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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冷漠吧,偏偏有时又特别百无禁忌,态度变化难以捉摸,真正只有刁钻古怪才能形容。
“怎么,萧先生是特意追出来骂我的吗?”她咬着嘴唇冷笑,“不要紧,你们都是有嘴无心的,无论什么丑话但说无妨。”
“咦,你还咬着这句话不放呢,女孩子略微小心眼一点是可爱,太专注了便是心胸狭窄,苏小姐,萧镇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他走过来殷勤地替她拉开玻璃大门,继续道:“下个星期五是萧欣然的生日假面PARYT,萧镇很希望你也能参加,苏小姐,现在我正式开口邀请你,到时别忘记和萧镇一块来呀。”
“……”苏嫇哪里听不出问题,明明是萧镇讨来的入场券,心里当然一百万个不愿意,可想到萧镇的苦心,又不能开口拒绝,只好忍气瞪着他。
“你怕什么?萧镇也一起来的,难道我们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吃掉你?”他立刻抓紧机会嘲笑,“苏小姐,咱们不必虚伪了,我们确实很讨厌你,而你也根本很厌恶我们,一切只是应酬,给萧镇一个面子,如果你想嫁给他,这点台面功夫是肯定省不掉的。”
他一手已拉开门,不等她开口说话,自己大喊一声:“苏小姐,不送不送,有空千万记得来玩哟。”
门口接待处的健美小姐们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苏嫇气到脸色发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已用力一顶她后背,竟把她推出门外。
大门随即关上,萧申隔着玻璃门向她做了个抱歉的鬼脸,立刻返身上楼,苏嫇郁闷到内伤,立在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她既不能回去找他理论, 又不能若无其事地走开,转过头,外面已是黑夜,城市里灯火堆积如宝山,晚风清朗宜人,苏嫇在原地站了近五分钟,才抬起头,朝天空最深处,深深叹气。
十三
萧申虽然满身玩世不恭,可有一句话却是说得中肯,无论苏嫇怎么要强,台面上的功夫却不能忽视,星期五晚上,她果然和萧镇一起去参加萧欣然的生日PARTY。
PARTY办在城市郊外,这一段时间白领间非常流行借二层楼的海边别墅做舞会,下班后萧镇又开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才到达目的地,因为没有收到请帖,事先也没有人跟她说什么着装规则,苏嫇只得穿了一件雪纺纱波西米亚白底玫瑰的裙子,外面罩了白色小西装,可一进别墅,却发现女孩子们都穿着纱与缎子的小礼服,极其华美隆重。
她们都戴了各式各样的面具,天使魔女孔雀或妖颜魅影,一进大厅,满目都是五彩流动的丝绒羽毛绸布珠串,苏嫇便有些发呆,萧镇向她解释道:“别怕,欣然最喜欢搞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上次还办了个PARTY叫‘鬼影幢幢’,一大群人扮髅骷披白布,根本就像是群魔乱舞。”
萧欣然正立在大门旁迎宾,今天她穿得十分别致,一件杏色斜肩低胸软缎长裙,裙摆抖开来足有50码的布料,更衬得人丰胸纤腰亭亭玉立,画长长眼线深绿色眼影,头上是优雅简洁的法式髻,发间隐隐有水晶别针闪亮。
这种打扮苏嫇只在电影与画报上看过,眼前一花,像是进入了十八世纪西班牙宫廷。
“苏小姐怎么没有戴面具?”萧欣然额角处用金粉绘了朵线条纤丽的晚香玉,臂上杏色软缎手套长至肘部,一手拿了柄半脸金色埃及艳后的面具,一手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人捧了只银盘过来,上面大大小小各色面具。
“慢,这些东西太粗糙了,苏小姐好歹是自己人,怎么能戴这种大众货。”萧申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把银盘挡开,他穿了一身黑丝绒休闲西服,里面是细麻白衬衫,领口满是层层叠叠的褶边。
“大哥。”他一手搭在萧镇肩上,一手挥开旁人,又向苏嫇展齿一笑,“放心,苏小姐的面具是我负责安排的,花色做工包你满意。”
萧镇哪里知道他们的心思,听了这话很是高兴,拍拍他肩,“小申,还是你最有心。”
萧申只是笑,看着苏嫇眼里有晶光一转,苏嫇忍不住悚然一惊,不知道这次他又要用什么花招消遣她。
却见他不慌不忙地把他们引到楼上小客厅,萧丽雯与萧睛都坐在那里,见他们上来,萧丽雯向萧镇点点头,眼角也不扫苏嫇,马上拉着萧睛下了楼。
萧镇立刻起了疑心,问萧申:“丽雯这副德性是摆给谁看的?”
