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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板腾出一只手指着撒地上的水泥,刚要叫,加料的工人已经不耐烦了:“快点,磨蹭什么!”鲁板只得把桶放下,等桶填满,一肩挑起,稳稳而走,半点没有晃出来。那加料的工人一脸不屑,又是一个刚来的家伙。
板板脚上加劲,快步追上张老八:“老八你怎么偷奸耍滑?”
见到老八偷懒,板板顾不上叫哥了,他现在有些生气,看刚才的动作,他敢肯定张老八故意的。张老八听到这话,回头看看鲁板的桶,摇头苦笑道:“你咋这么憨?都跟你说了挑多挑少跟工资没关系!”
板板犟着脖子道:“一分钱一分货,拿工资干活,天经地义。不兴偷懒。”
张老八气极,扭头不看板板:“管逑你!凶嘛,老子看你撑得住几天!”当下两人互不搭理,一直干到中午时分,来回八趟,板板是村里的头把劳力,长期上山下山,耐力体力都比常人强。
尽管如此,一上午实打实的挑下来,也整得板板不停喘气,特别是肩膀,扁担在上边滚来滚去,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吃中午饭的时候,跟昨天一样的白菜洋芋,苞菜辣椒,粉丝汤。早上啃的馒头这会儿早就消耗完了。板板捧着大碗,埋头奋战,吃得大汗淋漓,不经意中见张老八满脸苦相地扒拉碗里的饭菜。
正文 第七章 惟见长江天际流(上)
鲁板猫着身子窜过去,拍着张老八的肩头道:“八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张老八苦着脸说:“又是白菜洋芋,苞菜辣椒,妈的,天天吃,谁受得了。”
板板不以为然地说:“不错啊!这伙食讲究,只要次次都有洋芋就行。快吃吧,别太挑嘴,呆会儿还干活呢。”
张老八就像看个怪物一样,这***连续干了一早上,竟然还这么生猛,能吃能干,临头还教训人。转眼间板板已经消灭干净,回头看张老八还在扒拉,板板摇摇头,大有烂泥不上墙的感慨,怪不得这家伙打工两年也没混出人样。
虽说是早春,气温还有些低,可是地处南方的汉江,到了中午日头同样毒辣,板板的汗水就像小溪一样流淌,从黝黑的皮肤上弯曲滚过,就像黑泥地里的蚯蚓,板板抹去汗水,自我鼓劲:劳动人民最伟大,挥汗如雨,顶着日头,干劲十足。
终于听到工头们的哨声,一天的工作总算完了。太阳变成遮着红布的大姑娘,悄然无声地躲入天边,平原落日,别有一番空旷的壮美。生活在山区的板板特别喜爱晴天,在山里逢到太阳出来,跟过节一般。
工人们拖着沉重的脚步,纷纷回到工棚,有爱卫生的,拿着脸盆毛巾抹身子,然后换衣服。
张老八和板板在山里生活习惯不兴这套,两人坐在一起休息,张老八摸出包皱巴巴的香烟,自点自抽,享受这难得歇下来的好时光。板板的汗水湿透衣服,张老八推推他:“别歇,去换衣服,江风一吹会感冒,出来打工千万不能生病,麻烦呐,看病贵,买药贵,工头还要扣钱。快去。”
板板撑起身子,回去把唯一的一套春秋衫套上,又把脏衣服扔在盆里,本想动手洗,可实在提不起劲来。只好踢往床下藏着,他们的木板床脚全是用砖头砌成,上边铺几块拆下来的旧木板,听老八说经常有人被上边的锈钉子扎到。
下工后,半个小时开饭,千篇一律,同样的二菜一汤,张老八拖着鲁板就往外走,鲁板连挣两下没甩开,嘴里急问道:“吃饭了跑什么?”
张老八道:“带你改善伙食去,妈的,再这么吃下去,老子非发疯不可。”
鲁板留恋地看着大铁锅中的洋芋白菜,咕嘟一声吞口馋沫:“就这伙食!不错,我喜欢吃啊!”
张老八恨不得捶他几拳,紧紧拉着他道:“跟我走就是了!”
