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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阳正在拿着筛子选药材,闻言手停了停,若有所思地向南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又继续晃动手里的筛子,将尘土和不合格的药材筛下去。
去年商年涛的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按常理来说,迷奸十几人加盗窃,枪毙几回都绰绰有余了,但是,华夏现在有这样一批人,现实生活中如果有人碰他一下,或者让他稍微做下让步,他们都会跟死了爹一样,寸步不让,但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们就换了另外一副面孔,要求他人慈悲、宽容、大方!
商年涛的事也是如此,这些人在各个地方鼓吹商年涛是如此年轻的一个生命,家有老父,去年刚丧母,又是独子,夺去他的生命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不文明,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等等,又说他又染上了艾滋,也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类的,说得好像他是受害者似的!
当时应该受了这些舆论的影响,再加上商百群公开道歉,等等,最终商年涛被判了无期。
当然,就算无期,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之后就能出来的!这件事要说背后没人做手脚,那也肯定是不可能的!
能做这件事并且会做的,好像就那个人吧?
是不是都不重要,他只要照顾好家人,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仇报了,就什么事也没了。商年涛还能做什么?顶多制造些麻烦罢了!
当然,或许这也是对方的目的,利用商年涛艾滋病人的身份制造恐慌!
而孙振香送走新新的妈妈后马上把他叫过来,紧张地道:“别弄那些药了!你听见了吧,商年群他爷俩回来了!”
赵阳没想到孙振香竟然忙成这个样子,就将药材收进袋子里,道:“听到了,妈你不要担心……”
孙振香急道:“我还不担心,你心咋那么大呢?你想想,在咱们村,就咱家和他家有过节……”
赵阳扶着他从储放药材的房间走出来,道:“有过节也一直是他们对不起咱家啊。”
孙振香一边从兜里拿手机一边皱眉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要找咱家的麻烦我们怎么办?哎呀,我得给晨梅、学校打电话……你你去学校,把晨曦给接回家来!”
赵阳扶着孙振香坐下,道:“他好的时候我都不怕他,现在有什么可怕的?您不用这么紧张……”
孙振香瞪眼道:“他好的时候不用怕,现在可不行!你想想,他现在得了那个什么艾滋病啊,要是让他咬上一口,不就麻烦了?”
赵阳道:“他又不是狗……”
孙振香怒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去接小曦去!”
在去年商年涛的事传出来之后,对于身边的人染上了艾滋病,大家自然都会关注和了解,赵阳也跟孙振香她们讲过,这种病发展到现在,因为能有效地控制,其实也就是一种慢姓病了,远不如刚发现时那么严重,从这一点来说,它可能还比不上晚期的肿瘤。
但话是这样说,面对这种可以传染的疾病,大家还是打心底里恐惧。
赵阳被孙振香吼出来,看到整个村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却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影响如此之大!
事实上,整个下午,各家都是关着门,就是有事出来也都是男人出门,走路也都是急匆匆的,学生放了学也都被家里大人很快带回了家里。
晚上,赵阳家又热闹起来,大家来都是想问这件事怎么办,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想这样一颗“定时炸弹”留在自己身边。
赵阳就安慰大家,道:“大家都是身体健康的人,都比他强壮,怕他干吗?”
有人就叹气道:“毒蛇还就那么点呢,见到不也害怕吗?”
赵阳就跟他们解释,说发现得早的话,就算不小心感染上了,也有办法完全治好,大家不需要担心,又说正在想办法,等等。
除了赵阳家,也有人去了村长商百军家,问商年涛回来有没有跟他说过,如果说了为什么不问问他们还有其他村人的意思——这两年,大家对自己的权利都重视起来了,也都学会了表达。
商百军一脸苦恼,咂嘴道:“他们到了市里才给我打电话,说要回来……唉,这里有人家的家,我,我,啧,唉,我也难办啊!”
随着龙窝村的发展,县里有意将邻近的两个村并过来,合成一个大的龙窝村,到时候商百军的地位自然就会又上一层楼,这可是他以前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啊!
就算是现在,他只是按部就班的做一些事,就已经是县人大代表了,对于现在和将来的生活,他是非常满意的,也不愿意出现意外和不安定因素啊!
