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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乡长后,鲁板抖擞精神跑到食堂去吃饭,“乡长喊我来说饭!”板板的声音很大,做饭的人点点头,塞给他一个大瓷碗,板板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饭,接过大碗,放开肚皮吃。
食堂的人看得吐舌头,乖乖我的儿啊,三大碗倒进去,相当于半木桶,跟喂猪差不多。
吃过中午饭,板板在别人惊叹的目光中昂首阔步离开食堂。到了下午,乡长又找人来帮他换了一颗百瓦的大灯泡,照得整个屋子通亮,肚子吃饱,灯光大亮,胆气倍增,加起夜班来,板板显得格外带劲。
想的是一套,真到了晚上,板板心里还是发虚,紧紧攥着斧子,总觉得背后有人,要不就抬头看看灯泡,生怕一下子熄灭。
桩子打稳,沉腰,挥起斧头,“嚓”地一声,削掉一大块多余的木料,渐渐地鲁板开始专注手中的活计,挥着挥着,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王麻子削木头的动作,手上的斧头渐渐地越挥越快,手腕放松,手臂发力,锋利的斧头在空中一遍又一遍地划出相同轨迹。
板板脸上的表情无比专注,这会儿别说是鬼了,就算屋顶塌下来也跟他没关系,而此时的板板完全沉浸在无比奇妙的境界中,一呼一吸之间,全身毛孔张开,又酥又麻,就像温水淋过皮肤一般,而他的心完全是一片空明,至灵至动,从外表看来,他的斧刀已经变成了一片幻影,可是板板自己觉得斧头很慢,每一下就无比清晰地映在脑海中。
在家里需要费时半个月的修材工序,这一晚上板板就堪堪完成,前几天那付棺木他连夜连晚赶工,还是花了三天的时间。这次动手,想不到会如此快,一晚做完,看着那线条流畅,浑然天成的棺材,板板不由得自豪起来。
正文 第五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天已经放光了,可板板觉得自己丝毫不疲倦,伸手蹬脚,精力充沛。他嘿然开声,用劲鼓起身上的肌肉,胸肌两大块,腹肌八小块,还有手臂上的肉疙瘩,学着李小龙擦一下鼻子,踩着小跳步:“啊……打啊……”
迈着轻松的步子,板板觉得全身都是劲儿,逢人他就露嘴笑笑,一口白牙,黑红脸膛,马桶盖似的头发,脚上套着洗白的解放鞋,食堂里的人见到鲁板,禁不住轻笑起来:“早上吃馒头,打算干几个?”
板板翻转着两手十根指头:“喏,十个!”几个乡干部围了过来:“吹牛!十个?你以为是鲁智深?”
“鲁智深是我家门,他吃得我也吃得。”板板显得非常自信,抓起馒头,一口咬去,整掉了小半截,这馒头有两只拳头打,香啊!板板一边啃馒头,一边吱吱唔唔地说:“我干十个……你们不要收钱哦。”
食堂的大师傅急忙笑着摆手:“乡长打过招呼哩,你放开肚皮整。”
“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狗日呢太吃得喽!”几个乡干部看得目瞪口呆,之前他们还不相信食堂伙计的话,现在看来,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十个,鲁板拍拍肚皮:“嗯…呃……差不多了。”食堂师傅又递来一大海碗稀饭,生怕他肚子受不住,鲁板也不会道谢,憨笑着接过来,仰起脖子咕嘟嘟地喝完,抹抹嘴,递还海碗:“饱了!喊你们乡长来,他的棺材整好了!”
众人哄堂大笑,鲁板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低着头赶紧往回跑。
推削、刨花、打槽擦角,鲁板全神投入,汗水从鼻尖滴下,掉到光滑的木材上,板板整个人已经融入到棺材制作中,举手投足间竟然显得无比优雅,动作极美,看得乡长眯起双眼,抿着嘴,心里暗想,小小年纪,技术如此娴熟。他已经站着看了一个小时,却丝毫不感到疲累。
终于等到板板扔下工具,呼地喘口气,脸上透出轻松愉快的笑容,乡长忍不住道:“鬼斧神工!小家伙,你要在古时候就是大师!精雕细刻,这棺材做活了,唉呀呀,好哇,小鲁师傅,就凭手艺,你这辈子吃喝不尽。”
鲁板转过头见乡长在那儿,嘿嘿傻笑道:“那个,我头一回做这么快,要是被我爹晓得,肯定要大条子掸屁股,嘿嘿,嘿嘿嘿。”
乡长神气地叉着腰,迈开四方步,围着棺材转圈,鲁板见乡长看得痴迷,忍不住有些得意:“乡长啊,你磨豆浆呢?”
