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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她一出现在门口卓远之就知晓了,可他对她实在有很多心结,所以他刻意地避开了,偏偏阿猫的到来让他无法如愿以偿。
“阿猫。”卓远之停下手中的剑术,低沉地唤了一声。
阿猫听见主人的呼唤立刻丢下幸之雾,趋步上前依偎在他的身边。那个样子的确像只乖巧的猫,一点也不像昨晚扑向她的凶手,幸之雾看得有些呆。
“你醒了?”不能就这样僵持着,所以卓远之闲闲地开了口。阿土一看这个场景,早识趣地退下了。
幸之雾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确保那只黑豹子不会扑向她之后,她锁定了脚步。“你的伤好了吗?可以做这些运动了吗?”
原来她还惦记着他腹部的枪伤呢!卓远之应了声,“好得差不多了。”
“星期一可以上学吗?”不知道为什么,幸之雾很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去学校。
卓远之拍拍阿猫走到休息区坐了下来,抽出一支烟点燃了叼上,吐了一串烟圈方才幽幽地问道:“你希望我去?”
“嗯。”
“为什么?”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和他认识的时间很短,可她却好像已经习惯了有他的日子。为什么?
两个人隔着迷蒙的烟阁遥遥相望,谁都没有说话。连阿猫都“文静”地趴在地上舔着自己的爪子,时间好像静止了。
“要吃糖吗?”幸之雾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彩色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棒棒糖。”
卓远之像盯着一枚新型研制出的导弹似的盯着那根棒棒糖,眼里散发着近乎迷茫的光。棒棒糖?什么东西?
他狐疑的眼神让幸之雾想笑,“你不会连棒棒糖都没吃过吧?”
他惊现的目光告诉她——宾果!您猜对了,加十分!
“真没吃过?”幸之雾简直不敢相信,“那你不是连怎么吃都不知道?”
承认她猜得全对很丢脸吗?卓远之不确定。
他近十年的生活就是尝近世间所有的苦,如果棒棒糖跟食用糖一样也是甜的,那他根本没必要去吃。
在幸之雾看来这却很有必要,“吃吧!它可以帮助你戒烟。”她剥掉糖纸,拔出他嘴里的香烟,再将棒棒糖塞进他嘴巴里,还抓过他的手握着棒棒。然后,她笑盈盈地望着他,“甜吗?”
他没有将棒棒糖吐出,因为她满脸期待的笑容,因为她是第一个让他吃糖的人。
“星期一我送你去学校。”卓远之将被他丢在一边的烟蒂拧灭,站起身准备去洗澡。
幸之雾站在他的身后急促地问道:“那你呢?你会留下来上课吗?”
卓远之背对着她,近乎高深莫测。“如果我留下来上课,如果我们继续相处下去,如果你更进一步地接触我,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如果那样,你还希望我留下吗?”
“希望。”
幸之雾想都没想,答案就脱口而出了。她向来不喜欢考虑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叫“人生得意须尽欢”。
卓远之没再说什么,直接走向浴室,幸之雾大声地喊着:“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如你所愿。”因为含着棒棒糖,他的口齿不太清楚。
幸之雾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过了片刻——
“卓远之,你把我和这只黑呼呼的豹子留在了同一空间,你……你快点把它带走啊!”
浴室里的卓远之戏谑地笑了,反正你们以后会经常见面,还是尽快地熟悉彼此吧!
于是乎,偌大的空间里,一人一豹比起了谁的眼睛比较大。
整个高一就在栀子花香中飘散而去。
等幸之雾发现时间流逝的那一刻,她已经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猪头黑沉的脸了。他仍然违反校规,将校服扔在一边,穿着黑色的衣服上下学。
除去打工时间,她时常会找借口去卓冠堂和阿猫比谁的眼睛大,在败北之后顺利骗到津庭叔提供的美味晚餐。
偶尔她还能跟帅哥们一起聊聊天,大多是她说,猪头和阿土坐着静听。
当然,她会带上几根棒棒糖行贿两位大帅哥,阿土这家伙不识好歹,嫌棒棒糖太甜不肯吃,相比之下猪头就听话多了,请他吃糖,他一定不拒绝,只限于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多半个鬼影他都不吃。
有时候她想拖封千里一起来卓家玩,可他总推说自己没时间,因为他要坐在家中看司法书籍,因为他已经打算报考律师预科班。
一年C班里,似乎惟一跟她不对盘的人就是朵猫猫。无论她做什么,那只猫都会针对她,幸之雾坦然接受不被欢迎的事实,没有人能做到让天下所有人都满意——幸之雾如是告诉自己。
就这样,幸之雾混来了自己的十六嘉年华,卓远之也头疼地面对人生第一件大事:选亲。
当阿土将选亲名单递到他跟前的时候,非常不巧幸之雾又来蹭吃蹭喝了,“这是什么?”