尤其这件事还跟赵阳有关系。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过了一会儿商百群爷俩也来了,又都统一的“家里有事”,走了个干净。
在不安的情绪中,一夜的时间过去,新的一天到来。
吃过早饭,商年礼少有的牵着大女儿的手准备送她去学校——学校里有老师有保安,大家都是比较放心的。
但他刚打开大门,就看到脸瘦得凹了进去的商年涛从他门前走过,而一看到大门开了,商年涛也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一笑,眼角就堆起了折子,道:“年礼哥这是送侄女去上学吧?”
商年礼暗叫一声晦气,将书包背到肩上,又把女儿往身边拉了拉,嗯了一声,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敷衍道:“回来了?”
商年涛又笑道:“昨天回来了的,这不今天就到各家看看,都是一个族里的,不见不好!”
见女儿害怕,商年礼也觉得站在他对面说话不太自在,就说道:“那你去忙吧,我送丫头上学了!”
商年涛又一笑,道:“这就走啊,我还想到你家坐坐呢!”
商年礼脸上怒气一闪,冷淡地道:“不用了,有空再说吧!”
商年涛像是没看到他的疏远,还是亲热地道:“我听说年礼哥添了一个大胖小子,我还没见过呢……”
商年礼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他道:“是……他还小,不太找人,现在就不要见了吧!”又道:“你忙去吧,我得送丫头上学了!”
商年涛答应一声,道:“好。”
见他没有动弹,商年礼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看我这脑子,丫头有本作业还在家里呢,我去取了!”
说完他拉着女儿回了家,并顺手把大门给带上,回到屋里,他就对正被儿子牵着手到处走着的玉苹道:“听着啊,商年涛那家伙在外面,我一会儿送丫头上学,门锁上,谁叫也不开!听到了吗?”
玉苹脸上一紧,压低声音道:“他怎么来了?”
商年礼往地上吐了一口,骂道:“谁知道他发什么疯,说是回来要各家走走——谁TMD愿意见他啊!一大早上就碰上他,晦气!”
玉苹急得抓了他一把,道:“你小声点!要不你今天别出去了,我害怕!”
商年礼面带急怒地道:“不上工怎么办?八亩多地的药田,不伺弄好了,你们娘们儿吃什么、穿什么?大的小的,哪个现在不都天天花钱?”
说完见儿子被吓得要骂,他赶紧抱起来哄着,又放松语气,道:“你放心,我锁上门,咱们家院墙不矮,没事儿的!好了,我得去送丫头上学了,对了,你想吃什么,一会儿我把菜捎回来!”
玉苹心情还扭转不过来,道:“吃的倒不缺,就是今天晨梅在家,我还想带着儿子去找她玩呢!”
商年礼怒道:“你还有心情串门?在家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听到了没?”
说完他把儿子往玉苹怀里一递,拎起包,牵上女儿的手,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发现商年涛竟然还在!
第六百七十五章落幕(下)
“你不是要到各家看看吗?怎么还在这里?”
商年礼感到一肚子郁火积在肚子里,问话就不怎么客气了。
商年涛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仍然客气地笑道:“咱哥俩见面还没说两句话,还没说够,我要走了显得怪不好的……”
商年礼摆手道:“不用,我还要送你侄女上学,改天再聊吧!”
商年涛也不强求,笑道:“好,那我就不耽误你送侄女上学了!”
商年礼松了一口气,拉着女儿要走,见商年涛没有动,他就把门锁上,解释道:“你嫂子天天就知道出去玩,家里一堆活搁在那里都不动,我把门锁上看她还出去玩不!”
锁上门,他多少松了口气,然后一边将钥匙放进口袋里,一边看着前面的路道:“行了,我送丫头上学去,你去忙你的吧!”
商年涛答应了一声,道:“好,年礼哥你去送侄女上学吧,别迟到了!”
商年礼点了点头,一拉女儿的手从他身边走过去,走了十几步,女儿拉了拉商年礼的手,他顺势向回看去,发现商年涛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他停了一下,喊道:“你去忙吧,有空咱们再聊!”
商年涛答应了一声,挥手道:“好,年礼哥你去吧!”
商年礼嗯了一声,领着女儿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商年涛还在那里!他强忍怒气道:“去吧,去吧,回头再聊!”
商年涛点头,脸上带着笑模样看着这边,但商年礼一直走到胡同口,他还站在那里不动!
虽然锁上了门,但商年礼如何能放得下心来?一时间他像吃了苍蝇般难受,而怒气再也忍不住了!