乡长瞪了他一眼,笑骂道:“臭屁孩子,骂我是驴啊。好东西,要不是我亲眼看到,绝不相信是出自你手,小鲁,干脆咱俩合伙做生意,我出本钱,你出手艺,咱俩五五分成,几年下来,你盖房子,娶老婆,在你们鲁家村可就算这个……”
乡长竖起大拇指,表情装作无比得意,鲁板左顾右看,存心想把外出打工长见识说出来,末了又觉得难为情,可鲁板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哧哧几下,艰难地说:“那个……我要先回去跟我爹商量。”
乡长继续围着棺材转,伸出手想摸摸,又缩回去,猛地大声说:“这是艺术品!浑然天成!我多给你一百块!来,收钱。”
全是青皮子的百元大钞啊,上头那四个人鲁板都认识,他们学校教室里就贴着图画呢,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鲁板抬起头问道:“乡长,才九百?”
乡长满脸堆笑道:“够了嘛,这是付小棺,你要是肯把你爹那付卖给我,一千五!怎么样?”
鲁板摇头道:“不行。那是我爹的,你这付虽然小,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啊,你看看,这付小的你一天整完,用的还是边角料,给九百,我还出多一百呢,原打算给你八百的,哎,你在食堂吃饭管饱吧?”
鲁板点点头,嗯了一声,又说道:“我爹说这种小的最少一千。你只给九百,你是乡长,就是欺负我,说出去你名声不好听。再拿一百,你看看这做工,鬼什么来着?还是艺术品呢,呵呵,乡长,你买了这口棺,将来肯定升官发财!”
乡长白了板板几眼,奇怪了,一晚上就变灵醒?咂咂嘴说:“还以为你老好,算了,再给你一百。下午不兴到食堂吃饭,活计做完马上搬走,跟你叔说一声,把这儿腾出来。”
板板接过一百,小心插入九张之中,下新上旧,这样钱就不容易磨损。整整十张!板板有些不放心,山下人狡猾,得防着他们捣鬼。再数一遍,厚厚的一沓,这感实踏实、有劲!手指滑过青皮大钞表面时,钞票的魅力让人难以抗柜,板板在想,我要是有一百张就是万元富,有一千就是十万,一万张……得多少个棺材?
乡长的话无情地击碎了鲁板的发财梦:“赶快收拾好,我叫人来抬棺木。”
板板满脸不乐意地说:“乡长,我还没吃中午饭。”
乡长听得哈哈大笑:“好啊,你娃整死不吃亏,去食堂吃吧,我先去找人,吃完就收拾东西哦。”
板板听说还有免费饭吃,马上就乐呵起来:“嗯呐。”掀起衣服抹抹脸上的汗迹,也不跟乡长客气,径直往食堂冲去。那可是乡干部们的食堂,回去跟人说起来,甭提多有面子。
接下来他叔找了几个人,把板板他爹的棺木搬走,文化站仓库腾空出来,他叔又给他找到楼梯间,抱着草席和棉被,板板暂时安身下来。他要等到下个乡街子时,跟村里人一起回去,还有两天时间,板板清清身上的钱,除了十张大钞外,他还有几块零钱,板板不在意几块钱了,因为他有了一千块。
这两天,板板天天蹲在茶馆里看录像,从香港武打片中,板板再次树下新的理想,除了要去坐现代化交通工具外,还要学武挣钱,至于先学武还是先挣钱,鲁板经过非常认真、严肃、合理的考虑,按照录像上的情节,学武之前通常都要吃苦,帮工、小工、洗碗扫地什么都得干,可一旦学成后,荣华富贵、美女金钱唾手可得。
等到乡街子开场,板板碰到同村的人,跟他叔说一声,伙着同村人依依不舍离开乡上,特别是路过茶馆时,里边嘿嘿哈哈正打得热闹,鲁板觉得心头有只手在挠搔,浑身上下无数条小虫子爬,痒得让人难受,痒得直钻心口。
一千块分面两沓,鲁板心疼啊,十张变五张,新的给他爹,旧的自己留着当路费。
“大,多余的材料我割了副小盒子。”
“五百啊?”
“乡长买的,我在乡政府食堂吃饭呢。”
鲁贵把手里的钱数了一遍,用力地捏成四折,插进腰间的小表包里,“我的那副你叔找地方搁?”
鲁板点点头,他娘包着磨盘头,手掌横拉着抹了一把鼻涕,反过来手掌再抹一把,几颗苞谷饭顺着嘴角掉。
说完饭,一家人没什么话说,鲁板见他爹没再追问钱的事情,这就说明出门打工已经成功了一半。鲁板慢悠悠的迈出家门后,撒开脚丫子就往张老八家跑。
“老八,我有钱了,咱们可以提前走!”
张老八赶紧把他扯出家门,拉到屋侧,压着声音道:“小短命的,你怕别人不晓得?万一被你屋头人晓得就完了!钱一定要装好!你头回出门,万一路上着贼就恼火啦。我那儿有条防盗短裤,鸡巴上开拉链,把钱放在里头,保险!”
