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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婷担心地跟着起身,叫住他:“小思,你去哪儿?”
解思扭头看向他们,思索片刻,淡淡地道:“出去走走。”
郦婷犹豫了一下,还是担心地问了出来:“你……不会是去找林思东吧?”
解思笑了笑:“郦姐姐,你放心,我不是我哥。我读的是耶鲁法学院,那是美国排名第一的法学院,我懂法律。”
始终心思单纯的郦婷一听,便放下了心。“那……你刚到,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至于你哥的下落,我们明天再一起想办法。”她这些日子来忧思过度,一直吃不下睡不好,此时见到解思,好似有些放下了心,顿时感到疲惫不堪,软软地靠向张唯勤。
解思朝她安慰地一笑,对张唯勤说:“张哥,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张唯勤勉强笑了笑,便扶着郦婷走了。
解思沉静地走出去,问办公室外守着的那些职员:“公司有车吗?”
路飞、蒋涟都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给他。
路飞冷静地对蒋涟说:“还是用我的车吧”
他的车是帕萨特,比蒋涟的车好,两人的车都是公司配给,自然应该把好车给老板用。
蒋涟收回手,解思便取了路飞手上的钥匙。出门时,他对那些职员说:“你们下班吧。从明天开始,你们都恢复正常工作,公司暂时由我接管。”
大家答应一声,都放心地吁了一口气,这才渐渐散去。
解思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行动,沉着地出门。根据路飞的说明,他在停车场找到了那辆黑色帕萨特。
一坐进车,他的镇定立刻全面崩溃,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努力地咬住唇,紧握双拳,终究没能克制住,猛地扑到方向盘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哥,为什么?为什么?你想逃避他,为什么不来美国找我?你想抗拒他,为什么不叫我回来?”他边哭边呢喃着,抽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走这条绝路?你叫我怎么办?让我怎么跟爸妈说?哥……”
良久,他才渐渐止住抽泣,胡乱用手擦去满脸的泪水,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一路询问,走走停停,他终于找到了那幢海滨别墅。他下了车,看着那幢仿如童话般的小屋,眼里喷出了怒火。
按了半天门铃,门才打开。一个年轻人疑惑地看了解思一会儿,似乎看出了他的轮廓,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和蔼地问道:“请问先生是……”
解思冷冷地瞪着他:“我是解思,解意的弟弟。”
那男子立刻满脸含笑,一迭声地说:“请进,请进。”
解思走进客厅,看着寂静的房间,忽然仰头大叫:“姓林的,你给我滚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吓了一大跳:“解先生,你……你这是……”
“闭嘴,不关你的事。”解思头也不回地喝道。那气势竟然让那个温和的年轻人一窒,一时没说出话来。
楼里一片沉寂,仿佛除了这个年轻男子外并无其他人。解思冷笑着,一字一字地大声叫道:“姓林的,你有胆子作践我哥,没胆子见我吗?”
良久,二楼上有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沉着冷静的,一声一声地响下来。
客厅里灯火通明,解思站在地当中,腰挺得笔直,年轻而俊逸的脸犹如大理石雕像一般板着,黑亮的头发闪动着冷冷的光泽。他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楼梯,似豹子正看着自己的猎物,随时准备出击。
不久,身材高大魁梧的林思东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林思东身上的浅灰色衬衫和长裤都揉得很皱,似乎已几天未换,头发凌乱,眼里满是血丝,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憔悴极了。
不用介绍,解思一见眼前这个人就知道他便是害得解意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愤怒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的理智。他握紧双拳,又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想杀了这个人。
林思东看着他,空荡荡的眼神变得有了焦点,渐渐柔和下来。“我就是林思东。”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你是解思吧?他的弟弟?”