让女儿在原地等着,他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语气不善地道:“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干吗老站在我家门口这?”
商年涛一摊手,道:“怎么了,年礼礼哥?我站在这里不行吗?”
商年礼怒声道:“不行!”
商年涛咳嗽一声,看到商年礼向后一躲,他就笑道:“年礼哥,这里不是你家里,我站在这里怎么就不行了?”
商年礼瞪眼道:“你少给我玩那些弯弯绕!你爱在哪站就在哪站,我家大门口这里就不行!”
商年涛一笑,道:“好好,年礼哥你不要生气!唉,我离开这还不行吗?”
商年礼不耐烦地道:“快走吧!”
商年涛往边上靠了几步,到了邻居家的院墙外,然后又不动了!
商年礼看得两眼直冒火,商年涛则笑着问道:“我站在这里总行了吧?”
看到路口有女儿的同学走过,商年礼就向女儿挥手道:“你跟着一起上学去吧!”然后转向商年涛,调整情绪,问道:“同村同姓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商年涛靠在墙上,道:“没什么意思啊,年礼哥你咋不送侄女上学去了呢?”
商年礼瞪着他看了一阵子,呼出一口气,骂了一句什么,扭头开了大门回了家。
玉苹一见他回来,忙问道:“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送到学校了吗?”
一听她提起女儿,商年礼马上又起了一层担心,几乎想立即出去看看,然后猛地在头上抓了几把,狠狠地骂了一句,道:“给我点钱!”
玉苹一愣,问道:“要什么钱?”
商年礼脾气暴躁地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要钱你给我拿就是了!”
自从有了儿子后,他俩的地位几乎完全掉了过来,一年多的时间里倒是玉苹经常吼他,他却从没有发过脾气,但毕竟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大发“银威”,所以现在他脾气一来,玉苹还真不敢跟他顶上,只是小声地道:“吼什么吼,要钱又不是不给……要多少?”
商年礼心烦意乱地道:“先给我一千吧!”
玉苹下意识地就道:“这么多?干什么去?”
商年礼往外看了一眼,急道:“问这么多干什么?要你拿就快点拿出来!”
玉苹从屋里拿出钱来,递给他但没有松手,道:“你要钱到底干什么?”
商年礼一把抓过来,没好气地道:“免灾!”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走出大门一看,商年涛还在那里。
他呼出一口气,走过去,从兜里拿出五百块钱,往前一递,陪笑道:“你看你现在瘦成这个样,这五百块钱你拿去买点补品吧!”
商年涛作势道:“年礼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哪能收你的钱啊!不行不行!”
商年礼把钱往他手上一拍,又赶紧缩回来,道:“让你拿你就拿着!要不是丫头和你大侄都需要用钱,我应该再多给你一些的!”
商年涛将手里的钱一张张数好,叹气道:“要说还是年礼哥仗义……就五百啊!”
商年礼一愣,忙又掏出一百,道:“有,有,六百……七百……八百总成了吧?算了,一千都给你!你呢,在大城市里上过大学,是明白人,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往常我们家也没有对不住你们的时候,是吧?丫头和长安还小,怕吓着了,大家都想过个安生日子,是吧?”
商年涛把钱往兜里一揣,咧嘴笑道:“明白!怎么说都是咱们族里的下一代,我倒是想和他们亲近亲近……”
商年礼脸色一变,他又接着说道:“不过年礼哥你说得也对,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容易吓着他们……不说了,年礼哥你去忙吧,我走了!”
商年礼感到肩膀被他拍中的地方一阵不适,看着他走远,心里又是一阵憋气!
……
一上午,商年涛“串”了十三家的门,收入两万一。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脾气,或者说因为种种顾忌忍着他,在串到第十三家赵亮家的时候,就被狠狠揍了一顿!
打他,商年涛也不反抗,只是护住要害,也不叫疼,还“好心”地提醒赵亮道:“亮子哥,你打肉多的地方,不然容易打出问题——你知道的,我得了这个病,受点伤都很难治!对了,你也别打出血来,容易传染!”
他被踹得趴在地上后,又强撑着抬起头,仍然笑道:“亮子哥,你别生气,要是不够还可以再来,就是小心别打死了,不然你还得偿命,不值得!”
