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戏 第 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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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年经殿试中武状元,任过乾清门头等侍卫,后被封为武功将军,还做过濮阳总兵。

    今年,胡大套没了心气。

    这通祸害闹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出门,连往年经常踩挤死人的瘟神庙会也没有半个人影。

    就算今年让徒弟们玩耍阵子,谁看哩?

    从清早起来,胡大套照例用蝙蝠翅擦过四尺长的花板刀,耍了一趟刀里夹鞭,然后跟早来的

    老六、姜儿、臭货、国栋四个徒弟玩推手。他本想出身透汗泄泄郁闷,可一上午腔子里还是

    过不了那个劲儿。

    媳妇秀池端着面盆从屋里出来,见他脸色铁青,停住脚步说:〃人咋跟年景较劲哩,耍不成不

    耍,少不了房子地,来年呗。〃

    胡大套瞪眼道:〃懂个!祖宗的规矩咋敢荒废?再说还有八天哩。〃

    秀池扁扁嘴,不再跟他搭话,端盆去了灶间。

    〃啪啪啪啪………〃

    胡大套刚跟老六扎好架子,忽听有人敲打院门。他迈步过来没问是谁,〃哗啦〃抽出门闩。

    花五魁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

    〃干啥?〃胡大套一脸不高兴。

    〃哥,有……要紧事体哩!〃 花五魁擦了擦头上的汗。

    〃不就是闺女嫁人么?俺上过礼咧,不去!〃胡大套不管不顾地说。

    〃哟,是他叔哇,啥事体这么急哩?进屋来说。〃秀池从灶间出来,手上粘着白面,腔调不阴

    不阳。

    〃不……不是这事体,李锅沿回来咧,当了奉军团长,派人正……正扒兰芝的坟哩!〃

    〃啊?〃

    胡大套和秀池同时一惊。

    〃他凭啥?〃胡大套有些不相信。

    〃怀疑李家那五条人命和兰芝都是俺害的,要开棺验尸哩!〃

    胡大套原以为花五魁施计骗自己过去喝酒,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不像有假,不由看了秀池一

    眼。

    〃看俺干啥?是你兄弟哩。〃秀池白他一眼。

    〃废话,不是你兄弟?走!〃胡大套说。

    秀池见他突然变脸,晓得他破了自己发的誓,慌忙在盆里洗手。

    〃还……避邪不?〃花五魁见他俩也着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抓把香,路上点!〃 胡大套对秀池吩咐完,又问花五魁,〃他们去咧多少人?〃

    〃估计少不了。〃

    〃把拳厂的人都叫着,拿上家伙,在南城门碰头。〃 胡大套对老六说着,抄了花板刀就走。

    秀池攥着燃着的木香紧跟,身后是一溜好闻的烟。

    7

    认识胡大套的人都晓得,他和秀池不管干啥都是成双成对,从没有单独的辰景。人们夸他俩

    恩爱,甚至还在嘴边相传着一个笑话。

    二十二年前,胡大套从子位村出来,想在外面闯番天地,可除了耍枪弄棍啥也不会。后来,

    卖了自家的房子,买了一头驴和一辆拉车,做起了卖盆卖碗的生意。定州本是瓷都,宋朝年

    间的〃定瓷〃都是皇宫贡品,胡大套的生意不错,人又爽快,一路沿着火车道往北走,边卖

    盆碗边交朋友。有天走到完县一个村子,看见一个清瘦的年轻后生胳肢窝里拄着两拐走得甚

    是费劲,二话没说把他抱上驴车拉了一程。年轻后生本是有名的抱大角(注:垒砌房角儿。

    此活比垒直墙难,需要技术)的瓦匠,前年从房上摔下来成了残废。他见胡大套是个好心人,

    硬留在家吃晌午饭,胡大套从车上拿出一壶枣酒,二人喝了个精光,还趁着醉意磕头拜了把

    子。

    胡大套看着忙里忙外的女主人,醉醺醺地对年轻后生开玩笑说:〃老哥,看嫂子那屁股蛋就晓

    得性大哩,你这身子行不?〃

    一番话正戳到年轻后生痛处,他结结巴巴地说:〃那……有啥法儿哩?腰摔得挺不上劲儿,她

    都闲了两三年咧!〃

    胡大套不管不顾地发着感慨说:〃乖乖,嫂子长这么好看,要是俺娶喽她,天天日得她学狗叫

    唤!〃

    年轻后生听完,脸上遮盖不住,可又因为拜了把子不便恼怒,装做大度地笑笑说:〃你要真让

    她学喽狗叫,俺就让她跟你走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年轻后生的媳妇在里屋听得又怒又羞,不过也暗暗喜欢了这个人高马

