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卦 第 8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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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晕!原来如此,这不就是我还没出生时的形象嘛。对,这就是我。”

    当意识中闪出一丝这样的明悟时。场景又是一变,仿佛是从一个虚无飘缈的空间瞬间拉回了现实,那是在一个医院产房中,到处都是白花花一片,一个新生地婴儿呱呱堕地。

    “瞧!这孩子长得象谁?”

    “儿子随娘,当然是长得象娘了。看看这额头,这眼睛,都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国辉,给咱们儿子起个名字吧。”……

    无数若远若近、似曾相识地语声纷至沓来,伴随着一幕幕潜藏在记忆深处地场景。

    时间缓慢而有序地流淌,婴儿渐渐变成了孩童,孩童渐渐变成了少年,少年渐渐变成了青年。

    不知过了多久,周天星醒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赤身**,体表堆积的秽物已经结成了痂。浓密地毛发遮住了视线,鼻腔中充盈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仿佛置身于一大堆腐烂地死鱼中。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忽然轻叹一声,喃喃道:“这就返虚了吗?观照前世今生,瞬间经历千万道轮回。可笑,这世上哪里来的轮回?明明是每个人只有一世,哪里还能重活一次,就象我刚才经历的。那就是我的一生。可是,为什么本门秘典上写得明明白白,欲证大道,遍历前世今生,诸般因果。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会是前人没一个修成正果,就随便杜撰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来唬人吧?”

    他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一瘸一拐走向卫生间,自嘲式一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料理一下个人卫生吧。唉!总算是化神返虚了。还是值得庆祝的。”

    此刻他的心境,实非语言所能形容。事实上,他刚才只在地上躺了区区数分钟,但在他意识中,却已从呱呱堕地到如今,整整走过了二十四年,并不是浮光掠影般的观照,而是真真实实地亲历其境,相当于重新一点一滴走过了二十四年。

    天将拂晓时。周天星再次回到了原先的酒店。金善雅依然在床上沉沉酣睡,和他离开时全无分别。然而现实中地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有了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独坐窗前,燃起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顿时,一种久违的快感从肺部一直延伸到中枢神经,这是一种比他平生首次吸烟还要强烈十倍的感觉。当吸烟变成一种习惯后,他就再也没有尝到过这种惬意到头脑晕眩地滋味。

    这就是他如今这具**的生存状态,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完美。所谓的脱胎换骨,本质上就是一种生物体的自我进化,一旦完成这个进化,他的**就彻底脱离人类范畴了。用科学术语来说,这是一种源自于基因底层的改造,不但使这具躯体拥有了几乎永不枯竭的自我修复功能,而且会随时自动进行清洁。比方说,当他吸进一口烟后,烟雾细粒会沿着呼吸道进入肺部,而烟雾中的某些物质就会渗入肺部组织,进而导致中枢神经产生愉悦感,同时也会在肺叶中留下杂质。在迈入返虚期之前,除非周天星主动运转真元,才能把这些杂质慢慢排出体外,现在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一旦机体发现从外界摄入的空气、水、食物等给养中存在着不需要地杂质,就会马上自动清除垃圾,但并不是以正常的排泄方式清除,而是以一种更高级、更玄妙的方式随时清理。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周天星连排便都省了,每吃进一口食物、喝一口水、抽一口烟,在这些外物进入体内的很短时间内,他的机体就会有选择性地吸收和分解,有用的留下,没用的直接转换成一种无法识别的能量形式排出体外,不需要他操半点心。

    最过分的是,能量吸收形式也就此发生了根本性地质变,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不需要摄入食物而活着,凡是自然界存在的能量,都可以直接被他摄入体内转化成自身的生物能量,比方说阳光、电子、空气中所含的水分等等,都可以成为能量的来源。也就是说,就算他从此不吃不喝,也能象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当然。美食一向是周天星的人生乐趣之一,就算不需要进食,他也不愿意放弃享受生活的权利。

    总之,完成脱胎换骨后的他,单从生理上讲,除非遭到外部因素地严重破坏。他已经拥有永生之体了。简而言之,只要把他放到一个绝对安全地世界中,他就能永远活下去。

    再说道行方面,进入返虚期后,精神世界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地进化。就在升级的那一瞬间,原有地识海体系已经彻底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高形式地存在,功德和道心不再是两个完全**的概念,而是可转化的。即功德可转化为精神力,精神力也可反过来转化成功德。事实上,他接下来的修行之路。就是通过这种转化方式来达到更高层的境界。