“大哥,丽雯正在闹离婚,心情难免会不好,你何苦对她挑剔呢,随便她去吧。”萧申淡淡地,几句话就把话题结束,他从桌上取了只扁扁的软缎包裹,打开来,是一抹极其精致的红色羽缎面具。
苏嫇只看了一眼,火气便往上冲。那面具虽然美仑美奂,却是只妖媚的狐狸脸,眼角高高挑起,无比轻佻美艳。
“咦,真漂亮。”萧镇伸手接过来,薄薄地摊在手掌上,的确做工精细,上面一个针缝也不见,轮廓处缀了极细的人工钻石,在灯光下散出淡淡光晕。
“当然,这可是我从巴黎的古董店里收来的,也不知曾经戴在哪一个王储情妇的脸上。”萧申说。
苏嫇听得明明白白,他左一个“情妇”,右一着“狐狸”,句句都是指桑骂槐。
只有萧镇压根都没往那里想,他把面具递到她脸上,映着看了一下,笑:“别说,这张面具和你今天的裙子还真配。”
萧申听了呵呵地笑,他用拳顶在嘴前,才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苏嫇眼见他得意,自己气到极点,反而也笑出来,也罢,他们不过是想令她生气,最好怒到不顾礼仪拂袖而去,她偏偏不肯遂了他的心。
她定一定神,小心翼翼地把面具戴上,火红颜色与裙上的大朵玫瑰上下呼应,果然十分相配,戴好了,向萧镇回眸一笑,道:“你看,我像不像只狐狸精?”
“胡说,你怎么会像狐狸精?” 萧镇怜爱地,帮她把面具扶正。而苏嫇的眼睛穿过他,向着萧申,看他牢牢闭了嘴,眼珠似黑宝石,沉沉地与她对视。
他终于没有再嘲笑她。
他们一起下了楼,萧镇萧申很快就被熟人叫走,苏嫇自己戴了面具在大厅里游走,伴衣香鬓影音乐糜糜,居然有女子羡慕她的狐媚造型,摘下来捧在手心赞叹不已。苏嫇微笑,说:“这是萧申先生的收藏品,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
对方是一个皮肤莹白面目如画的古典美女,闻言上下打量她一遍,立刻眼色暧昧起来,笑:“你竟能借到萧申的东西,看来……”
“倪倩倩,你再敢造一句谣,信不信我会把你从这扔到海里去?”有人在身后喝一声。苏嫇与那女子同时受惊,寻声转头,却见萧申立在身后,他本来清秀文雅的面孔板得冷若冰霜。
倪倩倩吓得脸色也变,一手拍了胸口,一手作势打他,抱怨道:“SUN,你想吓死我呀,不过是开句玩笑,值得这么凶吗?”她大发娇嗔,萧申却毫不理会,始终用一又乌黑的眸子冷冷看着她。
终于,倪倩倩生气了,扭头走入人群。
苏嫇有些尴尬,见萧申转而调头过来对牢她,忙把面具托在手上递过去,苦笑说:“我差点又要惹事生非,萧先生,还是请你把这个面具收回去吧,省得被人误会造谣,我臭名远扬无所谓,可别牵连到清白索然无辜的你。”
她抢先自贬一气,萧申反而没了话头,他瞪她,半天,叹:“苏小姐,你真是个精明厉害的女人。”
“什么?”苏嫇气结,“最精明的人是你吧?这么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我哪里比得上你火眼金星滴水不漏,真不知道你到底在防备我什么?难道怕一不小心我会卷了萧镇的家底逃之夭夭?”