赵亮打了他也不是没有代价,最后给了五千才算了事。
随后几天,商年涛挨家“串门”,村里人先是报警,把他拉去询问,因为他只是在别人家大门外,其他什么也不做,钱是别人主动给的,警察也拿他没办法,只是教育了一顿了事,人还是给放回来了。
除了报警,村民把村长商年军家的门槛都要踩烂了,但他去说了,不听,他也没办法。
自然的,商年涛一家人是不受村里人欢迎的,每天都有人往他家扔石头、烂柿子什么的,墙上被乱涂乱画上,玻璃也没有一个得以幸免,就是商百群出去买东西,都没人卖他!
不过,商年涛去买,也只能卖给他……
这几天也就赵阳家清静。商年涛全村人能招惹的都快被他招惹遍了,但偏偏躲着他,连面都不跟他碰!
既然不招惹他,赵阳也懒得理他,他倒要看看他能做什么妖!
但他很快不淡定了:晨梅给他打电话,说商年涛出现在了学生上学的路上!
赵阳怒气冲冲地赶了过去,在商年涛回来后第一次与他见了面,然后怒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商年涛看到赵阳,眼皮就一跳,然后见到赵阳站在那里了然地看着他,他眼里闪过一阵希冀,但见赵阳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他脸上表情愈加灰败,然后又变得激动起来,指着赵阳癫狂地道:“别以为你了不起!如果不是有人教了你医术,你比不过我!比不过我!”
说着他念叨着“你比不过我”,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去。
回到家,他像被抽尽了力气似的扶着门站住,又滑了下去,挣扎着开了门,引起了剧烈的咳嗽,感到嘴里一甜,看手心已经被染红!
商百群听到动静出来迎他,他赶紧把手在裤子上擦干,咳嗽着道:“我没事,能走!”
商百群扶着他进了屋,给他倒上水,拿出药,然后蹲在地上,叹气道:“涛啊,你说你图什么?咱爷俩守着过完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商年涛看着商百群全白了的头,一阵咳嗽,把吃下的药又吐了出来。
商百群忙站起来扶他坐到床上,又要去拿药。
商年涛拉住了他,拿眼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爹,对不起……”
商百群心一颤,忙道:“傻孩子,说这些干吗?你坐着,我去给你拿药!”
商年涛摇了摇头,商百群急道:“不吃药哪行啊!”
商年涛低下头,从被子里面拿出用纸包着的厚厚两摞钱,慢慢放到桌上往商百群面前一推,露出一个笑脸,道:“这些钱,谁家的都写在上面了,你还给人家,他们恨的是我,就不会再怪你了……”
商百群声音颤抖着道:“涛,你这是做啥?做啥……”
商年涛抬头看着愈加苍老的父亲,张了张嘴,道:“爹,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
商百群坐在床上,抚着商年涛的头,急切地道:“你说这些干什么?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世上只有咱们爷俩是最亲的人,好好活着,不比什么都强?再说,就这两年,你犯了错,以前……以前,你是咱们村第一个在乡里考试第一的,上高中又拿过省里竞赛的奖,也是咱们村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人!我和你妈都老高兴了!真的,老高兴老高兴了!”
商年涛笑道:“是啊,那次拿乡第一,你借了大爷家的拖拉机去迎的我,我抱着那个大奖状,坐着车回来,别提多美了!”
商百群擦了擦眼角,笑道:“是啊,那时我开着拖拉机,感觉就跟开飞机一样高兴!”
商年涛道:“我娘给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我记得有猪蹄,有鱼,还有水蛋……”
商百群脸上浮现出光彩,道:“对!那次我喝了一斤多酒!”
商年涛咧开嘴,笑道:“我大爷还用村里的钱给我发了奖金,二十呢!”
商百群道:“对,那时候二十可经花了,能买一袋子米呢!”
……
“高考,考上天南大学那年,你跟我妈去县电视台给我点歌,咱们一家三口照的,光点歌就花了五百多,连着放了五天呢!”
“对!那么高兴的事,当然得大操大办!”
……
“爹,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当然了!你要不聪明,能考乡第一?能考上天南大学?那可是天南大学啊,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人家在咱们省就招六个!”
……
回想以前的日子,他们就总是感到快乐无比,商年涛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一家三口的合影,上面朱秀枝面带微笑,忽然间心就痛得厉害,他咳嗽起来,喘着气道:“可惜,聪明不是智慧——我娘是我害死的!”
说出这句话,眼泪就从脸上流了下来。
尽管做了许多的事想要说明不是他的错,但除了自己骗自己,又能有什么用?