两人走出工地,张老八带着鲁板钻进一个小巷子,远远的闻到一股麻辣烫的香味,巷子里竖着一块招牌,上头有“重庆麻辣烫”几个大字。
张老八脚下加快,走到麻辣烫摊前,看着上边串着的东西,豆腐皮、海带皮、木耳、花菜、炸豆腐、猪大肠油渣、猪血、香肠、鲜肉片,还有塑料篮子里各种蔬菜,边上摆了一大盆辣子水。
张老八说:“荤的五毛、素的三毛、菜两毛,自己挑。”说完就开始动手,坐在摊后是个胖胖的女人,看上去慈眉善目,人虽然胖但是手脚相当麻利,手指非常灵巧,拿着竹签飞快地串着。
紧挨着胖女人的是个小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半长的头扎成一束,皮肤白里透红,低着眼正在穿麻辣串,长长的眼睫毛往上一掀,立时露出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娇俏的鼻子配上小嘴尖下巴,长相极为清秀。
小姑娘对着张老八一笑就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幸好牙齿还算洁白,不然这付牙齿简直是败笔,严重破相。
胖女人看看老八,脸上露出可亲的笑容,大声笑道:“老八来了,我还以为你把胖姐忘了呢。”
张老八挑完串子后,看着胖女人笑道:“胖姐说笑,昨天才到,要不是等他,我早来了。”张老八边说边介绍:“这是我们村里的,鲁板,今年十八岁,大小伙子,劳力扎实。”
胖姐急忙招呼两人到摊后的桌子坐下,打量着鲁板道:“这身板要得!看得出来有把力气!”说完朝小姑娘喊道:“小英手脚快点。”又转过头跟两人介绍:“老家带来的妹子,叫小英,也是过了年才来,不懂事儿,往后全靠大伙照应。”胖姐边说边动,说话溜快,动作也灵活,又是四川口音,看上去有趣极了。
张老八谦虚地说:“哪能啊!小姑娘长得水灵,呵呵,这下胖姐的生意会更好啦。”
板板打第一眼看到这个叫小英的姑娘后就两眼发直,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水灵的姑娘,村里那些个女人,不是皮肤黑就是长相差。哪像小英这样的大眼睛闪啊闪的,还有那鼻子和红艳艳的小嘴儿,就连下巴都长得圆润可爱。
板板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舔舔有些发干嘴唇,张老八暗地里踢了他一脚,趁着胖姐转身,赶紧瞪他一眼:“看什么看!小心眼睛生挑疮。胖姐是金老板的亲姐姐,惹不起。”
鲁板闹了个大红脸,胖姐笑嘻嘻地迎上来,一边摆放已经烫熟的东西、打辣椒醮水,一边对鲁板道:“小兄弟头次出门吧?”
幸好鲁板的脸太黑,就算脸红也不大看得出来,但是表情有些僵硬,张老八笑道:“才进城,以往连乡街子都没赶过。这次出来长长见识,顺便打工挣点钱,胖姐,你别看他年纪小,可是我们村里最出名的小木匠,有一手漂亮的木工活。”
胖姐有些意外地看着鲁板:“怪不得叫鲁板呢,原来是鲁班的后人哇,了不起,现下是不是在老二的工地上干活?”
张老八叹口气道:“跟我一起挑浆子。”
“怎么不上木工呢?这么好的手艺可惜呀。”
张老八做出满脸的难处:“金老板不让上,胖姐,要不你跟老板说说?”
胖姐没应他的话,转头朝鲁板问:“说说,他为什么不让你干木工?”
张老八刚要开口,胖姐一转头,张老八话到嘴边只得咽回去,鲁板有些紧张地回答:“我…我只只会做棺材。”等他话一出口,张老八心叫坏了。
胖姐先是一愣,接着就放声大笑:“哈哈哈,这孩子实诚,老八,这就别怪胖姐帮不上了,工地上最忌讳这个。你们先吃,我去忙着,鲁板是吧?以后有时间就来坐坐。”
鲁板慌忙点头,小英看到鲁板呆头呆脑,笨手笨脚的样子,禁不住“咯咯”笑起来,胖姐佯怒道:“笑什么笑?”想起板板的样子,她也跟着笑。板板被笑得不好意思,低下头,下巴紧紧顶在胸膛上。
张老八要了一公两小酒,催着板板开动,边喝酒边跟胖姐聊天。板板闷声大发财,只是偶尔抬起头偷看一眼小英,小姑娘好像知道板板在偷看他一样,跟板板的眼光撞车后,小英调皮地皱起鼻子,伸出小舌头吓唬他。板板觉得脑门咣咣响,头皮发麻,身上就像有把火在烧。
想看就看……再看一眼!板板心里不断念叨,可他再也提不起半点勇气看小英,那姑娘的眼里就像有妖怪一样,硬是压得板板不敢跟她对视,小英觉得板板有趣极了,憨憨的。
吃完饭后,板板抢着付账,张老八哪能让他付,这不让胖姐瞧不起吗?几句话就把板板挤兑过去。
结完账,张老八悠然地背着双手,嘴里哼着小曲,趁着酒劲还没有散完,往工地慢慢踱去。
板板想回头再看一眼小英,可是脖子上就像绑了块大磨盘,硬是没能转过去。身后传来胖姐和小英的笑声,那笑声……好听!板板想着,不敢看,就听吧。脚下越走越慢,就像拖个后兜一般。
张老八催了好几次,直到转过巷子,板板才失魂落魄地加快步伐,这姑娘要是讨来做婆娘就安逸了……想到这里,脸上再次发烧,狠不得给自己几耳光,怎么可以打人家姑娘的主意?