    大、壮实粗悍的汉子。晌午,趁年轻后生酒醉睡熟,媳妇悄悄把胡大套拉进里屋,一把攥了

    他裆里的物什,〃吃吃〃笑着说:〃你咋让俺学狗叫哩?你咋让俺学狗叫哩?〃

    胡大套是个童子身,哪经得住这般揉搓?可他说归说,毕竟不敢日拜把子盟兄的媳妇。胡大

    套想跑,双腿却不肯动,媳妇在他耳边吹着热气说:〃好人儿,他睡着咧,俺……俺想学哩!〃

    胡大套把持不住,心里又有愧疚,后来,把牙一咬说:〃俺也不白日,日一下给你一只瓷碗儿,

    数着吧!〃说完,把媳妇的裤子脱下来,不由分说日了个昏天黑地。

    那媳妇并非财迷,可让他留下些东西毕竟是件好事,于是,扳着手指细数起来。

    〃一个碗儿。〃

    〃两个碗儿。〃

    〃三个碗儿。〃

    〃四个碗儿。〃

    开始,媳妇还能随着胡大套的攮扎数得细致,后来见他越动越疯,手指也就越数越快,嘴里

    着急地嚷道:〃碗儿碗儿碗儿碗儿……〃

    数着数着,媳妇突然停了口,肉乎乎的身子一挺,变成了哼唧:〃唉呀,唉呀唉呀唉呀,俺飞

    咧,俺飞咧………〃

    年轻后生听见动静醒来,偏偏自己的媳妇正在里屋嚷叫〃碗儿碗儿碗儿碗儿〃。他纳闷她咋〃汪

    汪汪汪〃地学狗叫,猛想起和胡大套开的那个玩笑,不由怒火万丈,想冲进去找胡大套拼命,

    没想到双拐早被媳妇事先藏到别处。

    当夜,媳妇趁男人睡熟,找到蜷在街上打盹的胡大套。胡大套以为她来算瓷碗的账,二话不

    说赶着驴车奔了她家,把瓷碗全部卸下。

    媳妇让他把驴留下,胡大套不依。

    媳妇抢白道:〃要驴干啥?驴能让你日?〃

    胡大套说:〃你倒让日,可谁也替不了谁。〃

    媳妇咬牙跺脚:〃俺和驴换!〃

    胡大套一时糊涂:〃咋换?〃

    媳妇不说话,上手解了驴套,哈腰拉起空车往外就走。

    胡大套如梦方醒,〃嘿嘿〃一笑,喜滋滋相跟出村子。

    当然,这是笑话,真假不得而知。

    第三章

    花瓣儿不再说话,全身松软下来,抬胳膊把红肚兜反撩到脸上。

    芒种心里狂喜,跪爬着让脊背把被子滑到身后,借了龙凤蜡烛暖暖的光亮,看见花瓣

    儿那两坨圆里带尖的酒酒翘翘在白白的胸脯上,眼里险些滴下泪来。

    1

    城南那片墓趟子离护城河二里多地。

    花五魁、胡大套和秀池带了拳厂的五十多号徒弟,一路疯跑着从东关那座窄木桥上奔

    了正西。

    在定州,扒死人坟、砸活人锅被当做最恶毒和下三滥的报复手段,抓住了一律沉入北

    门外的死水塘。年轻后生们本来就不太信老辈子传下的平时不能到河南,到河南就有血光之

    灾的咒语,听说奉军这么欺负人,气得将手里的家伙掂得乱颤。刚过木桥的辰景,花五魁心

    里犯了一阵嘀咕,生怕翠蛾捎错信儿,让这帮人白跑一趟,老远看见前面真有十几个当兵的,

    悬着的心反倒放了放。

    〃日你娘,你们干啥哩………〃

    还未走近,胡大套一声怒骂,〃嗖〃地蹿起身形。老六、姜儿、臭货和国栋倒拎了兔子

    枪紧跟后面。

    当兵的看见这帮人过来,心里惊慌但也不好显露,三个带枪的平端了大枪指着前面的

    花五魁,九个拿锨的一动不动,下到棺材里的那个戴眼镜的官,手里攥着一根腿骨,蹲不是,

    站也不是。

    〃兰芝………〃

    花五魁看见那副白骨和一摊黑灰的头发,想起当年兰芝俊俏的笑样样,不由一声大叫,

    〃扑通〃跳进棺材里。

    〃兰芝,都怪俺来晚咧,让你遭这么大罪………〃

    花五魁捧起那摊头发放声大哭,哭着哭着,猛回头看了那个还攥着腿骨的官,劈手就

    是两记大耳光。

    〃啪啪………〃

    那人的眼镜横飞出去,惊叫着护住头蹲在棺材里。

    〃兰芝,咱又见面咧,你……欢喜不?俺不能白让他们欺负你,俺……俺要他们的命!〃

    花五魁哭得几乎昏厥。

    那人眯缝着眼,在棺材里乱摸眼镜,划拉半天没摸着,反倒又抓住兰芝那根腿骨,兴

    许他挨打的气没处发散,站起身挥了腿骨朝花五魁后脑砸来。

    花五魁哭得通身抖颤,又是背对着他,根本没有发觉。这一下如果砸上,不死也得重

    伤。

    〃嗖………〃

    众人的惊叫还未出声,一道红影影从老六手里疾射而出。再看,一柄缠着红绸的攮子

    正扎进那人的脖子。

    那人惨叫一声,脖子里喷着血光跌在棺材里,气绝身亡。

    当兵的乍见突变,〃哗啦〃〃哗啦〃拉响了大栓。

    〃放下………〃

    十几个后生齐声断喝,十几杆兔子枪顶上当兵的前胸。

    三个当兵的一时不敢动,乖乖让几个后生夺了手里的枪。

    〃绑上,不能轻饶喽这些狗日的!〃胡大套大喊。

