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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蛇回道:“我拒绝这种交易。”
“什么?你开玩笑吧,把毒药的事情说出来不就是要挟我嘛,现在我不是给你逃跑的机会了吗!”侨顿反问道,他心里远比对方着急。
赌蛇道:“我不给你解药的配方,你一定会死;但你不撤走部队,我未必逃不掉。所以,没有什么交易,从现在起,我说什么,你就照办。如果你不同意,可以试着用武力解决问题,对我来说,最坏的情况是,你倾尽全力杀死我,几天过后,你却还是难逃一死。”他的陈述像是在宣判侨顿的死刑:“这世上的一切,都如赌局,在这一局中,我始终拥有逃走的几率,而你,听我的,还有可能活着,拒绝,百分之一百会死。”
侨顿胸中气血翻腾,怒不可遏,但表面上却又不好发作,赌蛇冷静的态度更是让他咬牙切齿,“好……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赌蛇回道:“很简单,你只要……”
…………
2093年,十二月。
北亚,双鹰郡,吉尔森伯爵府。
深夜,吉尔森二世坐在书房中,他的财务顾问正在汇报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收益,吉尔森的两名堂弟和一位叔叔也在旁听。
自从吉尔森二世的父亲在数年前的一次外出打猎后神秘失踪,家族的一切事务很快就由他全权接手。
老吉尔森是一个十分典型的贵族,他出身优渥,行事蛮横,自视高贵,目中无人。终日在酒色财气中打滚,最大的爱好就是四处炫耀自己玩乐的技巧,比如枪法,酒量还有女人等等,他经常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些,丝毫不避讳暴露自己的恋童癖倾向和诸多违法行为。
稍懂些礼义廉耻的地球人在和吉尔森伯爵有过几次接触后,都会称他是头猪。但恕我直言,人们又一次侮辱了猪。猪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在进化的过程中,它们适应了环境变化,更改了饮食习惯,增强了繁殖能力,克服了命运给予的所有挑战。假如有更高级的种族统治地球,像人类吃猪一样,把人类当主要肉类食品,我想人类很快就得完蛋。
不过和那位被称为猪的父亲比起来,吉尔森二世的声明更加狼藉。这得从他小时候说起,很显然,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或者说,获得了一名贵族该有的学历,但其实他并没有学到太多实质的知识和技能。
这也不能怪他,在贵族和王族专属的学校中,有那么一群学习非常好的人,他们或是天生就很聪明,或是真的对某门学问有着浓厚的兴趣,亦或是父母在贵族中的地位并不高,因此他们需要努力学习将来才能有所发展。
吉尔森二世不属于这群人,他的父亲不但拥有很高的地位,而且更是拥有实质性的权力和财富,他本人自然也称不上是什么天才,说不笨也算是夸奖了,至于对学习的兴趣,那就好比是棉花铺死老板,不谈了。
因此,吉尔森二世加入了另一种群体,这群人类似于一个慈善团体。当与他同龄的平民阶层青少年为了在较好的公立学校读书而勤工俭学,就为攒点儿学费时,吉尔森二世往往会伸出援手。
比如某少年在餐厅里端盘子,吉尔森二世会绊上他一脚,和狐朋狗友们嘲弄那少年一番,然后给当班经理几张大钞,让其闭嘴,这样少年也就有了一笔外快;又比如某少年送外卖时,被吉尔森二世开跑车撞伤了,他会淡定地付上一笔钱搞定刑事处罚,然后那少年就得到了一生的残疾和大半辈子的预支工资;又比某少女为了一部新手机出售某种无形资产,吉尔森二世少爷往往就会挺身而出……
大致上,吉尔森二世年轻时就是这样一个人,有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大学还没毕业,他就深谙此道。因此,当吉尔森二世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接管家族事务时,更广大的政治舞台已在召唤着他。
当时的双鹰郡总督和吉尔森二世一拍即合,通过了“分商令”法案。这条地方法案主要限制了民间商贾在盐、金属以及食品加工这三方面的权益,是吉尔森二世苦思冥想之下所得之敛财妙法。
总督和吉尔森二世成了亲密战友,二人在数年间已然是富甲一方,双鹰这一大郡的税收也让帝国上层刮目相看,只不过此地的行商之人,对这二人简直是恨不得亲戚皮食其肉,提到吉尔森这个名字,当地的文人便道“言之则污口舌,书之则污简牍”。