卓远之并不打算瞒她,相反地他甚至窥探她的想法,“选亲的名单,帮我看看吧!”
“什么名单?我怎么感觉像选美比赛的申请表!”每张表格都贴着一张照片,写明女生的简历、特长。幸之雾单眼瞄去,“怎么她们的特长都是跆拳道、空手道、柔道、射击之类的?你选女保镖吗?”
“二百五!”
朵猫猫将作对进行到底,不客气地给予幸之雾有力的还击。“不懂就少说话,你知道什么?她们都是选亲的报名者。”
幸之雾敏感地闻到了什么,“我怎么感觉像选秀女?”
看卓家古老的规定,卓远之真怀疑卓冠堂的祖先是不是皇帝的后裔,居然住每个少堂主十六岁的时候就安排了选亲。
瞧幸之雾满脸挂着好奇,就由阿土来逐一解释吧!
“所谓选亲就是为日后堂主夫人安排人选。卓冠堂下属九个分堂的堂主可以推荐优秀的黑道之女作为少堂主夫人的预备人选,堂主和少堂主再合力从中选出四位最出色的小姐,按照规定,少堂主可以和四位小姐同时相处。”
“猪头,也就是说你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脚踩四条船?”幸之雾眼睛瞪得比阿猫还大,她不敢想象这只猪头十六岁就开始迫害女性了。
卓远之冷着脸不言语,他又不想周旋在四个女生之间,可这是卓冠堂百年遗留下的规矩,他有什么办法?
阿土立刻为少堂主开罪,“当然最终能坐上少堂主夫人宝座的只有一个,但这并不影响另外三位小姐和少堂主的关系。”
如果幸之雾的柔韧系数够高,她早抬起脚,将脚丫子印在猪脸上了,“老婆只能娶一个,但情妇的数量是没有最高限度的,你提前就备好三个情妇了,是吧?”
朵猫猫义正词严地为少堂主找理由,“卓冠堂在击败龙门之后,一直稳坐第一黑道帮派的宝座,少堂主也就是黑道未来的主人。而少堂主夫人的人选,意味着另一黑道家族的繁荣。如果少堂主只有一位夫人,那外戚弄权的事在今日也会再度爆发。”
“什么外戚?什么权利?你真当自己是太子爷呢?”
幸之雾不客气地凑到卓远之的耳边,随时做好准备,只要他敢点头,她就把猪耳朵咬下来当晚饭吃,“还太子爷?我看你是太子党!”
卓远之举起双手,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对于黑道人士来说,选亲的确是一场权利之争的开始。为了守住权利的宝座,九个分堂的掌舵人会极力推荐自己的家人竞选少堂主夫人一位……”
“而参加选亲的小姐不仪拥有一般大家闺秀的美丽、聪慧、高雅,还要拥有足以立足黑道的武器——她要有能力保护自己,不拖累少堂主;她要成为支撑黑道的一根支柱,在少堂主遇到劫难时力挽狂澜;她要宽容善良,能安抚住卓冠堂的人心;她要阴狠毒辣,煞住所有妄图染指权利的人;她要……”
“停停停停!”幸之雾做出“Stop”的手势,“猪头,你真当自己是太子,完全以选太子妃的标准来选女朋友?”
“那是因为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匹配少堂主,不像某些人,横看竖看,怎么看也不像人样。”
朵猫猫明显针对幸之雾,聪明如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幸之雾懒得理这只张牙舞爪的猫,更懒得管那一堆想当太子妃的人,“猪头,你慢慢挑,我要去上学了。”
“一起走吧!”卓远之起身,不经意的动作将选亲名单推到了地上。阿土欲伸手去捡,卓远之却吩咐他,“开车来。”
看着他们出双入对的模样,朵猫猫犹如猫抓心,“少堂主,今天是初选,你不亲自前往吗?”
“津庭叔会做主的。”
卓远之推开门让幸之雾先行离开,朵猫猫就不明白了:难道上学比选未来的老婆更重要吗?还是,少堂主心里早就有了命定人选?
