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权力 第 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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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刘书记。”陆铮想了想又说:“我还有件事请刘书记帮忙,城关所的侯建军,在这个案子中出了很多力,可是,这样一位同志,却一直不能被公平对待,到现在,也没解决副科级待遇,刘书记,您看,您能不能帮帮忙?”侯建军忙活了个六十三灶,总不能跟着白忙活。而且,他这个副科级也实在是因为自己才一直被卡住的,是受了自己的牵累,所以自己必须帮他争取。而且,也是试探一下,看看这个刘保军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刘保军嗯了一声,侯建军的事他听说过,其实现在以乌山地区来说,各个县的城关所所长,基本都是副科级待遇,这是去年省厅下的文件,可偏偏,就是侯建军还是正股,听说,是县局里有不同意见,便被卡住了。

    “这事儿,回头我看看。”刘保军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

    陆铮一看便觉得有些完蛋,这个新码头很明显,船漏水浅。

    第十章红宅大院

    京城,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长安街络绎不绝的自行车车流中,轿车也随处可见,展现着共和国崭新的变化。

    陆铮和杜小虎,此时就站在天安门广场前合影留念。这是杜小虎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和陆铮在天安门合个影,但却从来没得到过陆铮的回应,今天愿望达成,杜小虎咧着嘴,一个劲儿的傻笑。

    陆铮不由摇头,说:“虎子,你太容易满足了,不过,这是好事。人太贪心,便往往管不住自己啊!”

    杜小虎嘿嘿笑道:“怎么管不住自己,我总不能把你硬绑来和我照相吧?”

    陆铮笑了笑,说:“那倒是。”虎子单纯,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呢。

    广场上人流熙熙攘攘,自行车不时飞驰而过,步行的三三两两人群,白衬衣居多,各种流行服饰喇叭裤、T恤衫都可以看到,而用头巾裹头的农村妇女也并不鲜见,这本来就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

    那边,有人随地吐痰,戴着红箍的广场管理人员正对他开罚单,围了几个人看热闹,吐痰的老头一嘴西北方言,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陆铮心里叹叹气,如果没有两世为人,便不会感觉到,现在的人群是多么单纯多么可爱,十几年后,钱字当头,利益为先,官员没能起到道德标杆的作用,反而成了社会风气恶化的催化剂,回头看看,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走吧。”陆铮对杜小虎做了个手势,两人便走向了“停车场”,这里密密麻麻整齐的停满了一排排自行车,在旁侧干道上,靠着一辆挂军牌的伏尔加。

    这是母亲韩静派来接他俩的车,从火车站接了他俩后,杜小虎张罗着来天安门照相,便顺便拐了个弯儿。

    “嘿,哥们,车不错啊。”旁边,走过来一男一女,男的挺帅气,蛤蟆镜、喇叭裤、牛仔衫,女的也挺漂亮,大爆炸头,牛仔短裙,露出雪白大腿,绝对这个时代的潮男潮女,俩人好像一直盯着这车呢,见到陆铮和杜小虎要上车,便过来搭讪。

    爆炸头潮女嘴唇涂得血红,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对陆铮努努嘴,问:“你家是高干吧?顶不起也得是军区参谋长吧?”

    现在的年代,阶层沟堑不像后来那么难以逾越,尤其是对于这些信奉自由的潮男潮女来说,就更没有那么多禁忌,加上皇城根下,谁没有三亲俩好当官的?谁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所以这俩小青年并没有把跟“高干”子弟搭话当回事。

    在陆铮眼里,这俩位和后世的非主流有相似之处,都是令人头疼的群体,笑了笑,说:“两位,回见。”

    转身和杜小虎上车,伏尔加一溜烟,很快拐过长安街消失不见。

    潮男潮女骂了阵陆铮“有什么了不起”之类的话,随即便去寻新的乐子。

    ……

    京城的红墙大院,是全世界最神秘最有权力的徽标。

    伏尔加穿街过巷,沿途行人渐渐少了,一些巷子口开始出现荷枪实弹的武警士兵。

    经过了两处哨卡后,伏尔加停在了一座大院的门前,院门台阶上,站着一名穿着绿军装的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腰杆笔直,很硬朗,很有气度,她的绿军装和红领章极为鲜艳耀目。