商百群看了眼墙上的照片,叹气道:“孩子,这就是命!当时……”
“爹!”
商年涛又叫了他一声,道:“对不起!我,我不能陪着您了……”
商百群身体一僵,伸手要去去摸他的额头,道:“你这孩子,说这话干什么?我听人家医生说,只要按时吃药,和正常人活的年龄差不多,怎么就说这样的话呢?”
商年涛抱住了他的手,摇头,停了一会儿,道:“我看不到希望了!活着能干什么?我不能正常上班,不能挣钱让您过上好日子,也不能和正常人一样恋爱结婚……”
商百群用力握住他的手,急道:“活着就有希望,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有这样的想法?你可千万别犯傻啊!”
商年涛摇了摇头,脸上带上了笑容,看着商百群,道:“爹,您别着急,听我说,我有希望!”
商百群松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吓我干吗?”
商年涛脸色忽然变得红润起来,他坐直了身体,道:“爹,您知道母婴阻断技术吗?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行了,但我将会有一个孩子,您将会有一个孙子或者孙女,他(她)会是健康的!他是我的希望,也是咱们商家的希望!”
商百群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地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孩子,你不要骗我啊!”
商年涛点了点头。
商百群一下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一样,在屋里走了几圈,又扑通跪倒在地上,呯呯地磕头,嘴里叫着“感谢老天爷!”、“感谢列祖列宗!”的话。
商年涛脸上也露出了灿烂而温馨的笑,然后低下头摸出了一张卡和一张纸,递给商百群,道:“爹,这张纸上是孩子他娘的联系方式,这张卡里有二十万……我……这是我唯一能为您和孩子做的了!”
商百群先将纸接过来,小心地叠好,放在口袋里,又拿出来攥在手心里,然后接银行卡的时候反应过来,道:“钱哪里来的?有孩子了,你以后要做的事多着呢,怎么说……”
说着话,看到商年涛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他的笑容也凝止了。
商年涛声音虚弱地道:“将来不要告诉他,他爹是谁……”
商百群身体颤抖起来,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商年涛又道:“扶我躺下吧。”
商百群扶着他躺下,声音哆嗦地道:“孩子,你别……我这就跟县医院打电话,你撑住啊!”
商年涛费力地去抓商百群的手,抓住后又转过头看向他,道:“爹,这辈子是我不孝……下辈子,我,我还做你儿子……好好做,不再急躁……为您养老送终……”
第六百七十六章
孙振香提着菜篮子快步回了家,一进屋就对拾掇草药的赵阳道:“商年涛死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惊讶和不信,说着话她把菜蓝放下,又道:“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不是说吃着药就能活好长时间的吗?”
赵阳嗯了一声,将阴干的花瓣收进袋子里,嗯了一声,道:“他去年的的罪行,不仅让他染上了病,也掏空了他的身体,肾气衰竭……”
刚才见面时,他就发现商年涛的肾气已经低到了极限,虽然艾滋病会损耗人体的元气,但是,仅发病半年,他又处壮年,如果不是去年连续作案,纵欲过度,想来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程度!
人死了,这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想起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的事,那时,他恨不能将商年涛杀掉!但此时,人死债消,心中也已经没有了恨。
对于商年涛的死,村里人也多是惊讶,尤其商百群挨家退钱,想着他年过半百,现在只剩孤身一人,大家心里还有一分不忍与同情。
到了赵亮家时,赵亮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道:“百群叔,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前两天我,我……”
商百群木然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道:“不怪你,他……他早就不行了,有……有好多并发病……”
简单的两句话,他说的时候像是有难以忍受的痛,脸皮哆嗦着,眼睛也变得湿润起来。
赵亮叹气,见商百群把钱递过来,他忙拦住,道:“叔,这钱你先拿着用吧……你现在也要用钱,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没花钱的地方。”
商百群想着商年涛临终时说过的话,不知为什么,心中的痛减轻下来,情绪也平复了,他摇着头,把钱放到赵亮手里,然后摸了摸胸前的口袋,转头离去。
一家家的把钱还了,心也一点点轻松下来,但看到自己家的房子,脚步又变得沉重起来,开门,有些想回头般地进了家,看着屋子当中用白布盖着的尸体,他走过去坐下,道:“涛子,我按你的吩咐做了,钱还了……让爹再陪你两天吧!”