鲁板忍不住兴奋,黑脸膛子胀得通红,憨笑不停,张老八转身进门,过了一会儿拿着黄黑黑的短裤出来,上边的全是绒球,透着一股子尿腥臭。张老八把短裤撑开,指着拉链道:“喏,就是这里!把钱塞进去……对了,你先把路费拿出来,到时候交给我一起买票。”
鲁板接过短裤,嘿嘿傻笑道:“老八,会不会卡着鸡巴?”
张老八笑道:“不会呢!隔层。先这样吧,今天晚上回去收拾点衣服,明天一早,我们在二道坎见面。然后下乡、上县、出发!”
鲁板兴奋得两眼放光,嘴唇不断哆嗦,哎哎地应着,转身往家走,一脚高一脚低,鞋底就像塞了棉花,轻飘飘的,可惜天上没有月亮,山上全是雾罩子,视野没法放开,可鲁板的心情依然很好,哼唱着刚从录像上学来的歌曲:“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鲁板回家后睡不着,他的衣服没什么好收,一件补丁的黄白军装,一件青色的四袋服,解放鞋有两双,脚上穿一双,包里放一双,还有一条,也是唯一没补丁的裤子。
趁着夜黑,鲁板悄悄摸到火塘边烧洋芋,有备无患啊!
天还只沙沙亮,鲁板就起床,学着行走江湖的人士,用块青布把衣服和洋芋包起来,轻手轻脚溜出家门,走两步就回头,盯着两面开的老木门,家啊,大啊,娘啊,儿走了!
咬咬牙,鲁板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儿子出去挣了大钱,再回来孝敬你们!
再走几步,家门已经被雾罩子遮断,鲁板紧紧地攥拢拳头,大步走开,没几分钟到达二道坎。
等了十多分钟,张老八背个牛仔包,眼角夹着两坨眼屎,见到板板,他禁不住一乐:“唷,你先到了?走走,赶路要紧,到县城的班车十一点开。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聊,这会儿是真出门,鲁板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八哥,你说我出去人家会用我吗?”
“不是八哥跟你吹牛,就凭你这把手艺,人家只会求上门来!”
鲁板还是不放心:“可是我只会做棺材,其他都不会整哦。”
张老八表情无比决然:“一个道理,一门通门门通!”
“八哥,你跟我说说出门在外都要注意哪些事情?我怕丢丑呢。”
…………
鲁板围着大客车转了十圈不止,之前乡街子时他也跑来看过,还有乡政府的北京吉普,可这大客车怎么看来看去还是像棺材?里边的座位跟学校的教室一样,鲁板边看边想,这东西怎么跑?
轮子,车头,还有挡风玻璃,以及花花绿绿的车身,鲁板看着司机的座位,方向盘他还是知道,旁边一根拐棍,脚底下还有两块铁踏板。他很想窜上去试试,可司机五大三粗,一脸横肉,鲁板谨记张老八的交待,忍字头上一把刀。
张老八吆喝鲁板上车,两人来得早,抢了车机斜后的位置,鲁板瞪大眼睛,紧紧地瞅着司机,拨拐棍,踩铁板,两手抹着方向盘,像棺材一样的大客车,突突地冒出黑烟。
走了!走了……张老八说,从乡里到县上要走三个半小时。张老八以为板板头回坐车肯定会吐得晕头转向,可惜板板没有让他看到出丑,板板觉得无比奇妙,客车往左转,他就往右偏,往右转,他就往左偏,一刹车往前冲,一起步往后倒,板板没上过初中,更没有学过物理,不知道什么惯性。
他喜欢坐车的感觉,颠簸不已,车里人随着客车前进左歪右倒,板板看得有趣,坐车无比放松,不停东张西望,景物快速倒退。
三个半小时到了县城,接着就要坐到省城的夜班卧铺车,张老八买好票,两人滚到后边的大通铺上,啃着洋芋,喝几口饮料瓶装的自来水。
鲁板本想去逛逛县城,可张老八坚决不准,担误夜班车,损失太大。鲁板只能透过车窗看看车站的大楼,五层高,比乡政府气派。
由于头晚上鲁板没睡好,吃完洋芋鲁板呼呼睡去,中途被张老八叫起来,下车屙尿、吃饭。卧铺车停在一家路边餐馆,一碗米饭三块钱,板板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打量一番后,估计干白饭他都能吃掉十碗,幸好还有洋芋,忍忍,两人只好上车继续睡觉。再次醒来已经到了省城,可惜进城的时候天还没亮,不过大马路两旁的路灯同样让鲁板无比兴奋,指指点点地数有多少颗。
从汽车站到火车站要走两三公里,一路上张老八死死地拉着板板的手,好几次过马路鲁板的腿不停打抖,红灯一亮,那些大车,小车,轿车货车全部停在白线外,可鲁板不敢走,张老八强行拉着他走。
到了火车站,张老八累得不行,拖着板板这样壮实的汉子走几里路,张老八头一次显出不快,没见识啊!