    这个女人正是陆铮的母亲,总参警卫局副局长韩静。

    韩静一直眺目远方,当伏尔加出现在她视线范围时,她激动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在警卫局,韩静是有名的“铁娘子”,威望很高,平时不苟言笑,警卫团的战士个个都怕她。

    当然,这也因为韩局长显赫的经历。

    韩局长出身名门,将门虎女,她少年时便是儿童团员,军龄几乎和她的岁数一样长,中印、中苏战争都有不同程度的参与,晋升正军级水到渠成,反而是因为家里老辈人物的关系被押后了两年。

    总参警卫局俗称8341部队,便是负责保卫党中央领导机关(政治局常委)和军委领导安全的中央警卫团,隶属警卫局的战士,各个都是职业军人中的精英,但无论战士还是军官,在韩静面前,都往往吓得大气不敢出,便是文革最艰难时期,也很少有人见过韩局长喜怒形于色。

    但在陆铮面前,这一切一切的伪装都土崩瓦解,当陆铮从轿车上走下时,韩静再控制不住自己,快步走下台阶,凝视着给自己行军礼的儿子,韩静眼圈突然红了,只有在陆铮面前,她便变得出奇的脆弱。

    因为这个儿子,失散了十六年,而且这期间,韩静本可以找回他,因为除了陆铮刚刚出生韩家因为某位元帅受了牵连,几年后,境遇便已经好转,等副统帅出事后,韩老爷子已经是军界仍屹立不倒的少数几位大佬之一。

    但是,当时政治运动风起云涌,高级干部朝不保夕,谁也不知道何时轮到自己头上,加之陆家境遇又不太好,摇摇欲坠,随时都仿佛大厦将倾,所以,陆天河和韩静商量过,宁可先不把儿子接回来,免得万一两家出了事,儿子的童年怕便会在黑暗中度过,如此还不如贫苦些,最起码,还能度过一个正常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所以直到动乱真正结束,两人才辗转找到了陆铮,却不想,他们唯一的儿子却和他们形同陌路,令刚强的陆天河英雄气短,也令韩静这个女中巾帼柔肠寸断。

    虽然陆铮有两个姐姐,但在陆天河和韩静心中,这个儿子,却占据了极为特殊的地位。

    因为不管儿子叛逆也好,没文化也好,粗鲁也好,这一切的一切,他们觉得都是自己造成的,他们对这个儿子问心有愧。

    而儿子在南疆前线浴血奋战,寸土寸血,整个连队都几乎拼光,却终于牵制了越军的大部队,令我军成功进行了南山战役中一次最大规模的歼灭战,一举结束了南山战役,强势收复了本来越军占领的南山诸山峰。

    儿子的连队荣立集体一等功,并被上级授予“攻如猛虎,守如泰山”的猛虎连锦旗一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儿子的不平凡,他身上流的,是陆家和韩家的血!

    只是,儿子却从来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

    昨天,接到杜小虎的电话,说陆铮今天要回家。韩静,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可等儿子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她却胆怯了,那想说也说不完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的在前面带路,领着儿子回家。

    陆天河换了一身崭新的列宁装,虽然他没有和韩静一样出去等陆铮,但心里,想也激动不已,甚至难得,没有训斥穿金戴银的大女儿。平素,如果见到大女儿一副贵族阔太太的派头,早就吹胡子瞪眼睛了。

    陆铮两个姐姐,大姐陆佳菊,二姐陆佳佳。

    其中,二姐陆佳佳比陆铮年长两岁,未婚,现在英国留学;大姐陆佳菊的爱人很早便停薪留职下海,现在已经小有身家,是北京城最早拥有私家车的群体之一员,当然,现在私家车是要挂靠在单位的,不然,起不到车牌。

