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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之后即将面对的生活,请你不要再追究了。我在日记里记载了关于我大哥、吴迪和我之间的事情。大哥和吴迪曾经深深地相爱,那是少年之间无助的、绝望的爱,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遇见林原,我绝对不会相信那样的爱存在。大哥和吴迪之间的爱无疑是一场悲剧,我和陈克、王伟只是这场悲剧的继续。在我们的故事里,没有人是肇事者,所有人在故事的最后都受到了伤害。所以孙维,我请求你不要再将这件事情追究下去。你为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已经受够了苦,如果再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任何的伤害,林原他不会安息,我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孙维,不到离开的时候,永远不知道爱有多深。离开这里的一切吧,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你不像我一样,无从选择。请你从此之后好好的生活下去,为了红红,也为了我和林原。”
信没有落款,字迹工整,每一笔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孙维的手颤抖了。他把信小心地折了起来。女儿红红睡眼朦胧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仰头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孙维将信收进了怀里,蹲下抱起了她。红红乖巧听话地依偎在孙维的怀里。
我们回家。孙维说着扭过头,深深地亲吻了一下女儿的脸。他顿时感到怀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第十七章 致命的死亡金属
更新时间:2007…10…13 14:26:00 字数:4207
Godkneelsbeforeourcrime。
——Wingsofbutterfly,H。I。M
陆菲是凌晨五点的时候去火车站的小件寄存处收的那个包裹。为了这个包裹,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不住大哥,而不是大哥对不住自己。有那么一阵,他几乎想要放弃了,干脆一觉睡过去,不去取那个包裹了。但是当闹钟在凌晨三点钟响起来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片黑暗中,他的身影如同一具还生的僵尸一样突兀。
他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在火车站过了一夜急着去赶车的乘客,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拿到了那个包裹。那个包裹用花花绿绿的布满浮世绘的彩纸包着,静静地呆在柜子里。
他本来还可以做得再保险一些,等到早上八点之后再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将包裹取走。但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铤而走险一次,更何况,他用厚厚的毛衣领遮住了面孔,确定隐藏在头顶某处的摄像头拍不到他的样子。
一个睡眼惺忪的铁路巡警像幽灵一样地跟着他走了很久。他抱紧了怀中的包裹。直到那个铁路巡警径直走向了男厕所的方向,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向火车站外走去。
回到家之后,他将门窗紧闭,窗帘拉严,闷在屋子里捣鼓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他戴好墨镜去楼下的成都小吃店买了两个八毛钱的包子上楼。
下午一点,他穿着那件灰色的夹克衫开车离开了公寓。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站在门口的时候,陆菲抬腕看了看手表。三点零五分整。他抬头望了望斜上方的视频头,他知道吴迪正在屏幕后面看着他。他心事重重地低下头。
来这么早啊,宝贝?吴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上的通话器内传出。大门随即缓缓地拉开。陆菲快步走了进去。
大厅里空荡荡的。陆菲孤独地坐在蔚蓝色的沙发上,像陷入了一片寂静的汪洋。屋子里很温暖,但是他仍然没有脱掉他的夹克衫。他控制不住自己反复看表的冲动,他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紧张。吴迪从楼上晃晃悠悠地走了下来,穿着睡衣。由于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的头发仍然在淌着水。
还疼吗?他低头亲吻了一下陆菲额角的那块尚未愈合的伤疤。
陆菲没说话,扭头看了一眼在一旁打扫房间的清洁工。
吴迪笑了一下轻声说,那我们上楼吧。
陆菲于是起身跟着吴迪走上了楼,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他曾经到过的卧室当中。在开门的时候,吴迪回头冲陆菲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陆菲不知道这笑容预示着什么。
给你个惊喜。吴迪冲他眨了眨眼,说着打开了门。卧室里,陈克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陆菲没想到陈克也在,僵立在了门口。
吴迪走了过去,随手拍了拍陈克的脸。陈克见到陆菲恍惚了一下,接着也愣住了。
陆菲犹豫了一下,大步走进了屋子,随手将门在身后反锁了起来。
吴迪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陆菲脱掉了夹克衫。一柄带着消音器的枪出现在了吴迪面前。吴迪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颗子弹已经噗地一声,打进了他的腹部。他的胃被打破了,胃液正缓缓地流出来,在他的腹腔中侵蚀着其他的器官。吴迪的身体痛苦地抽动着,陆菲知道他不会很快就死,枪里还有子弹,不过他完全不想再冲他的脑袋来一枪,他忙着翻箱倒柜地寻找那盘录像带。
陈克在一旁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找了,都在左边的柜子里……吴迪用一种夹带着嘶嘶喘息的声音说。
陆菲回头瞪了他一眼,把左边的柜门来开,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排满了三层录像带,一盘盘都编好了号码。
你的是B66,陈克的是A23……别翻乱了。吴迪倒吸着气小声说。
陆菲拽起了他问,我大哥那盘是多少号?