解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个箭步窜上去,拳头便挥上了他的脸。
林思东猝不及防,被打得往后一仰,差点倒下去。
解思想也不想,抬脚便向他踢去。“你就是这样对我哥的吧?嗯?你这个混蛋。”他的骂声到最后变成了哭腔,脚下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林思东没有反抗,被他打倒在地。
解思身后的年轻人一怔,立刻飞身扑过去,欲将解思拉开:“解先生,有话好说,别这样。”
林思东喝道:“显强,让他打。”
于显强一怔,却不知该不该放手,解思已是一掌将他推开,发了狂似地对着地上的林思东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歇斯底里地哭叫:“你还手呀。你怎么对我哥的,现在也拿出来对我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哥?你为什么要逼得我哥走投无路?你为什么这么狠?我哥他到底是死是活?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到最后,他渐渐停了手,再也站立不住,痛哭着坐倒在地。
于显强看着他如孩子一般捂着脸哀哀哭泣,也是热泪盈眶。
林思东忍着痛,挣扎着坐起身来,将他抱进怀里,哽咽道:“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小思,我……我是真的爱你哥哥……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第二部 星光下 第2章
次日,解思准时在早上九点到了公司。令所有人感到惊讶的是,林思东竟与他同时出现在公司门口。
解思一点也没打算掩饰自己对此人的痛恨。他恨恨地盯着已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焕然一新的那个人,如果不是有记者在一旁,他早就冲上去再一次动手了。
昨晚,他一时没注意,在林思东怀里哭得天昏地暗,等平静下来,第一个反应便是奋力挣起身来,一脚将他踢开,冷笑道:“你也会为我哥哭?你对他那么狠毒,将他逼得走投无路,你还有脸说爱他。我哥明明是个正常人,以前在美院上学时就算偶尔与男同学交往,也不过是图个新鲜,是你逼着他爱上了你,却又不珍惜。我好好的一个哥哥就这么没了,你就是死一万次也难以赎你的罪衍。”说着说着,他又是一脚踢过去。
于显强连忙扑上去将他拖开。
这时的解思已是疲惫不堪,没再挣脱开。他有半个月都与解意联络不上,这才心急如焚地从美国直飞广州,又马不停蹄地转机,从广州飞到海口,先赶到公司,再到别墅去找林思东算账。得知哥哥遭遇后,心灵上受到的强烈震撼,再加上身体的极度疲劳,让他终于支持不住,只得跌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这幢别墅的装修风格十分清淡儒雅,处处弥漫着解意的风格,解思到此刻才看清楚房间的装饰格调。他哑着嗓子问于显强:“这房子是我哥的还是那混蛋的?”
于显强听他总是以“混蛋”来称呼林思东,一怔之下却感到异常的熟悉。想当初,解意也总是这样骂林思东的。
林思东也从他讲话的习惯里想起了与解意最初的那些日子。他坐在地上,靠着楼梯发呆,久久不能言语。
见那两人都怔忡不已,解思提高了嗓门:“喂,我在问你,这房子是我哥的还是那该死的混蛋的?”
这个事于显强却不清楚,不由得看向林思东。
林思东瞧着越看越像解意的解思,嘴角微微挂起一缕微笑,轻声说:“是你哥的。”
解思立刻抬手指着门口:“那你立刻给我滚,现在,马上。”
于显强看着眼前这个性如烈火的年轻人,眼里也渐渐有了一丝笑意。他轻声说:“你的脾气真是太像你哥了。”
解思冷哼道:“我哥的性子比我好太多了。若依我的性格,这个混蛋要敢碰我一下,我一定杀了他。”
林思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什么都没带,便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他转过头来,温和地说:“无论如何,我绝不后悔当初让小意爱上我,我只后悔后来让他不再爱我。”
解思顿时热血上头,跳起来大叫道:“滚。”
林思东凝神看着他,笑了笑,便走进门外的夜色里。
这一夜,解思走遍了整个别墅,看着衣柜里解意的衣物,看着工作室里解意的画稿,一直泪如泉涌,直到深夜,才在极度的疲倦下睡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到公司,便会遇到那个令他痛恨的人。
他站在电梯前,愤愤地盯视着林思东,浑身洋溢着的怒火令他们身旁的人全都能够感觉出来。
林思东却好整以暇地挂着一缕微笑,高大的身躯一直挺直着站在那里。他丝毫不回避解思的目光,脸上的神情十分柔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爱。
两部电梯都在下降,电梯前聚的人越来越多。这时,程远也到了。
他看着解思,眼里顿时流露出喜悦,不假思索地走到那孩子面前,轻声问:“你是解思吧?解意的弟弟?”
解思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您是哪位?”