    听说小弟回来,陆佳菊自然拽着爱人胡德利跑回了娘家,她虽然对外人尖酸刻薄,但同母亲一样,最疼的就是小弟。

    见到陆铮进了客厅,陆天河心里嘿的一声,这小子,又长高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怕这是自己的臆想。

    “爷爷呢?”陆铮进门一一打过招呼后就问。

    陆佳菊笑着说:“你又想和爷爷抬杠啊,不巧的很,他去北戴河了,你不知道每年这时候爷爷就去北戴河吗?前几天走的。”

    说着陆佳菊撇撇嘴:“就爷爷那偏心样,早知道你回来的话,肯定就不走了。”

    陆天河一皱眉:“怎么说话呢?!”

    陆佳菊咯咯笑了两声,便不敢吱声,只是对陆铮挤眉弄眼,意思叫陆铮跟她走。

    陆铮回陆家次数有限,而且每次都很不合群,往往就是找个小屋一待,对堂兄堂弟、表姐表妹,概不搭理。

    陆佳菊自以为他还会是老做派,所以才使眼色,想进屋和陆铮聊天去,以前也就她,还能和陆铮沟通几句。

    谁知道陆铮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陆佳菊笑道:“大姐,我年把月回来一回,和爸妈聊聊天。”

    陆天河、韩静、陆佳菊、胡德利都是一怔,谁也想不到,陆铮会冒出句“很合理”的话。

    陆铮又转头对韩静说:“妈,你模样没大变,还那么精神。”

    这声“妈”叫得自自然然,却令韩静如遭雷击,她身子颤抖着,突然,就跑去了书房,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泣声。

    便是在家里,韩静的感情也很少外泄,更莫说哭了。就是现在,她,还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掉泪,所以才跑去了书房。虽然,这些“别人”,仅仅是丈夫和儿女们。

    陆佳菊念着阿弥陀佛,心说妈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陆铮这小子转了性,可省了爸妈整天愁云惨雾的。这两位,那都是跺跺脚四九城塌天的角色,可偏偏,就一直被陆铮这小子搞得也没个舒心事儿。

    陆天河凝视着陆铮,眼里有一丝迷惑,他阅人无数,可是知道,一个人的性格,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第十一章少年玩伴

    中午,一家五口吃了顿便饭,晚上,陆铮的几位叔叔、姑姑全来了。虽然陆铮是别人家养大的,而且以前对他们特别冷淡,叔叔姑姑里不乏背后骂其为“野孩子”的,但明面上,却都关心陆铮的很。因为陆铮的父亲陆天河是第二代掌舵人,陆天河的弟弟妹妹从小就都特别怕这个哥哥,而陆铮,则是陆天河唯一的儿子。

    吃过晚饭,听母亲说外公不在北京,陆铮便打消了去外公家走走的念头。这两年,因为对共和国发展方向的不同思路,韩家和陆家关系并不融洽,如果不是有母亲这层关系,只怕还会大大的交恶。

    亲戚们走了后,陆铮便同父母聊了会天,当然,除了喊韩静了一声“妈”,陆铮并没有其他特别的表现,总不能太明显,好像自己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看着父母年轻了二十多年的相貌,心里波澜起伏,滋味难明。

    前世病榻上父亲那绝望痛恨的眼神,母亲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仿佛一根针,扎得陆铮透不过气来。