很显然,当民愤逐步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爆发……
是夜,吉尔森二世的妻子和十岁的儿子已在楼上的卧室中就寝,佣人们仍旧在坚守岗位。一般在贵族主人睡下之前,管家和女佣都是不能休息的,哪怕是吉尔森老爷凌晨三点突发奇想要到院子里去烧烤,你也得在十五分钟内给他支起烤肉架。
书房中的五人已经谈完了正事,拿出雪茄和烈酒,吞云吐雾起来,谈笑间,神采飞扬,看来最后一个季度他们也狠狠捞了一票。
而此刻,在吉尔森豪华宅邸的尖顶上,有一个人影,正半蹲在那里,黑衣,快靴,身藏利器,目光如鹰。
第六章刺杀(中)
吉尔森二世的宅邸拥有十分先进的安全系统,一般平民根本过不了这关,所以那些企图泼粪或者敲闷棍的人基本是没戏了。而稍微厉害一些的角色,比如杀手,拥有专业的装备和技能,他们就可以进来,但还有一道防线等待着他们,就是吉尔森伯爵府的护卫们。
王族的私人护卫可在帝国中领“骑士”头衔,拥有较高的身份,以及与公务员接轨的薪俸;但贵族的护卫就悲催了,主要问题是他们没有正规编制,充其量只能算是雇佣兵,往往还会背上助纣为虐、狗腿子之类的骂名。
这种工作,当然没什么人愿意接,因此贵族们通常会在当地hl直属军里走走关系,弄些人手来看家护院。老吉尔森当初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这人的人品不端、恶名远扬。某位连长一听是吉尔森伯爵开口要人,二话没说,派了群“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杂牌部队给他,也就是些不太合格的军人。让他们混在部队里,一是影响军容和整体战斗能力,二是怕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没犯大错的情况下又不能随便让人打道回府。这下好了,伯爵要人,你们就去吧。
接着,几年前的一次打猎,老吉尔森便和这帮不入流的兵痞一块儿失踪了……
吉尔森二世吸取了父亲的教训,考虑到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说心里不怕,那绝对是骗人的,万一哪天有手段高明的杀手找上门来,没人抵挡可不行。
于是,吉尔森二世通过层层关系,找到了一个组织,叫做“银影”。他们的成员数量不明,但至少不下于千人,他们的首领是谁,也没人知道,外人唯一知道的就是,只要你肯付足够的钱,他们可以提供可靠的、强大的杀手,帮你杀人,或是不让别人杀你。
吉尔森二世家的护卫,就是银影的成员,一共三人。他们拿着天价的工资,住在伯爵府的客房中,负责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保卫工作。
虽然身为贵族,但吉尔森二世对能力者的世界一无所知,如果他略知一二,就该觉得幸运,自己花的钱是很值得的。这三人可都是真正的并级强者,就算来三组改造人小队进攻伯爵府,他们也能轻松抵挡下来。
银影可以说是一个毫无原则的组织,他们没有任何立场,无论是谁雇佣了他们,只要出的钱足够多,他们的杀手就敢于去杀任何人。
而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特有原则的组织,他们也没有任何立场,无论是谁雇佣了他们,只要你的目标该死,不管你给多少钱,哪怕一毛钱,他们的刺客也敢去杀任何人。
赌蛇,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他是“阡冥”麾下的刺客,拥有很高的身份,在双鹰郡这块地界,所有由阡冥暗中操控的赌场,幕后的管理者其实就是赌蛇。
今夜的任务非同一般,赌蛇要刺杀的是吉尔森二世,双鹰郡权势最为显赫的青年贵族,他和总督称兄道弟,他富可敌国,他简直就是这个小王国实质上的君主。但在赌蛇看来,吉尔森二世和双鹰郡的关系,就如同附骨之疽,必须速除之。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赌蛇由高空侵入,跳伞后精确落在伯爵府那豪宅的屋顶之上,特质的黑色降落伞可以在落地以后迅速收回隐藏他的行踪,不过几名在院子里巡逻的下人也并没有抬头看上面的习惯,当然,天上没有月亮,乌漆麽黑一片,看了也白看。
赌蛇顺着屋顶的斜坡滑下,双脚勾住边缘,身体自然倒挂垂下,用一把袖剑轻易就撬开了窗户的锁,一翻身就进了屋里,整个动作安静而迅速,未发出半点声响。
伯爵府一共三层,每层的高度不一,因为府里有各种附庸风雅的艺术品装饰、比如大幅的油画、名家的雕塑,还有些大型吊灯之类的家具,所以每层都是非常夸张的高度,一栋三层的建筑差不多有普通居民公寓的六层楼那么高。