千叮万嘱,让板板千万不要乱跑,张老八这才跑去买火车票。板板坐在售票大厅,到处是人,扛货的,提箱的,拿袋的,背包的,挑担的,要饭的,形形色色,姿态各一,呼儿唤女,拖老携幼,挤得大厅嗡嗡响,鲁板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们,这就是大城市吗?城里人跟山里蚂蚁有什么区别?
鲁板转着头,看那些要饭的残废,有断胳膊的,有断腿的,还有的脖子上吊个大肉球,有一支脚如鸟爪的,还有人棍儿,就是手脚都没了。鲁板觉得这些人太可怜,可惜他自己并没有余钱,他也想学那些西装笔挺人士,昂首阔步走过去,扔下一枚钢币。
张老八抹抹头上的大汗,找到板板后,使劲地喘着气:“日他妈,差点把老命挤脱。”
鲁板指着售票窗口前的队伍:“不是在排队吗?”
张老八摇摇头,有些费劲地吞下口水:“是要排队,但是窗口有几个插位买非票的。”
“什么非票?”
“就是买出来转手高价卖出去。嗨,以后你就晓得了。我们是中午十二点十分的火车,还有两个小时,走,去弄点饭吃,再买饼干,要坐三天两夜的火车!”张老八转头,皱眉看着鲁板身上的布跨包:“板板,我带你去买个小牛仔包吧?经用便宜。看看我这个,比以前的劳动布还要扎实。”
板板很想说他是学习侠客闯荡江湖的装束,可是看遍了整个大厅,除了他一个“侠客”外,居然找不到第二个跟他一样背包的人。
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张老八就像牵儿子一样再次牵着板板的手,两人走出火车站老远,才找了家背街的小吃店,一人要了两大碗炒饭。付钱的时候,板板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一路上全靠张老八照顾,请人家吃一顿有什么大不了?
张老八带着板板寻到火车站附近的一条个体街,连续看了十几家卖牛仔包的摊商,最终十五块钱谈定,板板把他的布跨塞进包里,抡在背上,这感觉确实不同,张老八笑道:“嘿,这样一看,就他妈现代了!行啊,就这么背好,确实,怎么看都像个城里人。”
鲁板板抓抓脑袋,无声傻笑着,转到车站旁的商店,这次是张老八给钱,两人各自一大袋夹心饼干。
检票、进站、上火车、找座位。时间虽然不长,对板板来说就像过了千百年,幸好有张老八,不然别说火车了,连汽车都找不到门。
板板坐火车不像坐汽那样兴奋得满脸通红,而是脸色发白,从火车开始喀嗒喀嗒起步,到呜嘟嘟,再到轰隆隆,铁轨,铁轮,这就是火车,根本不像汽车那样颠来簸去。而且火车上有厕所,张老八是个老烟筒,过一会儿就要去抽烟。板板坐到下午的时候,跑去厕所里拉屎,虽然不是张老八说的瓷盆,可火车上的锑便盆同样吸引板板。
一边使劲地屙,一边低着头从便洞里看飞逝的铁路,这火车跑完一趟,不知道铁路上会洒下多少屎尿?一屙千里啊,板板不禁十分得意,他记得张老八没有跟人说过火车上屙屎的经历,所以等到回家里,他就可以向人吹嘘,在火车上屙屎,火车不用停,边跑边屙……边屙边跑。
张老八说从省城到打工的汉江要坐三十多个小时,所以火车到站的时候正好是第三天早上。
“八哥,我们到了吗?”
走出火车站板板已经问了五遍,张老八有些得意地说:“到了!这就是汉江,你看到没有,这儿全是平地,呵呵,一眼瞅不到头啊。”
张老八依然牵着板板的手,由得他东张西望,板板这一路上可没少问事,“八哥,你快看!轮船!轮船啊!真的跟小山包一样,屁股后头冒黑烟。厉害!”
张老八得意地说:“汉江比咱们省城大三倍呢!板板,咱们要在这儿干一年,到过年的时候回家,嘿嘿,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汽车太多,板板在自家省城已经见过不少,这会儿少却了几分新鲜感。可汉江人说话再次吸引了板板的注意力,他努力竖起耳朵听,好半天还是没听懂一句,忍不住对张老八埋怨:“八哥,他们说什么都听不懂怎么干活啊?”