程远微笑着,温和地道:“我叫程远,是你哥的朋友。”
解思满脸戒备地看着他,疑惑地问:“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不会也是像那混蛋一样的吧?”他朝林思东那边摆了摆头。
程远转头看了一眼林思东,不由得好笑:“我?我当然不像那个混蛋。”
一听他也叫林思东“混蛋”,解思的面色立刻变得好看了许多。他放松下来,对程远笑了笑:“程先生,我哥这边的情况他一向都不怎么说的,所以我不认识您,请原谅。”
“不用客气,叫我名字就可以。”程远看着他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十分爱护。“我跟你哥哥是同行,我们开始是对手,后来是朋友。”
解思立刻对他有了好感,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电梯到了,门打开后,人们争先恐后地涌了进去。林思东进去后,一直按着按钮不让门关上,显然是在等他们两人。
解思哼了一声,却一步都没有往那边挪。
然后,另一部电梯到了,解思大步过去,进了电梯。
程远看着林思东,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跟着解思进了另一部电梯。
解思瞧着洒脱的程远,一直不说话。程远带着和蔼的微笑,偶尔瞧瞧他,偶尔抬头看看电梯所到的楼层,也不说话。
很快,他们走出电梯,解思也没客气,领头往公司走去。
接着,另一部电梯也在这一层停下,林思东走了出来。望着解思年轻而挺拔的身姿,他再次笑起来,脸上洋溢着一种温暖的意味。
看到他进来,公司里的职员都热情而恭敬地叫道:“解总早。”
解思拉了一下嘴角,做出微笑的样子,朝着大家点了点头。
这时,众人看到他身后的程远,纷纷招呼道:“程总好。”
程远客气地朝他们一一点头:“你好,你好……”
解思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相信他刚才的说法了,多半此人真是自己哥哥的朋友,心里的戒备这才放下。
他们刚刚进入解意的办公室坐下,便隐约听见外面有人招呼着:“林总,您来啦?解总在他的办公室。”
解思微微皱了皱眉,却没去管外面的事情,只是看着程远,很直接地问:“你和我哥有业务往来吗?”
“很遗憾,没有。”程远笑着摇头。“我们是同行,也是对手。你哥生性倔强,我提议过几次,可他无论如何不愿与我合作。”
解思听他提起哥哥的性格,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沉浸在儿时的记忆里,轻声说:“是啊,他从小就犟得很,谁都拿他没办法。”
程远听着他的话,只盼着听得更多一点,于是脱口问道:“是吗?还有呢?”
解思轻笑:“我们家里,从小就是他做主,我爸妈可宠他了。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开始很嫉妒他,后来很爱他,再后来很崇拜他,他说什么我都听的……”
此时,林思东来到了他的门口,听到他说的话,不由得停下脚步,凝神听着,心里却是一阵阵的疼痛。
解思转头看着桌上的那张全家福。“我哥从来不要求我一定要做什么。我想去美国读书,他立刻一口答应,给了我足够的钱,要我专心读书,不要分心去打工。放假时,他会让爸妈到美国来,让我陪他们到处去旅行。家里的所有事情都由他一肩承担,我和爸妈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他的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眼里却渐渐盈满泪水。“我哥无论在外面遭遇了什么,都从来不回家讲。他每次回来说的,都是顺利的、快乐的、令人惊喜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他一定经历过艰难困苦,可他如果不肯说,我也就不问。我只想快点学成,好回来与他一起挑这副担子,让他能够轻松一些……谁能想到……”他终于哽咽难言。
程远的笑容再也难以维持。他起身过去,轻轻将解思揽进怀里,像哄小孩子一般,缓缓地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的,将安慰传达过去。
“你哥不会有事的。”他空洞地宽慰着。“现场并没有发现他,也许只是受了伤,已经被人救回,现在只是在医院里治疗,我们……正在全力寻找,你放心……”
解思点着头,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从悬崖上全速冲下来,哪里会有程远说的这么轻松?他们只是都不敢去想那个可能的结果而已。
林思东深深地吸了口气,走进他的办公室。
程远叹息一声,放开解思。
解思在大班椅里坐正了,抬眼一看林思东便怒不可遏:“姓林的,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林思东却仿佛没听见,施施然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我来,是想与你商量怎么寻找你哥哥的。”
一听这话,解思那两道飞扬的浓眉立刻拧紧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可能是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样无赖的名士,想骂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半晌,他方冷冷地斥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哥宁愿死都不愿再见你,你还找他干什么?哼,我哥就算没死,要是落到你手里,只怕也会被你逼得再死一次吧?”