走廊里的灯是熄灭的,倒不是伯爵有多吝啬,晚上不开灯省钱。而是吉尔森二世为了人身安全订的规矩,简单的说,面向建筑外侧的房间和走廊,少开灯,并拉上窗帘,他可不想在自己家里被几公里外射来的一枚狙击弹送上西天。
赌蛇的代号之所以是蛇,正是因为他刺杀时的风格,隐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一击即可致命。
但此刻,已有一件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进来时,确实没感到太大的难度,但其实那扇被撬开的窗户上是有传感器的,伯爵府的安全系统不仅是在宅邸外围布防,整栋屋子里到处都有,而且触发后,发出的是无声警报。
很快,书房中的吉尔森二世就收到了一名安保人员的通信,他按下书桌上的回应键,对面的保安正拿着对讲机道:“伯爵老爷,刚才收到了一次警报,是三楼北侧的走廊发出的。”
吉尔森二世知道那安全系统非常灵敏的,误报的情况很多,有时小鸟停在窗沿上也会触发,所以他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这种事你去确认过了再来汇报,没什么情况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对面的声音立即道:“伯爵老爷,我现在正在那条走廊上,我看到一扇窗户……”他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啊?什么?窗户怎么了?”吉尔森二世有些恼火,快速问道。
此刻,北侧走廊,一个黑影正站在黑暗中,用一把枪顶着那名保安的后脑勺。
就像是某种冷血动物学会了说话一般,那黑影低沉冰冷的嗓子开口了:“告诉他,有人来拜访他。”
赌蛇从保安刚才的话里得知了某种警报装置的存在,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很可能暴露,于是将计就计,利用这点,改变行动策略。
保安像是传声筒一般朝着对讲机重复道:“有……有个人,他说要来找您。”
吉尔森二世听出了异常,他的语气也变了,试探着问道:“什么人在哪儿?”
电脑中传来了保安的最后的一句话:“取你性命之人。”
接着,那边响起了一声怪响,一秒后便是对讲机落在地上的声音,书房中的五个人全都明白,有人死了,这绝不是开玩笑。
吉尔森二世额头青筋毕露,接通了另一条线路:“听着,不管是谁,立即把夫人和少爷带到安全室去,还有,快去把那三个吃闲饭的家伙叫出来!”
第七章刺杀(下)
()银影的杀手们很快就在走廊里发现了那个保安的尸体,不过他们仍然不以为意,枪杀普通人并不能说明这个刺客有多么高强的本领。
吉尔森二世却是很紧张,像他这样日子非常好过的人,一般都是惜命如金的,所以他叫来了近十名保安,在簇拥之下快速逃往地下的安全屋。他的两名堂弟和叔叔自然也决定跟着他一起进去躲躲,他们都担心现在要是贸然出门回家,恐怕还没走到车库就得被干掉。
安全屋建在大屋的地下,入口在室内,并不很隐蔽,但只有吉尔森和他家人的掌纹才能打开入口的电子门,根本就没有钥匙,所以其他人即使发现,也无法开启这屋子。
这间安全屋是吉尔森二世生命的最终防线,就算双鹰郡遭到了核打击,而着弹点就在他的豪宅门口,只要他躲在里面,也可保全性命。屋里准备着可供三个人支持四个月左右的水和食物,外墙坚固,防爆、防辐射,内部自带空气循环和排污系统,简直就是为了应付世界末日而设计的。
据说天都那里有比这更高级的设施,吉尔森二世曾有所耳闻,皇帝和王族们早就用净合金建造了“方舟”,如果有朝一日地球变成了冰川与岩浆混合的地貌,仅存的陆地上到处都是丧尸生物和辐射污染,那这玩意儿就能派上用场的。
不过眼下的问题倒还没那么严重,无论刺客共有几人,是否还留在豪宅中,银影的杀手们都会确保伯爵府的安全,吉尔森二世只要待到外面的厮杀结束就能出去了。
安全屋的大门重新关上,保安们全都被伯爵赶了出去,他可不是花钱雇他们来一起避难的。此刻屋里剩下的就是吉尔森二世本人,比他早到一步的妻儿,另外就是他的两名堂弟和一名叔叔。
六人心中虽有些忐忑,但仍然可以通过通讯器得知外面的情况,吉尔森二世不断地和外面的人通话询问进展,但刺客的踪迹却一直未被发现。
时间慢慢过去,在幽闭的环境中,他们的心情愈发烦躁。现在能做出的合理判断是,那个刺客得知自己被发现以后便逃跑了,但这和他之前威逼保安说出的那句“取你性命之人”似乎是相矛盾的,假如他要跑,一枪干倒保安就走,或者干脆不现身直接逃走就行,何必多此一举?