“哼。”他不回答,眼里始终是敌对,僵了半天,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像你这样的女人我看得多了。”
“嘿!”苏嫇正欲反唇相讥,萧欣然已经走过来,一手一个挽起他们。
“你们不是准备在我的生日PARTY上打架吧?”她一半儿微笑一半儿嘲讽道,“其实这个主意倒也不错,我最喜欢看热闹。”
萧申不响,欠欠身走开。
苏嫇刚想开口说对不起,萧欣然已经做手势制止,她淡淡一笑,“没什么,小申向来藏不住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一目了然,偏偏还有人以为他是另有城府,照我看他只是个傻小子。”
她有些累了,把面具顶在下颔上,精致秀美妆容下肌肤苍白神情慵懒,原先的冷漠淡化下去,居然显出些许柔弱。她说:“真无聊,何必搞什么假面舞会?每一个人根本都戴着面具。”
苏嫇被她说得情不自禁要去摸面孔,也难怪,社会上人人都像变色龙,不知不觉地频频变换面孔,公众时、工作时、就算是回到家独处,也要平静沉默,像是化了个淡妆,时间一长,肌肤与空气间贴了极薄的面具,与血肉同生共长,再也卸不下来。
“你这是在摸自己的面具吗?”萧欣然看到她动作,‘朴噗’一声笑出来,“小申常对说我苏小姐狡猾又阴险,其实为人还是很老实的,特别是每次你和小申丽雯他们对着干时,有种小孩子吵嘴的赌气相。”
“我本来就不大有脑子。”苏嫇脸上火辣辣起来,被触到心事,头也低下来。
“那倒未必,聪明是一回事,老实是另一回事,至少我觉得你很有脑子,是个会惊意外之喜的人。”
美艳时尚的萧欣然明明年纪与苏嫇差不多大,说起话却是老气横秋,俨然一副过来人的腔调,把苏嫇评价得无言以对,只好唯唯诺诺地点头,一边去四周找萧镇。
萧欣然的目光随着她一起跟过去,看到萧镇正皱着眉头与萧铭说话,两人表情严肃手势凝重,淹没在周围花团锦簇的人群里。
萧欣耸耸肩,摇头道:“萧镇真是越来越刻板无味了,做他的女朋友需要有足够的自律与耐心,我希望苏小姐你能坚持下去。”她仰头将手上鸡尾酒一饮而进,把空杯向啼笑皆非的苏嫇点一下,自顾自地走了。
苏嫇只得在原地又站了会,看众人各自寻欢,不知何时,有情侣相拥在一起跳舞,女孩子裙摆散开像花盘,越发显得她孤零零一个人。萧镇始终在与萧铭说话,她也不想过去旁听,想了想,往自助餐桌上取了杯冰镇蓝色夏威夷,慢步出了别墅,去沙滩上走走。
此时仍有客人聚在海边烧烤,篝火燃得旺旺的,他们的脸也是通红,男孩子向苏嫇大声吹口哨,做手势邀请她过去。
苏嫇笑笑,摇摇头,避到背光处。
月光下波光粼粼如条条美人鱼的尾巴,海水深蓝发黑,天空却透出微紫,把白墙红顶的别墅映得轮廓朦胧,她绕着楼房走了一圈,找到处僻静无人的岩石群,整个的躺到细软的沙上,闭眼,细听,不远处涛声拍打礁石,在更远的地方,有人正吹起忧郁的萨克斯,一个音阶一个音阶的起伏,慢慢的,呼唤灵魂安然坠落,一直坠到梦境边缘,仅靠一线理智维系清醒。
苏嫇连伸懒腰也舍不得,放任自己整个沉溺进去。
一口气睡到下半夜,苏嫇突然被冻醒,睁开眼,满天星光灿烂,她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往来处看时,别墅前的篝火已经熄灭,原先挤得满满的停车处只剩下寥寥几辆车子,四周死一样的宁静。她害怕起来,像是被人抛弃在野外,而到处浓深的阴影与冷风,吹得身上根根汗毛倒竖。
苏嫇叫苦不迭,暗骂自己居然睡过了头,众人此时一定在到处找她,也不知道萧镇急成个什么样子,她慌慌张张向别墅跑过去。
客人早散了,大厅里一星亮光也没有,苏嫇气急败坏地摸到电门打开电灯,只见满地纸屑凌乱杯盏狼藉,好大个烂摊子。
她越来越害怕,颤声叫:“有人吗?还有没有人?”
一连叫了十几声,才听楼上起了动静,有人蹬蹬蹬地跑出来,萧申穿了条运动长裤,上身裸露,瞠目结舌地从楼上往下看。
“我的老天,你竟然还在这里?”
苏嫇涨红脸,尴尬道:“对不起,我刚才……睡着了。”
“什么事什么事?”又有人尖声大叫,萧欣然披头散发,从楼上另一侧奔出,手里还拎了根高尔夫球杆,她身上穿了件很漂亮的紫色吊带睡裙,裙摆拖得很长,半路上差些被绊一跤。
“是这个女人,她居然没有离开,在外面睡着了!”萧申用手指了苏嫇向她大声道。
“唉,苏小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开了?”萧欣然抱怨,把高尔夫球杆扔到一边,整了整睡裙叹,“刚才我们到处找不到你,后来听说十二点时沙滩上烧烤的人都开车去镇上玩了,大家都以为你也跟了去,估计现在萧镇正开车在镇上到处找你呢。”
“呃……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
“算了算了。”萧申不耐烦地制止她,转身跑进房间。
萧欣然打着哈欠下来倒饮料,又给苏嫇倒了杯牛奶,摇头:“我还奇怪呢,那些人你都不认得,怎么会突然大胆起来,苏小姐,你连手机都不带在身边,这一次萧镇真的很生气。”
“是……是……”苏嫇缩在沙发上,羞愧到头也不敢抬,
“我和萧镇联系过了,他正赶过来。”萧申手里拿着手机,走下来递给她,“苏小姐,他要和你通话。”
苏嫇忐忑不安地接了,果然,萧镇劈头就喝:“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得快要发疯!”