张老八得意地说:“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啊,人家跟咱们都是说普通话!你可要抓紧时间学……不过……你万一学会了,将来归家改不成咱们的方言就糟了!哈哈哈,走吧,咱们赶紧去工地上看看,抢个好工棚。”
鲁板跟在张老八的身后,紧紧地抿着嘴,要说普通话?这要在老家肯定要被人骂,可是不学又找不到活计!鲁板转念又想,老子好歹是个手艺人,凭这手艺连张老八都眼红,还怕找不到活干?这城市里有好几万人,每天最少死几个吧,一个月卖得掉几付棺材,到年底就可以当万元富,板板想到这儿忍不住又开始傻笑起来。
即便张老八跟鲁板说汉江比省城大三倍,可是真的走起来,还是让板板不停咋舌,自火车站出来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还不是用脚走,花了两块钱,两人坐公交车。
“板板,看!长江!”“板板,看!长江大桥!”“板板,看!长江二号大桥!”张老八也很兴奋,不仅仅是回归到这个城市,更主要的是有一个比他更土的人在身边,车上的人表情怪异地看着这两个外地农民打工仔。
公交车过完长江大桥后,板板心里暗暗松口气,这桥太长了!还有长江旁的江滩公园,完全看不到头。
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张老八所说的工地。
正文 第六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上)
工地位于长江边,紧靠汉江公园,板板看着工地里的水泥搅拌车,吊车,钢架车,以及各种钢材、木材、防护网,工人们都戴着桔红色的安全帽,在广阔的工地上就像一只只蚂蚁缓缓移动。
张老八显得意气风发,指点工地对板板说:“怎么样?这工地雄势吧?这里全是高档住宅区,听说是汉江首富承建的,八千套房子啊,一平方得三四千块!啧啧,三四千块,喏,跟咱俩站的地方差不多。”
板板紧紧肩上的牛仔包,神色紧张地问:“这么贵呐?有人买得起?”
张老八大笑道:“没见识吧,我跟你说,城里人有钱,那叫什么……哦,对了,白领!人家一年能挣好几十万,听说有的还能挣上百万。”
“八哥,啥叫白领?”
张老八仰仰头道:“就是上班穿西装、白衬衣,蹲办公室的人。”鲁板听得两眼放光:“那我将来也干白领去。”
张老八听得哈哈大笑,指着鲁板道:“就你?人家白领最屁也是名牌大学毕业,有的还是外国留学呢,我听人说叫什么海龟。”
鲁板不明白什么是海龟,嘴里嘟哝道:“海龟?比乌龟还值钱?”
金包头的名字没人知道,工地上的人私底下都叫他金二鬼子,因为金包头留了个中分头,再加上斜眼缝,鹰勾歪鼻梁,活脱脱的一个二鬼子汉奸形象。张老八就是属于二鬼子手下的人。一大早金包头骑了辆摩托车,突突地开进工地,碰见的人都急忙闪躲,金二鬼子最喜欢把人撵得到处乱跑,看着这些农村来的打工仔惊惶失措、慌乱躲藏的样子,金二鬼子就会心情大爽。
张老八局促不安地站在金二鬼子面前,板板站在他身后,张老八在姓金的面前,比在派出所长面前还乖,板板觉得有趣,金二鬼子歪鹰勾鼻惹眼,板板也不怕生,盯着金二鬼子的鼻子瞄来瞄去。
金二鬼子“哼……哈……”呸地一声,一叭浓绿的口痰飞到工棚角落,揉揉鼻子,除了排骨就是皮的身形儿,摇来晃去地踱步:“叫什么名字?”
张老八赶紧替板板回话:“鲁板,做木工的。我们村附近技术最好!”普通话夹杂着方言,让人听得很不舒服。张老八笑脸那个甜啊,板板心里嘀咕,又不是看姑娘下河,忍不住对张老八的样子产生一丝厌恶。
金二鬼子摸出根烟,斜着眼看看张老八,后者急忙掏出火机给他点上:“金老板,你看是不是可以?”
金二鬼子再瞄向鲁板,忍不住笑道:“你长得挺艺术。”
鲁板没反应过来,因为金二鬼子说的是四川普通话,张老八用手肘撞撞板板:“金老板夸你长得好呢。”
金二鬼子笑骂道:“逑!长得艺术是夸人?你看看他那个鼻子,雄踞脸上,偏偏海拔不够,水牛鼻孔,皮肤又黑,还好眼睛看得清秀,黑白分明,眉骨高耸,嘴方唇厚,就像文革时期宣传画上的工人兄弟,艺术不?”
张老八嘿嘿赔笑道:“艺术,艺术!”
金二鬼子摆摆手道:“你懂得个屁,叫啥子来呢?对了,鲁板!咦,鲁班……厉害嘛,格老子,龟儿!你还是鲁班转世嗦,说说看,会做哪些木工。”
鲁板不等张老八接口,雄纠纠地回答:“棺材!”