这晚的电视放了什么板板不知道,他的脑海里全是小英的影子,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那么美,连那参差不齐的牙口也让板板想出了美味。
还有小英那悦耳的四川腔,清脆动听,还有小英笑起来时,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晃得人头晕目眩。板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在梦里他回到了老家,牵着家里的大公牛上山,然后大公牛追上张老八家的母牛,前蹄一扬,腾身而上,顶着牛鞭就往母牛屁股整……
板板遗精了,没等工头们的哨子响,板板就醒来,大腿根湿滤滤的,就像抹了糨糊,板板伸手摸了一把,捞起来闻闻,竟然有股子生腥味,板板吓得不轻,四处看看,还好大家都没醒,急忙起身把短裤脱下,再次上床。但翻来滚去就是睡不着。干脆起身把床下的衣物清理出来,端着盆子出去洗。
那晚之后,板板隔三差五就会跟着张老八去光顾胖姐的麻辣串,不为满足口舌之欲,只为听听小英的笑声,偷偷看看那双扑闪闪的、水灵灵的大眼睛……
正文 第七章 惟见长江天际流(下)
晃眼就是三个月,已经进入到初夏,工程的进度越来越快,板板他们负责的大楼已经盖到了十一层,挑浆来回的次数随着距离拉远而越来越少,工头们监督得更加严格,有的脚下慢点,不是骂娘就是踢人,张老八看着工期紧张,工头们的火气很大,也逐渐收敛起偷奸耍滑的行为。
反倒是板板经过三个月的强化训练,现在已经成了工地上的头号人物,挑着两桶水泥浆健步如飞,而且总是那么愉快,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劲,他一个人差不多顶两个,深得工头们的喜爱。因为板板的大力和纯朴,在工人中间,逐渐赢得大伙的敬重,人人都叫他“鲁板兄弟”。
而在这三个月中,从第二个月开始,每逢夜深人静时,板板就能听到有人喘息,那声音透着古怪,就像重病的呻吟,又夹杂着丝丝快感,板板悄悄一看,原来是有人在用手握着撒尿玩意儿搓,不一会儿就会看到一股乳白色的东西从被窝里射出来。由于天气转热,大家都没有盖被子,有的用床单遮羞,有的根本不用,所以那些动作,基本上看到全套。
工棚里除了板板,其他人都会干,连张老八也悄悄整过几回,板板有些想不通,但又不好意思问。但就算这样,板板也看得紧张不已,有时候随着别人的喘息声,他那玩意儿也会硬起来。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弄,但工棚里的气味却越发让人恶心,天气热起来后,让人阵阵发呕。
到了第三个月,金二鬼子还是没发钱,工人们去问,他就说上边扣钱,要等工程完后才发,实在逼得紧了,就每人五十、一百的预支。
到了七月初,主体工程总算完了。大家都松口气,没事的时候就聚在一起算账,板板从二月初来,到现在差不多有五个月的工钱,中间支了三百,三五一千五,扣掉预支的三百块,还有一千二百块!
每次板板和张老八算起账来都会兴奋得手舞足蹈,他有个小心思,那是在山上就打定的主意,有了这一千二,他可以买两付棺木的材料。到时候还有余钱找个小屋,买工具,开工做棺材,一年整二十付,一付不说多,最少赚三百吧,那一年下来就能整六千块!
当他听到张老八算账的时候,终于没忍住自己的念想,把计划跟张老八说,可张老八一听,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不知道城里人是不许土葬的?人家城里死人全部火化,烧成灰灰,用个……喏……这么大的盒子装。”张老八用手比划着,那盒子最多一尺见方。
板板瞪着张老八道:“吹牛!”
张老八笑道:“不信明天带你去火葬厂看看,棺材只有在农村用,城里的人不敢,被抓到要罚款,当官的还要挨处分。”
“真的?!”
“我骗你干啥!”
板板无比生气地看着张老八:“可你之前还说让我到城里做棺材!”
张老八苦笑道:“我是说县城啊老弟!”
板板傻傻地看着张老八,他想不通为什么大城市里人死了要烧成灰?难道是生前干的缺德事太多?
可到了第二天,张老八领着他去参观火葬厂,板板亲眼目睹死人被送进一个大炉子,然后烧成灰。
他终于相信这是事实,他的棺材发财梦被无情击碎,还好,现在有工作,就算做不成棺材,当不了手艺人,也是名伟大的建筑工人!