两天不吃不喝,到了第三天,他才在商百众和商百军的强迫下喝了半碗粥,然后收拾干净,要亲自跟着车去火化——夏天,没办法停尸太长时间。
商百众拉住他,劝道:“没有这个道理!你在家等着,我跟着去!”
商百群摇头,道:“就让我再陪涛子一会儿吧!”
商百军唉声叹气,道:“陪啥啊,他现在又不知道了……”
但他坚持,也就没有再拦着了。
很快火化回来,商百军跟他商量道:“怎么说也是咱们村的人,发丧吧,我问了,村里人基本上都愿意来,赵阳那里——他那里我去说吧!”
商百群看着香炉后面的骨灰盒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道:“涛子说了,不发丧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当时商年涛后面还说,到时直接把他埋到母亲身边就行,他要到地底下好好孝顺她去。
但现在他却有些犹豫,因为他想着是不是带他去看他未出世的孩子去……
对于他这个决定,商百军叹了好大一会儿气,最后道:“不请别人了,让他这些叔伯们送他走吧!”
商百群眼睛注视着骨灰盒,道:“我再想想……”
半夜,他跑到朱秀枝的坟前,坐在那里说了半夜的话,天明回去,他就背上骨灰盒出了村子,步行向县里走去。
商百众开着三轮车追上来,叫住他,问道:“大哥,你什么意思啊,不是要给涛子发丧吗?”
商百群继续埋头向前走,道:“不发了……”
商百众叫他,他摇着头,只管往前走,没办法,他也下了车,拉住商百群的胳膊,叹气道:“你停下……不是,我说你不把涛子葬到祖坟里,要弄哪去?”
商百群回头看了一眼村子,将骨灰盒抱到身前,眼神平静地道:“我想过了,涛子这样,葬祖坟里也不好看,他……还是去外面吧,没人说他,也能清静……”
商百众眉头一皱,道:“去外面是去哪?我听说外面墓地还要花钱……”
商百群看着骨灰盒,道:“哪都行。”
商百众在车上拍了几把,道:“还是回去吧!咱们不惊动别人,回去找几个人下葬——人都死了,谁还能总是说他呢?再说,你把他带出去,不说找不找得到好地方,就说在外,孤魂野鬼的一个人,逢年过节的怎么办?多孤独啊!”
商百群张了张嘴,道:“他不孤独!”
商百众急道:“哎呀,大哥,你都半百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黄土都埋到胸这儿了!你说说,你能陪他几年?再说这里怎么也是咱的家啊!”
商百群拉住商百众的胳膊,向两边看了看,眼神透出热烈的情绪,道:“兄弟,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跟别说,你知道吗,涛子有个孩子在外面,是健康的,我现在就是带他去看他未出世的孩子去!”
商百众被惊住了,一般人都认为得了艾滋病是不能要小孩的,所以本能地想着商年涛在骗商百群,但看他脸上冒出的激动的神色,觉得有个念想也好,就顺着他的话说道:“真的吗?这可是大好事!”
商百群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叹息道:“是啊,总算有个孩子,我也有个盼头!”
商百众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句,然后一时间无话可说。
商百群回过神来,道:“你回去吧!”
商百众看到较早的一辆客车从身边走过而没有停下,他忽然反应过来,自从前年,尤其是去年上半年祸害了赵阳家,下半年又出了商年涛的事,客车都不拉他家的人了,就叫道:“等等。我送你去县里。”
当天晚些时候,赵阳也开车出了村子,他这次的目的地是京城,不过不是开车,而是先到齐沅改乘飞机。
这次仍然是受了中医联盟的邀请,起因是西亚某国一名战斗机飞行员,按他的描述是肌肉发炎,经过手术治疗后又复发,在友人的介绍下转而向华夏的中医求助,经过郑黎十天的治疗,效果不明显,他就想邀请冯老一起诊断——
不过,这种做法,现在都可以看作是邀请请赵阳的另一种说辞了!
当然,赵阳也并不是哪次都会答应的,前两个月里,赵阳就基本上没出过县,这次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中医和阳婷在西亚还处于发展阶段,治好了这位飞行员,对中医和阳婷的发展都是有利的。
另外,更重要的则是:今天,冷勋会回国内,巧合的是,赵阳所乘坐的航班和他的会同时抵达京城机场!