    〃按老规矩,沉到北门外的水塘里!〃秀池也恨得咬牙切齿。

    当兵的觉出事体不妙,有些惊慌失措,后悔带的枪太少。

    十几个后生〃呼啦〃扑上来,三个没枪的想跑,九个拿铁锨的乱戳乱劈。

    两帮人都拼了命地打在一处。

    当兵的人少,自然占不上便宜,一阵乱糟糟的铁器磕碰声过后,两个当兵的被砍翻在

    地,其余的也都上了绑绳堵了嘴。

    花五魁爬上来,看到地上一摊摊的血迹,又看看砍翻了惨叫的两个兵,觉出事体闹大,

    一时不晓得咋收场。

    胡大套用鞋底蹭蹭花板刀上的血,拽过花五魁说:〃兄弟,别害怕,天大的灾祸哥替你

    顶着,你赶紧回去,晚喽让李锅沿起疑心。〃

    花五魁定定心神道:〃哥,都这个样样咧,俺咋能往你一人身上推哩,要死咱死一块儿!〃

    胡大套说:〃谁说死咧?咱只要扳喽葫芦,就得把油倒清!你别管,先和你嫂子回去,

    路上商量个瞎话,别让李锅沿问得说个两棵杈。〃

    花五魁担心地说:〃你哩?那些当兵的咋着?〃

    胡大套拍拍他的肩膀道:〃别管,哥能弄得不显汤水,快走吧!〃说完,招手示意几个

    徒弟护送花五魁和秀池回北岸。

    秀池刚要嘱咐几句,胡大套不耐烦地瞪瞪眼。

    秀池无奈,随着花五魁和几个徒弟向东一溜小跑。

    胡大套见他们走远,回头对徒弟们说:〃奉军欺负得咱没法儿咧,你们说咋办?〃

    老六大着嗓子喊:〃入乡随俗,按咱们定州的规矩办!〃

    姜儿看了看河北岸,凑近胡大套的耳朵说:〃师傅,奉军死人咧,把他们放喽咱就得完,

    千万不能留活口。〃

    胡大套用眼扫扫众人,突然冷下脸道:〃姜儿说得没错,不把他们弄死,咱就活不成。

    俺把话说在前头,现在胆小的立马走,以后照样是俺的好徒弟,不走就下手动家伙。〃

    几十个徒弟没一个孬种,身形一动不动。

    胡大套把手一挥:〃来吧,赶上喽就得豁出去,留几个收拾坟头,其余的抬上人往南!

    完喽各回各家,誓死不外露半个字!〃

    国栋紧张地问:〃咋弄?〃

    胡大套咬了咬牙:〃活埋!〃

    捆在地上的兵听个真切,吓得身子大蛆样样地扭捏抖颤,怎奈手脚被绑逃脱不了,连

    救命都喊叫不成,只有晃荡着吓破的苦胆,让众人抬着一气出二三里。

    〃行咧,就是这儿!〃

    胡大套指指前边一片柳树拨子,让徒弟们刨坑,自己回身瞪大眼珠子望着北,见确实

    没人跟来,抢过一个徒弟的铁锨挖起来。

    地是半沙半土的旧河滩,下锨容易,没多大功夫,八个一人多深的大坑就已挖好。

    〃扔………〃

    胡大套一声大喝,徒弟们叫齐了劲,把十三个有死有活的兵扔进坑里,不由分说七手

    八脚把土填了个严实,又把铁锨和大枪埋在里面。

    大伙毕竟没有亲手杀过人,全是凭着一哄而起的急劲,等事体都弄利落,相互对着眼

    观看,谁的脸上都煞白煞青,谁的衣裳都精湿一片。

    〃说的都记实咧?〃胡大套擦着汗问。

    〃记实咧!〃众人齐应。

    〃分三拨走,从尹家庄和八里店的两个桥奔大道,有人问就说赶东亭大集。〃胡大套又

    说。

    〃手里的家伙太扎眼,都扔到八里店村北的壕坑里,改日再拿。〃国栋的心很细。

    〃行咧!〃众人点点头。

    〃撤………〃

    胡大套一声大喝,众人分成三拨向正东疯跑。

    〃呜汪………〃

    〃呜汪………〃

    刚跑出没有百十步,身后突然响起几声狗叫。众人吓得毛发直立,腿上猛加了几分力

    道……

    2

    闹蚊子祸害之后,夜显得格外孤单,天黑不大辰景,媳妇、娃娃们便没了动静,就连

    护城河水也像理亏样样地没了声响。

    天上略微有些风,好不容易落到五正三厢的四合院里,却没劲势穿过六根猩红的脚柱,

    平摊摊甩在地上打几个有气无力的旋子,没了踪影。

    东屋里那场酒喝到天黑才散。

    花五魁从河南回来,见没引起李锅沿的疑心,猛劲劝酒,几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等

    送走他们,他又怕当夜有啥麻烦,嘱咐乐师们在东屋里打牌守宿。

    花五魁因为惦记着胡大套拦截扒坟的事体,也想听翠蛾详细说说李锅沿的动静,于是,

    趔趄到花瓣儿和芒种身前说了句早点上门的话,绕到后院扽了几棵薄荷掖在怀里,使劲踮脚

    迈过门槛,顺着河堤奔了正东。

    花瓣儿本想问他去哪儿,忽觉自己藏在芒种大手里的手指一疼,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芒种拉上门闩,返身侧耳听了听东屋里的动静,然后,笑嘻嘻地悄声说:

    〃瓣儿,欢喜不?〃

    〃嗯。〃

    〃咋欢喜?〃

    〃替你哩!〃

    〃咋是替俺?〃

    〃嘻嘻,今儿是你娶新媳妇哩!〃

    〃好瓣儿,这话真受用,知道俺从啥辰景想娶你不?猜猜。〃

    〃不猜。〃

    〃记得前年夏天从清风店唱戏回来不?咱俩脑袋顶着脑袋在炕上吃驴肉火烧,你猜俺

    看见啥?看见你……你领口里两个……酒酒哩!〃

    〃啊?你好坏,二流子!〃

    〃从那天起,俺就不错眼珠盯着它,梦想有一天再看见哩。得亏祖师爷有眼,让俺等

    到这一天咧!〃

    〃俺要不嫁你哩?〃

    〃把你女婿杀喽!〃

    〃哥,俺也想让你娶哩,俺和你一辈子好。信不?〃

    〃嗯。〃

    〃就晓得你信。〃花瓣儿软塌塌的身子偎过来。

    〃瓣儿,瓣儿,俺……俺想和你……亲嘴嘴。〃芒种顺势搂住她,心里有些打鼓。

    〃……不,你酒味儿好大哩。〃花瓣儿捂住自己的嘴。

    〃……你也喝口,喝喽就闻不见咧。〃

    芒种拉着花瓣儿跑向堂屋,拿过桌上的酒倒上小半碗,递给花瓣儿。

    〃这么多?就醉咧!〃花瓣儿不敢接,又怕东屋打牌的乐师们听见,低低的声音说。

    〃松醪,没劲儿,喝一瓶也不醉。晓得不?这酒跟茅台酒一块儿,在叫啥巴拿马的万

    国博览会上得个金奖哩。俺陪你,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哩。〃芒种悄声说着,把手里的碗和酒瓶

    轻轻一碰。

    〃学戏里的样样?〃花瓣儿眼里闪着光。

    〃娘子………〃芒种小声念白。

    〃官人………〃花瓣儿紧跟。

    两人嬉笑着勾了胳膊,照戏里的样样将碗里、瓶里的松醪一饮而尽。

    芒种抹抹嘴,又拉花瓣儿进了西厢洞房,看看迎门桌铜烛台上鸭蛋粗的龙凤蜡,忽闪

    闪的火苗燃得正旺,〃嘻嘻〃笑着说:〃瓣儿,时辰不早咧,咱睡不?〃

    花瓣儿面上一红:〃咋……咋睡哩?这么亮。〃

    芒种说:〃亮也不能吹,这是规矩。〃

    花瓣儿扭捏着低头说:〃羞人哩。〃

    芒种兴奋地说:〃俺在院里洗把脸,回来你就脱好咧!〃

    说完转身出屋。

    花瓣儿听了院里〃扑噜噜〃的撩水声,爬上炕三下两下将自己脱得只剩一件红兜肚,

    心里狂跳着钻进被窝。

    芒种回屋上了门闩,见花瓣儿把头蜷在被里只剩两只乌亮亮的大眼珠子,一屁股坐在

    炕沿上,把自己的衣裳扒下来扔到炕角,顺手掀了花瓣儿紧裹的被子。

    两个人的肉猛靠挨在一起,红灿灿的龙凤呈祥的缎子被面〃嚓〃地打了个颤。

    花瓣儿两手拢在胸前被芒种手抱腿夹着,通身抖得溜圆。

    半晌,芒种用手摸着花瓣儿的后背和肋条,惊异地说:〃瓣儿,你真瘦。〃

    花瓣儿使劲把头往他怀里拱着,〃吃吃〃地说:〃以后……以后让你好好养活哩。〃

    芒种的手在她后背和肋条上摸索了一会儿,慢慢移向胸脯。花瓣儿的胳膊本是拢在胸

    前的,见他的手过来,突然松撤了劲儿耷拉下去,憋住一口气。

    芒种的手攀住两只酒酒就慌乱起来,它不甘心在一个地方停下,搓搓这只又揉揉那只,

    活像一只饥饿的小狗突然之间有了两块骨头,不晓得啃哪块更好。

    〃嘘………〃

    花瓣儿憋得那口气终于一节节吐出来。她见芒种把酒酒稀罕成这个样样,不由往前拱

    了拱身子,嬉笑着嗔道:

    〃看你,稳当不下来咧。〃

    芒种兴奋地说:〃瓣儿,你的酒酒真好,俺要看哩,俺要看哩。〃

    花瓣儿细声说:〃看你下作的,摸着还不行?成心羞人哩。不!〃

    〃瓣儿………〃

    〃不哩!〃

    〃瓣儿………〃

    〃就不哩!〃

    〃好瓣儿………〃

    …………

    3

    花瓣儿不再说话,全身松软下来,抬胳膊把红肚兜反撩到脸上。

    芒种心里狂喜,跪爬着让脊背把被子滑到身后,借了龙凤蜡烛暖暖的光亮,看见花瓣

    儿那两坨圆里带尖的酒酒翘翘在白白的胸脯上,眼里险些滴下泪来。

    在他的脑子里,一直忽闪着那年他们两个脑袋顶着脑袋吃驴肉火烧的情景。那天,花

    瓣儿只穿了一件花布背心,他没有费劲就从她敞开的圆领口里看到瘦瘦尖尖的酒酒。在以后

    的光景里,他注意过好多女人的胸脯,师姐白玉莲的,琴师兔子毛媳妇的,小师妹玉亭的,

    还有那个走街串巷换〃格拜〃(注:方言,做鞋用的厚纸)的王老四的傻媳妇的,他想象不出

    她们衣服下面的酒酒是个啥样样,脑子里闪回的总是那天看到的瘦尖尖。

    尽管芒种刚才无数遍摸了花瓣儿那两坨圆酒酒,觉察出它们已和当年看到的有所不同,

    可当他亲眼看到它们的丰满和变化,还是吓了一跳。

    〃瓣儿,它……它们好大哩!〃芒种诧异地说。

    〃十七咧,人长它也长哩。〃花瓣儿吹着红肚兜说。

    芒种完全被眼前的陌生震住。

    他用双手金贵地捧着它们,可还是觉得不能让自己踏实和甘心。从看到它们开始,他

    心里突然来了某种委屈,仿佛多年疏远和荒废了的母爱一下子现了身,恍惚间回到了儿时那

    条窄长的山道,听到了自己快要嘶哑的哭声。

    芒种心里酸酸的,慢慢把脸俯下来,张嘴将它们含住。

    〃呀,干啥哩?〃

    花瓣儿只觉胸脯一暖,全身打了个激灵。

    芒种下作地把嘴皮儿紧了紧,花瓣儿通身抖得溜圆。她想把他扳开,心却被啥东西绊

    倒,〃稀汤咣啷〃地忽悠起来,全身麻酥酥没了力气。

    芒种疯了。

    花瓣儿由着他的性子吸吮。

    她觉得自己正一阵紧似一阵地被他噙在嘴里融化,心里有种害怕和冲动被搔挠得快要

    把身子撑破。她不晓得害怕啥,也不晓得盼着啥,她被这种从未有过的、没着没落的酥痒麻

    胀拖拉着往四野里飞跑,最后累得精疲力竭,终于〃哞〃地哭出声来:

    〃你是娃娃不?人家娃娃才吃酒酒哩………〃

    芒种慌了,探身用嘴堵住花瓣儿那张烫得吓人的嘴,右手在她身上一阵胡乱的拍打。

    花瓣儿嘴里的哭声骤然停住,随之变成伴了鼻息而出的柔软的呻吟。

    听了花瓣儿的呻吟,芒种全身的血〃忽〃地沸腾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抱着的这个香身子,其实是个藏了神奇宝贝的木匣匣,要打开它的欲

    望难以自持。没人告诉他咋样才能打开,他只是凭着天性和渴念,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气,在

    想象中的锁孔里一阵乱捅。

    花瓣儿软塌塌的身子陡然变得僵硬,鼻息间的呻吟也渐渐成了牙齿间磕碰的声响。

    半晌,芒种觉出花瓣儿的指甲深深插进他的后背,听到一声极为痛苦的嘶喊。

    〃哥,好疼哩………〃

    芒种恍若梦醒样样地卸了腰身上紧绷的劲道,全身湿淋淋地趴在花瓣儿身上。花瓣儿

    的筋骨又软下来,两腿迟疑地动了动,抬起来圈住他的大腿。

    芒种只觉屁股上的肉一紧,裆里的物件一股热流迸射而出,接着,后脑勺闪过几道惊

    天的霹雳,通身颤栗不停。

    花瓣儿觉得怀里搂着的身子有些异样,忍着疼关切地问:〃哥,你咋咧?〃

    芒种缓过神来思忖着说:〃没事。〃

    说完,翻身从她身上下来,有些懊丧地躺平。

    花瓣儿刚想把胳膊递过去,忽觉腿间凉凉一片,探过去一摸,诧异地说:〃你咋往人身

    上尿哩。〃

    〃没。〃

    〃咋没?〃

    〃是没哩。〃

    〃还说没?呀,你的尿咋是粘的?是不是有病咧?〃

    4

    花五魁趔趔趄趄出来,一路直奔翠蛾家的草场胡同。

    翠蛾是个苦命人,原来的男人福根不正干,不但好吃懒做借下一屁股债,还想在城北

    郝三的八仙赌局捞油水,又遭了别人的算计,从此和几个相好的哥们在城北三十里外的清风

    店游荡,胡抢胡骗吃饱混天黑,连亲娘老子的丧葬也是翠蛾操办着埋在河南。

    福根走了再没回过家,一是怕人追账,二是翠蛾身子有毛病没生下一男半女,没有牵

    挂。六年前,他托人捎来一封休书,让翠蛾给他看着房子,自己仍在外面逍遥,后来手里有

    了钱,偷着和唐县一个常年在外的羊皮贩子的媳妇勾勾搭搭,那媳妇还给他生了个闺女。

    翠蛾娘家是祁州的黄台村,早没了亲人。她再没动嫁人的念头,不光因为身子有毛病,

    主要还是五年前那个晌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体。

    那个晌午闷热,花五魁来翠蛾家拿缝补好了的行头。

    花五魁平时和翠蛾走动得也算亲近,因为她是他师姐李红儿的亲姨表妹。花五魁看着

    整齐的针脚赞不绝口,翠蛾一时高兴顺嘴说了一句:

    〃要是表姐还在秧歌班多好,这身她穿着最合适。〃

    花五魁听完,脸骤然变色,急忙假装细看行头的补丁。

    翠蛾没在意,反倒笑着说:〃姐夫也真是的,事体过去这么多年咧,咋一提她还变颜变

    色的?〃

    花五魁心里发虚,颤声问:〃你说啥事体?〃

    翠蛾平静地说:〃还有啥?你心里清楚哩。〃

    花五魁先是紧盯了她的面色,后又若无其事地说:〃俺清楚啥?糊涂哩。〃

    翠蛾笑笑说:〃那年,你夜里去过俺姨家不?当时俺正往墙根儿解手哩,不然也就被你

    弄死咧!〃

    花五魁听完,如同雷霆过顶,呆若木鸡。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那件事根本无人知晓,没想到青天白日下被翠蛾笑嘻嘻