失落归失落,日子还要照过。工程已经完了,呆在工地上没什么事干,一帮人成天在工地上闲耍。
终于,过了一星期后,有人说金二鬼子把钱卷跑了!
这一下整个工地就像炸了锅,几百个工人乱成一团,有说去找人的,马上就有人反对,谁知道二鬼子跑哪去了?有说去找胖姐的,可找胖姐有什么用?人家压根沾不上这事。众人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终于有见识的人说去找建设单位。
等一帮人围到人家单位上,会计把账本摆出来,该结的钱已经全部结清,这下大家傻眼了。那年代还没有发生总理代讨工钱的事件,也没有什么硬性规定,更别提签合同之类的法律手段。出来干活的,全是在家务农的农民,这些农民工大多数人大字不识几个,眼瞅着辛苦半年的血汗钱打了水漂,汉子们眼睛红了,有的人哽咽着小声哭泣。
建设单位办公室主任同情这些农民兄弟,让他们去找劳动部门反映情况。
就这样几天跑下来,有人撑不住,赶紧转到别的工地继续干活,不干没饭吃,能干活起码还有饭吃。围着的工人越来越少,张老八眼看不是回事儿,也拉着板板去找活。
可板板这些天就像霜打茄子,半点精神都提不上来。他想不通啊,难道是自己干活不卖力?金二鬼子为什么要卷大家的工钱?鲁板越想越难过,偏偏找不到人,有气也撒不出来。
这就是城里人!卖东西乱喊价,找工人不给钱,死了还要烧成灰,不给棺材睡。这他妈什么道理?还要不要让人活?
板板摇头,他再也不去当伟大的建筑工人了。金二鬼子让他伤心欲绝,张老八顾不上这么多,把板板独自扔在江边。张老八心想,板板这是头一回,以后就习惯了,先去找到活再来叫他。
板板呆呆坐在江边,这次发生的事情,让他难以接受,跟他从小所认知的道理发生了强烈冲突。面对滔滔江水,板板的脑子跟着江水翻滚,怪不得老辈们说防城里人就要跟防偷牛贼一样。
城里人坏啊,金二鬼子,我日你妈!我日你先人板板,我日你祖宗十八代,***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当娼妇……不知不觉中回想起母亲的骂人语言,板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千二百块人民币啊,就这样……没了。
泪水冲出眼眶,长江在眼里开始扭曲,板板干脆抱着头使劲哭,有什么办法?现在身上还有八毛五分钱,连吃顿饭都不够!
哭累了,骂够了。鲁板恨恨地说:“二鬼子,这钱给你买棺材用!”然后转身,张老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眼睛红红地看着鲁板:“板板,工地上的活找不着了,碰到一个老乡,人家同情我们,愿意照顾,你……你要不要去?”
板板揉揉哭酸的眼睛问道:“干什么?”
张老八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捡破烂。”
板板已经不是刚来时那个一无所知的板板,他知道捡破烂就是在垃圾筒,垃圾堆里捡那些汽水瓶、酒瓶、废纸什么的。板板怎么可能去干这种事?他是手艺人,不能丢脸!
板板坚决摇头:“我不去!我是手艺人。”
张老八苦口婆心地劝道:“板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现在连饭钱都没有,一分钱逼死英雄汉啊,暂时去稳住生活,随后慢慢找活干,只要饿不死,还怕挣不到钱?”
板板还是不答应,什么都可以干,就是不能去捡破烂。他不是瞧不起捡破烂,在他的心里,他认为自己是手艺人,作为有手艺的人来说,一定要有出息!捡破烂这种事情绝不允许。他也害怕碰到老家的人,到时候回去说起来,他大非气死不可。
张老八劝了半天,见鲁板犯了倔脾气,只得把身上最后的几块钱掏给鲁板:“你拿着,我现在好歹有饭吃了,你身上钱少,先顶两天,如果找不到工作,到杨家路的废品收购站找我。”
张老八不等板板回过神来,撒腿就跑,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在板板的面前哭,板板是跟着他出门的,现在干了几个月,不仅工钱没了,连带出来的钱也花得干干净净。他羞愧啊,当初看到那些捡破烂的,他还嘲笑过,如今,他也沦为破烂大军一员。生活,***生活!金二鬼子,天杀的杂种!
板板呆呆地拿着张老八留下的钱,这可是救命的钱啊,等他反应过来,张老八已经跑出去老远,板板扯开嗓门吼道:“八哥!我将来一定报答你!”