邀海轩外停着一辆黑色厢型车,幸之雾瞥了一眼,浑身汗毛直竖,“我们坐这个去学校?”他当他是美国总统的儿子呢!
阿土替少堂主解释,“为了安全,必须坐‘这个。”防弹高级车。
想想卓远之的身份,幸之雾没再多话,安静地上了车,末了还嘀咕了一句:“我情愿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句话恰恰好击中了卓远之的心事,他怕的就是这个。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他给的她却不想要。她该远离这一切的,卓远之如是想着。
望着窗外的世界,幸之雾喃喃自语:“其实如果你穿着平常的校服走在街上,又有谁能想到你竟然是黑道少堂主呢!”
再伟大的身份,人终究是人,十六岁的男生也逃不过这番命运。
到了孟袁中学,卓远之、幸之雾和朵猫猫纷纷下了车向高中部走去,阿土守侯在车里。
惟有封千里跩跩地坐在座位上,瞅见幸之雾,他也没有多说话。低下的头望着面前的司法考试书籍,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成为律师这一线光明。
铃声一响,同学们各就各位。小苟老师领着一名新同学走了进来,“这位是秦彬彬同学,她将加入我们这个集体和大家共同度过余下的两年时光。”
美女!身材好的美女!有气质的美女!
底下早已嘘声一片,朵猫猫冷眼瞥过她的娇容,瞬间明白了过来,捣捣卓远之,她要提醒少堂主,“她……她不是……”
美女朝卓远之灿烂地一笑,卓远之立刻想起了她——秦彬彬,镇雨堂堂主的独生女,以全能优秀著称。像她这么优秀的人来孟袁中学干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我是秦彬彬,希望可以和每位同学成为朋友。”她真正的目标已近在咫尺。
秦彬彬,这个带着目的走进孟袁中学二年C班的女生对着卓远之的视线,别人没看出端倪,朵猫猫和封千里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幸之雾这个笨女人还没赶走,又来了一个窥探少堂主夫人宝座的狐狸精,朵猫猫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
啊呸!少堂主喜欢跟谁在一起,跟她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她急个什么劲?说不定少堂主就喜欢这种生活呢!
隐约中,封千里觉得自己和之雾都陷进了一个是非之地。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该说服之雾跟幸叔叔去英国的,他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将之雾留在家中;也许只有当他成为一个成熟男人,一个比卓远之更优秀的男人,之雾才能脱离所有的是非。
也许,他该放手一搏。
拿出早已被他的手心捂得温热的名片,他拨打了越洋电话。“喂!幸叔叔吗?我是封千里,我有事要跟您说…
…是!是关于之雾的事,是……”
像这一整年的每一天,晚上六点以前,幸之雾和封千里准时赶往“黑色风情”,他们凭借劳力为自己的生活奔波。
“7号桌的餐点。”
幸之雾端着东西走向七号桌,“小姐,你的……是你!”秦彬彬?是叫这个名字吧!
秦彬彬接过咖啡喝了一口,优雅的动作伴着咖啡的香浓飘向四野,染了橙色唇彩的两片肉慢条斯理地说道:“据我的调查显示,少堂主是因为在这里遇见了你,随即才甘愿到‘孟袁’这种垃圾处理站当一名小儿科的高中生。”
“你什么意思?”幸之雾有些大而化之,但她绝不笨,她可以感觉到秦彬彬是冲着她来的。她称卓远之“少堂主”,难道她也是黑道人物?
秦彬彬目光盯着桌上的咖啡,涂了丹蔻的指甲轻划过桌面的玻璃,“以少堂主的学识修为早可以拿到管理学、核物理学双料硕士学位了,他根本不须要在一个三流的高中里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更何况他这十五年里从未上过哪所学校。是什么让他改变?我真想看看。”
幸之雾耸耸肩,她也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受宠若惊?还是惊慌失措?
秦彬彬等着她的进一步反应,“再说这间‘黑色风情’,它属于一家大型的连锁西品店,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想告诉我,这里真正的老板是卓远之,我这一年里受到的良好照顾全都亏了他,是吗?”