“我刚才在沙滩上睡着了。”苏嫇低声说。
“你竟然睡在沙滩上?”他倒吸一口冷气,怒,“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如果遇到心怀不轨的人怎么办?要不是小申欣然太累留在别墅里,所有人都走空了你又该怎么办?嫇嫇,你做任何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后果?”
苏嫇被训得呆住,几乎握不牢手机。
自相识至今,她早已习惯了萧镇温言细语与体贴关切,不料他也会用这样暴烈严厉的口气,痛骂毫不留情,苏嫇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喉咙里堵得严严实实,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
“你有没有在听?怎么不回答我?”那头不依不饶,继续大吼,声音响到房间里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萧欣然在苏嫇对面坐下,给自己点了支烟,唇边似笑非笑。
萧申则双手叉腰,侧头看着她。
苏嫇只觉呼吸困难,所有的人像是都在责怪她,逼她下不了台。
“你等在那里别动,等我过来。”萧镇气得不轻,开车的手也在抖,又加一句,“我一定要和你好好谈谈!”他随即断线。
“嘟——”耳旁只剩下电话忙音,苏嫇傻傻坐在原地,脸色发白。
“算了,等他来了好好解释一下。”萧欣然看她这样倒有些于心不忍,安慰她,“别害怕,如果他骂得太凶,我和小申也会帮你。是不是,小申?”
她向萧申使个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谢谢你们,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苏嫇忍了所有的郁气,狠狠咬住嘴唇,把手机菜单打开,找到最新来电,用力按了通话键。
“怎么回事?”萧镇很快接电话,依旧恶声恶气。
“你不用赶过来了。”苏嫇眼前一片白光,可脑子里每一根神经都清清楚楚,她字字清晰地告诉他,“如果你是专门赶来训我的,就请把那些话都省下来,因为我现在就准备离开这里,如果你还是不解气,明天可以与我断绝来往,萧先生,我不是你的奴隶,也不亏欠你任何东西,我没有必要坐在这里等你来教训!”
“……”电话突然哑了。
这次,苏嫇不等他说话,抢先断线。
挂了电话,她居然浑身一轻。多可怕,她得罪了好不容易到手的男朋友,人人眼中的白马王子,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后悔,坐在沙发上,脸色渐渐恢复,头也不痛了,歇了会儿,她站起身。
“你……”萧欣然挟着香烟指住她,一时说不出话来。萧申眼睁得大大的,像个孩子。
十四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们,请问附近能搭到什么车回去吗?”苏嫇将手机递还萧申,居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隐隐的,她知道因此可能会付出很大代价,明天之后,不但要面对母亲的责怪盘问,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同事。可现在,她只想离开,明天?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走一步算一步,或许她天生就是乌鸡命,就算得了机会也飞不上枝头做凤凰。
“这么晚外面根本没有车子,我送你回去吧。”萧申说。
“谢谢你,不过半夜三更让人看到我们两人在一起会不会又要传出流言蜚语?”苏嫇豁出去了,把胸口的恶心一倾而尽,大不了今晚走回城里,她疲惫地向他笑笑,“何况一直以来,你这么防备我,千万不要做事有头无尾半途而废。”
“胡说,我只是不想你出事,毕竟你是我们的客人。”萧申居然没有和她认真,转头奔回楼上。
萧欣然一直目不转睛地看他们说话,当楼下只剩下她与苏嫇,她摇摇头,说:“苏小姐,你太沉不住气了。”
“是,我妈以前常常骂我,笨得要命又倔的要命。”
“这么一来,你之前的努力都算白费,其实我倒希望你能和萧镇在一起,在他所有交往过的女朋友之中,还是你最老实可爱。”
“谢谢你的赏识。”苏嫇苦笑,懒得和她多说。
楼梯‘噔噔’响,萧申胡乱罩了件白衬衫,指头上晃了车钥匙下来。“我送你。”他肯定的说,口气不容反驳。
苏嫇抬头看钟,已经是凌晨三点一刻,这个时候再一味赌气就是愚蠢,说实话,她也不敢一个人在乌墨墨的郊区野外行走,于是闭了嘴,老老实实跟他出了别墅。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偶尔车窗外光线扫过,萧申紧紧抿着唇,而苏嫇昏昏沉沉地,垂头打瞌睡。
一口气开了近半个小时,萧申再也忍不住,突然伸手推了她一下:“不要睡过去,苏小姐,晚上四点时不能睡觉。”
苏嫇已经梦游虚境,被他这一推,大是不耐烦,含含糊糊地嘟囔:“别管我,开你的车。”
“苏小姐,人区别于鬼是因为身上有阳气,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半夜四点钟是阳气最弱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睡着,不但会精气大损而且易招惹鬼魅上身。所以有许多开夜车的人宁肯熬过这个时段再睡,苏小姐,特别是女人,阴气本来就盛,如果再撞到这个至阴时段……”
“我不睡了!”苏嫇猛地睁开眼,颈子里没来由起了股寒风,浑身阵阵发怵。她惶然四顾,上上下下看一遍,又摸了摸膀子,上面一根根汗毛都竖起来。
看她害怕的样子,萧申无声地笑了。
他得意地仰起头,“苏小姐,原来你不怕人,却懂得敬鬼神。”
苏嫇更加睡意全消,瞪着他半天不言语,一直把萧申看得心虚起来,皱眉问她:“你在看什么?”