    进入返虚期后,同样存在三个阶段,初期、中期和后期。返虚初期就是他如今所处的这个层次,这是不必说的,只说中期和后期,在修道界的术语中,这两个层次还有一种别称,前者叫做元胎期,后者叫做元神期。之所以会有这两个别称。原因很简单,进入返虚中期的标志就是凝成元胎,进入返虚后期地标志就是由元胎培养出元神,再往后就是传说中的金丹大道了。至于什么是金丹大道,至少周天星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在天机宗地秘典中也只有廖廖十四个字:“欲证大道,遍历前世今生,诸般因果。”

    当然。周天星现在还没有达到求证大道的地步,拦在他面前的还有元胎和元神两个门槛。先说元胎,其凝结过程的原理并不神秘,只需把道心和功德融为一体,就能结出元胎,但问题是,这个凝结过程并不容易,欲想使两者合二为一,就必须挥慧剑。斩去“善”、“恶”二尸。方能使道心(恶尸)和功德(善尸)无分彼此,凝炼成胎。再说元神。则是在凝成元胎之后,再举慧剑,斩去“自我尸”。整个过程统称为斩三尸,即“善”、“恶”、“自我”三尸。天机宗道藏有云:“三尸绝、元神出”,就是这个意思。

    话说回来,斩三尸其实就是斩去人类与生俱来的三种执念,每个人都无法避免。从本质上讲,这就是一个对精神世界进行提纯的过程,功德为善尸,是因为功德本身就是一种善念的代表。道心为恶尸,是因为修道本身就是一种悖逆自然规律、极度贪婪的行为。而斩去善、恶二尸后,精神世界就只剩下了自我意识,这一点没什么可解释的。说得再通俗点,其实指地就是心魔,某些修道门派干脆直接把斩自我尸称为斩心魔,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修道人个个畏之如虎的执念,就是除这三尸之外的第四尸,也可称为后天尸,因为它并不是每个人先天就有的,而是在日常生活中感知世界的同时逐渐产生的信念,比方说不惜一切代价执着追求某个理想,这就是“尸”,若是不慎种下了这个尸,就离入魔不远了。道理很简单,斩去前三尸固然可以追求无上天道,但不斩也无妨,最多就是道行从此止步不前而已,而第四种尸的性质就不同了,一旦修道人的精神世界被这个尸所占据,不但会永远失去求证大道的机会,而且往往会因此丧命。

    正如诸葛武候,当年就是因为犯下“匡扶社稷、兴复汉室”地执念,渐渐达到了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急功近利的程度,到后来完全不顾蜀国民生之苦、粮草转运之艰,也不顾曹魏战争潜力之强,屡屡北伐中原,穷兵黩武,把所有希望都建立在了军事冒险和个人智谋上,以孔明之智,本不该如此,究其根本,正是由于执念深种,欲罢不能,到头来积重难返,星落五丈原,令后人闻之无不扼腕。

    “元胎、元神、金丹,多么遥不可及却近在咫尺的理想啊,我真的能做到连诸葛祖师都没有办到的事吗?”

    坐在窗前的周天星,陷入了无穷的遐想:“一个人,一条命,一段漫漫人生路,我已经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了,我的命运,必须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第238章 弑兄

    接下来两天,周天星一直陪着金善雅在西双版纳醉生梦死,逍遥快活,无非是每天吃喝玩乐加,不花本钱的甜言蜜语也是张口就来,把这年近三十的熟女收拾得如痴如醉,言听计从,不知人间何世。

    不过,他在西双版纳也没有白呆,其间主动和基恩秘密通了一次电话。意料之中的,她父亲基瑞少将已于几天前暴毙,死因当然是中毒,但就算是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是他干的,而基恩也凭借蛊术于父亲去世后的当天就控制了局面,顺理成章地成为民主同盟军的新主宰,并且很快就得到了缅政府的形式上认可,女承父业,被任命为第一特别行政区军政长官,授少将衔。

    对于基瑞的“不幸”逝世,周天星并没有表现出假惺惺的悲痛。他深知凡事都要讲个分寸,把戏演过了头反而不美,索性在电话中坦言,他很乐意看到如今的局面。虽然这种行为有点不人道,但他也没办法,这种时候如果不表现得冷酷一点,他就不是那个基恩所认识的周天星了,如果虚情假义地说些安慰之词,反而容易令对方生出疑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天晓得如果让基恩查出真相,他到时是否还能控制住局面。