张老八的身影消失了,板板脑子里一片空白,接下来去哪儿?做建筑工人不行,捡破烂不干,棺材没人要,也没钱做。难道老子要饿死在长江边?鲁板越想越发狠,想我鲁板是村里的头把劳力,工地上的“鲁板兄弟”!受过高小教育,好歹也算个知识分子!识文断字,算数点钱也难不倒我。
一直想到下午,还是没整出什么章程,而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鲁板最怕饿肚子,只要肚子一饿,他全身没力、发软,直发黑晕。不由自主往胖姐的麻辣串跑去,要了几串素的,还让胖姐添完白米饭,狼吞虎咽干得精光。头一次,没有来得及偷看小英。
胖姐看得暗暗叹气,都怪自己兄弟,把这些人害得不浅啊,前段时间听说他跟人打麻将,输了几十万,不得不卷跑这些农民工资。今天板板来吃饭,胖姐悄悄地多弄了一半,她心里过意不去,毕竟金二鬼子是自己的弟弟。
等板板吃完,胖姐轻声问道:“鲁板兄弟啊,找到活干没有?”
鲁板摇摇头,胖姐叹口气:“那张老八呢?”
板板黑脸膛子燥热起来,他不好意思跟胖姐说捡破烂,但是突然说谎又有点紧张,看着板板红着脸,嘴里呐呐地说不上来,胖姐也不再追问,“你呢?打算怎么办?”
板板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胖姐一咬牙,狠声道:“鲁板兄弟,你要不嫌胖姐这儿丢人,就在我这里当小工,胖姐每月给你开一百五的工资,包吃包住。”
板板难以相信地看着胖姐:“胖、胖姐……你、你说真的?”
胖姐肯定地点点头:“都怪我兄弟,这个天杀的,良心让狗吃了。板板你就留下来吧,正好我这儿缺一个劳力,你看看小英的两只手,几个月下来全是黑口,你来了也可以帮帮她。”
板板看向小英,正好姑娘也正看向他,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依然把鼻子一皱,伸着粉红的小舌头逗得板板心慌意乱,赶紧点头道:“那好……那行……那要得!我听胖姐的。好好帮你干活。”
胖姐脸上透出怜爱的笑容,自己的大儿子要不死的话也有这么大了,“那好,你先去把行李背来。安顿好后再开工。我这儿事不重,除了搬桌椅、抬火炉、收摊子以外,其他的都是磨人活。”
板板点点头,他心里充满了感激,老天有眼啊,这天下还是好心人多。当然最主要的是,从今后,他可以天天跟小英在一起……
正文 第八章 满园春色关不住(上)
工地上的工棚已经拆完,先走的工人们拿走了自己的东西,也顺手牵羊抓了些办公桌什么的。板板的行李寄放在看守工地的老大爷那儿,这几天幸好没有下雨,不然板板连身干净衣服都没有。
板板扛着行李,神采飞扬地往胖姐的麻辣烫奔去,虽说是小伙计,但好歹也算是手艺人呐。
自从金二鬼子跑后,板板见那些工头搬电视机、建材,一切能卖的东西都有人抢。板板不屑为之,这跟做贼没什么分别,就算金二鬼子不仁义,但板板不会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板板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金二鬼子是第一个,他发誓如果有机会让他碰到的话,铁定要一拳砸碎二鬼子那歪把子的鹰勾鼻。
胖姐的男人前年得癌症去世,儿子八岁的时候被一辆货车辗死,男人去后,胖姐没有再嫁,跑来汉江投奔兄弟,先是在工地上做饭,后来发现兄弟有些嫌弃她。胖姐也是有骨气的人,凑了钱,在工地旁的巷子里租下房子做麻辣烫。开始生意不好,胖姐心里不急,小生意靠守,大生意靠走,越急越差。
这样三个月后,先是工地上的工人忍不住出来打打牙祭,才发现胖姐做的麻辣串味道可口,价格公道。来打工的人大多是云贵川、湖南等地农民,天性喜欢吃辣椒,胖姐的麻辣烫,完全突出了重庆辣味特色,没过多久生意就开始转好。再加上胖姐为人实诚,态度和蔼,跟谁都是笑脸相迎,出来打工的人,谁不是埋着小心,忍受吞声?像胖姐这样亲切待人,不说别的,就这被尊重的意思也让工人们十分受用。
胖姐租的房子分里外两进,大门口支摊,挂雨篷,摊后两张桌子,八条长板凳,用来招呼那些零散客人。里头隔个屏风,摆三张大桌子,这是人多聚餐用。里边的房间隔成两半,一半相当于厨房、库房,锅碗瓢盆,杂七杂八的干货摆得到处都是。除了留出一条单人过的通道外,全部被堆满。隔出来的另一半是胖姐和小英的上下床,摆个大柜子装衣服顺带当隔离。
板板被小英带到里边,有个后门,比较矮,板板一米七的身高也得弯着腰才能出去。出了后门就是个院子,有一半用来堆煤炭,以及工地上捡来的烂木柴,另一半摆放桌椅摊板。板板看来看去,我住哪儿?