林思东一听他的话,忽然露出了深深的悲哀之色。良久,他长叹道:“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再逼你哥哥。我现在……只想知道他还活着,那就已经很满足了。”
程远看着他,拍了拍解思的肩,温和地说:“小思,我们还是先不要意气用事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哥的下落。”
解思冷眼斜睨着林思东,显然对他完全不相信。
正僵持着,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
解思转头看去。
前面的男子身材匀称,神情柔和,隐隐的却有一股威严的气势,给人以震慑感。
解思一直显得桀骜不驯,此时一看他,竟不由自主地立起身来。他身边的程远也站直了。松弛地靠在沙发里的林思东一瞧见他,立刻站起身来。
他却笑容可掬地说:“程总,林总,别这么客气,请坐。”
程远和林思东都立刻过去与他握手:“容总,幸会幸会。”
那人笑着与他们热情握手,简单地客套了两句,便道:“我是来看望解思先生的,顺便把上次工程的余款付清。”
解思站在那里没动,既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与自己的哥哥有什么业务往来,只得静静地等着他先说话。
那人走上前,笑着向他伸出手:“解先生,我是大能集团的,我叫容寂。”
第二部 星光下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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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能集团是名列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实力强劲,在海湾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引发的全球性能源危机中也仍然屹立不倒,这在商界是有目共睹的。
近年来,他们进军房地产行业,其触角伸到了中国的每个角落,发展十分迅猛。
容寂是个传奇般的商界强人,但他一向为人低调,基本上不在媒体出头露面,也不接受采访,许多人都无缘与他结交。
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屈尊大驾光临新境界这样的小公司。
解思虽然数年没有回国,但在美国也仍然听到过中国大能集团的名字,因为他们进军美国,有过几个大动作,并在南美和非洲的几个产油国击败过美国的大型跨国公司,拿下了当地的油田开采权,其强硬作风曾被美国一位著名大集团的CEO以“中国狮子”相称,很让中国人扬眉吐气,海外的华人圈提起来也是津津乐道的,中国留学生们自然都很注意,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看到大能集团的老板向他伸出手来,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连忙伸手过去与他相握,笑道:“容总,您好。”
容寂看着他,眼里有丝亲切的微笑:“你这孩子,为什么扔下学业跑回来?你哥可不赞成你这么做。”
解思听了他的话,只迷茫了片刻便眼前一亮:“您……容总,您知道我哥在哪里是不是?”
容寂轻轻叹了口气:“别担心,你哥还活着,他当时没在车上。”
一听他的话,林思东和程远都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解思猛地一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着容寂,一迭声地问道:“真的?真的吗?”
容寂笑着点了点头:“他这次心乱,所以任性了一下,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解思愣了半晌,忽然爆发出来:“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这么担心。”
容寂微笑着解释:“他以为只需要几天的功夫,所以就没告诉你。再说,他那时候情绪极度低落,几乎濒于崩溃,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不然也不会扔下一切就走,搞得这里大乱了。”
解思挥拳重重地一击桌子:“这个混蛋哥哥,要让我看见他,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听到他如此孩子气的话,容寂忍俊不禁,程远和林思东也都笑起来。容寂温和地说:“小思,你哥让你回去继续学业,不要耽误了。”
解思却把脸一板:“容总,麻烦您告诉我哥一声,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就退学,哼。”
容寂笑着点头:“好,我一定转告他。”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助手递给解思一张支票:“这是上次工程的余款,现在我们按合同约定,全部付清了。”
解思拿过支票,只略瞄了一眼,便放到桌上。他心念一动,马上绽开一个开朗的笑容,对容寂说:“容总,我想请您吃饭,请您务必赏光。”
容寂却了解地一笑:“不用了,我有急事,马上要去北京。至于你哥哥的去处嘛,他不让我说。他希望能够安安静静地想一想,整理一下情绪。”
解思顿时有些泄气,不过还是再接再厉地争取:“那……容总,您能让我哥给我打个电话吗?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容寂笑着点头:“好啊,我告诉他。”
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容寂便告辞而去。他始终态度温和,但谁也不敢挽留他,改变他的决定。
解思眉宇间的忧虑悲戚顿时一扫而光。他喜不自胜地拿着支票出去找财务部经理,将程远和林思东扔在了办公室里。
程远看向林思东,忽然笑道:“有趣,真有趣,这个小意,嘿嘿,有意思。”
林思东也干笑两声,然后才说:“他这也算是把我报复够了。”
程远淡淡地道:“等他回来,你不会再逼他了吧?”