    既然踢掉了基瑞这个绊脚石,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周天星在电话中直接发出指示,让基恩尽快设法在参加此次缅国大选的民协候选人身上下蛊,同时向其提供了近期国际原油期货的涨跌预测,并没有透露资料来源,只让她把所有可以调动的流动资金全部投进去,至于对方是否相信,他就不管了,反倒希望基恩不信,让她事后把肠子悔青,才能在这毒蝎美女心目中进一步建立起他无所不能的恶魔形象。当然。培养绝对权威是一项漫长而艰巨的工作,周天星并不奢望能在短期内把这个双料博士整治到不敢生出一丝歪念头的地步,他有的是耐心来办这件事。

    两天后,蔡静雯和张思齐圆满完成了押运任务,途中虽然遇到一些小波折,但基本没出什么大事。平平安安把丹药送到了上海,于是周天星也不再耽误功夫,携金善雅于当日搭班机离开云南,返回上海。

    还是在沪上那家酒店的总统套房中,洗去旅途风尘的两人穿着睡衣相拥在沙发上。

    “善雅。”

    周天星脸上一副欲言又止地表情,语调也显得有些异样,一只手掌在她腰间嫩滑的肌肤上轻轻摩娑着,同时故意封闭了手掌上的血脉,让那只手由温热逐渐变成冰凉。

    金善雅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会错了意,极有风情地嫣然一笑,昵声道:“健哲。我知道你也不想回来,其实我也一样舍不得离开那个无拘无束的地方,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天天呆在一起啊,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有朝一日一定能在教中出人头地……”

    “不!”

    周天星忽然用手掩住她地口,神情痛苦之极,却侧过脸象是不敢看她,涩声道:“我不是想说这个。善雅,不论今后会遇到多少困难。你都是我的妻子。可是,我现在不得不为了任务去和别的女人交往,说不定还要陪她上床,用尽手段哄她开心,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恶心。虽然我曾经有过很多女人,但是你不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厌倦并且痛恨这种生活。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我想退教。”

    如同五雷轰顶。在听到“退教”二字时。金善雅立刻骇得面无人色。失声尖叫道:“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退教。怎么可能?我们入教时可都是发过毒誓地。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地。”

    周天星惨然一笑。幽幽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就算我能获得更高地地位。也不可能斗得过左护法。对不起。善雅。请原谅我地嫉妒心。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眼睁睁看着你去陪他。虽然每个月只有一次。但是我也无法忍受。我只能选择离开……或者死亡。”

    渐渐地。他眼神中闪出一丝迷离之色。如梦呓般呻吟道:“不就是死嘛。没有什么可怕地。善雅。非常感谢你陪我渡过了这段最完美地时光。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死亡是唯一地解脱方式。”

    突然间。他象发情地猛兽般把金善雅按倒在沙发上。同时泪流满面。在她雪白粉嫩地脖颈上疯狂啃啄。口中荷荷作声。状似癫狂。却不知怎地。两人搂抱着滚到了地毯上。

    “啪!”

    一声清脆响亮地耳光过后。就见金善雅象一头愤怒地雌豹般反骑在周天星身上。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你说得对极了。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可怕地。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死。难道不能是他死?”

    与此同时,识海中,心魔垂头丧气地爬了出来,跌跌撞撞地盘腿坐下,耷拉着脑袋无力呻吟:“我……他妈的,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你怎么可以这样玩弄一个人的感情?明明是自己想要杀人,还非要逼别人先把话说出口,老大,我实在无法用语言形容对你的鄙视和敬仰。求求你了,把我打得神魂俱灭吧,我宁可被毁灭,也不想再和你呆在一起了,和你在一起,就是侮辱我的魔格。”

    下一刻,识海中一个剧烈震荡,心魔又嚎叫着回了老家,周天星淡淡道:“放心,我会满足你地要求,不过不是现在,而是我证得大道的那一天。”

    数小时后,周天星的身影出现在市区一套高级公寓中,这还是他此前为了偷黄道宗四大弟子的丹药秘密购置的落脚点,如今用作两个小家伙的藏身之所。房子是全装修的两室两厅,地处浦东黄浦江畔。

    此刻,周天星站在落地窗前,手托一杯红酒,俯瞰夜色中的绚丽江景。他超强的穿透视力正在欣赏江底连绵起伏地水草。

    “师父,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修到你这种境界啊?好厉害哦,世界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不要好高骛远,为师已经把本门心法都传给你了。以后只要你多积功德,保持一颗坚如磐石地道心,总有一天能成功的。”

    “功德我倒是知道,可是道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以前在太清宫的时候,那些老道士就爱之乎者也地忽悠我,师父你好好给我讲讲吧。”

    “道心就是爱。爱自己,爱所有值得你爱的人。但是,对我们修道人来说,爱也是一种罪,是执念,必须舍弃,才能得大解脱。”

    “解脱什么?”