吴迪将嘴里呕出的一口血水吐在了陆菲脸上,干笑着说道,我的,你拿不走的……
说着,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陆菲跨过他的尸体,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盘标号是A23的录像带,递给了陈克。
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认出我,他抬袖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说,但是我答应过你,要把你的曾经还给你。
在那一刻,陈克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去接那盘录像带,而是趁陆菲回头时,猛地从他手里夺过了那把枪。
你要干什么?陆菲惊问道。
我看过那盘录像带,陈克用枪指着陆菲说,王伟把从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我。我本来决定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但是现在,我改了主意。我原谅你。
说着,他扣动了扳机。
吴彤下飞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司。董事会这次不顾她在国外休假,紧急招她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进了董事会的办公室后,她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每个人注视着她的神情都像在默哀。正当她一头雾水的时候,秘书小姐忙不迭地递上了今天的早报和咖啡,然后就快速地从她的眼前消失了。她端起咖啡正要喝,猛然瞥见了报上的头条——
“豪宅纵火凶杀案告破,凶手竟为当红摇滚歌星”
“凶手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犯罪动机涉嫌毒品交易”
“警方:凶手认罪态度诚恳,犯罪现场疑点重重”
整整一杯咖啡从她手中跌落在桌上。褐色的液体在照片上一片狼藉的凶杀现场上空缓缓蔓延开来。
陆菲是被两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抵着他的喉咙,让他每呼吸一下都感到十分艰难。
……人都被烧炭化了,这人也真够恶的。直接拖出去毙了算了。
谁说不是呢。这些搞摇滚的人脑子都被摇坏了,还总觉得自己怪不错的……
嘘,别说了,他醒了。
陆菲看到两道模糊的白色人影出现在了他面前。他想说自己有些口渴,但是发觉自己的嗓子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想抬手指一指嗓子,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根本动弹不得。
我这是怎么了?陆菲这样想着,忽然感到一阵倦意,接着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浑身上下奇痒无比。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手臂处却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发觉自己的视野很窄,很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半只眼睛。他想尽力睁大眼睛,却发现眼皮似乎肿了,怎么也睁不大。
眼前是花白的一片,他的脖子像是被石膏固定住了一样,不能动弹。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说话,但是嘴张开的时候,声音却消失在了空气里。这时他听见门被打开了,脚步声从远至近,一团白色的人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听见的话就眨眨眼睛。一个甜美的嗓音问。
他费尽力气眨了眨眼睛。
我要给你换药了。这个声音说。这可能有些疼。不如让我用麻醉剂帮助你睡一觉。你一觉醒来的时候,药也换好了,还能少受点罪。你说呢?你要是同意的话就眨一下眼睛,不同意的话就眨两下。
陆菲控制自己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我已经睡得太久了。他想。我的肌体似乎已经将我忘记了。我急需一些疼痛或是刺激来证明我的肌体还属于我,至少能够证明我还活着。
那好吧,你忍着点啊。那个动听的声音说着,陆菲感到左腿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人将他的皮肤生生地撕下来一样。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等你完全好了,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的。那个声音说着,他的右腿又是一阵同样的剧痛。
你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像你这样的伤势,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奇迹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离你完全恢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这次剧痛来自于他的腹部。好吧,至少能确定我的腿和肚子都在。陆菲这样想。
违规操作到此为止,还是给你些麻醉剂吧,否则一会护士长来要怪我了。这个声音说着,撕开包装和针管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
陆菲想要反抗,但是他根本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我不会永远说不出话来吧?