“我看你到底是哪里有毛病,为什么拼命针对我?反正明天起你我再没有任何往来关系,能不能回答我这个问题?究竟我曾经做了什么让你看不顺眼的事情,值得你苦苦相逼咬住不放吗?”
她咬牙切齿认真计较,萧申反而安静下来,双手掌控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阴影里两粒眸子寒星一样,许久,仍不看她,却轻轻说:“难道你看中的不是萧镇的钱?难道你心里很喜欢他吗?”
“……”
他半天等不到她的回答,这才转头,说:“苏小姐,爱情这个东西就像是出疹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藏也藏不掉。既然你不爱他,为什么又辛辛苦苦地守在他身边,除了钱我看不出还会有其他别的原因。”
苏嫇睁大眼看他侧面,车子驶过一杆杆路灯,灯光射得断断续续,他清秀的面庞像是被银白钢丝拗出玲珑轮廓,忽闪忽灭。她自己心里莫名起火,上下一起一落,郁郁地发泄不出来。
“呸,像你这种除了钱再无一物的人当然会这么想,我和萧镇在一起,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她搜肠刮肚地找出句狠话。
“真的吗?那么,请问,你曾经对他撒过娇吗?有没有在他说话时偷偷凝视他?在半夜无人时,会不会一直想着他?”
“……”
“唉,苏小姐,如果这些事你都不能做到,请问你是怎么为了他这个人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申像是非常乐于这种辩论,且明显占了上风,因而精神大振,车越开越快,嘴里却还不肯放过她,道:“算了吧,何必再自欺欺人?我早说过,像你这样的女子我看得多了,萧镇其实也看得多了,不过我同时要承认,你确实不够心机,否则今天晚上就不会和他吵翻……”
他说得起劲,苏嫇气得口唇打颤,不知是不是冷,浑身都僵硬了。
耳边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力,打在心头一砸一处伤。方才只为争口气,故把话说绝了,断了萧镇这条康庄大道,今后只怕要遍地泥泞坎坷,然而,纵是这样大的牺牲也未得到谅解,她怔怔地听他的指责,又痛又怒,却又无话可说。悲哀到极点时,她终于哭出来,伸手去打他,“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为什么总不肯放过我?”
“吱——”萧申没料到她会当场发作,一呆,脸上早被打了几下,火辣辣的痛,他闪头避开,脚下不忘记踩刹车,方向盘到底偏了,车子向路旁一堆黑影擦上去。
等到那记吓死人的尖锐声音响起,同时车身遇到阻力,萧申才知道已经出事,打开车门跳出来,发觉车子撞到了路旁消防栓,水喷射到半空,漫洒似水帘洞一样。
他身上衬衫立刻被溅得湿透,忙又回到车上,苏嫇也已知道出事,停止动作,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伏在车上使劲抽泣。
“喂,你不是真的生气吧?”萧申本来是个顽童性子,最喜欢与看不惯的人抬杠作对,见她真正伤心,又束手无策起来,捋了捋自己头发,上来小心触了触苏嫇外套,“苏小姐,我说得不对你可以反驳,何必哭声成这样?”