    坐在二十多年前的父亲和母亲面前,陆铮心里阵阵发痛。只希望,前世一切都是虚幻,那个世界并不存在,更不会曾经有这样的两位老人,被自己的冷酷无情,伤害了一辈子。

    从现在开始,自己定要好好孝顺他们,让所有的悲剧,不再发生。

    客厅里,英气勃勃的小勤务员送上餐后水果和饮料,她也好奇的偷偷打量陆铮,刚刚被调配来陆家几个月,她甚至,都没听说过原来陆老还有这么一个孙子。

    一家三口围坐在茶几旁,说着话。

    其实不管陆天河也好,韩静也好,都是感情内敛的人,同样也不会表露出太多的情绪。

    小勤务员心里咋舌,这也太不像一家人了吧,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啊。

    不过她自不敢多听,送上茶点后便退了出去。

    父子、母子三人的话题转到广宁后才渐渐多了起来。

    杜小虎早就多嘴多舌的把陆铮破获奇案的经过跟两位首长汇报了。陆天河和韩静虽然感情不易外泄,其实都很关心陆铮在广宁的工作和生活,便多围绕这个案子,旁敲侧击的打听陆铮的近况。

    陆铮便也波澜不惊的说起了过往的经历,“红动”、“翠红姨”,都成为了话题。

    听陆铮说起带领“红动”大闹天宫,陆天河不禁微笑。

    陆铮不喜欢提过去吃的苦,所以,也不提陆国斌对自己的坏,只说了说翠红姨对自己的好,很自然,也令陆天河和韩静听出了陆铮对养育他成人的养父养母的感情。

    陆天河轻轻叹口气:“有机会,接他们来北京,我要当面表示感谢,感谢他们给我了个好儿子……,不,等有时间,我要去广宁,我该过去才是……”说着,看向了妻子,以目光相询。

    韩静话语一向精炼,点头表示赞同,说:“应该去。”

    三人一直都唠着家常,陆铮两世为人,加之丰富的经历,对未来政经变化早已形成自己独到的见解,父亲又身居高位,本可以借机进言,但陆铮什么也没说。他知道,不管父母再疼自己也好,若谈论起政事,现在自己的话也没有一丝份量,所以,也不必吹皱一池春水。

    晚上陆铮睡在了客房,半夜时他知道房间里来了一个人,静静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是自己的母亲。

    但陆铮只是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大姐陆佳菊和爱人胡德利便开车过来,说是带陆铮逛逛北京城,陆天河和韩静欣然应允。

    胡德利生意做的不小,除了他颇有经商天分外,要说没沾陆家的光那也绝无可能,虽然胡德利在外面从来不主动打陆家的旗号,但不可否认,陆天河大女婿的金字招牌还是会影响到许多事。

    陆铮和大姐并排坐在车后座,欣赏着北京城街景。

    与后世相比,还远远称不上繁华的北京城倒更令陆铮喜欢。或许,现在的北京城才原汁原味,而二十多年后,国内繁华城市,或多或少都好像出自同一个模板,到处都是漫天的钢筋水泥、蛛网交错的立交桥,只有在小小的角落,才能找到这些城市以往的人文风韵。

    胡德利是“气管炎”,不但对陆佳菊言听计从,连带着对陆铮都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拘谨和敬畏,作为普通干部家庭出身的他,能追到当时校园里高傲的公主,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

    下午,陆铮要大姐和姐夫将自己送到了北京大学,随后告诉她们自己来找同学说说话,晚上会自己回去。陆佳菊和胡德利自不会干涉他,陆佳菊嘱咐他早早回家后,便钻进爱人的小轿车,一溜烟消失在车流中。

    北大校园自是清雅肃穆,学子圣地,一进校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感觉,便令人有一种求学慕道的神圣感。

    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前世的自己,虽然后来留洋自学MBA,更通晓几门外语,但毕竟过了求学之年,实在没有真正体会到学生生活的乐趣,那,定然是充满欢笑和泪水的,是极为有趣的生活。

    跟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打听,陆铮找到了畅春园19号楼,毕晓光便住在这栋宿舍楼,陆铮来北京前便跟刘小慧要了这个少年玩伴的地址。

    湖畔垂柳柳荫的石子路,三三两两的学生漫步,男女学生,穿着朴素,精神面貌都极好,在湖畔朗诵诗歌的男同学声音清朗激昂,四周不时响起掌声。

    陆铮微微颔首,这才是校园的氛围,校园的风骨呢。

    找到小光倒是很顺利,下午没课,这厮正穿着裤衩在宿舍蒙着被呼哈呼哈睡呢。

    上下铺的宿舍有些乱,贴着地图、美国美女海报等等,和后世清一色军营类学生宿舍完全不同,充满了生活气息。

    旁边毕晓光的同学猛的把他盖在头上的被拽起来,照着他屁股就来了一脚:“着火了!”