金二鬼子愣了十几秒,眼睛一瞪,放声骂道:“呸呸呸,日你妈,大清早就来触我霉头?晦气!”
张老八使劲顶了一下鲁板的腰胁,心里暗暗自责,怎么没想起来要事先交待这傻兄弟呢?赶紧解释道:“呵呵,升官发财!金老板,我这兄弟的手艺可是祖传的,不说村里,连乡长都称赞。”
金二鬼子恨恨地瞪了鲁板一眼,白眼翻起来看不到黑珠子,鲁板恶劣地想,狗日去装瞎子肯定没人看穿。金二鬼子哼了一声道:“粗人!”
接着又问:“除了……那玩意儿,你还会其他的吗?”
张老八不敢再让鲁板接话,急忙说:“他是样样精通!”
鲁板从小不说谎,前次卖给乡长的棺材,他骗了他大,这一路上心里都不自在,这会儿不容张老八吹牛,板板虎着脸,犟着脖子道:“我只会做棺材!”
张老八脸胀得通红,金二鬼气得不行,指着鲁板骂道:“你给老子……有本事!老八,人收了,喊他去挑浆子。一天十块,吃住自己想办法。滚!”
张老八连声道谢,急忙拉着鲁板就跑出来,走到很远的地方,张老八才叹口气说:“板板啊,我咋个说你?现在安逸了,整去挑水泥浆,唉,说好干木工的噻,说好了噻,你死脑筋啊。”
看着张老八一付恨他不争气的表情,板板也觉得过意不去,急忙争辩道:“我确实只会做棺材,万一人家喊我整别的,不是黄了?”
张老八摇摇头道:“工地上的木工活简单,你有手艺的,看一遍就会。挑水泥浆子苦啊老弟!算了,先跟我去领个安全帽,下午上街转转,明天开始上工。”
鲁板指着来往穿梭工人们的头顶道:“是不是那种头盔?”
张老八笑道:“不叫头盔,安全帽,戴头上起保护作用,万一上边落泥屎,有安全帽,脑壳不会受伤。”
鲁板“哦”地点点头:“可以领几个?我想整点带回家去,这帽子看起来洋气,还抢眼,老林子里一眼就看得到。”
张老八听到这话,摸着下巴开始计量,村里人还没见识过,弄两个回去肯定让人眼红,想到这儿,抿抿嘴角,一付老谋深算的样子:“一人只能领一个,不过可以隔两个月收藏一个,这样一年下来,咱俩就有十二个。嘿嘿,就这么着!”
张老八带着板板领了安全帽,回工棚整顿行李,然后张老八就象出征将军似的,大手一挥,煞是豪气地说:“开拔!”
谁知道板板不配合,扭头看着张老八问:“拔萝卜?还是拔洋芋?”
张老八翻翻白眼,这个土包子,光会浇冷水,兴头没了,也懒得跟板板解释:“走吧,走吧,我带你去逛逛汉江的步行街。”
“啥子是步行街?”
“就是只能人走,不让车走的街!”
“为啥子不让车走呢?”
张老八半张着嘴长长地叹息一声:“交警的事儿,老子不晓得!”鲁板还是老样子“哦”一声:“交警我知道,就是专管交通的公安。挺牛逼的。”
坐上一辆公交车,张老八委实怕板板再提问题,倒不是他不乐意讲解,而是觉得板板的问题太小儿科,老土,张老八怕受到牵连,偏偏鲁板不识趣,紧紧跟在张老八身后,恨不得伸手拉他衣角。
张老八扭头瞪他一眼:“板板,挨着我干喃样?”
板板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听说公共汽车上贼儿多,要小心点。”张老八没好气地说:“贼儿不会看上你!你浑身上下最多值十块钱!”
鲁板不服气,犟嘴道:“扯!我短裤头就有三百多!”
张老八听到这话,恨不得给他一脚,这***憨的造孽啊!连一点江湖常识都没有,所谓财不露白,竟然在公众场合自报家底,这不是招贼么?
张老八掐着板板的手臂,挤眉眨眼地说:“就你?还三百多?”
板板被张老八掐得生疼,皱着眉头,两只眼角往中间钻,鼻子越发显得宽厚:“老八,你掐我干什么?”
张老八有种想晕倒的感觉,平生第二次后悔把板板带回来,妈的,这跟带个傻瓜有什么区别?他也懒得再解释,低声吼道:“别说了!丢人!”
板板一边搓着手臂,一边从嘴里抹口水,乡下人哪儿烧了伤了刮了都是用口水消炎,他俩旁边正好站着两个年青女人,见板板用口水抹手,皱着鼻子尽量挪开,生怕板板有什么传染病。
板板正在低头抹口水,突然见到一只镊子伸进女的肩皮包里,板板两眼一瞪,猛地爆吼一声:“小偷!”话声刚落,那镊子已经飞快收回去,板板的视线被女的挡着,没看到是谁。
车上的人被吓得捂紧口袋,姿势各异,而司机也被这声“小偷”吼得踩了一脚急刹,坐着的,站着的,手都捂向袋子,谁也没准备,一车人就像半厢水,摇晃着摔成一团。
司机站起来叫道:“小偷在哪儿?”