    “喜怒忧惧爱憎欲,贪嗔痴,求不得。恨别离。这些东西,全都是罪。”

    “那师父你解脱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想大概应该快了。”

    “好可怕。解脱以后,是不是就没有感情了?”

    “不知道。不过我要纠正你的说法,没有感情并不可怕,世上任何可怕的东西,都是人脑主观臆想出来地。比方说死亡,就没什么可怕地,真正可怕地是,你以为那个人活着,其实他已经死了。”

    他仰头饮干最后一滴酒液。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淡淡道:“你的偶像李健哲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地,因为我需要他的身份。那天晚上,我正好开车去海边焚尸,刚刚把汽油浇在尸体上,点燃了火,你和你的师姐就来了,我只能离开。后来。我记得你曾经站在火堆边皱着眉说,要追上去把那些丧尽天良的杀人凶手一剑一个挑了。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可以动手了。”

    空气在瞬间凝固了,蔡静雯张大了口,满脸惊骇和不信,喉头格格作响,一时竟作不得声。

    周天星依然风轻云淡地道:“不只是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你父亲前些时候心情非常糟糕。因为他辛苦积攒多年的丹药全都被人偷了。所以他天天都黑着一张包公脸,这件事也是我做地。是我偷了他的全部藏宝。简而言之,如果把我的经历拍成一部电视剧,我一定是剧中地大反派。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几乎全都是靠坑蒙拐骗、巧取豪夺得来的,我是一个双手沾满人血的刽子手,踩着很多人的尸骨进入了你梦寐以求的返虚期。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事我也觉得很遗憾,但是除了一件事之外,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这就是现实,如果我不做那些事,现在就没有资格站在你面前当你的师父,也许早就死了,也许成为一件任人摆布的工具。”

    小丫头的脸青了,她死死咬着下唇,一言不发,过了许久,终于从眼眶中涌出大滴大滴地泪珠。

    “美丽的幻想终于破碎了吗?修道不是请客吃饭,修道人也不是个个仙风道骨,品德高尚。相反,修道人比常人更卑鄙、更恶劣、更无耻,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周天星再次转回身,背对着她,指着落地窗外夜色中灯火辉煌的外滩:“在我们脚下的那些人,他们每个人都有理想、生活准则以及道德规范,但对于我们来说,那一切都很可笑,因为我们所追求的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当然,这个世界不能没有秩序,再残酷、再荒谬的秩序总比没有秩序强,你愿意当秩序的制定者还是服从者?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吧。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必要不要出门,好好呆在家里修炼。说完这番话后,他折过身向门边走去,边走边道:“徒弟,不要怪师父狠心,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很残酷,但是我别无选择,你是天机宗第三十三代传人,收一个徒弟就够累了,我不想再收一个。”

    直到房门砰一声关上,蔡静雯终于腿一软,一跤跌坐在坚硬地地板上,把头深埋在双膝间,发出几不可闻的抽噎声。

    不多时,一个满脸紧张的小胖子探头探脑地从另一扇房门中钻了出来,直着眼睛发了半天愣,踩着猫步来到她身前蹲下。小心翼翼地道:“师姐,不要哭了,是不是刚才被师父骂了?其实没什么的,我就经常被人骂……”

    谁知不劝还好,这一劝,蔡静雯反而放声大哭起来。捂着脸哭得肝肠寸断:“我不要你管,死胖子,你懂什么?我到底还能相信谁啊……”

    虽然把一张热脸贴到了人家冷屁股上,小胖子却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把肥嘟嘟的胸脯拍得山响,满口打保票:“师姐,你可以相信我啊,我可从来没骗过你啊。”

    忽然一拍脑门,大惊失色:“天啊!不会是师父他……他骗了你吧……”