“你知道?”秦彬彬惊诧自己棋差一招。
“哈哈!”幸之雾干笑了两声,“猪头一直没有亲口承认过,我也不好追究。既然你帮我说了出来——明天我就让他给我加工资。”
秦彬彬本以为幸之雾会愧疚难当的,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反应。她哪里晓得,幸大小姐一向是认钱不认人的典型代表。“总之,你根本配不上少堂主!”她来就是要让她明白这一点。
“你叫他少堂主,那你是什么人?”幸之雾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压根没把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放在心上。
秦彬彬提起自己的身份可得意了,“我是‘卓冠堂’下属九个分堂之一‘镇雨堂’的大小姐,也是最合适的少堂主夫人人选。”
“哦——”
幸之雾长长地应了一声,拜御用大律师的老爸所赐,她见多了真才实料的贵族上层人士,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大小姐早已见怪不怪了,“你没什么要什么要说的了吧?”
她已经准备抬腿走人,聊了半天她也休息够了,可以继续工作了。
“你对少堂主不能有非分之想!”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秦彬彬实在不甘心。
幸之雾笑笑地走开了,这个女人看起来蛮精明的怎么净说些傻话啊?她才多大?十六岁耶!离结婚少说也还有十年的时间,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早了吗?万一她明早过马路被车撞死,走路一跤摔死,在楼下被杂物砸死,一觉睡死,吃东西噎死,喝水呛死,一病病死……
那别说“非分之想”,就是“是分之想”也甭想了。切!
将盘子递给吧台的封千里,幸之雾的嘴角仍挂着戏谑的笑。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封千里多少有点好奇。
“这个花痴恋上猪头了!”
“要你离卓远之远点儿?”
“你怎么知道?”幸之雾不得不佩服封千里的观察力,“你明天可以挂个牌子开算命馆了,牌子上就写‘封半仙’得了。”
封千里白了她一眼,从来就没个正经,亏她还是幸德书的女儿。这一年相处下来,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卓远之对她不一般,不能说是喜欢,起码也是特殊的。加上今早秦彬彬看卓远之时的眼神,她特意来此会跟幸之雾谈什么就很容易猜到了。
“之雾,离那个卓远之远点儿,他不是一个平常人。”封千里有自己顾虑。
幸之雾做了一个鬼脸,“我知道,我知道。可这间店是他的,他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就是想离他远点,也不能了。”
知道说服不了幸之雾彻底摆脱卓远之,封千里只想知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明天让他给我加工资。”幸之雾端着盘子又开始了忙碌。
封千里叹了一口气,他这么了解幸之雾当然明白她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他们俩不同,他是为了生存四处找钱,她是为了自由先拜倒在金钱的石榴裙下。
转过身,封千里发现店长正盯着他们这对不干活,光聊天的懒人。正好,他有事找店长。
“店长,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吧!”
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封千里借口要去亲戚家有点事,让幸之雾自己先同去。然后,他坐在了店堂之内等他要等的人。
八点一刻,他等的人准时前来赴约。
“你找我有事?”卓远之接到店长的电话约好了时间就带着阿土过来了,“为了幸之雾?”
封千里替他点了一杯咖啡,“对你我一直心存疑惑,可这一年来,你毕竟没有伤到之雾,所以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或许是时候了。”
“因为秦彬彬的出现?”卓远之已经从店长那儿得知了事情的转折,自然也猜得出来人是谁,和之雾说了些什么。
封千里抬眼凝望了他片刻,“之雾对你而言到底特殊到什么程度,你对她到底有多少好奇,你又想接近她到什么程度呢?”