“当然不会。”林思东笃定地说。“但我也不会放手。”
程远轻笑:“我想,我现在可以追他了。”
林思东顿时沉下了脸:“程远,你可不要激怒我。”
“小意不是你的,他是他自己的。现在他已经自由了。”程远哈哈大笑。“他做出这样的事来,就是想告诉你,他已经与你恩断情绝,难道你还要装驼鸟吗?”
林思东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但怒色一闪即逝。他微笑道:“大不了重新追求他。”
程远嘻嘻一笑:“好,咱们拭目以待。”说完,他便出了门。
林思东深思着,接着便听到程远在外面叫解思:“小思,走,我请你吃饭,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林思东立刻跳起来,出门跟上了他们。
解思一见他便黑了脸,怒气冲冲地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要你滚开你没长耳朵是不是?”
林思东就像没看见他的怒火一般,温和地说:“我只是想你哥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在场。我也想知道他确实没危险没病没伤。”
“你差点把他打死,现在来跟我说这种话?”解思冷笑。“想骗谁呢?”
林思东却是打定主意,无论他怎么冷嘲热讽或破口大骂,都是跟紧了他。程远觉得好笑,偶尔也打打圆场,令解思的怒气稍稍平息一些。
下午,解意的电话就来了。
他打到办公室里,解思立刻便接到了。
“小思,你也太冲动了。”解意的声音如常般清朗,带着一股浓浓的亲昵。
解思悬在心里若干天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他只觉得身体一阵发软,声音却硬得很:“哥,你这什么意思嘛?想吓死我是不是?”
“没有啊。”解意轻笑。“我只是想清静一下,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最近情绪不太好,谁都不想见,也不大想说话,所以……”
“所以你就不告而别是吗?你想过我没有?想过爸妈没有?”解思大叫,声音里满是委屈,像个在大人面前撒娇的孩子。
解意轻轻叹了口气:“好了,是我的错,你别生气。爸妈没什么吧?”
“他们还不知道这事。你赶紧打电话回家,给他们报个平安。否则,哼哼。”他满脸气恼。
解意笑道:“好好好,我一会儿就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解思不肯罢休。
“再过几天吧。”解意温和地说。“我觉得累,最近两年都连续在做工程,现在想好好休息一下。”
“我不管。”解思耍起无赖来。“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一定要见到你。”
“你啊。”解意疼爱地笑。“我在的这个地方很偏僻,下了飞机得转长途汽车,十几个小时才能到,你就别来了。我很快就回去,反正你也知道我没事了,不如还是回美国去上学吧。”
“不,我一天见不到你就一天不回去,让学校开除我好了。”解思寸步不让。
解意顿时语塞,半晌,才叹息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我明天就往回走,三天后到。”
解思再也绷不住脸,笑逐颜开地说:“好好好,我等你。”
林思东和程远自电话一响便来到桌前,一直站在那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室内很静,解意在电话里的声音清晰可辩,令他们感到安心。
看到他们的通话已到尾声,林思东急不可耐地伸手抢过电话:“小意。”
解思大怒,立刻要把电话抢过来,程远却轻轻托住他的手,笑着对他摇了摇头。解思这才忿忿地瞪了林思东一眼,没再有所动作。
解意听到林思东的声音,似乎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懒洋洋地说:“哦,是你这混蛋啊。”
林思东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思维混乱中只是愣愣地问:“你为什么把自己的车弄下山崖?”