    在宿舍人嘻嘻哈哈笑闹的同时毕晓光揉着朦胧的睡眼坐起来,陆铮也笑,看得出,这些睡在上下铺的兄弟们感情很好。

    “小光,还认识我吧?”陆铮微微笑着,看着他。

    毕晓光是个小胖子,盯着陆铮看了几眼后,怪叫一声就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就给了陆铮胸口一拳:“铮子,你小子,这些年跑哪儿去了?!”说着,又给陆铮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陆铮笑着,轻轻拍着他肩头。

    来到这个世界时间长了,陆铮有时候倒感觉前世更像一个梦,而现在,自己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流淌着青春的血液,有着青春独有的激情。

    “铮子,你这些年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做梦都梦到你。”毕晓光拉着陆铮坐在他的床位上,那亲热劲令陆铮一阵头皮发麻,这小子,以前没觉得和自己有基情呢?

    “我参军了,去年转业,分回了咱县公安局。”陆铮自也不瞒他。

    毕晓光笑道:“可以啊。”其实说是这么说,但对于毕晓光这些北大学子来说,几乎都能留在北京,学业优秀的,进部委也不是什么难事,回本省的极少,更莫说下农村了。

    这个年代的小县城,对于大城市来说,那便和农村无异了。

    不过小时玩伴见面,自也不会考虑这么多身份地位之类的东西,两人聊起当年淘气时的阵仗,逗得宿舍里其他同学也不时大笑。

    这种融洽的气氛在一名面相清秀、衣着体面的男青年进来后荡然无存。男青年进宿舍时,他的床铺上正堆满了毕晓光的衣服,毕晓光在那儿翻啊翻的想找套衣服穿上出去和陆铮吃饭。

    男青年见状立时脸色就难看了,跑过来两步,喝道:“你干什么呢?!多脏啊!”说着,就把那堆衣服一股脑扔回了毕晓光床铺上,有几件还散落在了陆铮腿上。

    毕晓光这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当着陆铮被舍友下了面子,也不由得火起,瞪着男青年说:“老二,你什么意思?你说谁脏呢?”男青年叫田少华,在他们宿舍几人中年纪排行第二。

    男青年哼了一声:“几百年不洗回澡,你说谁脏?”

    毕晓光伸手就去揪男青年脖领子,嚷嚷道:“田少华,我看你是短练!咱出去练练!”

    旁边的同学忙七手八脚的劝架,把他们拉开。田少华又尴尬又恼火,可他又不是能动手打架的主儿,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真野蛮,真野蛮!”很标准的斯文知识分子遇到大老粗时的反应。

    陆铮却不想原来大学生活还有这样的插曲,倒也好玩。

    不过说实话,虽然田少华有点瞧不起劳动人民的样子,但这事儿初始还真怨小光,就他那堆衣服,有洗过的,也有没洗过的,堆在一起,隐隐有股怪味,如果是有良好卫生习惯的人,确实难以忍受。

    “走吧,都出去吃饭。”宿舍的老大孟宪伟张罗着,他年纪最大,人也沉稳,看来在宿舍倒有一定的威信。扒着田少华的肩膀,孟宪伟低声劝了几句后,说:“老二,今天你也得来。”田少华微微犹豫了一下,却也点了点头。看来他虽然傲气些,但还是很想融入宿舍这个小集体的。

    全宿舍六个人,加上陆铮是七个,浩浩荡荡杀奔了南门的小饭店,占据了靠窗的大桌,点菜点饭。

    而看着小饭店墙上贴的标语“注意节约、浪费可耻”,陆铮慢慢的点上了一颗烟,长长的吐出口气。或许,现在才是可以自由呼吸的年代,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说平民百姓,便是政府官员,也以浪费为荣、以节约为耻了。