板板的下巴碰到张老八的脖子,板板揉着下巴说不了话,张老八歪着脖子嘶嘶抽冷气,指指身旁的板板:“他看到了!”
司机快速成分开乘客走到板板面前:“谁是小偷?”板板这会儿再回头,本来就没有看清楚,再被这一摔,谁是谁都分辨不清了。只好苦着脸说:“我只看到一把铁夹子伸进这位大姐的包包里。”
正文 第六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下)
那女人一听,急忙拉开包检查物品,翻动几下,长出口气道:“没丢东西。”司机锐利地眼神在车厢中扫来扫去,没人证,没物证,总不能乱冤枉人吧?叮嘱车上的人小心财物,坐回驾驶位上重新开动起来。
离步行街还有一站张老八就拉着板板飞快下车,生怕这二愣子再次惹事生非,出门在外,避祸、自保,以和为贵,忍字当头!这跟板板从录像上学到的完全相左,但是张老八可不能任他顶嘴,什么事都可以容忍,就是多管闲事一定要制止!于是生动无比地说,去年一个打工的年青人,帮人追小偷反被砍死在巷子里,结果白死。板板也听得发毛,暗暗可惜自己不会功夫,要不然学李小龙那样吼一声“啊……打!”三拳两脚就把坏蛋分子制伏。
其实这也不怪板板,他下山之前从来没有出过村子方圆百里,学知识也仅限于小学课文,见识传闻大多听老一辈吹皮,打小不说谎骗人,思想纯洁,称得上根红苗正,完完全全的贫农积极分子。说到世故,板板就是一张纯白纸,哪懂得什么圆滑的处世保身哲学?
在村里,谁家猪跑了,板板第一个冲出家门;谁家牛丢了,板板第一个冲上山去;谁家地没整完,板板第一个冲进地里。在他身上最光辉的品德就是“助人为快乐之本。”
两人边走边争论,无形中速度快了不少。张老八差点用吼的声音教训板板,挣得脸红脖子粗还是没法说服板板,别看平时闷苕,这小***歪道理一大萝筐。
到了步行街,板板首先看到街两边伫着的铜像,被来往行人摸得光亮。先是一个挑水的清末汉子,那五官长像,神态表情,跟真人差不多,板板试着伸手抹了两把,铜的,嘿嘿傻笑着,就像抹娘们屁股一般,把铜像从头刷到尾。再过去就是两个老头下象棋,一胖一瘦,还有围观的三个,板板伸去拔棋子,生根的,拔不动,有些疑或地问:“八哥,棋子动不了,他们怎么下?”
张老八今天翻白眼都把眼珠翻酸了,摇摇头道:“这是艺术品,供参观的。”
鲁板又是“哦”一声:“值钱啊!走的时候扛一个回去伫大门口,气派!”
张老八骂道:“气派个屁!看看那边?喏,那对铜狮子才雄势,这是银行专用来镇门招财的。”
鲁板迈着小碎步跑到铜狮子前,狮毛,狮眼,狮鼻……一处不放过,连狮子屁股都去拍两巴掌:“厚实!不好扛,可惜了,还是扛人比较方便。”话音刚落,一个戴红套的老头走上来:“我盯你们很久了,是不是卖破烂的,我告诉你们,这是城市公物,严禁损坏、偷盗!”
鲁板有些好奇地伸着脖子:“不然呢?”
“罚款!”
鲁板傻兮兮地笑道:“我晚上来,你逮不着。”
老头板着脸道:“年纪轻轻不学好!白长了付好身板,竟然学小偷。”鲁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谁想学小偷了?老头,我刚刚还在车上抓过小偷呢!再说这是公家财产,又不是你家的。你闲事管得宽!”
张老八急忙赶上来,拉着鲁板冲老头赔笑:“大叔,乡下才来的不懂事,你老人家宽宏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那老头子仰仰下巴,满脸释然:“怪不得不懂规矩,要多教教,啊?”