好在这个念头只困扰了他一会,困倦就再次降临。他虽然顽强地试图对抗这睡意,但却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了一片昏沉之中。
陆菲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醒来后,第一个来医院看望的他的会是警察。
那人说话很干练,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直入主题: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调查一个月之前发生在V庄园的那起凶杀案。当时,你在现场干什么?
他不能说话,他只能听到你说的话,然后眨眼回答是或者否。一个声音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说。陆菲认出了这个声音,这就是上次给他换药的那个小护士的声音。他真想问问她,究竟是现在暂时不能说话,还是以后永远都不能说话了。
警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将调查进行下去,但最终继续说道:我知道在现在这个状况下对你进行调查很不合适,但是这个案件由于很棘手,所以十分期待你的协助调查,以便我们能够找到真凶。现在我会问你一些问题,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你就眨一下眼睛。答案如果是否的话,你就眨两下眼睛,好吗?
陆菲瞪大了眼睛,尽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但发现越是用力去看就越看不清楚。
小护士在一旁嘀咕着说,你看,我都说了,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接受调查。
我这不是着急破案吗?警察的声音有些恼羞成怒。
你着急也没用啊,小护士说,就算他现在承认了他就是凶手,你能就这样把他连着呼吸机一起送出去枪毙了啊?
法不容情,警察的声音高了八度,他要是犯罪嫌疑人,我就得抓他。
我不管他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反正在我这儿,他是我的病人,而且还是我这辈子护理的第一个病人。我怎么也得看护好他。你现在在这里大吵大闹,妨碍了我的病人休息,我就得赶你出去!说着,门吱嘎一声被人拉开。
兰兰,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行不行,警察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我这忙着破案还不是为了你吗。这案子总这么没完没了地拖着无所谓,咱俩的事情也不能总这么拖着啊。我现在一天到晚忙得连见你一面都得向上级申请调查令,我容易吗我。
你不是跟我讲公事吗?你要跟我拿官腔,我还跟你抬官调呢。说好我找到工作之后就结婚,婚纱照都拍了,领证的时候新郎转眼没影了,这叫什么事啊。小护士说着,声音越来越委屈。
门被吱嘎一声关上,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陆菲一动不动地倒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兰兰。又是一个兰兰。
第十八章 最终的钢琴独奏
更新时间:2007…10…13 14:29:00 字数:4485
ProtectmefromwhatIwant。
——Placebo,ProtectmefromwhatIwant
ProtégéMoi。
这是陆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那时他倒在波兰一家破旧的酒吧门口,像只被人遗弃了的猫。他的声音虽然充满绝望,但却有一种强大和坚定的东西在里面。
他之后问起我关于那晚的事情,我出于一种自私的心理,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里,我们争吵不断。无数次我都劝我自己说算了吧,别在这个混蛋身上再浪费什么时间了。但一想起那晚的相遇,我又会一厢情愿地产生一种更为自私的情绪:我要以我的方式拯救他。不管他曾经受伤多深,我都能够令他痊愈。我们最终会走在一起。他会接受我,忘记他的过去。
而即便是那时,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回忆就如同他赖以为生的空气。他与我形影不离的时候,其实从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回忆。对此,我根本无能为力。
在波兰的时候日子过得飞快。我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每天都呆在一起。我们一起去餐馆上班,傍晚一起散步,晚上睡在一起。周末一同去电影院看电影,假期一同去海边旅游。可我不得不承认,那不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我每天都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当中,这种焦虑迫使我对眼前的一切产生怀疑——我们之间最终的结局证明了我的担忧不是没有原因。
当那天他穿着松糕鞋和拉丝长筒袜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当他哭泣着望着孙维,对他说“救救我”的时候,我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理想在瞬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奇…书…网|www。shubao3。com)我不想将自己的失败说得多么惨烈,但我想不出其它的形容词。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即便是重复一遍这件事情,都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