    蔡静雯突然不哭了。虽然泪眼模糊,却狠狠剜了他一眼,闷声不响地回房去了。只留下小胖子一脸郁闷,抱着肚子发了半天傻,又是一拍脑门,失声嚷道:“完了完了,我的肉肉啊,马上要烧糊了。”

    就见他象一只被狠狠踹了一记的皮球,嗖一下从地上弹起,射向厨房。

    日本,神户。

    一幢极富中国古典气息的小楼中。屋角的青花瓷瓶中插着几枝含着朝露地百合,一股似麝似兰地沁人香气弥散在空气中。

    这显然是一间女子闺房,绣床粉帐,满室绫罗。川崎明秀身着一袭月白色湖绸旗袍,正端坐梳妆台前,独自对镜描眉。从背后看,削肩柳腰,腰臀连接处的锻面上挤出几道深深地褶皱,其下绷出两团玲珑翘挺的隆起。和数月前相比。她的容颜略显清减,眉目间总似含着一抹若有若无地淡淡忧伤,却在她的气质中平添了一种惹人怜惜的风韵。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不一刻就停在门边。她没有回头,只仔细端祥着镜中的自己,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

    房门大敞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西装男子面罩阴霾,负手立在门外。冷冷打量着川崎明秀曼妙的背影。在他身后的走道上。垂手肃立着十几个黑衣武士,人人眼观鼻。鼻观心,鸦雀无声。

    “父亲病重,亏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描眉。”男人冷笑着,眼睛却不停地在她那对饱满丰隆地翘臀上打转。

    川崎明秀把眉笔搁在梳妆台上,淡淡道:“我的兄长,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不会是专门来指责我不尽孝道吧。是的,这段时间我地确很少去看父亲,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勾结外人出卖家族成员,就是你的孝道吗?”

    男人脸色陡变,眼中射出一丝阴冷的厉芒,怒道:“如果不是你闯下的大祸,家族怎么会蒙受这么大的损失,川崎明秀,我告诉你,你骗得了父亲,可骗不了我,你说,你为什么要擅自杀死后藤拓光?”

    川崎明秀轻轻叹息着,幽幽道:“兄长,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几个月前我就向父亲解释过那件事,当时你也在场,并不是我要杀死后藤拓光,而是后藤拓光为了拿到东海新机场的工程,想要杀死我,我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先发制人,而且顺利拿到了这个项目,难道事实不是这样吗?”

    男人爆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笑声,毫不掩饰讥嘲地意味:“后藤拓光敢杀死帝国未来的皇长孙妃?这种谎言谁会相信。”

    突然伸手戟指她后背,暴喝道:“川崎明秀,不要以为你有皇室的名份,还有父亲的宠爱,就可以对你的兄长无礼,你闯出的祸,只能由你一个人来承担,不能牵连到整个家族。川崎明秀淡淡一笑,望着镜中对她大呼小叫的男人,语调依然不温不火:“我终于听懂你的意思了,亲爱的兄长,川崎家未来地家主,你打算把我当作礼物交给后藤家,是这样吗?”

    男人嘿嘿一笑,森然道:“难道你认为,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如果这是父亲的意思,我当然会无条件服从,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个人的一切,是每一名家族成员应尽的义务。”

    川崎明秀侃侃而谈,随手拿起梳妆台上一个盛放胭脂的瓷瓶,在手掌中把玩着:“可是,如果有人乘父亲病危,就因为惧怕强敌勾结敌人出卖家族成员。就算牺牲者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家丁,我也不能答应。”

    说完这番话后,她终于侧过头,目光怜悯地望定男人,手中的瓷瓶悄然滑落,掉在坚硬的实木地板上。啪一声摔得粉碎。

    男人地目光立刻被这声音吸引了,下意识地看向发声处。与此同时,只听扑一声轻响,男人胸膛上蓦地冒出一截血淋淋地刀尖。

    时间仿佛停滞了千分之一秒,男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夹杂着痛楚地困惑,稍顷又变成恍然、震惊、愤怒、悲伤、绝望,最后,他缓缓抬起右臂,指定视野中那位端庄娴静的女子。喉管中荷荷作声,猛地喷出一大口血雾,向前仆跌。轰然倒地。