开车出了村,进了玉龙镇,再到县城,上高速,看着两边飞速倒退的树木、田地,赵阳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十分平静,只是当时师兄遇车祸的情景在脑海闪现,是那么的清晰!
下高速进入市里,转向机场,换好登机牌,上飞机,只是一个小时的航程,眯了一会儿就到了。
下飞机,赵阳慢慢走进通道,但身边人来人往,并没有看到冷勋的身影。
他在机场大楼里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眼,正看到机场广播LED屏上出现了飞京城的UA**因为当地大雨航班取消。
他呼出了一口气,尽管做了周密的计算,但人算不如天算,对方不来,他再有手段也没办法。
不过,都等了两年了,再等他几天又如何?他既然想尽可能地不给自己和家人带来麻烦,耐心也是必须的。
郑旭辉的师弟庞和平来接的机,赵阳就坐他的车先去了易医派在京城的诊室,在那里他见到了病人。
其实在来之前,赵阳就大体知道对方的病属于中医里的“痈”,而郑黎也是按照这个方法治的。
看了一眼病人,既然是飞行员,身体素质自然很不错,再看到对方两腮及鼻翼发红,精力充沛,躺在**额头有汗,再加上情绪烦躁,基本上判断是热毒内蕴型的。
看郑黎的方子,鲜生地、赤芍、丹皮、水牛角、紫花地丁、金银花,皂角刺等药,典型的凉血解毒、清热托毒的方子,按理说也对症。
郑黎见赵阳看完,道:“以前也治过这样的几例病人,都是用的犀角地黄汤和仙方活命饮加减来治的,效果都很好,这位病人,已经服药十天了,还不见症状减轻,所以才找你来一同诊断,你看……”
赵阳随手摸了摸对方的脉,脉弦滑数,舌苔质红而苔黄腻,再看对方后背发病部位,疮肿大逾手掌,疮顶高突,有数个溃破口,已经化脓,是内热无疑。
他想了想,道:“郑老的辩证及施治应该是对症的,不过,咱们这和对方那里的饮食习惯及气候不太一样,换几味药试试?另外,也可以加上外用药收疮敛毒。”
郑黎笑道:“好,你这样说肯定是有了应对之法了,我就不客气了,你请吧!”
赵阳也不推迟,他来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治好这位飞行员的,等庞和平递过纸笔,他想了想,去掉了原方中的水牛角、地黄等药,换上了野菊花,蚤休、连翘、蒲公英、大青叶、六一散几味药,外用药则选用了三仙丹。
三仙丹是用将水银、火硝、枯矾经升丹法炼制而成,赵阳来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开完药,给对方用上,郑黎就邀请赵阳去他家做客——也不知道冷勋是不是改坐其他航班回来,但为了不显得过于刻意,他也不好急着去机场,除非今天就走,不过这样也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他就去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天意(下)
郑黎的房子不大,普通的套三房,进门是洗手间和厨房,但作为医易双通的门派掌门,几件家具经过巧妙的布置,添上几件书画作品,让人进来只感到舒展和不俗,而没有逼仄和普通的感觉。
见赵阳看向一间门楣上挂着八卦镜的房间,郑黎笑道:“我还是华夏易学研究及应用协会的顾问。”
赵阳点了点头,却是知道郑黎在这方面的名气好像比他在医术上的要大。
郑黎的夫人是一位很温和的女姓,请他们进来,笑道:“一直听我们家老郑提起你,今天还是头一次见你呢!”
赵阳微笑道:“阿姨平时没事可以跟着旭辉去我们那,环境比京城要好。”
郑黎笑道:“这次认认门,下次来就方便了!”
说着话,请赵阳在客厅坐下,倒上水,但还没说几句话,就有人按响了门铃。
郑夫人到门口看了眼,走过来道:“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咱们那的冯金龙。”
郑黎摆了摆手,道:“跟他们说我不在。”
郑夫人稍一迟疑,还是走过去开了门,道:“冯董啊,你怎么也来京城了?”
冯金龙双手合什道:“嫂子,我这次是带我一个好哥们专程来找郑先生指点迷津的,他在家吧?”
郑夫人笑道:“可是不巧,老郑他不在家!”
冯金龙忙道:“别啊!咱们乡里乡亲的,对我还来虚的?我在楼下见到他的车了,你还怎么说他不在家呢?”
说着话他使劲伸脖子往里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大着,但也看到屋里有人,他就然后笑道:“嫂子,你看,我都看见了,是不是有贵客?有人没事,我们可以等!”