    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不完善,刚刚经历了文革,民间各种思想启蒙中。权力机关,干部水平普遍素质不高,会场上便能吵架骂娘,这也是因为文革中官威荡然无存,互相贴大字报、互相辩论曾经是一种风气,现今文革风潮刚刚过去,官员还远未修炼到成仙成佛的境界,尤其是在基层。

    现在也没有人性管理人文关怀的口号,执法机关普遍作风粗暴,而且依然是运动式执法,比如现今正在严打,便是偷一颗螺丝钉,那也可能被判处死刑。

    这个年代,从某方面来看,很压抑很窒息,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但是这个年代,却也是最好的年代,思想健康向上,对丑陋现象人们普遍深恶痛绝,主流媒体,从来不会无力到认为贪污犯是人才做出了贡献可以轻判。

    就好像现在,一个私人开的饭店,都要贴标语提醒客人不要浪费;而二十多年后,主流媒体嘲笑外国部长级官员来华公干没住进奢华酒店是因为这个国家没钱。两种社会风气,又是多么的不同?

    第十二章大学里的人和事

    看着这条标语,陆铮也只能深深叹息。

    饭桌上,很快上了溜土豆丝、醋溜白菜、肉炒芹菜、西红柿鸡蛋四道菜,盛菜的盘子大的有些夸张,这四大盘子菜看来也足够陆铮等人吃饱了。

    来之前宿舍老大孟宪伟便说了今天他结账,请兄弟们打打牙祭,也是给老三(毕晓光)多年未见的好友接风。

    毕晓光家庭条件并不好,本来想说他请客的,但后来算了算自己的零用钱,还是把这句话憋回了肚子。

    饭桌上,孟宪伟也是老大哥风范,照顾的很全面,但陆铮能看得出来,孟宪伟很维护田少华,话语间还隐晦的批评了毕晓光不该把衣服乱放以及不讲个人卫生的坏习惯。

    毕晓光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其实说到底,孟宪伟和田少华是一类人,平时在宿舍,孟宪伟便很多事都偏向田少华。

    以前倒没什么,毕晓光对这些事也不大上心,但今天有陆铮这个多年的好友在,孟宪伟还是那副老大哥的口气,话里话外的点,看陆铮神色微微不自然,毕晓光也知道陆铮能听明白,所以,心里更是郁闷,毕竟,谁都想在少年好友前要个面子。

    本来,毕晓光的钱还够单独请陆铮的,但孟宪伟偏偏大包大揽全宿舍聚餐,毕晓光在宿舍没什么地位,一向听孟宪伟这个老大哥的话。以前,他觉得孟宪伟说话总是很讲道理,是个可亲的大哥,可今天,第一次觉得有些憋屈,隐隐觉得自己以前好像太天真了。

    毕晓光他们学的是社会新闻学,明年夏天毕业,而吃饭聊天的时候,便不可避免的聊起了国内国外的局势和政治形势,现在北大的学生,如果不谈论政治也不正常。

    陆铮只是微笑听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在毕晓光又和田少华争论起来的时候,孟宪伟对陆铮笑道:“没闷坏你吧?我们就是书生意气,百无一用。”在他心目中,一个初中毕业,乡下来的公安,又怎么会懂他们谈论的东西?他能理解今年年初文莱脱离英国独立又加入东盟对中国的影响?能理解苹果推出新一代计算机对世界的影响?能理解什么叫苏联抵制洛杉矶奥运会?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嘛。

    陆铮听得出孟宪伟那种居高临下心态不经意的流露,但也只是笑了笑,说:“你们聊你们的。”