我的爱人,我曾经坚信能够给我一个未来的人。再次回到波兰,我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那些曾经混迹的酒吧,那些曾经住过的旅馆,大门对每一个孤寂的心灵敞开,但走进去之后,却发现自己变得更加封闭。我的那些波兰朋友们,他们开始还在追问我的男孩去了什么地方,而见到我不愿意回答,他们也不再问起。我真地想告诉他们,我的爱人已经死了,他是为了我而死的。像以前那些粗俗爱情电影中的结局一样,他是为了我,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死,这样他们也许就会理解我此时孤独的心境。真的,对我来说,他已经死了。
我想重新找回曾经生活的节奏,但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我所知道的,就是我曾经的爱人带走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七年。我并不因为这件事情而埋怨他,我没有丝毫埋怨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故事应该有另外一种美好的收梢。
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经常幻想之后的爱人会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我抬头看天,天空湛蓝,我想如果真的心有灵犀的话,我的爱人此刻想必也会和我一样,停下手中的事情,与我一起仰望天空。地理课上,地图在黑板前方松松垮垮地垂下,你看地球原来是那么大,总有个角落能容得下我和我的爱人吧!现在每当回想起从前的情景,都很想狠狠地抽当时的自己一个耳光。那时候的自己是那样的幸福,相信这世界上每一朵小花的绽放都是一个奇迹。
请问小姐去哪儿?出租车驶出机场的时候,司机回头殷勤地笑着问道。
S医院。她木讷地回答,有些担忧地望着窗外的浑浑噩噩的夏日午后。
去看病人?司机见她神情紧张,试图缓和一下她的情绪,却发现她已经将视线移向窗外,不再理睬自己。
司机于是不耐烦地摇开车窗,朝外吐了一口痰。
当鲍兰走进病房时,护士刚刚替陆菲换过药。见到鲍兰之后,护士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你可来了!护士像小鸟一样飞到了鲍兰身前,一切都顺利吗?
他怎么样了?鲍兰小声问。
他现在一切正常,不过距离完全恢复还要一段时间。他能听见我们说话,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但是不能说出话来。他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另外,他的左臂肌肉严重坏死,我们对他进行了截肢,左腿大面积烧伤……说到这里,护士忽然停了下来。她看见两行泪水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地从鲍兰的眼眶中涌了出来。于是她立刻后悔,自己竟然蠢到了这个地步,这么快就把一切都抖了出来。
对不起……护士说着,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鲍兰拍了拍护士的肩膀,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护士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鲍兰和陆菲。鲍兰走到了他的身旁,坐在了病床旁。
我来啦。她小声说,抬手轻轻抚摸着他额头上缠着的绷带。
兰兰是我小时候的邻居,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有联系。她听我说起过你的事情,所以你住院的第二天,她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开始的时候没想来。可是呆着呆着,发现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陆菲,这次你赶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不管了。这次我无论如何不会再离开你了。
说着,她又黯然垂下了眼泪。
陆菲很费力地张了张嘴。他几乎是刚动了动嘴唇,唇角的结的痂就又裂开了。鲍兰以为他要喝水,于是起身要去倒水,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陆菲伤痕累累的右手拉住了。
你要对我说什么,是吗?鲍兰问。
他眨了一下眼。
我去拿纸笔,你能把要说的话写下来吗?她几乎是感激地问。
他又眨了一下眼。
鲍兰从包中拿出笔,小心翼翼地分开陆菲的手指,让他握好。她又在床头柜中找到了一沓便笺纸。当她将纸送到陆菲手边的时候,心痛得眼泪又差点涌出。即便是握笔这样简单的动作,陆菲手臂上插着点滴接管的地方都有鲜血渗出。她轻轻扶住陆菲的手。她感觉到他的手冰冷、僵硬,像完全丧失了生命一样。
陆菲很小心地在纸上划出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然后疲惫地松开了握着笔的手。鲍兰拿起那张纸,接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找孙维。那张纸上这样写道。那三个字徒劳地纠缠在了一起,每一笔都那么力不从心。
在医院的每一天对陆菲来说都是挣扎。他心急如焚地想要找到孙维,但是又不确定是不是要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但这种犹豫逐渐被一种担心所取代。他似乎已经住院很久了,光是自己恢复意识就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每次病房门开的时候,他都希望下一秒钟孙维那张忧郁而苍白的脸会出现在自己模糊的视线之中。他曾经从各个角度注视过那张脸,但却不知道此时自己这种半盲的状态,是否能够将他与其他人的脸区分开来。
也许他早已经来过。在我昏迷的时候。也许他见到我那时的样子,以为我必死无疑了。不,他不会因为这样就抛弃我。他见过比现在更糟糕的我。那应该怎么解释他不肯来见我的原因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不能够来见我?