不管他怎么说,苏嫇一概付之不理,凌晨时分人的阳气未必是最弱,但精神往往最脆弱无助,她紧紧抱了自己,蜷缩在车座上放声大哭。
警车赶来时,她已经哭得精疲力竭,如只受伤的小兽般轻轻呻吟,萧申则神色尴尬地站在旁边,向警员解释:“那个……我和朋友吵架……没有看清路面……所以……”
“是这样的吗?小姐?”警员问苏嫇。
她满脸都是泪水,不肯抬头。
“喂,你擦擦脸吧。”萧申从车后座取了纸巾递给她,在面前晃一晃,不敢直接塞到她手里去。
警员因此起了疑心,看了苏嫇披头散发神情恍惚,而萧申衣衫不整的模样,问:“她真是你的女朋友?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萧申听出不对,马上瞪眼,“我不认识她怎么会让她上车?”
“我只是问她叫什么名字,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警员凌晨被人从舒适的值班室叫出来吹冷风,心情也很坏,当下双手环抱,索性和他耗上了。
“请把你们俩的身份证给我。”
萧申愤愤道:“我的身份证没带出来,这里只有驾驶证。”
“我的也不在身边。”苏嫇抽抽咽咽道,参加舞会时手袋放在了寄包处,估计事后萧镇把它带走了。
“这样吧,你们俩个人把自己的名字和对方的名字都分别写下来。我看看是不是一样。”
“乱七八糟!”萧申抗议,“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偷车流氓?强奸份子?还是幼儿园小朋友?”
苏嫇本来满腹委屈,听他这么嘴没遮拦的几句话,竟忍不住破涕一笑。
“嗳,你这女人,你现在还笑得出来?”萧申眼尖,立刻指住她。
“你写还是不写?不要紧,你可以选择跟我们回公安局写名字对身份。”
“哼!”
结果还是写了下来,同时交给警员。
“咦,不对不对,你写她的名字写错了。”警员指了给萧申看,“她叫苏冥,不是苏蒙。”
“让我看看,呀,你的那个‘蒙’原来是这样写的,我只听萧镇介绍过你的名字,想不到居然是这个字。”萧申拍拍脑袋,突然想起来,转而责怪警员,“同志,你怎么读白字?这个字明明念meng,你怎么只看半变部首乱读一气?”
“嘿!你们不知道彼此身份,还来教训我?”警员恼羞成怒,本来准备开张罚款单再把驾驶证上扣个一二分就算了,这记立刻把单据证件全部收起来,挑眉又问:“你在哪里工作?她又在哪里工作?”
“我不知道。”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声回答。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已在公安局值班室,萧申借了电话向外讨救兵。
“欣然,好大姐,求求你千万自己赶过来吧,我可不想让萧镇知道我把他女朋友惹哭了,什么,我怎么会欺负她,大家只是争了几句,我怎么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大哭包?算了,你快来过吧,我明天一早还约了人上网球课呢。”
挂了电话,他垂头丧气地回来苏嫇身边坐下。看了她几眼,忽然说:“现在我终于肯定你是个直性子,对于看不惯的人和事,果然是动手多过废话。”
苏嫇也觉得麻烦,偏偏手机也在苏镇那里,又不敢借公安局电话向母亲报平安。
“我不过是说几句自己的想法,你值得急成这样吗?这下可好,希望不会留下案底,否则大家的清白都完了。”
“反正不许你这么说。”苏嫇狠狠白他一眼,是,她没有爱过萧镇,她从来不喜欢他陪在身边。可是,她不肯承认贪婪,因为,这段感情中,她并不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好处。
可毕竟心里也是害怕,沉默一会,她咬着嘴唇轻轻问他,“我们不会留下案底吧?”
“我哪知道。”萧申怨,一抬眼瞧见送他们进来的警员手里挟了份文件从眼前经过,立刻逼尖了声音跟上去,“警察叔叔,我们不会有案底吧?喏,我,萧申,还有这个,苏冥——”
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冷嘲热讽,苏嫇又恨又怕,咬牙切齿地伸手过去,隔着薄薄的衬衣,两指提了他手臂一小撮肉狠狠一拧。
“啊——”整条走廊都听见了惨叫。
苏嫇觉得这个人简直是个小孩子,而且是那种被宠坏了肆无忌惮的小孩子,空长了一张清秀文雅的大好皮相。
而她却始终是个弱女子,今天开始,又要回到肮脏赤裸的人际关系中去,面对每一句半真半假或全心全意的冷笑话。
她将十指埋入发内,捧了头无奈叹气。
“你真是为了萧镇这个人才和他在一起?”萧申揉了手臂,又问她,“这次和他吵翻了你难过吗?也许我真是做得太过分了,毕竟你不是个阴险的人。”
“你见过阴险的人吗?萧先生,我很怀疑你阅人能力。”
“叫我SUN吧,我叫你小苏好不好,其实我对你并没有恶意,而且经过这些事,我觉得虽然你也是看中萧镇的钱,但人还不坏。”
“呸!”