“有两个可以预测未来的大师,他们预测的事物从未出错。很早以前,他们就预测出我十五岁那一年,那一天将碰到我一生的命定之人。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有一个字相同,我依两位大师所言,在那一天的那个时候刚好碰到了她——之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表面上,卓远之说得很平静。其实,对于这一事实,他也一样在挣扎。
封千里起先很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认为她适合做你的妻子,一个黑道的大嫂吗?”没有鄙夷,他纯粹是就事论事。
“不适合。”卓远之回答得毫不含糊,对她有所心动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之雾粗枝大叶,大而化之,表面精明其实很单纯,虽然聪明可从不曾善加利用。体育一塌糊涂,一点自卫能力都没有。自信的过头又不知道遮掩光芒,从不会提防别人,更不会照顾自己。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你命定之人吗?”封千里直视卓远之的眼眸。
和之雾认识了十多年,他了解她,更担心她。
“老实说,我也在考虑这一问题。”而且,考虑得卓远之头部痛了。
两个人都停了一会儿,封千里突然开口了:“之雾的母亲是个动物保护工作者,长年驻非洲。之雾说她有记忆起,见到母亲的时间总计二十六小时二十七分钟。她的父亲出生在美国贫民窟,现在所有的成就都是他自己一点一点努力得来的,理所当然的,他希望他的女儿可以接他的班。所以,他总是想为之雾把所有的路安排妥当,只可惜父女俩的脾气都犟得吓人,常常吵得是翻天覆地。可以说之雾住我家的时间比待在自己家还长,她就像我的家人一样,而我的家人也当她是家中的幺女。”
“有你这样的家人她很幸运。”卓远之深深感慨。
“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她。表面上的坚强其实根本不堪一击,她的心很软很软。”封千里是真的担心之雾。
卓远之点点头,“我不会伤害她,尽量不让和我有关的人伤害到她。”他在承诺。
“我相信你能做到。”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对这一点封千里相信自己的眼光,“但,我不相信你所在的环境能够做到。”
封千里的眼睛没有瞎,除了卓远之的敌人,就算是他身边的人对之雾也充满威胁。朵猫猫的敌意,秦彬彬的杀意,还有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天知道还有多少女人手里握着匕首,等着在暗处捅死她。
“所以,惟一不伤害她的办法就是——离开她。”
彻底消失,就像他忽然出现一样。封千里相信,卓远之能够做得到。
“你喜欢幸之雾。”梅非斯特深邃的黑瞳洞悉世间一切秘密,他看穿了封千里的心思,“你以为你赶走我,就可以再度占据幸之雾了吗?”
“我想之雾有权利选择她的生活和她想要的男人,至于爱情和婚姻,那是十年以后的事。”封千里自认了解幸之雾,知道她的人生没有那么容易定下来。
对于难以定性的未来,卓远之不想说太多。他只想警告封千里,“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之雾。”
“为什么?如果是怕她就此缠上你,那你大可放心,她不会的。”封千里知道他指的是“命定之人”这件事,
“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怕……她被吓到。”卓远之讷讷地开口,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你怕她会因为这个躲你远远的?”
卓远之点头,虽然没有认定她,但他绝不希望她躲这他。这是他害怕见到的。
封千里看了他半晌,“她对你是特殊的?”疑问句肯定语气。接下去,“如果没有所谓的‘命定情缘’,她对你而言还是特殊的吗?”
卓远之愣了一会儿,如果没有那个预言,他压根不会注意到她,那么她还是会那个“特殊”吗?他不清楚。
“你不怕我借此机会,将之雾拉离你的身边吗?”封千里用冷笑瞅着他。
“我知道,你不会。”
这一年,虽然卓远之和封千里接触不多,但从之雾的口中,从惊鸿一瞥,卓远之都足以看透他的人性。
有些事是全凭感觉的。
封千里也知道这条定例,很多问题都不是理智可以考证的,也就没必要再追问。“好了,时间不早了,我是瞒着之雾约你出来的,所以记住,今晚,我们没有见面。”
“有你这个朋友,她很幸运。”卓远之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在同一个晚上,对同一个人。
封千里看看卓远之身旁的阿土,略有所指地说道:“你有这些手下,不也很幸运吗?”
卓远之不再说话,两个人向不同的方向走了出去。
此时,幸之雾正在完成她的家庭作业。她知道封千里一定瞒着她去找卓远之了,也大概猜到他们会谈些什么。
可是冲着封千里对她的关心,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封千里是她的至交好友,这是难以抹去的事实,也永不会改变的事实。她爱他,就像他爱她一样。
只是——
封千里是否也这么认为呢?
只是——
卓远之会说些什么呢?
她真的好奇。
第4话:坚持不懈泡着你
一周下来,幸之雾总算见识到了,秦彬彬所谓的“完美”。
无论何时何事何地,她都能做到完美,简直跟神一样。就像现在,体育老师刚刚教了一套体操动作,她立马完美地展现出来,连老师都自叹不如,幸之雾怎能不佩服她?
可是——
秦彬彬显然将她当成了情敌,时不时一个耀武扬威的眼神看得幸之雾不痛不痒。可她却喜欢借这个机会刺探卓远之,例如——
“喂,秦美人这么聪明你欣不欣赏?”
“唉,秦美人这么漂亮你动不动心?”
“哎,你的秦美人被其他男生包围了,还不赶紧去救她,愣什么愣?”
“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秦美人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刚刚结束的一周里频繁出现,而卓远之大多以“嗯”、“哦”回答她,他惟一的问题是:“你为什么叫她‘秦美人’?”