吉尔森二世最后只能解释为,这家伙知道行踪暴露,刺杀行动必然失败,干脆就通过对讲机里保安的声音来恫吓一下自己,然后再跑,也算没白来一趟,能挽回点儿面子。
经过两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凌晨时,伯爵再三和外面的人确认了府邸里里外外全都安全了以后,终于决定从安全屋出来了。
电子门缓缓开启,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条陌生的走廊。
屋里的六人惊呆了,门外的根本不是伯爵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条走廊很黑,很快便有脚步声响起,此时的黑暗中,有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正朝着安全屋的门走来。
吉尔森二世问道:“是谁?!谁在那儿!”他一边问着,一边已将手掌伸向了门旁的扫描仪,准备将电子门再次关上。
冷芒忽现,刀声破风,吉尔森二世右手的大拇指便这么不见了。
赌蛇的飞刀薄如纸,长如指。到了他手中,既是疾、劲、险,又是快、准、狠。
被切去一指的吉尔森二世疼得撕心裂肺,他却也知此刻不是满地打滚的时候,现在就属他离门最近,身后的五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僵在原地。所以吉尔森二世赶紧又伸出左手,要去关门。
这是伯爵最后的机会,可赌蛇已经行到了安全屋的门口,自然是不会让他得逞的。这种距离下,已无需用飞刀了,赌蛇袖剑一挥,吉尔森二世的左手便被削去大半,只留下小半截掌肉,露出的筋、骨、血管,都显现出那切口十分整齐,不过很快都被喷涌而出的大量鲜血所掩盖。
吉尔森二世仰面栽倒在地上,他的家人们开始尖叫。
赌蛇掏出了身上的枪,这把枪里原本有六发子弹,杀死保安时用去了一枚,剩下的五发,在接下来的数秒内,快速被射入了五个人的头颅中。
无论是女人、小孩、成人、老人,赌蛇杀人时没有丝毫的迟疑,在他看来,都一样。
吉尔森二世没有对家人的死表现出太大的悲伤,表亲死就死了,老婆和私生子他有的是,随便提一个扶正,再选个喜欢的遗产继承人罢了。但自己的命,却不能这样丢了。
“不管雇你的人花了多少钱,我出三倍……不,十倍!只要你肯放了我。”
“这和钱无关,伯爵先生。”赌蛇冷冷道:“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有时杀死一两个人,便可以解决许许多多复杂的问题,从而恢复已经被打乱的秩序,平息民众的愤怒,哪怕在很短的时间内,还百姓一个清平之世。因此,你必须死。”
吉尔森二世觉得此人的语气不像一般杀手,他立即想到了抵抗组织,于是转而说道:“等等!你放过我!我活着更有价值!你们杀我是想在平民中建立威望对吗?听着,假如你放过我,我可以资助你们的组织,我可以做你们在帝国中的内应,以我的财力和地位,你们的组织可以横行于双鹰郡,你们可以成为北亚的钢铁戒律!”
“你这种把世上一切都看成是买卖的人,永远不会懂的。”赌蛇拽着吉尔森二世的头发,把他拉出了安全屋:“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分商令’比一般意义上的垄断更加无耻,你们不提供成本,不承担风险,却要瓜分商贾所得的大量净利润。
国有国体,已有税可征,却又与民争利,成何体统。更何况,你也不是为帝国提高财政收入而这样做的,你和总督只是以权谋私罢了。”
一边说着,赌蛇一边把吉尔森二世拖着走,纵然伯爵大人奋力挣扎,但却是徒劳无功。二人沿着走廊,一路行到一个小屋中,打开一扇门,外面是一片开阔的景色。吉尔森二世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座十几层高钟楼上,向外望去,城中火光四起,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今晚不止是你,所有与你沆瀣一气之辈,包括总督,以及你们的家人,全部都已遭到诛灭。”赌蛇把吉尔森二世摁在窗沿上:“刚才你说‘你们’,没错,我的背后是有着一个组织,但我可以代替我所有的兄弟回答你,我们根本不想成为什么钢铁戒律,更不会介意自己在平民眼中是天使还是魔鬼。我们所要做的,不过是为世界清除你这种的顽疾,斩草除根。”
吉尔森二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用怨毒凶狠的眼神道:“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吗!混蛋!你们都会死!帝国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会死得比我惨一百倍!”