听到门口的交谈,郑黎无奈地道:“老家那边一个朋友……”
赵阳喝了一口茶,笑道:“既然是故人,那就没有不见的道理啊。”
郑黎叹着气走了过去,道:“冯董来了。”
冯金龙忙道:“来了……郑大师,有没有打扰到您的朋友?”
郑黎不置可否,又看向他身边那位,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戴着眼镜,面皮有些苍白,问道:“这位是?”
冯金龙忙道:“这是我的好朋友,丽友集团的张总,他最近遇到些麻烦事,想找您帮忙看看……”
郑黎向对方点了点头,道:“进来说话吧。”
说完他请两人进了屋,然后带头向那间挂着八卦镜的房子走去。
十多分钟后,郑黎送两人出去,那位张总的精神状态和脸色都好了许多。
临出门,冯金龙又问郑黎道:“郑大师,没有打扰到您的朋友吧?”
郑黎微微叹气道:“谁叫你是冯总呢?好了,你们去吧,明桂,你帮我送送冯总和张总。”
送走两人,他对赵阳感叹地道:“人啊,明明已经得到很多了,却害怕失去哪怕一点,到头来伤心又伤身,又是何苦呢?好了,不说外人的事了,旭辉的事,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呢!”
赵阳笑道:“感谢什么?他跟小玉两情相悦,旭辉人品又好,我当然会赞成了!”
郑黎微笑道:“不只是这件事,我还要感谢你教他魂曲呢!”
赵阳道:“他是小玉的男朋友,又对魂曲感兴趣,教他也是应该的。”
他说的轻松,但门派秘技向来不可能轻易外传的,能教给郑旭辉,郑黎自然还是要感谢的,道:“这里面的规矩我比你懂!哎,也是这小子有福分,不仅得到小玉垂青,还能跟着你学魂曲,哪一件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啊!”
说着话,郑夫人准备好了饭菜,两人上桌一边吃一边聊,席间说起了伤寒派的张桂虎,前一段时间还受了伤,烫伤,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的烫伤的,现在还在大洋彼案治疗着,好像还挺重。
吃过饭,撤下杯盘,端上茶,两人继续聊,但聊了没有十分钟,门铃又响了。
郑夫人过去看了,道:“是前几天刚来过的孙总。”
郑黎叹气道:“这次来京城,住的地方我谁都没告诉,但还是被找上门来——你跟他说,就说我今天有事,让他改天来吧!”
赵阳却道:“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去见他,一会儿我们再聊吧!”
刚才他听到郑黎不收那位张总的钱,但在外面还是塞了张银行卡给郑夫人,也可以说这是郑黎的另外一个事业,他们只是闲聊,倒是没必要耽误他的正事。
赵阳坐在那里安静地喝着茶,耳中却也大体能听到郑黎和那位孙总的对话,他自然没兴趣听他们的对话,就想着凑这个空给家里打个电话,但此时从孙总口中听到“冷总”、“机场”等词汇,就不由凝神听去。
只听孙总道:“郑大师,我真的该听你的话的,这次去机场想着迎接冷总,没想到因为大雨,航班取消,扑了个空……大师,你再给我好好讲讲昨天的卦吧,我上次有心事,有些地方没有记住。”
郑黎微笑道:“我再给你算一卦吧!”
耳听得屋内出现铜钱相撞的声音,然后有片刻的寂静,孙总忍不住问道:“郑大师,这次怎么样?”
这时郑黎才笑道:“这次也是好签,说明孙总最近运势很好啊!”
孙总语气中充满喜悦地道:“真的吗?这次是什么卦?”
郑黎温和地道:“和上次差不多,这次是乾一卦,初九,潜龙,勿用。按卦象上说,阳爻在下,是指一切处在生发阶段,此时用心于内,安心发展,积蓄力量为佳,如果着急妄动,可能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更甚者,则有可能损伤现在的好局面!”
孙总迟疑地道:“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明天我就不去接机了吗?”
郑黎微笑道:“我帮你看的,是你最近的运势及行事的方式,至于具体的事,则要根据你的条件来确定了!”
孙总叹了一口气,道:“明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我上午也没什么事,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去接呢?郑大师,我跟您说,这可能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大的机会啊!”
……
后面的话赵阳没有心思再听了,他用力握着杯子,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心中的激动——他一直在想怎样知道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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