“因为她是个完美的人,简称‘秦美人’。”幸之雾如是回答。
卓远之点点头又忙别的了,看不出有什么反应。他越是没反应,幸之雾越是不肯放过他,总在他面前“秦美人”长“秦美人”短,卓远之不觉得怎样,朵猫猫可受不了了。
“我说幸之雾,你老是提秦彬彬,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就是要提她,干你什么事?”幸之雾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朵猫猫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状,“莫非你在嫉妒秦彬彬?莫非你吃醋了?莫非你喜欢上我们少堂主?”
幸之雾极快地白了她一眼,想都没想地反扑,“喜欢你个猪头啊?乱说话!”
她回答得太快了,反倒是卓远之整个人被朵猫猫的话说呆了——这,可能吗?
之雾吃醋?之雾中招了?
幸之雾看看卓远之,连忙摆手,“你别误会哦!我可没有喜欢你,一点也没有,你别乱想,猪头!”
她的否认让卓远之男子汉的自尊心大受打击,喜欢他就那么困难吗?喜欢他就那么不情愿吗?有必要否认得那么彻底吗?
就在这个节骨眼,秦彬彬千娇百媚地走了过来,“远之,今天晚上有空吗?我爸想请你去‘镇雨堂’坐坐。”
私下里,她已经将“远之”叫得很顺口了。
朵猫猫禁不住白了她一眼,选亲会尚未结束,她已经将自己列入最终获胜的四人之列。要知道,除了四位小姐,没有人有资格管少堂主叫“远之”。
卓远之本欲回绝,他从不私下去哪个堂口,但看看幸之雾,不知怎的,他的主意就改变了。
“好。”
朵猫猫愣愣地瞅着少堂主,这是怎么回事?
秦彬彬可笑死了,拉着卓远之说长道短,临了还示威似的看了幸之雾一眼。幸之雾倒是很识趣,耸耸肩,自个儿走开了。
她就这样走开了!她竟然就这样走开了!
卓远之的心头立刻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脸色也在一瞬间变了。朵猫猫莫名其妙地看看少堂主,然后也摸摸鼻子闪人。
哈!幸之雾,你也有今天。
笨女人和狐狸精,天知道谁会赢!
难得有个清闲的晚上,幸之雾做完功课,翘着二郎腿一边啃苹果一边看电视。封千里就坐在她的身边,一双眼对着她的脸。
“千里,你干吗?不看电视光看我?我好看吗?”
“我想跟你谈谈。”是时候了!借着秦彬彬这一茬,正好将事情解决掉,“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幸叔叔的要求,跟他去英国,准备考律师。”
又来了!“是不是我爸又打电话给你,跟你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你来劝我?”幸之雾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可惜她心意已决,谁说都不管用。“你就甭说了,让我安静地看一会儿电视不好吗?反正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会坚持在‘孟袁’读完这三年,等高考的时候再说。那时候,如果我真想当律师,我会考虑是否去英国的。”
说到底都是老爷子的问题,小时候她的确想当律师,后来被老爷子灌输了一大堆“衣钵思想”,她突然发现当律师已经脱离了她的初衷,变得索然无味。待到上高中的时候,老爷子坚持要她去英国读律师预科班,俨然一副她的未来从此以后棺材上钉的趋势,她才不会自投罗网呢!
“别听我爸的,我的未来我自己……”
“不是你爸的决定,是我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你有去英国的意向。”
封千里一句话让幸之雾半片苹果卡在喉中,“你……
你怎么能跟他说这种话呢?我明明没有……”
“你必须去英国。”
封千里站起身,幸之雾赫然发现这个儿时的玩伴跟卓远之一样,高出她大半个头来,他放肆的眼神散发出成熟男人的光芒。
不自然地,幸之雾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他不放,他放了一年,再也不想放开,“去英国吧!咱们俩一起去,我努力了这一年,相信有足够的能力考取律师预科班,我们俩一同守在幸叔叔的身旁,做他的帮手,做他的接班人。很快,我们俩就会成为全球非常有名的律师,跟幸叔叔不相上下,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幸之雾吃惊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陌生如护栏将她挡在外面。“千里,你变了。”
“你又何尝不是?”
他看着她,审视着这一年来放逐的结果,“我以为你无论怎么玩都会把我当成你最亲的人,可现在呢?一年的时间,你和卓远之认识不过才一年的时间,你已经完全忘了我的存在,成天就知道去卓家。你有没有想过?他是黑道分子,你是名律师的女儿,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怎么能玷污你身上流淌的血?你又怎么能弃幸叔叔的名誉于不顾呢?”