赌蛇冷笑,阡冥从中世纪黑暗时期演变至今,却从未被彻底消灭,自有他们的理由。
“人随身死,精神永存,我们是杀不尽的。但你,马上就要带着被填满的空洞灵魂,永远消失,即便被后人记起,也不过是唾骂和诅咒而已。”
一根粗绳将吉尔森二世的脖子套住,他被一脚踢出了钟楼,在他的脊椎受到永久性损伤而失去意识前的刹那,他的眼中映入的是那个冷血动物心满意足的笑容。
第八章未知的援助
2101年,三月十二日,温尼伯市银行劫案发生后两天。
晚七点,芝加哥。
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坐落着一家书店。
一个亚裔男子在这条街上走着,他留着马尾辫,戴一副小圆墨镜,走路时姿势略显伛偻,鬼鬼祟祟。
左道下飞机以后,找了个便宜的旅店下榻,然后便来到了电话中约定的这家书店。
到门口时,店里走出四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皮夹克的正在往怀里揣东西,似乎是一个油布包裹。
“看什么看?”对方凶神恶煞般喝道。
左道一缩脖子:“抱歉抱歉……几位请……”他让开了道儿。
也不知这帮人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不过他们也没为难左道,只是投来了不屑的眼神,接着就离开了。
左道长吁一口气,推门进了店里。
书店里杂乱无章,地上堆着书本,桌上堆着书本,书架也全是满的,无论哪个角落,看不出半点儿秩序和规律。这书店的俯视结构呈十字形,店主坐在中间靠内的一张办公桌后面,他身后的门里其实就是自己的起居室,平时那门都虚掩着。书桌边上放着台挺高档的咖啡机,这玩意儿恐怕是整家店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嗯……天一先生?”左道看着老板,试探着问道。
天一刚打开一本书,喝上半口咖啡,听到左道的声音后,长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和杯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坐。”
左道步履维艰地从书堆中趟过来,由于没有椅子,他只能坐在了一堆书上。
天一打开手边的抽屉,抬眼看着左道:“要披萨吗?”
“不,谢谢。”
天一又低头看了看抽屉:“野味呢?”
“嗯……你指什么?”
“啮齿动物,含丰富的蛋白质,吃起来像鸡肉。”天一的语气像个推销员:“我可以给你一盏酒精灯或者帮你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虽然从对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但左道仿佛闻到了某种腐败的气息,这让他产生很不好的预感,所以还是摆手拒绝了。
天一小声道了句:“切……”随手把抽屉合上了。
左道回头又望了眼书店的橱窗,然后用询问的眼神朝着天一道:“刚才出去的那些人……”
天一接道:“他们啊,烟土俱乐部。”
“哦……原来如此,吓我一跳,听说最近芝加哥这地方可不太平,那两个有名的卢切斯家族和杰诺维塞家族正在火拼,警察则是坐收渔翁之利,刚才那几个人,我还以为是黑手党呢。”
天一道:“他们就是黑手党。”
这句话差点没把左道噎死。
天一笑道:”不过这和你无关,你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来,我找你来另有他事。以阁下之才,用来对付区区黑手党,太浪费了。“
左道连忙回道:“这位大哥,记得你说过,只要我帮你把录像带交给血枭,你就永远不会再联络我了吧?”
“我说的是‘如果我以后没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们就永远不会再有联络了’,很显然,现在我有了用得着你的地方。”天一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一直用曝光行踪这种事来要挟你的,我知道,就算警察真把你给围了,你也总能跑掉,而帝国真正的高手,不会大费周章来抓你这类罪犯的,毕竟你只是个中间人,不是什么暴力犯。”
左道听了算是松口气,但天一立即又道:“我暂且就以你中间人的收费,来雇佣你办些事好了,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想些新的、更有效的方式来威胁你。”
“大哥!正所谓好兄弟讲义气!我对大哥你的要求会说个‘不’字吗?!我像那种人吗?!您瞧,只要您一个电话,我这不就从海南岛全速赶过来了吗!”左道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墨镜下两眼放光,眉飞色舞,演技不可谓不精湛,表演不可谓不投入。
天一把桌上的一张报纸扔到左道面前:“你很聪明,威尼斯确不是久留之地,你帮血枭办完了事就逃跑是正确的选择,否则他迟早会再找到你,想法儿通过你来寻找我和顾问。”
左道接过报纸,还没看上面的内容,就听到了那个很不妙的名字:“嗯……为什么他觉得我能找到顾问……等等,血枭要找你我能理解,但他找顾问干什么?”