“唉,小苏,萧镇今年二十八岁,从十六岁起就开始约会女朋友,她们有各式各样的手段与性格,我只要用眼角一扫,就知道哪个是看中他人,哪个是看中他的钱。”
“哼,我不相信,你八成神经过敏。”
他并不介意,继续说下去:“恋爱中的女孩子很好区分,眼神、脸色都会与平时不一样,特别是站在喜欢的人旁边,羞涩喜悦,有种瞒不住的妩媚表情。而有目地的女孩子则又不同,她们往往谦虚谨慎,说话办事小心翼翼,根本没有那种娇媚感。”
“至于你,小苏。”他看了眼苏嫇,轻轻说,“你第一次来我家时就是这样毕恭毕敬,像是个面试的小职员,当萧镇坐在你身边时,你对他的注意还不如对我们来得仔细,我和欣然一看就明白了,你根本没有和他一起堕入爱河。”
“……”
苏嫇无话可说,萧申的确有萧申的理由,而她也不想再费心反驳,忙了一个晚上,她早乏了,更悲哀的,却是一种心乏,故听了这样的评价,惨然一笑,道:“也许你说对了,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已经和萧镇分手,以后你们萧家所有的事都和我无关,我也希望镇以后能遇到真正喜欢他的人,那种像你说的有天生娇媚神情的女孩子。”
萧欣然说人人都有一张面具,但人若脱了面具又会怎么样?人怎么能没有面具来保护自己,她同萧申斗嘴辩论,不过是想保住这层面具,可他偏偏要同她认真,在这清冽微凉的早晨令她赤裸出真面目,柔弱苍白血肉模糊,像被剥了壳的蜗牛。
苏嫇掩面道:“萧先生,也许你自以为很真实坦白,可也是最残酷最尖锐,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啊?”他大吃一惊。
萧欣然来时已经六点,她一夜没睡好,又急急忙心开了早车,脸色很坏。
“不过叫你送个人也乱成这样,小申,你越来越没用了。”
“是,全是我不好,我有罪。”萧申双手张开做投降状,又对苏嫇连连鞠躬,“对不起,小苏,我真的错了,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萧欣然皱着眉头去办手续,苏嫇立在露水湿透的台阶上,看东方一抹鱼肚白,眼里渐渐升出种苍凉色,萧申见了更加内疚,问:“你是不是很难过?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对我说,力所能及我一定帮忙。”
她不理他,等萧欣然出来,载他们回城。
萧申怎么会懂她的困难,那种针头细血的小小的痛,生活里藐小却腌囋的操劳之苦,他那样风华正茂家境丰裕的人怎么会明白。
“小苏,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听到了,谢谢你。”
“喂,小苏。”他始终忍不住。
“什么?”
“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什么?”
“记得今天回家后做一个眼膜,现在你的眼睛又红又肿还有黑眼圈,很难看。”
“我呸!”
十五
苏嫇哪有闲心回去做眼膜, 她低头进了家门,准备迎接母亲狂风暴雨般的询问。谁知苏太太毫不紧张,只问女儿:“你吃过饭了吗?怎么眼睛肿了,快用冷水敷一下。”
她气定神闲地去厨房取了篮子,笑眯眯对苏嫇说:“时间还早,你先去睡一会,等我去菜场买只鸽子回来给你补身体。”
苏嫇怔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脸上涨得通红。苏太太定是以为她昨晚在萧镇处过夜,满心欢喜以为好事将近。
“妈……”
“唉,别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嫇嫇呀,你也是大人了,妈管不了你许多,有些事情要自己抓紧,你的年纪蹉跎不起了呀。”苏太太嘴上长叹,心里却是欢喜,女儿和萧镇确定关系也有几个月,终于走到这关键的一步,鸭子嘛,本来就要煮熟的才可靠。
她意味深长地,向苏嫇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挎菜篮出门。
苏嫇忙了一个晚上,哪有力气再和她解释误会,自己先去房间休息,索性养足了精神再和她理论,可人躺在舒适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仔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越想越是后怕,如果她在沙滩上遇到歹徒,如果萧申不肯送她回家,如果公安局因此记下案底,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够她吃不了兜着走。
即便是现在,她平安回到家,仍要面对和萧镇分手的现实,来自于母亲、同事、一切知情者的盘问追查,左右苦不堪言。
她抱了枕头,哀哀地呻吟。才发了个声,突然听到耳边“砰砰”作响,有人大力敲门。
起来去猫眼处一看,竟然是萧镇立在门口。
“嫇嫇,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他大声叫。
苏嫇吓一跳,萧镇向来沉默寡言,第一次在人前这么放肆,粗声大气简直像换了个人。邻居已悄悄从猫眼处向外张看,苏嫇连忙开门放他进来。
萧镇也是一夜未归,手里还拎了苏嫇的手袋,领带半松衬衫微皱,眼球里迸出血丝,上来捏了她肩头,喝:“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嫇被他恶狠狠地模样镇住,傻了半天,苦笑:“明明是你冲进我的家,请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半天,问,“你真心想要和我分手?”