“够了,封千里!”幸之雾喝斥住他,却拦不住他心里奔涌的想法,“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什么时候你变得像我爸一样庸俗,成天脑子里就知道琢磨一些黑道、白道,正义、邪恶?你以为不是这样的,上次猪头受伤,你主动给我他家的地址让我去找他。你怎么突然一下就变得……”
“我是想让你看清他的生活环境,我是想让你明白你们之间的差距,我以为有了那一次的经验教训,你就会主动离他远远的。我没想到你那么不自爱,在得知他是黑道分子之后,反而跟他越走越近。”
那是封千里最失败的一笔,他太自信了,总以为凭借他和幸之雾十五年的感情,无论她的人生遇到什么样的人,他永远是她心目中的No。1。不曾料想,最后他竟会败在一个黑道分子的手里。
他不甘!
“去英国吧!”他坚信只要去英国,一切都会变好,没有了卓远之,他们又将回归到小时候的状态。
“不可能。”幸之雾心虽乱,脑筋还是很清楚的,“我不可能跟你去英国,要去,你一个人去吧!我可以让你的幸叔叔多多关照你,我不需要。”
封千里不相信,为了一个卓远之,她会放弃所有的一切,“他值得你这样吗?他的身边已经有了秦彬彬,还有那个朵猫猫,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第N个ABB?”
他在说些什么呢?幸之雾瞪着眼不明白,“我不离开不是因为卓远之,你怎么好好地提起他来,你想说什么?”
“你在骗谁?骗你自己吗?”封千里索性一次性说个尽兴,“你敢说你对卓远之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为什么今天你一直心不在焉,你分明就惦记着他正在跟秦彬彬做些什么。你忘了,卓远之是一个黑道分子,他无恶不作,他有能力独自灭了一个黑帮,你怎么知道有一天他不会兽性大发,灭了你?”
他的话没有吓到幸之雾,可他的表情却让她惊慌失措,“千里,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就像我爸一样,从前你不是这样的,可是现在……”
叮咚!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两人间的争执,封千里换上一副平和的态度走到门口。他微笑地向来人打着招呼,仿佛刚刚的争吵根本从未存在过。
幸之雾做不到,她无法像他一样将情绪掩藏得如此之好。生气也好,快乐也罢,谁能真正隐藏得了?
有一个人——
猪头。
他的脸总是沉静或是淡笑,所谓沉静,是隐藏了所有情绪的沉默,不让任何人洞察他的情绪;所谓笑容,不是微笑,是淡淡的,几乎不意察觉的一种表情。
他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她却总是能发现。
或许封千里说得没错,她对卓远之的确有着过分的关注,就像他对她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她找不到答案,不知道猪头的理由又是什么,有机会她很想问个究竟。
然而,现在有人要找她来问个究竟了。
“幸叔叔?您这么快就来了?”
封千里将来人带到里间,笑容满面地拉着幸之雾,“你看谁来了。”
幸之雾站起身,讷讷地唤了一声:“爸。”一年多没见,他的风采依旧如初,没她这个女儿在身边,他的日子更舒畅了。她怎么忘了,从小到大,她一个人度过的时间远比有他陪伴要长得多。
幸德书拿出大律师的派头审视着面前的女儿,沉默的瞬间,他恍惚间见到了稚小的之雾穿梭在他的腿间,叫着“爸爸”。
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女生是谁?他竟不认识了。
“你这次离家出走离得不错嘛!自己赚钱自己花,你是想和我断绝父女关系,还是怎么的?”
幸之雾见到父亲的第一面听到就是这些,分别一年多,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她最想念家人的时候,眼前出现的都是父亲的身影。她没有打电话,怕听到父亲的责备。
有时候人越想得到某种东西,就越不能容忍期待的东西有半丝瑕疵。所谓近乡情怯,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爸,我不是要和你闹得这么僵,我只是在决定自己该走的路。”原本见到父亲的喜悦在听见那一番话后在一点一点流失。
“你的决定就是在一所三流的中学浪费三年的时间,或者你喜欢做一个侍应生?”