天一道:“哼……应该说是,我用了一些方法,让血枭产生了我和顾问是同伙的错觉吧。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你很有才能,左道,也许你广用人脉和情报网络,还真有可能找到顾问。至于我嘛,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左道心中惊讶,自己秘密调查天一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竟也被他给知道了,难道这家伙真是全知全能?
“别发呆了,看报纸,北美区的一则新闻。”天一道。
左道端详了半晌,突然表情大变:“这人……”
“哦,看来是记起来了。”天一道:“七年前,阡冥的一名顶尖刺客卸任,他的功勋已允许他从组织里领一笔钱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但人不是猫狗,从垃圾桶捡回来搁在屋里就成了宠物。人这东西,活在‘现在’的依凭,便是‘过去’,那名刺客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而你,就是当时的经办人。”
左道接道:“汤姆·斯托尔的合法身份非常昂贵,我走了许多门路,花了不少心思才搞定这桩买卖,怎么?他这样算是暴露了吗?他也是大哥您的人?”
天一回道:“不,我们素未谋面。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身份,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他的仇家很快会找上门去,据我推断,他接下来一定会‘那样’做……正是考虑到你和他有过些交情,所以才会叫你来。”他拿起刚才正在看的一本书:“这本书叫‘吉尔森二世’,你帮我带去温尼伯捎给赌蛇,助他一臂之力。当然,我知道你会偷看,看就看吧,看了以后对你也会有所帮助的。”
左道接过书,一脸疑惑不解。
天一补充道:“顺便说一下,顾问现在就在芝加哥,两周内我应该就会和他接触,不出意外,我们将一同离开芝加哥。你去了枫叶郡完成任务后,不必回来找我,去哪儿都行,就是别回芝加哥来,不然很可能遇上赶来这里寻找顾问的血枭,或是‘那小子’。呼……都不好惹啊,一旦碰面,你要么被做成包子喂狗,要么被押赴潮汐监狱,总之就是阎王桌上抓供果,送死。”
左道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这时深切体会到,当一个人将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地爆料出来,对听众的智商显然是有很高要求的。
天一说完,就重新端起了咖啡,看似随意地从身后书架上又抽出一本书,打着哈欠翻看起来,好似面前的左道成了空气一般,快点儿滚蛋才好,省得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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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旅馆
赌蛇坐在旅馆的房间中闭目养神,他一晚没睡,枪就在手边,面朝的方向可以同时看到这屋子唯一的窗户和房门。
这间房非常便宜,一楼,背光,外面有树荫,冬季阴冷潮湿,夏季蚊蝇绕梁,终年不见阳光,据说还发生过凶杀案,也曾有过闹鬼的传闻。
赌蛇住这里倒并不是冲着便宜,关键是为了低调,所以哪间房对他来说都一样,只要有个顶可以遮风避雨,有四面墙可以挡住子弹,这就够了。
从家里逃出来,或者说,从正常人的生活中脱离出来已经有三天了,他仿佛回到了在阡冥的那些日子,记得以前到远方的府郡去执行刺杀任务时,经常都是几周甚至数月住在这种地方,整宿整宿不睡,时刻提防着有人破门而入,或者是从窗外飞进几颗手雷。
赌蛇是一名强级能力者,但他的能力在战斗中鲜有发挥作用的机会,所以他靠的基本上是身为刺客的技巧与经验。
从小他就显示出过人的领悟力和才能,更可贵的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冷静与残酷。到十五六岁时,刺客的本领已融入了他的血液中,成为了一种本能。无论刺杀手法、应变能力、适应速度都已是炉火纯青。
那晚,赌蛇欺骗了侨顿,其实没有毒药,所以也没有解药,他确实是在虚张声势。可他却用这种方法,让侨顿为自己办了一件事。
如赌蛇所说,那件事的确很简单,他通过侨顿,给吉尔森二世传了一句话,七年前对方就听过类似的话:“我会再来找你,取你的性命。”
侨顿那晚不但收队放走了赌蛇,而且还在数小时后迫不及待地联系了主子,把话传了。接着,他就等着,等着赌蛇会遵守承诺通过某种方式联络他,提供解毒的方法。
侨顿这一等就过了三天,结果身体上没发生任何异样,而伯爵大人的质问和那阴森的语气倒让他终日如坐针毡,至于赌蛇,彻底没了踪影,更别说什么联络了。
至此,侨顿察觉出味儿不对来了,自己莫不是被诈了一回吧?