小英绕过煤炭堆,板板急忙跟上,这是另一排老房子的木楼梯,楼梯下刚好可以铺个床位,小英笑嘻嘻地指着说:“哎,这就是你的狗窝。”
鲁板嘿嘿笑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小英两手叉腰瞪着他,那小模样娇俏可人,意思是怪他贫嘴,鲁板心里锤鼓一样咚咚响,低下头不敢再跟小英对视。看他板板低头,小英一抬下巴,哼地一声,转身就走。将要绕过煤堆的时候,小英忍不住回头笑骂:“憨包!”然后咯咯笑着跑远。
鲁板眯着眼睛,傻笑起来,揉揉后脑勺,突然觉得这世界依然如此美好,哼着山歌调儿开始铺床。他的行李简单,就是两套衣服一双鞋,要不是张老八强行拖了一床棉被给他,板板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胖姐已经预先给他准备好一床草席,还有一床薄被,一个枕头,被子和枕头不时飘来一阵花露水的香味,鲁板觉得特别温馨,抱起枕头放到鼻端,先是轻轻闻,然后使劲地吸口气……香!
铺好床,板板神清气爽,全身毛孔全部张开来,身子轻盈地溜到前面,见胖姐和小英正在穿麻辣串,他赶紧笑道:“胖姐,我做什么?”
胖姐笑道:“你刚来,什么都不会,先去把里边收拾好。然后看我们怎么做,过阵子就能上手。”
鲁板点点头,转到里间,四处打量了一下,堆放的东西没有章法,哪得哪丢,占地方不说,忙起来还不好找,他走到后院,见墙角有一堆从老房子上拆下来,满是灰尘的木板、木材。
向胖姐要了一把敲炭用的斧头,几把锈钉子,板板开始磨斧头,然后选材,开工,足足干了三个小时,期间胖姐和小英都进来看过,问了也不说,两人懒得管他,快到下午,她们忙着打理准备,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就是晚饭时分。
板板干得专心,一个人在后院削削补补,敲敲打打,天色黑下来的时候,终于弄出一个木柜子,有五层,板板根据里间的地势,长度,设计刚好。
他先把屋里的东西搬出去,再把木柜子抬进来,然后再把东西分层码好。一下就把里间腾空大半,再浇水扫地,收拾院子,直到胖姐两人忙了一个间隙,这才发现板板做的是货柜。
小英有些惊讶地看着板板,忍不住走过去拍打着板板的肩膀:“行啊,看不出来小憨包还有这手!”小英的身高不下一米六五,板板被她这么一拍打,痛没有感觉,反而全身骨头发酥,小英的手虽然看去很粗糙,可是在板板的眼里,那可是属于劳动人民的勤劳双手啊,是全天下最美的手!
胖姐也乐得眯了眼,这个板板真是要得,看来脑壳不笨,就是人太单纯。板板这会儿跟小英站得最近,闻着小英身上的香味,看着小英的大眼睛和俏鼻子,听着小英的脆笑声,身上还有小英刚刚拍打过的酥麻……
鲁板又脸红了,胖姐扯他几下,笑道:“你脸皮太薄!我要是你就反手给这丫头两巴掌,呵呵,走走,出去吃饭,呆会儿还要忙呢。”
小英不是第一次看板板吃饭,她之所以喜欢看板板,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板板吃饭快,而且动静不小,嘴里不停地发出各种声音,还有嘴巴带着水牛鼻子动来动去。板板吃饭比当兵的还快,越烫越快,稀哩哗啦,唿哧唿哧,简直是声情并茂,你才动两三下,他一碗饭已经下肚。
看板板那付吃相特别有趣,小英以前不敢说,因为板板是客人,现在她哪会客气,都是自己人了:“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好像几百年没吃饭一样。”
板板咧咧嘴,无声地傻笑起来,控制着速度,可长年形成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转眼间第二碗饭又没了,胖姐和小英相对大笑。板板吃了四碗饭,没好意思再去添,只要不饿就行。
晚上在胖姐的指挥下,鲁板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地跑,往常一老一小两个女人要一个小时才能收完的摊子,在鲁板手里十五分钟搞定。胖姐看得暗暗咋舌,还真是把好劳力,能吃能干。原先两人合力才能抬动的钢板炉子,板板蹲下去,嘿地一声,抬起来就跑,脚底跺在地上,咚咚直响。这家伙难得……老二怎么能欺负这种人……