张老八连声点头:“哎哎,你老说得是,我会教他。”
鲁板的兴趣还是在狮子上,忍不住又往狮子屁股捞去:“老虎屁股摸不得,摸摸狮子也好。呵呵。”
这时站在银行玻璃门里的保安走出来,远远地喊:“哎,哎,不要乱摸。”
鲁板道:“我没有乱摸。”
那保安一下没反应过来,本来他的意思是不要摸,板板为人实诚,没有乱摸,张老八一看情势不对,拽起板板往前走,边走边回头冲保安挥手行礼。
板板满心不情愿,好不容易可以摸摸狮子屁股,就被人赶跑了,城里人的臭规矩真多,上茅坑要交钱,养草不喂牛,地里净整些没用的花。要是都种上苞谷杆,一排排顺溜溜的玉米棒子长须,一列列绿油油的棵子,跟国庆阅兵一样,那才叫壮观。看来城里人比山里人活得累,啥东西都用来看。
逛到吃晚饭前两人赶回工地,一顿两块,二菜一汤,白菜炒洋芋,苞菜炒辣椒,粉丝汤上几颗油点打着漂,板板看那盛汤的大盆,估计脱了裤子下去也捞不上什么粉丝来。还好,有他喜欢的洋芋。
吃完饭,一个小时后,七点钟开路灯,几个工头从办公室里抱个黑白电视出来,调试半天才能看,只能收看中央一二套,其他的看不成,几十上百个工友挤在一起看电视,板板挨着张老八,他可是蹲过几天茶馆的,知道哪儿的角度最好。
看到九点半,工头收电视,把人赶回去睡觉,不到十分钟,工棚里就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有吹长号、短笛的,有奏风琴的。
板板被吵得睡不着,翻来覆去,半天不落觉,明天就要上工了,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始思念家乡,大这会儿还在抽烟吗?妈看完猪仔睡了吧?地里的蒜苗有几寸高了?
精神慢慢宁静下来,还能听到远远的江水拍岸,轻柔的哗哗声就像小时候母亲拍打的巴掌,几盏船火映着水光涟涟闪动,宁静的江夜,不知何时升起一轮银亮的明月,鲁板睡意渐浓,终于在鼻鼾交响乐中沉沉入睡。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工头尖锐的哨子吹响,挨着工棚吼:“起床了,起床吃早点,准备开工干活。”
鲁板从小到大不兴刷牙,偏偏生了一口整齐整白的牙齿。板板翻身跳起床,蹬上解放鞋,把昨天买的毛巾搭在肩上,快步冲向工地的自来水管。看看周围的工人,每人一个大瓷杯,“唰唰”的声音就像老鼠啃苞谷,鲁板盯着这些人刷牙,牙刷他见过,牙膏也见过,还尝过,那东西香香甜甜的。
看着人家嘴里被牙刷扯出的泡沫,板板觉得自己太落后,昨天老八让他买,板板嫌贵,他想反正打小就没兴过,能省就省。可这会儿大伙就像看怪物一样,眼神中明显带有鄙夷。鲁板不好意思,抓抓头皮,拧把湿毛巾胡乱抹抹脸,急忙回去准备吃早点。
早点每人一块钱,两个馒头,一碗稀饭,板板稀里哗啦不到一分钟解决战斗。然后兴冲冲地戴上安全帽,身体里蕴藏着无穷的活力:“八哥,开工喽!”
张老八慢吞吞地嚼着馒头,他已经习惯用教训的口吻跟板板说话了,这种优越感在板板前特别明显:“急什么?多干少干钱都是那么点。呆会儿跟在我背后,我怎么做你怎么做,听到没有?”
板板点点头,本来想反驳张老八的工作态度,当工人就要积极生产,努力干活,要对国家无私奉献!他想起老生产队长讲过的往事,只要国家管吃饱,上山下河,再苦再累,大家只要想到毛主席,那热情简直就是火烧天!村里有个八十多的老人,一直到去年还在问毛主席呢。
可这是在城里,板板什么都不懂,反正老八说的不对,他心里不认可就是。
一轮金灿灿的太阳跳过蛇山,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迎着朝阳的工人排着长队,板板轻轻推推安全帽沿,心里充满了自豪:从今后我再不是农民,而是一名伟大的建筑工人!想到这里,板板的心情有些激荡,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奉献自己的青春。想起小学课本上的雷锋叔叔,板板在心里暗暗决定:要做一个像雷锋一样的人,毛主席号召我们要为人民服务!
张老八担着两只空桶,指指不远处的输送机,对板板说:“看到没有,那玩意一天可以输几吨水泥,要不是赶工期,人家根本不用咱们。”
皮带上一道水泥浆子飞快传送,呜呜的机器声让鲁板觉得十分稀奇,这就是科学产品?老八拍拍他的肩头说:“到我们了,看仔细!”
说完甩下一对挑桶,旁边加料的人挥动铲子往桶里填浆,几秒钟就把张老八的桶填满,张老八两手握着系在扁担上的钩子,把桶吊住,沉腰,肩膀一抖,桶里的浆子撒掉一半,张老八动作飞快挑上担子往前走。
鲁板腾出一只手指着撒地上的水泥,刚要叫,加料的工人已经不耐烦了:“快点,磨蹭什么!”鲁板只得把桶放下,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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