    直到这时,才能看清他身后的情景,一个离门口最近的黑衣武士右手拎着一柄血迹斑斑地武士短刀,他的同伴们则人人垂首不动,对眼前发生的血腥一幕视若不见。

    川崎明秀缓缓从座椅上站起,十几名武士顿时轰然跪倒,匍匐于地,只看见黑压压一片人头,唯有那手持血刃的武士拄刀于地。单膝点地,昂然道:“二小姐,身为家臣,以下弑主,罪在不赦,只能以死谢罪。”

    话音方落,那人忽然反手握刀,单手高举过顶,同时另一只手也搭上刀把。锋刃朝内,狠狠捅向自己的小腹。

    这一刻,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出声。伏在地上的武士们把头埋得更低,立在他们面前的川崎明秀也是银牙紧咬,垂首不语,直到那人刀尖入腹,倒地气绝,她才侧过脸。轻轻道:“他家还有什么人?”

    “二小姐。请不必为此忧伤,这是南宫君唯一的遗愿。属下只是如实转达。”一名武士头也不抬地禀报道。

    川崎明秀的眼眶湿润了,默立良久,一步步踩着满地流淌地血水,来到那人尸体旁,蹲下身子,一双洁白如玉的素手缓缓前伸,轻轻把那人耷拉着的头颅扶起,深深凝视着那双瞳孔扩散地眸子,忽然把他整个头揽入自己怀中。

    跪伏的人群中响起极低的抽噎声,渐渐连成一片,蓦地有人放声嘶吼起来:“请小姐节哀!”

    随后,十几个人刷一下全部抬起头来,望向川崎明秀时,目光中都射出狂热的火花。

    一个多小时后,川崎明秀在一大堆武士的簇拥下,款款迈进另一幢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她此时作和服装束,一进门就迎上一个同样身穿和服的少女,跪下禀报道:“二小姐,家老刚服过药,已经睡下了。”

    川崎明秀微微颔首,一言不发地向内行去,那少女跪坐在地上向后望了一眼,欲言又止,却始终没发出半点声音。

    床榻前,川崎明秀也象她的手下们般匍匐于地,恭声禀报道:“父亲大人,兄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床上端坐着一个面目古拙地老人,此刻哪里看得出一丝病态,精气神反比寻常的年青人还要健朗,此人正是川崎家当代家老,川崎轩石。他闻言只皱了皱眉,并无一丝戚容,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轻叹道:“他要取死,老夫也无法可想,只能任他自取其咎。”

    顿了顿,又转问道:“后藤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川崎明秀答道:“后藤大翔上次虽然吃了大亏,但自从知道父亲病重的消息,就一直在加紧行动。女儿刚刚得到那个人传来的消息,后藤家已经秘密联合了三大忍术家族,意图等到我和兄长发生内讧时,趁乱突袭,想必他们现在都望眼欲穿,等着我和兄长斗得两败俱伤吧。”

    川崎轩石微微合上眼睑,沉吟片刻,忽地灿然一笑,点头道:“那就让他们如愿吧,但愿那个人的情报能保持一贯的风格,这次也同样准确。”

    同一时刻,远在上海的周天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点燃一根雪茄,出神良久,摇摇头,苦笑道:“川崎轩石,还真是个枭雄级地人物,事急从权,看来我也不能光隐身在幕后了。”

    第239章 夜袭

    日本国,东京。

    一家顶级西餐厅的包厢中,长条案前,两人对坐,共进晚餐。

    周天星往口中送进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排,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经历过脱胎换骨后,他的味蕾也变得特别敏感,不管吃什么食物,哪怕只是啃馒头喝稀饭,都能从中品味出许多从前没有体验到的别样滋味,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他用餐的速度变得特别慢,特别专心。

    “李健哲先生。”

    坐在对面的川崎明秀端起红酒杯,向他遥敬,笑靥如花:“为了我们的相识。”

    周天星用餐巾抹了抹嘴,同样举起酒杯,笑道:“川崎小姐,非常感谢您的盛情款待,请。”

    “我不得不说,欣赏您享受美食的过程,同样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放下酒杯后,川崎明秀侃侃而谈。她今天晚上穿着一袭黑色晚礼服,不但双肩全露,胸前也开出一大片白花花的粉腻,其间悬挂着一条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项链。

    “只是我没想到,您这样的名人竟然也是帝国复兴社的成员,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更愿意邀请您去我家中作客。”

    周天星淡淡一笑,望定她娇艳尤胜往昔的俏颜,颇含玩味地道:“请原谅,我的组织更希望川崎家尽量保存实力,而不是作无谓的牺牲,所以恕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川崎明秀脸色一僵,瞬间又恢复常态,美眸一转,终于放弃了进一步试探,转上正题,笑问道:“不知道李先生这次亲自前来,有何指教?”