    地说出来,简直让他魂飞天外。

    翠蛾停了片刻,又说:〃姐夫,晓得俺为啥敢对你说不?就是俺晓得表姐毒死兰芝姐在

    先,是她不对。再说俺当时小,后来,后来……〃

    花五魁咬牙逼问:〃后来咋样?〃

    翠蛾面上一红,低头嗫嚅着说:〃没喽你,俺……俺就没好秧歌看咧!〃

    花五魁根本没有察觉翠蛾脸上的红晕,他完全被内心的恐惧拿住,半晌,结巴着说:

    〃这……这不怪俺,怪只怪她心太歹毒,毁了瓣儿她娘的性命。〃

    翠蛾说:〃可俺佩服表姐,她说到做到哩!她让你娶兰芝姐四年,四年后娶她,你没答

    应哩!〃

    花五魁颤声道:〃婚嫁不是儿戏,想咋样就咋样?〃

    翠蛾说:〃那你咋在结婚前一天还破喽表姐的身子?〃

    花五魁顿然愕住,惊诧翠蛾的无所不知,半晌,气愤地说:〃那是她施的一计哩,把俺

    灌醉咧。〃

    翠蛾摇头说:〃你这话俺咋信哩?表姐是个聪明人,不吃大亏咧?〃

    花五魁忿忿地问:〃她吃啥亏?〃

    翠蛾轻声道:〃表姐为啥突然离开秧歌班走咧一年?是你那天往她肚里种咧一块肉哩!〃

    霹雳再度炸响,花五魁一屁股坐到炕沿上,过了半晌,眯着眼睛说:〃孩子哩?小子还

    是闺女?〃

    翠蛾伤心地道:〃是个带把儿的!〃

    花五魁做梦都不会想到,因为一场醉酒,自己竟在这个世间多了一个儿子。他说不上

    害怕还是欢喜,愣怔了半晌,哆嗦着问:〃他们在哪儿?〃

    翠蛾摇摇头。

    花五魁冷冷地说:〃你不说俺也晓得,她一直在暗中踅摸杀俺的机会哩。其实……其实

    俺也想早点和她有个了断。〃

    翠蛾轻声说:〃表姐未必那么想,这么多年她要想早就报官咧。你毕竟是孩子的爹哩!〃

    花五魁冷笑道:〃报官她也活不成,没准想让那个小子将来折腾俺哩!〃

    翠蛾不再言语,望着针线匣里的物什出神。

    花五魁突然盯着她问:〃你想啥辰景报官?〃

    翠蛾惊愕地抬头,嗫嚅地说:〃姐夫,俺……俺啥辰景想报官咧?俺告诉你这事体,就

    想让你晓得……晓得妹子和你……一条心哩。〃

    花五魁又问:〃你担保这辈子不外说?〃

    翠蛾看着他刀子样样的眼神,心里一哀:〃姐夫,妹子咋样你才相信哩?〃说完,特意

    往脸上抹了一层让人不容怀疑的笑容。

    花五魁仔细辨认着她的微笑,直到自己的心稍稍稳当下来。可是,他腔子里突然又涌

    上一股无可奈何的愤怒,懊恼地低吼道:〃你……你不报官又不外说,为啥要……要告诉俺你

    晓得哩?〃

    翠蛾看着花五魁痛苦的表情,恍然悟出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而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

    说破了这件事体,两人共守一个秘密,关系会变得无比亲近。

    翠蛾后悔不已,眼里流下两行热泪,哀声说:〃姐夫,只要你……你不动杀喽妹子的念

    想,妹子以后当哑巴也行哩!〃

    花五魁并没有动杀她的念想。

    这些年来,他一直可怜这个女人,就是刚才在自己最恐惧的辰景,也没动灭口

    的心机。

    翠蛾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后悔弄巧成拙,委屈的泪水流淌不尽,低头抽抽搭搭啜泣

    起来。

    花五魁早没了当年杀人时的狠劲与胆魄,他相信了翠蛾的眼神。可是,这事体突然横

    在眼前,他咋样才能从腔子里卸下自己的恐惧、颓废和愤怒?

    他不杀她,也不能将她暴打一顿,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花五魁心里叹了口气,拿了行头想走。

    翠蛾可怜巴巴地在他身后一声轻唤。

    〃姐夫………〃

    花五魁身形定住。

    〃姐夫………〃

    翠蛾的第二声呼唤像一只快蹬腿的鸟,痛苦不堪又带着几分怯怯的祈盼。

    花五魁回过头来,惊呆了。

    翠蛾抬起泪流不止的脸,全身哆嗦得瘫了样样地软在炕上,额间两绺碎发垂耷下来,

    楚楚可怜得像极了戏里梨花带雨的官家小姐。而最令花五魁眼热心跳的,是她在他转身要走

    的辰景,脱了那件蓝布大襟衣裳,两条光溜溜的胳膊之间,两坨丰满硕大的酒酒正白花花地

    随着身子晃颤。

    花五魁觉得全身的血陡然齐涌到脸上,双腿竟不听使唤地向她蹭去。

    翠蛾见他走过来,那张好看的脸变成煞白,自顾蜷起双腿将裤子脱下,闭了眼慢慢躺

    倒在针线盒边,哭了:〃姐夫,你妹子是个傻妹子哩………〃

    多少年了,花五魁从媳妇兰芝死后再没看过女人的肉。眼前这身细细白白的景致显然

    令他惊奇而亢奋,他觉得自己满腔的恐惧和愤怒有了着落,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颓废也有了