最高兴的是小英,她现在偷懒不少,隐约中好像她也成为了老板娘,有事就叫板板,“板板洗碗。”“板板扫地。”“板板收拾桌子。”“板板抬菜。”一直忙到夜里两点,这才关门闭窗,打烊息灯。
穿麻辣串看起来简单,其中也讲技巧,需要耐性,摆在摊面上不起眼,可真做起来特别磨人。
每天大清早胖姐就要起床,准备添置已经销完的材料,大约十点钟才从菜市场回来,然后她一个人捡菜,做饭,做好准备工作,等小英和板板起床后,吃完饭她要补瞌睡,不然晚上撑不住。
夜宵麻辣串没有收摊定时,万一有客人吃到三点钟,就得等到三点钟。胖姐和小英都习惯这种半夜生活。板板来之后没多久,也逐渐开始习惯。
过了中午,小英领着板板开始一天的活计,海带、木耳、豆腐皮、粉条等干货胖姐早就泡在水里发胀。洗好,切成方块,用削尖的竹签开始穿,每块要穿三下,固定在竹签上,以防煮掉在锅里。
就拿一篮海带皮来说吧,大约五十串,每串四片,就是两百片,每片穿三下,一篮海带串就要六百下,而且海带片特别滑溜,就像在捉泥鳅。这还不是最难的,穿生土豆片才难,硬啊,一不小心就穿成两瓣,要么就插歪了伤到手。最好穿的是豆腐和猪血块,全切成小四方,四块一串,一穿到底。
把该穿的穿完,接下来就是洗菜,白菜、菠菜、蒜苗、青菜、莴笋尖、豌豆尖、黄花菜等等,也就是说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差不多四个小时,双手一直要泡在水里。
板板手掌上的老茧原来硬得要用刀削,结果被水泡得发白发胀,看上去有点恶心。可是板板不觉得这活磨人,因为有小英在,看着小英干活,板板觉得是全世界最美的享受,一促眉,一展颜,皱俏鼻,嘟小嘴,眼里时喜时痴,时呆时傻,板板痴痴地看着小英莹白的额头,再没有比这漂亮的脑门。
看着,想着,板板觉得手痒,忍不住想伸手去拂一下,想掠开散下的发丝,可板板不敢,他只能在心里想想。
正文 第八章 满园春色关不住(下)
“板板,你真的姓鲁吗?”
板板见小英主动跟他说话,心头一阵发慌,急忙点头道:“是的,你呢?”
小英的眼珠转动,狡黠地笑道:“你猜?”
鲁板老实地摇头:“我猜不出来。”小英有些不乐意,本来穿麻辣串就很无聊了,谁知道碰到个跟木头一样的家伙。
“你猜嘛。”
鲁板嗯了半天才说:“你姓张?”小英摇头,鲁板又猜:“姓金?”小英有些意外,但马上摇头道:“不是。”
鲁板满脸迷惑,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村里的人都认识,可不姓鲁就姓张,小英看着鲁板板憨傻的样子,禁不住偷笑道:“我就姓金,你真笨。”
鲁板傻笑道:“金小英,好听。”
小英不以为然地说:“原来我不叫小英,叫小雯,雨字下边一个文,文化的文,后来我爸找算命的,说我命中缺木,就改名叫小英。你怎么会叫板板?”
鲁板避开小英扑闪闪的大眼睛,轻声道:“我大……就是我爹,是做棺材的,村里人叫我大鲁棺材,我是他儿子,棺材板板,就叫板板。我还有个弟弟叫鲁根,他是我娘的命根,我上头有五个姐姐。”
金小英开始还听得有趣,听到后来,脸上就呈现出黯然之色:“我跟你相反,我是家里的老大,读到三年级,我就有三个妹妹了,我爹不让我读书,回家割猪草,带妹妹,后来我妈终于生了个弟弟,这才跟人去做结扎。可是我已经读不成书了,板板,你上过初中吗?”
板板摇头道:“我上过五年级,升六年级的时候我大让我跟着学手艺,我弟弟现在上初中呢。你弟弟多大了?”
“四岁,板板你进城就是为了挣钱吗?挣到钱以后呢?”
鲁板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进城是想看飞机、轮船、火车,然后一边挣钱,一边长见识,我听人说男儿志在四方,不能一辈子躲在山旮旯里。所以我才跟张老八跑出来,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金小英叹口气道:“我一没文化,二没劳力,又不会做其他事,只有打打小工混日子,反正我不想回家去,就呆在城里过一辈子。”
鲁板不同意这种思想,念头一动,张嘴就说:“城里有什么好?那些城里人太奸滑,还瞧不起咱们,回到老家去,有山有水,有地种,有自己的房子住。不用担心被人骗,不用害怕有人整。”
小英眨眨眼睛道:“那你打算回家?”
鲁板难为情地低下头:“我的钱被骗了,现在回去……要被人笑话!如果我挣不到钱我就不回去!”