程远低低地笑骂:“白痴。”
解意的态度依然懒散:“那是我的车,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林思东听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的解意回来了,那个骄傲的,自信的,倔强的,吸引他,让他不能自拔的解意回来了。他嘿嘿笑道:“好好好,只要你没事,想怎么样都好。”
解意哼了一声:“谁要跟你废话?把电话给我弟弟。”
林思东倒也不再罗嗦,笑着把电话递给解思。
解思瞪了他一声,重新把电话拿到耳边:“哥。”
解意的态度立刻又变得温和而亲切:“小思啊,那个混蛋,你不必理他。”
“我知道。我一见他就轰他滚,可他无赖得很。你说我要不要叫保安来赶他出去?”解思更是对林思东毫不客气。
解意开心地笑:“那倒不用,他一向无赖,水火不侵的。不过,你练跆拳道的,我不担心你。”
解思自然明白他说什么,笑道:“是啊,哥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揍过他一顿了。”
解意一怔,随即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弟弟。那就三天后见吧。”
解思答应着,满面笑容地放下电话。抬头看着林思东,他的嘴角出现一丝讥讽:“行了吧?你这个混蛋也赖够了,快滚吧。”
林思东果然不再赖下去,胸有成竹地笑着离开了。
程远笑意吟吟地看着解思,提醒他:“你该向你公司的员工宣布这件喜讯,免得大家一直神不守舍,无法安心工作。”
解思马上走出办公室,高声说:“各位,我哥来电话了,他没事,三天后就回来。”
外面静了片刻,立刻哄地一声,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鼓掌声,有的女职员更是欢喜地尖叫起来。
程远走出去,笑着对解思说:“今晚我请你们公司的全体员工出去玩吧,庆祝一下。”
解思笑着摇头:“是要庆祝,不过由我请客。”
程远一笑,却也不争,只说:“我也要参加。”
解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不会是另一种形式的无赖吧?
第二部 星光下 第4章
解意对父母说了“再见”,然后关上电话。
此时,他坐在四川与西藏交界处的草原上。
这里的海拔有三千多米,将近十万公顷的草原是天然牧场。即目远眺,草原上星星点点的都是黑色的牦牛、白色的羊、各色的马,偶尔有野生的小动物在其中可爱地活动着。
初夏季节,到处都开满了小小的野花,一片生机勃勃。
清凉的风如水一般迎面而来,轻轻吹拂着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衣服。
非常的安静。
解意坐在山坡上,看着远远的雪峰,纯净的冰山在湛蓝的天空下矗立着,离他如此的近,却又那么的远。
他的心亦如这高原上的草地一般,安静,舒缓,充满生机。
那一个黑夜,绝望犹如燃烧的火,将他的所有理智、所有信念、所有坚持都完全烧毁。他上了车,准备朝着山崖冲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有车忽然打开了大灯,直朝着他冲来。他一愣之间,那车便横在了他的车头前,完全拦住了他前冲的路径。
他愣在那里。
从前面的那部别克上下来的沉稳身影是大能集团的掌门人,容寂。
解意心如乱麻,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容寂从容不迫地拉开了他的车门,温和地说:“小意,你下来,我们谈谈。”
解意忽然有脱力的感觉。他看着容寂那闪烁着理解、包容与微微责备的目光的眼睛,一时只觉得动弹不得,只能缓缓伏到方向盘上,心里却是一片迷惑。
夜很深,万籁俱寂,只有解意的汽车引擎在发出嗡嗡的声音。
容寂静静地伸手过来,将汽车钥匙扭了一下,关掉了此时唯一的噪声源。
解意一直没动。
容寂犹豫着,犹豫着,终于抬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额角。“你不该做这种傻事。”他沉声说道,眼里是深深的疼惜。
解意陷入了恍惚中,忽然说道:“我只是……心里特别冷……特别空……特别疼……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止住……”他的声音很轻,有种静静的空茫。
容寂仿佛受了蛊惑一般,那只手轻柔地从他的额角往下滑去,缓缓地滑过他明显消瘦了的苍白面颊。
解意没有抗拒,甚至好似没有察觉。他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轻声说:“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
容寂的声音也很轻:“轻生是弱者的选择。”
解意闭着眼,微微一扯嘴角:“这算不上通俗意义的轻生。我只是觉得,这一刻,自由比生命更重要。我选择自由,放弃生命。”
容寂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到他的肩上,稍稍用了一点力:“来,小意,下车来。”
解意没再固执,顺着他的力道钻出了汽车。
容寂将他拉向后面,凝神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想抛弃过去的生活是吗?想忘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是吗?”