    周天星点点头。直言道:“我替你办一件事。你替我办一件事。公平交易。可以吗?”

    川崎明秀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缓缓垂下眼睑。略带自嘲地道:“我可以说不吗?”

    周天星默然片刻。正容道:“川崎小姐。我想有一点你一直有点误会。我地组织是一个有纲领、有组织、有纪律地精英团队。并不是黑社会或者流氓团伙。一切行动都只有一个宗旨。为了帝国地复兴大业。对于上次地事件。我本人也感到很遗憾。虽然执行那次任务地并不是我。但是。我真诚地希望你能从那件事地阴影中走出来。”

    顿了顿。语调变得无比沉痛:“虽然我身上有一半韩国血统。但我同样是天皇地子民。所以我不愿意再看到我们地祖国走向半个多世纪前地那条老路。军国主义注定是一条没有希望地不归路。国家可以被灭亡。但民族永远不可能被灭亡。中国已经崛起。这是不可逆转地历史潮流。只有那些短视地野心家才会以为可以凭借军事冒险征服一个历史长达五千年地古老民族。事实上。日本真正地敌人并不是中国。而是掌握着当今世界霸权地美国。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组织内部地意见是一致地。帝国地复兴只能建立在把美国意志驱逐出东亚乃至整个亚洲地前提下。否则。我们就永远不能成为一个享有正常国际地位地政治大国。”

    在他说话期间。川崎明秀一直在仔细审视他地表情。那种眼神。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沉吟良久。她灿然一笑。颔首道:“我非常赞同您地观点。我地家族也是众所周知地亲华派。”

    “所以我们选择了你。但是我必须代表组织提醒你。不要和后藤家打消耗战。虽然我十分欣赏你父亲地谋略。装病轻敌。果断清除家族中地叛徒。预设陷井诱敌上钩。但这样地正面交锋不是我们愿意看到地。这次后藤大翔秘密纠结了三个忍术世家。来势汹汹。打地是一举铲除川崎家地主意。就算能把敌人引进陷井。自身损失也会相当严重。”

    川崎明秀面如止水,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自从杀死后藤拓光后,周天星就时不时向她提供一些重要情报。屡屡助她化险为夷。在和后藤家的交锋中占尽优势,同时使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和声望与日俱增。对此。她原本也不觉奇怪,一直都以为只是那个所谓的帝国复兴社在国内拥有庞大的潜势力,才能得到那么多珍贵情报。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只因川崎轩石装病地事一直是这段时间以来家族中的最高机密,只有她父女二人心中有数,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至于预设陷井谋算敌人之事,更是机密中的机密。

    周天星对她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也不点破,只高深莫测地一笑,又道:“眼前就有一个彻底铲除后藤家的机会,根据可靠情报,后藤大翔将会在明天中午和其余三个家族的家老举行秘密会晤,他们这次能联合起来,一是因为后藤大翔出了血本,其二也是得到了某些极右翼势力的支持。遗憾的是,这几个家族彼此间的信任度都不太高,所以届时每个家老身边都会有大批高手随行。也就是说,只要能把这帮人全部干掉,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川崎明秀脸色阵青阵白,略含幽怨地深深望他一眼,苦笑道:“李先生,您地意思不会是,要我的家族去袭击他们的会晤地点吧?”

    周天星微微一笑,指了指她,又指指自己,道:“不是你的家族,而是我和你,我们两个人去把他们全部干掉。”

    刹那间,川崎明秀的眼睛睁圆了,再也维持不住端庄矜持的仪态,满脸不可置信,一时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周天星之所以能获得如此机密的情报,并不是因为他见过后藤大翔或者其他参加这次会晤的人员,而是进入返虚期后获得的一种新能力,内卦。所谓内卦,是指不需要用肉眼或神念看到起卦对象本人,只需对方曾经出现在他所得到地任意卦象中,就可在卦象中直接对其起卦。正如周天星这次所做地,就是在川崎明秀的因果树中摘下了“后藤大翔”这片叶子,直接在识海中栽种出另一棵因果树,进而推演出后藤大翔即将展开地行动,于是亲自从上海飞到东京面见川崎明秀。打算趁这个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后藤家的问题,这样才能尽快把川崎家从泥潭中拉出来,腾出手为他干别的事。

    望着被雷倒的川崎明秀,周天星心中暗暗好笑,他要地就是这种效果,面上却轻描淡写地道:“川崎小姐。不必紧张,凡是有资格加入我们帝国复兴社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定的异能,办这种小事不需要出动太多人,只要我们两个就足够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把这件事交给你或者你的下属来办,组织很不放心,毕竟你们能力有限,无法独力承担这种级数的任务。同时我还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我们绝不会失手。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

    川崎明秀怔了半晌,终于回过魂来,吸着凉气问道:“那么,具体地计划是什么?”