小英笑道:“对啦!咱们出来首先是为了赚钱,然后风风光光回家,我们村的一个姑娘,前年出来帮发廊,回家的时候,彩电啊、VCD什么的,可有本事了。”然后压低声音,悄悄跟板板说:“我和你讲,你不能到处乱说哦,前天她从这儿路过看到我,嘻嘻,她说帮我想想办法,找个好点的工作呢。嘘!千万别让胖大姐听到,不然,她会跟我爸妈告。”
两人边穿边聊,鲁板也替小英感到高兴,有门路挣钱就是好事。可惜两个无知的家伙根本不知道有些门路是碰不得的。
一直到下午时分,胖姐起床做饭,现在有了板板,加快了干活速度,吃完饭三人坐着已经没什么事可做。有胖姐在,板板不好意思跟小英聊天,干脆起身摸到后院敲煤炭。
胖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本来抱着收留他,帮自己兄弟赎罪的心理,结果捡了大便宜,这一整天,屋里屋外都是板板在收拾打理,要不是他刚来手生,小英的活都要被他一个人包完。关键是工钱便宜啊。
晚上收摊后,板板躺在楼梯下,不时有人上楼下楼,声音震得他耳朵发麻,幸好白天一直在做事,人也确实累了,想着小英穿麻辣串时额前的一抹雪白,板板嘴角露出甜蜜的笑意,如果把小英娶回去做老婆,生个儿子,早晨两口子出去种地,中午他回来喂马,看小英逗儿子玩……
板板心里就像灌了蜂蜜,浑身上下都甜滋滋的。也许这就是录像上说的爱情吧?那小英喜不喜欢我?应该是喜欢的,她把同村帮她找工作的事情都告诉自己,肯定是把自己当作朋友,还是好朋友!
第二天开始,每逢胖姐睡午觉,就是板板最幸福的时光,他可以跟小英不断地聊天,说他自己的梦想,有一天坐着飞机,在蓝天白云游荡;有一天坐着轮船,在波滔汹涌的大海中航行。火车已经坐过了,汽车也坐了,将来有了钱他也买辆汽车,可是听人说汽车太贵,最便宜也要好几万。
小英的梦想是在汉江这样的大城市有间自己的房子,做点小本买卖,找个老实可靠的人结婚,这样她的后代就变为城里人……后边的板板没记住,他只听到一句,找个老实可靠的人结婚!板板当时就想说,我、我……
随着相处日久,小英开始对板板动手动脚,因为板板从不会还手,更不会叫苦叫痛,小英掐他,最多眉头皱两下,小英用签子刺他,板板不会躲,小英扯他耻朵,揪他的皮肉,板板都把这些当作“自家人”行为。
在潜意识里,他已经把小英认定为媳妇。媳妇使小性子很正常,女人嘛,打是亲,骂是爱,捏捏掐掐谈恋爱。
板板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只有做更多的事情彰显自己对小英的爱护。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小英的同村来了,带着小英说是出去看看,板板急忙点头,要是小英能早点找到赚钱的工作,他会更加高兴。因为小英高兴,他就高兴。小英不爱吃肥肉,板板就拼命捡肥肉吃;小英喜欢干净,板板就一天一套,轮着换衣服;小英喜欢看他力气大,板板就一个人收摊,把胖姐和她赶到一边。
就这样,每天胖姐一睡下,小英就把活全扔给板板,独自偷溜出去。板板问过,但小英总是吱吱唔唔的不愿作答。板板对麻辣烫的过程已经完全上手,有没有小英在都一样。板板心想,只要多给她点时间,让小英多赚点钱就好。
可是有一天,小英回来的时候,走路一瘸一拐的,旁边还跟着个金毛小白脸,穿着敞胸的黑花花衬衣,衣领很长,还挂了条链子,上边吊着一个死人头骨像,人瘦得不成样,风一吹,衬衫就把他的肋骨印出来。
板板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金毛一只手轻轻扶着小英,时而在小英的耳畔笑语两句,表情非常……坏!但是小英反而听得满脸娇羞,看上去好像很高兴,偶尔似嗔似羞地轻打小金毛?板板觉得胸口就像有块巨石砸下,喉咙里冒火气,全身都在轻轻发抖。
小英指了他一下,跟那小金毛说两句,后者狠狠地瞪着板板,然后转身走去,板板想问小英这是谁?可没等他开口,小英就主动说:“板板,他是我男朋友,是个发型师,一个月挣好几千呢。你别跟胖姐说,等我将来好了一定报答你!”
男朋友?那金毛瘦鬼小白脸是小英的男朋友?老子算什么东西?心里想着,嘴皮不停哆嗦:“那……那……我呢?”
小英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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