“我不是……”
“幸叔叔,您还是喝口茶再说吧!在英国都没有喝到这么好的中国茶吧?”封千里适时地插进这对父女的争论之中,想缓解矛盾。
幸德书算是给封千里面子,沉默地喝着茶,幸之雾掉开眼盯着电视,演什么她不知道,一对眼珠子却找到了归属,霎时间,屋子静得出奇。
过了许久,幸德书开口做下最后的决定:“跟我回英国。”
“爸!”幸之雾急切地唤着,“我不是五岁的小孩,我可以决定自己要走的路。你是御用大律师,这不代表我非得成为一名律师不可。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我会成为一名律师,也没必要现在就去英国。我喜欢这里,喜欢待在这里,喜欢在这里上学。这里有我的朋友,我熟悉的环境,我喜欢的事物,我不想离开这里!”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我要你跟我走你就得跟我走。我不允许你留在这里,不允许你留在那所三流的中学,更不允许你到那种地方打工!”
之雾一听顿时火大,“不允许!不允许!不允许这个,不允许那个!你为什么允许妈妈长年留守非洲?说不定就是你这种强硬的脾气才逼得妈妈宁可留在非洲陪狗熊,也不愿意留在你身边!”
她这一席话气得幸德书脸都绿了,封千里赶紧站了出来打圆场,“好了,之雾——你就少说几句吧!”
“我不管你说什么,总之你马上跟我回英国!”幸德书决定的事情谁都别想改变。
“我死都不会跟你回去的。”身为幸德书的女儿,之雾倒是把她老爸的脾气学得十成十。
一看局面僵化,夹在父女两中间的封千里只好站了出来,开口便是:“之雾啊!幸叔叔也是为你好,你就听他一次,回英国吧!”
幸之雾早料到他会站在幸德书那一边,连看也不看他,固执地下了属于她自己的决定,“你们谁也不用再说了,总之我是不会跟你回英国的。”
“那你……那你就给我滚出去!”幸德书将他的强硬发挥到底,开口赶人。
幸之雾也不输势,“走就走!”抬腿就出去了。
他们父女都忘了这是封千里的家。
千里欲追出去,还没迈出步子就被幸德书叫住了,“你随她去,有本事她一个人活着,随她自生自灭。”
“幸叔叔。”封千里茫茫相顾,最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幸之雾离开家门。
算了,还是耐着性子在家等幸之雾打来求救的电话吧!
幸之雾出了就后悔了,不是后悔跟老爸吵架,纯粹后悔没多穿件衣服。
十月初已进入秋季,夜凉而深沉,冷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幸之雾的心情平静得反常,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和父亲争吵后离家出走了。只是,以前离家还可以去封千里家避难,现在她该去哪儿呢?
摸摸身上,离开得太急,她连钱包也没带出来——现在回去,她可放不下这个脸。算了,迈开腿人走吧!走到哪儿算哪儿!
这一路,她回忆这些年与父亲大大小小无数次争吵,沉黑的夜压在她的心头,重得叫人想要摆脱,却又挂上满身的无奈。
见到母亲的时间少之又少,在她的印象里,根本没有和母亲相聚的岁月。母爱没了,连父爱她都抓不住。
卓远之常说自己命犯煞星,生命中的亲人逐个离他而去。那她又算什么呢?他没了亲爹亲妈,还有卓爸和津庭叔,还有朵猫猫和阿土。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围在他的身边,用心爱着,守护着。
她呢?倔强地以为千里是永远不变的朋友,却未发觉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已经投向了她爸,他们显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了。
思绪像热气球,拼命地向天空飞奔,却又被沉重的负担坠向大地,她这颗热气球在不知不觉中竟走了一个多小时。
也许是渐少的人群,也许是身体的寒冷,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看四周,有点熟悉,“这不是卓冠堂的偏门嘛!”
之雾觉得很累很冷,反正也不想回去,干脆坐下来歇歇吧!她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偏门的台阶上,什么也不想,只是这样坐着。
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直到一辆汽车驶近,刹车带来的噪音让她抬起头。汽车的前灯刺得她眯起了眼,车门开了,走下来两个人。强烈的光线让她看不清下来的人是谁,直到他开口。
“你怎么在这儿?不会是因为嫉妒我和秦美人,特意来查点的吧?”卓远之的语气里透露出浓厚的看好戏的成分,“你那个封哥哥呢?他没陪你一起来?”
心情本就不好的幸之雾恼怒地顶了回去:“谁等你?谁嫉妒?我管你和谁约会?”她猛地站了起来,可惜因为坐的时间太长,腿都麻了,一个不留神大有摔倒的可能。
没有人看清卓远之的身手,只觉电?(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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