陆菲每天只有几个小时是清醒的,而这几个小时全部被这样的胡思乱想所占据。他恨透了医院,恨透了那些形形色色的导管和仪器,在这种恶劣心情的纠缠下,就连好脾气的护士小姐也变得面目狰狞起来(尽管他从未看清她们的脸)。就在这样的这时候,鲍兰竟然又凭空出现了。
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鲍兰之后,感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想从自己这里要些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能够给她些什么。这个女人从出现之后就每天都在他的身边忙碌,仿佛这就能够改变些什么。有时他半夜醒来,见到她疲惫地倒在自己的身旁,紧握着自己的手,他觉得她那样子很可怜,但却又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又能凭什么去怜悯别人。
在鲍兰到来之后的第三个星期,一直遮盖在陆菲眼部的那块布终于被除去了。
鲍兰发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是陌生的。她知道他是故意不想记起自己,但却又一次相信了他的伪装。
我叫鲍兰,她对陆菲说,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曾经是你的未婚妻。说着,她垂下了头。
算了,她想,谁让这辈子碰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呢。
几年之后,当我再次在北方某个小城见到鲍兰的时候,已经认不出她来了。她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主妇,身材微胖,脸庞圆润,梳着短发。她和陆菲的家很小,不到20平米,唯一能够看出依稀踪迹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张摇滚歌星的招贴画。我认得那个人,他曾经是“丝绒金矿”乐队的主唱,叫林原,他在照片上美丽得如同天神。
像框里空空荡荡的,一张三个男人在一起的合影取代了鲍兰和陆菲的结婚照。那张照片上,三个人笑得灿烂,但没有人知道他们之后的结局。
陆菲仍然在写他那部永远也写不完的小说,鲍兰则每天去机关工作,晚上下班回家,炒菜做饭,洗洗涮涮。他们的日子过得宁静,而见到他们并肩坐在一起,我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从护士学校毕业之后,我就和徐志结婚了。他就是当初调查吴迪案件的警察。说起从前的那桩悬案,他至今耿耿于怀。一个叫陈克的男孩用枪打死了吴迪,然后放火将自己和吴迪的尸体烧成了灰烬。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更奇怪的是当时陆菲也在场。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几乎被烧焦的躯体正紧紧压在陈克的尸体上,不远处就是吴迪的尸体残骸。
他想保护什么呢?一具死尸?一段回忆?还是别的什么?但这一切也许都已经不重要了。
徐志说,那把枪是从日本过来的。国际刑警档案部有过记录,这把枪曾经属于日本的崎田集团,也就是日本最大的黑帮势力之一。而崎田家的二公子和那个已经死了的摇滚明星林原曾经有过交往。这时我才猛然想到,陆菲家里挂着的那幅画就是出自一个叫崎田彰的日本画家之手。种种迹象表明,那把用来杀害吴迪的枪,是陆菲搞到的。
我从没问过陆菲任何关于这把枪的事情。
三年前,一本关于VG乐队的传记出版,VG乐队的鼓手孙维到场签售。他是带着他的小女儿红红从德国飞回来的,在签售会现场只待了十五分钟,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大屏幕上放出了VG乐队曾经的巡演片断,望着三人在台上并肩演出的影像,许多歌迷都流下了热泪,毕竟这支传奇的乐队如同一朵妖冶的花朵,虽然只有霎那芳华,却带给了他们太多的伤痛。
作为这本传记的策划,吴彤也来到了现场。人群中,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个男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夹克和牛仔裤。他也只出现了一阵,孙维走了之后,他也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知是幻觉还是怎么,吴彤觉得那个人很眼熟。而当大屏幕上出现了林原的特写镜头时,她几乎是立刻就拨开了人群向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冲了出去。但只追了一半,她就停下了脚步,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下走了回去。
就算林原还没死,我找到了他,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吗?
所以,在故事的结尾,人们又一次回到了那间纸醉金迷的VG酒吧。夜色阑珊,人影散乱。三个男孩在酒吧里做了简单的告别,然后走出了酒吧的门,向着各自的方向走去。一边的天空夜色正酣,一边则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们走得那么毅然决然,没有丝毫的不舍,因为那时他们都还年轻,每个人都坚信,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最重要的是,他们三个人要一起走完。
相信我,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要提前离开。
'全书完'
2007。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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