但想通了也已经晚了,人走了,事儿尽了,侨顿弄了个里外不是人,不但任务失败,没捞到半点儿功劳,还在主子那儿失了信任。
当然了,怨天尤人也无用,归根结底,盖瑞·侨顿就是个机会主义者罢了,拿别人的性命冒险就老神在在,轮到自己时就怂了。这等沐猴而冠之辈,遇到赌蛇这样的角儿,自然是原形毕露。
人家赌蛇是何许人也?十几岁就在阡冥的赌场里混迹,赌徒他见多了,王诩他都见过了,像侨顿这种货色想跟他斗?那就是小丑跳梁,自取灭亡。几句话就将其玩弄于掌股之间,不用动手便可化险为夷。
所以说,能力等级虽是一样,但二人真正的办事能力却是天差地远。若说阡冥首领之才可领一州之牧,那吉尔森二世之才便只能当个山贼头目,因此他们的手下的人,那差距也就可见一斑了。
说到帅才,世上还有一经天纬地之人,不过他这次派出的是个猥天琐地的家伙,此刻正附耳趴在赌蛇的房门上偷听。
赌蛇真觉得好笑,此刻正是清晨,虽说门口的左道蹑手蹑脚,没发出太大响动,但从门底下的缝隙可以清楚看到两只脚的影子在移动。
门突然就开了,是从里面打开的,左道被吓了一跳,因为他根本没听见赌蛇接近门口的动静。
左道全套神父装扮,手上拿了本圣经,不过依然梳着马尾辫,戴着小圆墨镜。
而赌蛇,黑色西装西裤,在不见阳光的屋里墨镜遮面,背头梳得一丝不苟,手上还拿着把枪。
二人站在门口的景象,也说不清是好笑还是猎奇,有一种和尚去夜总会化缘的感觉。
他们相视了几秒,左道表情数遍,大概不知如何开口打招呼,赌蛇却只是逼视着对方,没什么表情,不过他心中的疑问却是比左道多得多。
两分钟后,他们坐在了屋里,同一张小桌上,放着赌蛇给自己倒的一杯牛奶,和左道先前拿着的那本“圣经”。
“好些年不见了呢。”
“是啊,最近还好吧?”左道竟试图跟赌蛇寒暄几句。
“这些年都很好,就是最近不太好。”这回答倒是真的。
左道:“是仇家找上门来了吧。”
“你是看了新闻猜到我会暴露,所以才出现?”
“嗯……其实,我是受人所托,给你来送一件东西而已。”左道这话就是明确表示,送完了东西他就闪,绝对不趟这浑水。
“哦,是谁?”听到受人所托这话,赌蛇又有些奇了,难道是阡冥的兄弟们托他来的?可左道这人,感觉是很不靠谱的,假如组织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出于道义想拉一把,也肯定是让自家兄弟来才对。
“我也不太清楚。”左道回答。
“你不知道是谁让你来的?”赌蛇问这个问题的语气,就像老师在质问一个算出了一加一等于三的小学生。
“天一,这个名字你听过没有?”
“从未听过。”
左道基本也知道对方会这样回答,接着道:“他是个开书店的。”
“这个开书店的让你给我捎东西?”赌蛇问道:“他长什么样子,看上去多大年龄?”
“看着三十不到,长相嘛……男人的模样不太好形容,就是说……嗯……很像那种卸了妆、吸了几根大麻、几天没睡的电影明星。”
赌蛇的记忆中,还真没有类似的人,所以也就不再追问,转而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当然是找啊,我先去的你家,里面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屋子周围还留了些二十四小时的暗哨,好在他们的监视力度不够,我发现了他们,他们却没发现我。”左道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估计是他们认为你不太可能回去自投罗网,监视也就是走走形式而已。嗯……接着我就开始查交通网络、宾馆酒店招待所……话说现在像这样跟你描述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的思路很像是警察……总之,经我调查,这几天温尼伯这块地方,用假证件到处流窜的家伙有三十多人,接着我就挨个去落实,运气还算好,你是我找的第十二个人。”
赌蛇对这话表示怀疑,说道:“我用的可是盗用了帝国身份ID生成程序的源代码而设计的短时效型伪造ID,类似一个初生婴儿的合法ID数据加上我的照片和年龄,除非与生成地的郡级政府部门核实才能揭穿,不然一个月内于任何在线系统上都是合法有效的。即便是警察,也不可能查到这种程度。”
左道的回答就一句话:“这种ID卡就是九岁时我自己发明的。”
赌蛇差点儿没把手里那杯牛奶捏碎,他喝了口,压压惊:“你是开玩笑吗?”