“是。”解意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黑如深潭,十分空洞地看向容寂。
容寂紧紧抓着他的肩,重重地一点头:“好,我来帮你。”
他说着,一挥手。
他那部挡在车前的别克立即后退,将通往崖下的路让开。
随后,车上下来一个动作极其敏捷的大汉,一头钻进宝马车的驾驶室里。
解意站在那里看着,心里静如止水。
很快,那年轻的高大汉子探出身来,看向容寂。
容寂看了一眼解意,朝他点了点头。
那大汉便发动了汽车。他将车朝后退了一段,然后朝前猛冲。宝马性能优良,数秒钟之内便加到极高的速度。
大汉迅速扑出车外,宝马随即凌空飞出,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形,随后重重地落到山崖下,只听黑暗中闪出一团火球,接着传来沉闷的“轰”的一声响。
容寂陪着解意,无言地注视着那团火球,久久没有言语。
山风劲吹,风助火势,让那汽车烧得更加热烈。
良久,容寂将目光转向解意:“小意,这就算你已经冲下去了。你的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你……跟我走好吗?”
解意没听明白,喃喃地问:“去哪里?”
容寂微笑:“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你可以静一静,好好理理你自己的思路。那里远离尘世,但风景美丽无比。你可以摄影,也可以画画,当然,还可以什么都不做。”
解意头脑里一片混乱,死志却已打消,闻言点了点头:“是,我的确需要静一静。”
容寂揽着他的肩,将他带往自己的车。
那辆别克随即往山下驶去,很快便进入了高速公路,朝海口驰去。
解意是乘坐大能集团的商务飞机离开海口的。
容寂没有再陪着他。他实在是太忙了。飞机到了成都后,大能集团成都分公司便派了一辆车和一个司机给解意。
经过两天的奔驰,解意来到了这个高原。
当连绵不绝的绿色草地和不远处的雪峰出现在他的眼底时,他的心突然犹如眼前无与伦比的美景一般,豁然开朗起来。
走过了每一段路,都是一幅绝妙的风景画。他按下车窗,靠在门上,贪婪地看着外面无际的原野。
在这样的大自然面前,个人的恩怨完全是微不足道的。
一路上,很难道看到几个牧民的帐篷,偶尔有藏族的小孩子站在路边的草地上向他们的车招手。
司机会笑着摁摁喇叭,回应他们。
解意住在草原中的一个小小的寨子里,四面都是草原。那里的藏民有的会说简单的汉语,有的根本就不懂汉语。但他们看到他,都有爽朗热情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排斥感。
清晨,他出去散步的时候会碰上骑着马出去的藏族汉子,他们会笑着问他:“要不要骑马?”
一来二去,他也就跟他们熟悉起来,会到他们的藏房去喝酥油茶,喝牦牛奶,吃酸奶、奶酪,还有大块大块的牛羊肉,当然,也一定少不了青稞酒。
在这里,人们的思维十分简单,没有欺骗,没有逼迫,没有压力,人们守望相助,亲如一家,即使是解意这个外来人,他们也当他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解意那颗早已冰冷的心渐渐地温暖过来。
虽然已是初夏,高原的阳光仍然是清冷的。解意出去时总是身着牛仔装、棒球帽、运动鞋,有时候会背台相机。
这几天,是惬意轻松的日子,仿佛时间都如这里的空气一般轻盈,甚至停滞不前了。
直到大能集团成都分公司的那个司机来找到他,告诉他,容总托他们转告,他弟弟从美国回到了海南,而且扬言不找到他就不再回去,甚至不惜被学校开除。
“解总,容总请您务必打电话回公司。”那司机极恭敬地说。
这时,解意才知道,自己的失踪和跑车的离奇坠崖已经在海南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几日,他根本已经忘了公司,忘了家,也忘了过去曾使他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那种疼痛。
他,可以回去了吧?