“……”
“嫇嫇,你知道不知道,你有时简直是个怪胎,叫人捉摸不透,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
“昨天晚上是我太担心,所以对你大吼大叫,对于这点我可以向你道歉,可你这样一声不响的走开,把我单身一个丢在舞会上,你可曾为我着想过?嫇嫇,做人要凭良心,你不要只顾到自己的自尊。”
“……”
苏嫇始终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隐隐的,她突然想起,也许闹到这种地步,潜意识里,根本是自己的愿望,如果要清算,大部分责任源自于她。
果然,萧镇等不到回应,终于绝望,他以手撑了头,叹:“嫇嫇,如果你真心希望分手,那我们就分手,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有些话,我……想和你明白的说清楚。”
“……”
“认识这么久,你根本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吧,我早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虽然不是为了钱,却也是为了另外一些原因,譬如面子、自尊、安全感,诸如此类与爱情无关的东西,这一点,我早知道。”
苏嫇睁大眼,猛然抬头看他。
萧镇眼里满满悲哀,同样无奈地看着她,“我知道,一见钟情是很少出现,我只希望能对你好,日子久了,你也许会对我生出真心,这样的一种过程,也许也是种爱情。”
他等到末路还是失望,于是再不想有所隐藏,故一骨脑儿地倒给她听,这世上有谁是睁眼瞎,人心都是灵敏洞透,许多事情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
当初相遇时,只有他是动了情,所有的追求与妥协,也是他萧镇一人做出努力,而苏嫇始终犹豫不决,除了那次朋友聚会上的一吻,正是这一吻,令他心生狂喜,有了胜利的错觉。
他以为,她已被感动,女人的心需要耐心浇灌,才会如鲜花般绽放开来。
他一直在等她全心全意的打开心扉。
可是她还是令他失败,自从那晚后,她再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亲近他的心举动,她通常只是温柔地听,仔细又安静,无论是在独处时,抑或是与朋友聚会时,苏嫇只是个懂事和美的好女子,不会有任何激情与冲动。
萧镇伸手抚摸她的脸,她低眉垂眼神情温顺毫不避闪,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又像隔了遥远的距离,他知道,他触不到她内心深处去。
“嫇嫇,你以后未必能找到像我这样爱你的人。”
萧镇终于决定放弃,他将手袋还给她,转身走了。
苏太太正提着一篮菜蔬进楼,迎面也萧镇碰上,不由心头一喜——两人竟然已经到了这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然仔细一看,萧镇神情大异,他匆匆与她点个头,欲言又止,笔直而去。
“嫇嫇,你和小萧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苏太太马上找女儿谈话,柔声劝,“你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该再胡乱发脾气生事端,小萧一早来找你,已经是让了步,无论发生了任何事你都该原谅他……”
“妈,我们没有吵架。我们……分手了。”
“什么?”
这话在苏太太耳中不亚于天崩裂,手上菜篮整个跌到地板上,过度打击反而安静下来,直楞楞地盯着女儿,“吵架怎么会分手?是谁说的重话?嫇嫇你不能太孩子气……”
她手上戴了只碎钻戒指,是萧镇从美国带来的礼物,收下时苏太太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不住向左右道:“乱来乱来,哪有女婿给丈母娘先买钻戒的道理?小萧你该把这只戒指送给嫇嫇才对。”
说虽这么说,手上是再也褪不下来,一直戴到今天。
苏嫇此刻看她急得手抖,指尾的钻戒也微微闪动,突然心里无比悲伤,像是幼年时没有拿到画画比赛名次,很有些愧疚负罪感,自己上去拉了母亲的手,摇一摇,劝:“妈,没事的,我会找到更好的……”
“你胡说!”她母亲把手一甩,用力太大,几乎擦着她面颊而过,戒座从苏嫇皮肤上划过,留下一道淡白锉痕,初时看不出来,不一会,渐渐涌出血色,成了一道血线。
她手指颤颤地指了女儿,声音也变调,说:“你别以为自己还有摆架子的本钱,别人可以争气斗胜放脸色,你行吗?你也不回头看看以前做的那些事,你……”
苏嫇一听不好,母亲只怕要把这股恶气化作毒血喷到她脸上,再等下去怕是一场大骂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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