“没有啊,其实这玩意儿制作起来没什么难的,和破解游戏差不多,只要弄到源代码你也能做,可惜就是不能申请专利,否则我早就发财了,现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人造这种卡,不新鲜。”
左道这人不能轻信,信口雌黄,面不改色是他的强项,不过这话又不像说谎,掐指一算,这种短时效伪造ID卡还真就是将近二十年前渐渐流行起来的。
赌蛇发现说着说着,这话题又没法儿继续了,于是他道;“那个天一,让你给我带的东西是?”
左道表情一变,像是在说鬼故事一样,压低嗓音,凑近几分,把小桌上的圣经往赌蛇面前推了推:“你自己看,细看!”
第十章苏醒的野兽
当赌蛇第一次翻开那本书时,还以为这是个玩笑,但翻看几页后,他就开始疑惑,越往后看,越是心惊。除了对内容的细致程度感到意外,他还发现了一个异样,那就是书的页数和厚度根本就不成正比。按照肉眼目测的厚度,这本书的纸张再薄,总页数不会超过一千,但从中间随意打开,竟看到了超过三千的页码。他便推测这是页码有跳跃,可掀起一角快速捋了一遍,却看不出有什么大段的跳跃,一张张仔细翻阅,又无法明确感觉厚度的变化。
这种感觉就像是diablo2的地图系统一样,在你视野外那么几寸的地方生成并无限延伸着,触手可及之处可能会有一条路,也可能只是一堵墙。仿佛是十秒后的未来,近在眼前,却仍不可掌握。
即便人类已经进入二十三世纪,即便这年头的一本电子书容量基本已经等于半个图书馆。可赌蛇面前这本看似普通的纸质书,他却无法用科学和逻辑来解释。
仅是其内容不受厚度的限制这点,就已是物理上说不通的情况了,而书上写满了一个人内心的活动,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左道不多时便要告辞离去。东西转交完了,他也该躲起来了。天一会不会给他中间人的佣金,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左道心中现在最期盼的就是哪天在报上看到天一、血枭二人同归于尽的消息,那样他才能彻底安心。
赌蛇也没有留他的意思,正所谓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向他们两人这样游走在法度之外,超脱于凡人之上者,今天也不知明天能否活着,再见二字实在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赌蛇甚至连声谢谢都没说,即便这本书上写的确实是吉尔森二世的心声,他该谢的人也是天一。而如果书是假的,是某种圈套,那左道的立场就难说了。
为何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因为你越是深入了解一个人,你越是会深切感受到那人其实不是个玩意儿。
对赌蛇来说,此生真正信任的人只有一个,而且他已经死了,死了多年,原以为已经报了仇,但从这本名为吉尔森二世的心之书上看来,事情还没完。
半个小时过去,赌蛇心中的疑虑渐渐消失,这书的真实性显然是不容置疑的。从儿时到中年,四十载人生,懵懂、悸动、荒淫、贪婪、暴戾、仇恨统统跃然纸上。除了这些,自然还有良心,恶人也有悔恨、同情、仁慈,也曾有过真正的爱,人性是个复杂的东西,人作为一个个体,充满了矛盾及不可测的变数。
这样一本书,即便是吉尔森二世本人,也无法制造出来,因此他人就更不可能伪造了。赌蛇只能将眼前的心之书归结为一种能力者制造的物品,这也是现阶段唯一合理的解释。
把这本书本身的存在问题抛在一边,名为“天一”之人究竟是谁?他的身份和目的究竟是什么?这又成了件更加耐人寻味的事。
但这些都不着急,放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很明确,杀人。
杀的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家、工作、合法的身份,撇开鸡毛蒜皮之琐碎,这三种东西对于现代人来说,乃立世之本。七年前的赌蛇以为自己也需要这些,于是他便离开组织,渐渐麻木,内心的野兽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四天前,侨顿找上门来,道出了吉尔森二世这个名字,当天夜里,他又道出了这位伯爵仍然活在世上的事情。赌蛇表面上虽然有太大的反应,但当时他的心里就明白,自己迫切需要杀戮。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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