倒茶送点心,陪着一坐就是半天,气得祖父直骂他们笨,倒是祖母常说施比受有福,可我要说,苏小姐,得到萧镇那样的男朋友,这里最最有福的人还是你。”

    她盯住苏嫇不放,追问:“对不对?苏小姐?你说话呀。”

    平时在暗地里,他们一定已把她评头论足批驳个够,故没有人觉得这话过份,纵然酒吧里光线黯淡,苏嫇的窘态仍无处可藏,她努力抬起头,却看到萧申把一只手撑在唇边,眼里似笑非笑。

    一瞬间,苏嫇胸中似有股无名之火燃起,将酒吧里每个人脸上表情照得通亮。

    眼前这群男女如一年前的苏嫇一样,娇生惯养丰衣足食,自出生起便有人把锦绣前程铺满足下,天使之所以意乎寻常的美丽,大多是因为天真无知,只是他们有什么权力来刺激羞辱她?有什么权利用这种幸灾乐祸的目光与她对视?

    她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热血上涌,而嗓音却是淡淡的,像是隔壁传来的别人的声音,平静道:“不错,和萧镇在一起确是我的福气,一年以前我还很天真,以为人所区别的,只是富有贫穷美貌丑陋之分,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我终于认识到,只有当一个人不去时刻记得自己的优点,当他明白不可以歧视贫穷与丑陋,不可以见高就拜见低就踩时,那样的一个人,才能用来结交为朋友或托付以终身。”

    萧丽雯眨眨眼,顿时噎住。

    这次轮到苏嫇盯住她,轻轻追问:“萧小姐,你说,我这样的择偶观点是不是正确?

    “哈哈哈。”有人仰天大笑起来,萧申甚至已经在鼓掌,“好,苏小姐真是会说话,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萧镇要喜欢你了。”

    萧睛毕竟是老实人,睁大眼说不出话来,那头萧铭已经忘记了打字,他推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愕然看她,而萧欣然在暗处低声说了一句,“苏小姐果然有点意思。”

    一不做二不休,苏嫇索性站起来,乘胜追击道:“萧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嘴无心,而我却是个有心无嘴的人,对于看不惯的人和事,我常常是直接动手多过废话。比如,何学轩那个耳光我就打得痛快又解气,并且,从来没有觉得做错过,萧小姐,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好在我要嫁的是萧镇,没必要同样得到萧家每一个人的欢心,以后如果在路上见面,请不要勉强打招呼,我并不在乎你是不是给我面子。”

    说完话,她马上举步离开,这些日子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条经验,就是见好就收,许多时候,一走了之等同于釜底抽薪,是交际圈里最厉害的杀招。

    还未走出大门,袋子里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起来,是萧镇每晚八点的例行电话。

    “你人还在俱乐部吗?”他问。

    “是。”

    “呵,喜不喜欢那里的环境?有没有遇到丽雯他们?嫇嫇,只要你再和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其实他们只是群小孩子,很好相处。”

    “是,他们的确是群小孩子,而且非常容易相处。”苏嫇微笑,“放心,我已经和他们打过交道,大家的态度都很客气。”

    “真的?”他惊喜,“嫇嫇,我知道丽雯与小申说话很冲,但他们绝对没有坏心,等你以后更了解一些,就会发现他们都很真诚可爱。我喜欢看到你和我的家人和睦共处。”

    “好的,我一定会努力和他们搞好关系。”苏嫇道。

    挂了电话,才要走,有人叫了一声:“苏小姐。”

    萧申叉手立在身后,见她气呼呼地转身,忙说:“嗨,苏小姐,火气不要这么大。”

    苏嫇警觉地看住他,所有萧家子弟里,只这个人最难对付,你说他平易近人吧,一开口每个字都像是刀子;你说他骄傲冷漠吧,偏偏有时又特别百无禁忌,态度变化难以捉摸,真正只有刁钻古怪才能形容。

    “怎么,萧先生是特意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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