第二部 星光下 第5章
机场的出口处,解思焦急地看着出来的一个个客人,深怕漏掉自己的哥哥。
很快,没有行李的解意便出现在他面前。
海南比西南要热得多了,他身着在成都买的白T恤和薄形弹力牛仔裤,潇洒地走出来,微笑着站在解思面前。
解思看着他,不由得紧紧抱住了他:“哥……哥……”他喉头一哽,眼圈红了。
解意轻轻搂着他,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都是哥不好,别难过了。”
良久,解思才稍稍平静下来。他点了点头,带着哥哥往停车场走去。
解意笑道:“你自己开车过来的?”
“是的。”解思点头。“我有美国的驾照。”
“中国不承认的。”解意轻笑。“你这孩子,还是那么不管不顾的。你坐那边,我来开吧。”
解思将车钥匙交给他,不服气地说:“什么孩子?你才比我大六岁,别总是老气横秋的。”
“大你七岁。”解意边上车边逗他。“别在我面前装大人。”
解思立刻辩解:“哪里有七岁?六岁零九个月而已。”
“四舍五入。”解意哈哈笑着,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哼,我是脚踏实地,四不舍五不入。”解思也笑,神情变得十分开朗。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最爱争的,小孩子总想装大人,将自己说得越大越好。此时经历了一遭生离死别,兄弟俩再度争起这个来,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解意开着车,在公路上平稳地向前驰去,心情十分平静。他淡淡地说:“小思,你明天就回美国吧,学业不要耽误了。”
解思很是依依不舍:“哥,我再呆几天好不好?”
“不好。”解意笑着摇头。“我没事了,你放心。等放了暑假再来好了。对了,上次打电话给你,你不是说要去南太平洋的小岛度假吗?”
解思闷闷地说:“现在不想去了。”
解意只是宠溺地笑:“别为我扫了兴,不然我会不开心的。要不,暑假的时候你带爸妈去新西兰度假吧。那边凉爽、安静,空气清新。”
解思只是发闷,问他:“那你来不来?”
解意想了想,说道:“如果手上没太急的事,我就来。”
“那可说定了。”解思立刻高兴起来。“哥,你一定要来。我们一起陪爸妈好好玩玩。”
解意只是笑。看到从小就与自己很亲近的弟弟,他确实非常高兴。
“小思,有女朋友了吗?”他带点戏谑地问道。
解思顿时神采飞扬:“有了,是我同学。”
“啊,将来是女律师?”
“她说她不愿当律师,要当大法官。”解思很是替自己的女友自豪。
“哦,志向远大嘛。”解意也很高兴。“是哪儿人啊?”
“新加坡的。”
“多大了?”
“跟我同年,比我小两个月。”
“嗯,挺好的。要不,暑假的时候带去给爸妈看看?”
解思连连点头:“好,我跟她提过,她也答应了跟我回家拜见爸妈。另外,我也同意去新加坡看她的父母。”
“呵呵,看来是定下来了是吗?”虽然开着车,解意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抚了抚弟弟的头。
解思显然陶醉在了哥哥的宠爱里,两眼闪闪放光:“是,我们已经把关系确定了。我跟她都是实事求是的人,觉得两人志同道合,性情也很合得来,将来在事业上也可以互相帮助互相谅解。我们的家世背景也差不多,她父亲在新加坡大学任法学教授,母亲是作家。我的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画家。呵呵,都是书香门第,挺合适的。”
解意将手收回来,放在方向盘上,边认真开车边问他:“那,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想等毕业以后回上海工作,我打算在上海开一家律师事务所,她只怕是当不了检察官或者大法官了,嘿嘿,只能跟我开夫妻档。工作两年,我们就结婚。”解思笑着,思想却是传统的大男子主义型。
解意轻笑着微微摇头:“那女孩漂亮吗?”
“漂亮,气质非常好。”解思欣赏地点着头,迫不及待地说。“我回去就把她照片发给你。”
“好啊。”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轻松愉快。解思一直小心地避开林思东不谈,解意也压根儿提都不提。
这次解意回来,只通知了解思确切的航班号和到港时间。他不愿意惊动太大,更不愿意一回来就看到林思东。
但要来的总是要来的,他也没打算逃避。
一进海口市内,解意便将车驶向公司。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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