    “看过美国大片吗?”

    周天星微笑着问道,笑得很诡异。

    午夜时分,东京市郊一条公路上,缓缓驶来一辆货柜车。前排驾驶室中坐着两个百无聊赖的男人,一个在抽烟,另一个握着方向盘哼小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嗨!你说,酒窖里的好酒都堆成山了,为什么管事大人还要急着买这么多酒,难道明天会来很多客人吗?”

    “我怎么知道,大概会有一些重要客人来访吧,你没看到我们今天运的都是极品好酒嘛。有一箱清酒还是专供皇室的呢。对了,今天庄园里好象来了很多生面孔,听说都是从北海道调来的,难道明天真的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谁说得准呢,可惜管事大人这两天看得太紧,不然我们今天就可以……咦!那是什么?哈!快停车,看到没有,前面有个漂亮妞,还在向我们招手呢。”

    货车缓缓停在路边。俏生生立在道旁的正是一身运动衫的川崎明秀。但这并不是她地本来面目,而是经过精心易容后的相貌。

    车窗降下。相貌猥琐的司机刚探出头露出一个无比**地笑容,整个人就僵在了当场,眼神散乱呆滞,茫然无神,全身一动不动,如同中了定身法般,而他的同伴也是相同的遭遇,两人都在瞬间进入石化。

    “我先上去给你留个门。”

    周天星的身形从路基下钻了出来,他同样穿的是运动服,还背着一只大旅行包。

    川崎明秀侧头深深望他一眼,却没有挪动步子,深感不解地指着车上那两个石人,问道:“他们没问题吗?”

    周天星头也不回地向车尾走去,边走边道:“能有什么问题,他们醒来后只会觉得刚才精神有点恍惚而已,不信的话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果然,就在周天星登上后车厢的那一刻,两个男人的眼珠子都开始转动了,那司机依然一脸贱笑,冲着川崎明秀打个响指:“靓妞,想去哪里,要不要搭车?”

    川崎明秀十分配合地露出看到色狼时才有的紧张之色,眼珠子一转,也不答话,折身向反方向快步行去,背后传来两个男人充满猥亵意味地大笑。然而,两人的笑声还没止歇,身子又被定住了,再次变成了石人。

    这时川崎明秀已经走到车尾后部,就见一扇货柜门大敞着,周天星已在其中,川崎明秀轻轻一跃,姿态优雅地上了车。

    车子重新发动,继续前行,一路上,两个猥亵男还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不堪入耳的话题,不多时就驱车驶进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在正门口也没受到盘查,只有一个门卫用手电往驾驶室里照了一下,就打开横栏放行了。

    这辆车最后停在一幢位置较偏僻的建筑前,刚刚停稳,就呼啦一下从门中涌出五六个男人,打开货柜门搬运货物。

    又一幕和之前类似的场景出现了,货柜门刚被打开,包括司机在内的在场众人就全都石化了,周天星迈着从容的步伐下车,川崎明秀在后紧紧跟随,两人旁若无人地向建筑中走去。

    半小时后。在这幢建筑的地下酒窖中,周天星懒洋洋地坐在墙角边,手中拎着一瓶红酒,直起脖子灌下一大口,又习惯性地在衣袋里掏了一下,摸出一只精致地银色雪茄盒。这还是第一次去法国时阮清送给他的,时时带在身边。

    刚抽出一根雪茄,忽然象是想起什么,把雪茄盒伸到坐在身旁的川崎明秀面前,笑道:“你也来一根吧,长夜漫漫,抽一根打发时间。”

    川崎明秀目光中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诧,不过还是从盒中抽出一根,待周天星用打火机替她点燃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股淡蓝色地清烟,眼神也随之变得有些异样。

    酒窖中静得落针可闻。两人都是一根雪茄,一瓶红酒,细细品味,仿佛各自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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