    毕晓光和田少华争论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两人争论的话题因为谈到今年5月10号国务院发文进一步提高国营企业自主权而起,田少华认为,国家步子太慢,亏损国营企业应该全部实现承包制,只有这样,才能扭亏为盈,全面解放企业工人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毕晓光则认为,如果审查制度不完善,全面承包的国企便会是全面亏损,不能假定每个承包者都是高风亮节,不能指望他们的道德比平常人多么高尚,如果不从制度上进行约束,只会令这些承包者虚报账目,亏损国家的大金库,填满自己的小金库。

    陆铮听着这场争辩,眼睛亮了亮,看了毕晓光一眼,却不想自己这个好朋友原来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田少华明显辩论不过毕晓光,最后冷笑道:“老三,你应该去国务院,这课应该跟马胜利讲去。”马胜利在今年春天承包了北方一座省会城市的造纸厂,被称为中国承包第一人,中央媒体进行了广泛报道,一些省份还掀起了“向马胜利同志学习”的运动。

    毕晓光不服气的说:“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记者,还有啊,国营工厂的厂长,并不是人人都是马胜利,再说了,马胜利,也不是救世主。”

    孟宪伟皱皱眉,说:“好了,老三,过了啊,马胜利是我们时代的楷模,你这不是抹黑么?”

    见孟宪伟又在田少华败阵的时候插进来,毕晓光心里憋气,嘀咕道:“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救世主。”

    孟宪伟用筷子扒拉着米饭,缓声说:“没人说马胜利是救世主,不过我们的生产力禁锢了这么多年,想实现一次大解放,想唤醒大多数人,便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不能怕犯错误,只能用激烈的改革来触动这潭死水,否则,什么都干不成。你说的这些问题,可以慢慢解决,摸着石头过河,对不对?”

    孟宪伟不但口才比田少华强,而且,更能利用大人物的论点来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毕晓光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时候陆铮笑道:“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摸着石头过河,总要左右看看,别人是怎么更快更安全的过河,总要学学好的经验,摸摸人家摸过的石头,不能简简单单说我摸着石头呢,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犯错误了?”

    陆铮这番话,令六个大学生都怔住,孟宪伟脸色一变,看着陆铮,心说你到底懂不懂我们在谈论什么?但陆铮的话,却令他难以辩驳。

    毕晓光拉了拉陆铮衣袖,说:“别瞎说话。”桌底下,却又偷偷对陆铮竖起了大拇指,旋即毕晓光又对孟宪伟说:“老大,这顿饭还是我结账吧。”他现在实在不想白吃这一餐。

    孟宪伟目光闪烁,缓缓点头,说:“随便你。”

    于是,饭桌上,渐渐沉默下来,大家开始闷头吃饭,不再说什么。

    突然,往嘴里塞馒头的宿舍老六连志军“咦”了一声,随即埋下头,手却抬起连连指着外面,很激动很神秘的压低声音说:“看,看谁来了?你们看,是不是崔丹?”

    小饭店外面,径自走过来三四名学生打扮的女青年,虽然她们结伴而行,但很容易便可以看得出走在最中间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青年是她们的主心骨,其地位便类似于毕晓光他们宿舍的老大孟宪伟。

    不同的是,在同学中间,明显漂亮女青年地位更高,旁侧的女同学们都如众星捧月,便是和她说话时好像都有些拘束。

    毕晓光转头看去,见那漂亮女孩目光望过来,脸一下就红了。

    崔丹,是北大社会学院的院花,而且,据传闻背景神秘,是红色公主,为人高傲,不可一世,新闻系的男学生都以能和她搭一句话为荣,但通常的结果便是被她的气焰搞的下不了台。

    崔丹也是毕晓光的女神、梦中情人,当然,毕晓光也只能在梦里想想,平素,是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的。

    孟宪伟同样看到了崔丹,眼神也是一变,虽然他自视甚高,在同学前更总是表现出不管天塌下来都岿然不动的冷静,而且作为班干部、学生会成员、各种活动的积极分子,他在北大很有些人气和知名度。但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他对于权势有一种天然的渴求和敬畏,他同样想接近崔丹,倒是谈不上想追求人家,也不敢有这种高攀的想法,但如果能成为朋友,自然对他的未来大有助益。