    寄托。

    花五魁咬了咬牙,恼怒地往地上扔了行头。

    翠蛾从悄悄脱衣裳的辰景,就准备好了承受由于愚蠢带来的报复。尽管她梦想了多少

    回和花五魁的欢爱,可是,这种情形之下的欢爱,无疑是对他愤怒的愧疚和补偿。

    翠蛾伤心至极。

    她一心想用顺从和沉默让花五魁明白。

    她一动不动。

    花五魁粗暴地挑进她的肉里。

    开始,她还是觉得有些羞臊和难过,可当她感觉到了花五魁的凶狠和强横,空落落多

    年的心和身子竟一下变得充实起来。伴着嘴里那声惊叫,她的心背离了忍受的初衷,变得主

    动和狂放,死命用胳膊把花五魁揽进怀里。

    花五魁愤怒地荡开她的手,不愿意让她限制自己的自由,疯了样样地越撞越深。在他

    的想象里,这一次次的撞击就像用铁锨一锨锨地挖一座坟墓,挖得越深,恐惧和愤怒才埋藏

    得越彻底,颓废才越消失得无影无踪。

    翠蛾死命咬了嘴唇,承受着撕裂样样的疼痛。

    她不想嚷叫,她以为只有憋住这种疼痛,才是等待了多年的背负着代价的快乐。她甚

    至听着花五魁两腿蹭得炕席那急促的〃嚓嚓〃声,都是快乐带给她的意外收获。

    翠蛾把自己完全放松了,不再关心身子的疼痛,魂魄也按照她的欢喜游荡在天地之外,

    留在这片炕席上的,只是尘世间一副多灾多难的躯壳……

    半晌,她的魂魄又回到炕席上,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穿了衣服的花五魁站在地上。

    翠蛾想给他一个带着愧疚的感激的笑,没敢。

    花五魁冷冷地说:〃反正是个死,俺也想好咧,你要念想俺刚才日你的这通舒坦,就迟

    几年再说。〃

    花五魁说完转身要走。

    翠蛾眼泪一下子流出来,顾不上穿衣裳,光溜溜的身子从炕上扑下,哆嗦着跪在地上,

    搂住他的双腿,委屈着啜泣说:

    〃姐夫,别把俺歪想喽。今天你就是不日俺,俺这辈子也不外说哩………〃

    5

    翠蛾听了三紧一松的敲门声,晓得是花五魁。

    她又诧异又欢喜地拉开门闩,〃扑〃地闻到一股酒气,晓得他喝了不少,急忙扶住胳膊

    让到里屋炕上。

    她没想到花五魁会在瓣儿大喜的夜里来,以为扒坟的事体出了乱子,紧张地问:〃那事

    体咋着哩?〃

    花五魁注意到屋里有些烟气,咳嗽几声,移动脚步踩了燃在地上的艾绳,拿出怀里掖

    的薄荷秧说:〃她大爹一手操办的,怕锅沿起疑心,提前让俺回咧。不准有啥事体,要不就给

    信咧。〃

    翠蛾认得他手上拿的是他后院栽种的东西,接过来在窗户、门框和炕角各放几支。半

    晌,站在远处幽幽地说:〃家里留门儿咧不?〃

    花五魁见她问得小心,晓得她想明白他一会儿就走还是要留一宿。于是,轻声说:〃瓣

    儿他们不等咧。〃

    翠蛾面上一喜,在铜盆里湿了手巾替花五魁擦了手脸,偎在他身上痴痴地说:〃姐夫,

    俺等这整宿的欢喜等得都心慌死咧!还……说会儿话不?〃

    翠蛾急切地把手放在花五魁的褂子扣上。

    花五魁不说话,朝她一笑。

    翠蛾麻利地替花五魁解了衣裤让他躺下,又把自己脱个精光,跪爬着到炕角吹了灯,

    软软地合身贴过来。

    在翠蛾的念想里,花五魁肯定会像平时急急地先日上一回,可是自己暖烘烘的身子偎

    蹭了半晌,花五魁却没有动静,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花五魁的手在翠蛾的酒酒上没有用力,翠蛾索性静下心来等他,右手不由自主地向他

    的裆里摸去。

    花五魁没有反应,懊丧地叹了口气。

    〃姐夫,叹啥气哩?〃翠蛾的手停住。

    〃俺觉得今天不行。〃花五魁欠了欠身子。

    〃酒不是好东西,喝多不沾光哩。〃翠蛾安慰道。

    〃其实俺本没想着来,喝点酒就管不住咧。〃花五魁的手在翠蛾的酒酒上拍拍。

    〃姐夫,你来俺就欢喜,再说……再说夜还长哩!〃翠蛾说着,光溜溜的胳膊把花五魁

    搂住。手摸在他背上时,摸到密密匝匝的鼓包包,又惊诧地说:〃你后背咋咧?〃

    〃让蚊子咬咧,刺痒挠心哩。〃

    〃俺说你今儿咋不行哩,不是酒闹的,平时你来的辰景也喝过酒哩。〃

    翠蛾心疼地摸着花五魁的后背,忽然想起啥,一轱辘爬起来点着灯,从炕柜里翻出一

    瓶金牛八宝眼药,又下地拿碗盛了清水,把红红的药面倒进去用手指划开,跪爬着上炕让花

    五魁趴好。

    花五魁不解地问:〃干啥?〃

    翠蛾用手蘸了眼药水在他后背上抹着,嘴里像娘哄娃娃样样地柔声说:〃疼不?疼是解

    毒哩。这不光治眼,蚊叮虫咬也管用,还治牙疼哩。〃说完,嘟起嘴往花五魁的后背吹了几口

    凉气。

    花五魁觉得后背滚过一片刀刮样样的刺痛,咬着牙一声没吭。

    翠蛾把碗放到炕柜上,盖了被子躺下,攥着花五魁的手轻声说:〃姐夫,觉得憋闷就亮

    着灯吧,盹了就睡,夜里给你抹个两回几回的,天亮醒了保准不痒咧。〃

    花五魁心里感动得想哭,眼眶有些湿润。

    翠蛾抚摸着花五魁的胸脯,笑着轻声道:〃看你,这么大人还挤眼儿,叫妹子笑话哩。〃

    花五魁哀声说:〃人不得劲,心里没底。〃

    翠蛾眼圈一红,清亮亮的泪水滴下来。她把花五魁的手捂在自己的酒酒上,激动地说:

    〃姐夫,晓得不?妹子这里和你亲近,恨不得替你遭罪哩!〃

    花五魁晓得她说的是实心话,点了点头。

    翠蛾笑了,拍拍花五魁的手,又挺挺胸脯和他挨得更近些,痴痴地说:〃要不累就捂着

    吧,分分心疼痒得轻哩。〃

    花五魁顺从地把手贴在她的酒酒上,闭了眼睛。

    翠蛾一动不动,看着慢慢跳跃的灯芯,盼他早些熟睡过去……

    6

    不知过了多久,翠蛾硬挺的身子有些酸疼,花五魁才响起微弱的鼾声。

    翠蛾小心翼翼地挪开花五魁捂着的酒酒,刚想吹灯躺下,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

    〃哒、哒、哒、哒。〃

    翠蛾愣住,一时不晓得该问话还是沉默。她怕门外的是李锅沿,要是让他撞见,不打

    死她才怪。

    敲门声再响。

    翠蛾缓过神来,〃扑〃地把灯吹灭,黑暗中摸索着穿了衣服,光脚从炕上下来又拿起门

    边的洗衣棒槌,一颗心在腔子里狂跳得按藏不住。

    〃谁?〃翠蛾哆嗦着问。

    〃是俺,吹啥灯哩?〃是福根的声音。

    翠蛾听出他的声音,没了让李锅沿撞见的害怕,可是脑袋〃嗡〃地又变大变沉起来。

    这是咋咧?花五魁从没在家里宿过,就这一回还碰上个老冤家。

    〃你来干啥?〃翠蛾强打精神。

    〃路过,顺便看看你。〃福根说。

    〃俺没病没灾的,挺好。〃翠蛾压低了声音。

    〃开开门,给你撂点钱。〃

    〃不要,贼腥味儿!〃

    〃开开吧,喝口水就走。〃

    〃俺早被你休咧,黑咕隆冬的让人说闲话,走吧,俺要睡咧。〃

    〃你还怕说闲话?俺早见屋里有人咧,开不?俺砸咧!〃

    翠蛾心里一惊,晓得今天躲不过,生怕他真的砸门惊动四邻,又怕他堵到天亮叫人来

    看笑话,只好硬着头皮把门打开。

    福根进来却不敢贸然往里走,站在门口颤声问:〃到底是谁?〃

    翠蛾听出他的话音胆怯,反倒坦然地说:〃谁也跟你没有牵扯咧,你要不想活命,点灯

    自己去看哩。〃

    福根听了头皮一炸,〃蹭〃地蹿出屋外。

    翠蛾心里一喜,扶住门框冷冷地说:〃要走就走,省喽到时后悔。〃

    福根觉得不甘心,站在门外正犹豫,忽听屋里一声病恹恹的嚷叫:

    〃翠蛾,冷哩………〃

    福根笑了。

    翠蛾沮丧至极。

    福根讥笑着说:〃俺还以为是哪棵横葱,敢情你跟花老板好上咧。咋?他病咧?〃

    翠蛾出门返手关上门板,硬邦邦地道:〃实话跟你说,瓣儿和芒种今天喜日,姐夫有病

    不愿意在家添不吉利,来这儿让俺伺候一宿。你要折腾就叫街坊四邻都出来,俺不怕笑话,

    要不就走,俺回屋还守着他哩。〃

    翠蛾说完,转身回屋插上了门闩。

    翠蛾说这话的辰景早想通了,街坊四邻晓得她和花五魁的事体反倒好,备不住以后用

    不着偷偷摸摸,正好光明正大地来往了。

    福根愣在外面,心里一阵难过。

    翠蛾晓得他没走,立在门边听动静。

    半晌,福根慢慢蹭到门边,压低了声音说:〃翠蛾,其实俺回来真是想看看你,也谢谢

    你摔盆打幡葬喽俺的爹娘老子。这些年在外面不容易,和俺好的那个媳妇整天算计钱,俺晓

    得她和俺不是一条心,迟早也得涮了俺。正巧这几天做咧个肥活儿,俺把钱放在你这儿留个

    后路,用得着你尽管花,花不完就攒存着。万一有天俺没喽退路回来,也能撑几年哩!〃

    翠蛾没说话,心里有些酸。

    福根又说:〃钱放在门底下,千万千万收好,别光赌气便宜喽旁人,俺走咧。〃

    翠蛾听见门槛上一阵脆响,福根的脚步声也渐渐踢踏到了院外。她愣怔片刻,确信福

    根走远才慢慢拉闩把门打开。

    〃哗啷………〃

    一件东西重重砸在翠蛾的光脚上,有些生疼。

    翠蛾心里一惊,弯腰拣拾起来。

    真是沉甸甸的一袋子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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