    但是,他一直不敢有所行动,因为他知道,或许别人觉得他这个学长风度翩翩、卓尔不群。但在人家崔丹眼里,只怕自己屁也不是。他不敢主动去和崔丹说话,因为他能预料到,将会遭遇的尴尬和奚落。

    可是今天,孟宪伟却讶然看到,崔丹向他们这桌走了过来,孟宪伟微微一怔,他可不认为崔丹会是来和他打招呼,他不由得看了坐在他身边的田少华一眼,他知道老二田少华家庭背景不错,难道,是老二的家长工作发生了调动,和人家崔丹有了交集?

    但孟宪伟旋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田少华家的背景说是不错,也仅仅是跟普通人家比,和人家崔丹?还是算了吧?最起码,见过有挂着军牌的轿车来送崔丹,田少华,明显差几个数量级。

    然后,孟宪伟突然想起,院学生会郭主席前几天跟自己说,她同崔丹同爱好摄影,聊过几次天,可以帮自己递封情书,当时,还以为郭主席开玩笑,难道?

    孟宪伟念头一个接着一个,本来不敢相信,可现在想来想去,好像崔丹也只能是奔着他而来。

    于是在崔丹笑着来到他们这桌旁的时候,孟宪伟急忙站起身,笑着伸出手:“崔丹同学,你好你好……”话没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崔丹的笑容原来一直都对着毕晓光乡下来的朋友,而且,看也没看他这边,然后,孟宪伟也发现了自己的尴尬境地,他站在那里,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崔丹已经娇笑着对陆铮说:“铮子哥,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的是您啊,您怎么这么有闲,大驾光临我们学校呢?”

    陆铮看着面前这个脸上有雀斑的女孩一阵奇怪,确实,看着有些面熟,但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了。

    崔丹好似知道陆铮不认识他了,俏皮一笑,说:“您忘了,昨天我刚跟您吃过饭,您再想想,我呀,小娜的表姐。”

    旁边的人都看呆了,一向嚣张不可一世的崔丹,竟然明明人家不记得她了还陪着笑脸介绍自己,而且,一副撒娇的神情,这,这还是那个气焰滔天的女王吗?

    怎么,昨天她俩还一起吃饭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陆铮想了下才猛的省起,是二婶的侄女,昨天晚上家里聚餐,她正好在二婶家,二叔二婶就把她带来了,不过坐在最角落的她,自己实在没怎么留心。

    虽然自己现在也努力的想融进陆家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不理堂兄堂弟堂姐堂妹们,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慢慢来,现在能认出他们都谁是谁就不错了。

    至于崔丹,其实就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接触新鲜事物多,会打扮而已。说漂亮,也只是在美女匮乏的北大社会学院,是在孟宪伟、毕晓光等这些学生党眼里才漂亮的跟天仙似的,实则比之陆铮的大姐二姐、比起陆铮的几个堂妹,崔丹都颇有不如,在陆铮眼里,就更谈不上人才出众了,所以,陆铮对她也没留下太深的印象。

    “啊,小丹,你好你好。”陆铮终于站起身,和崔丹握了握手,自然不知道落在孟宪伟等人眼里,看到崔丹白皙小手就这样被陆铮随随便便玷污了,他们心里的震惊和郁闷。

    “铮子哥,这都是你朋友?”很明显,崔丹就是连最有名气的孟宪伟都不认识,不由得令孟宪伟一阵泄气,而他,刚刚已经很尴尬的自己重新坐回了座位。

    陆铮点点头,拍了拍毕晓光的肩膀,说:“小光是我的发小,我们瓷器着呢。”

    崔丹就笑着对毕晓光伸出手,毕晓光脸红的跟西瓜瓤似的,双手在短裤上蹭了好几遍,才颤悠悠伸出去,当碰触到崔丹滑腻小手时,毕晓光只觉得魂儿都飞了,也不知道崔丹跟他说了什么,只是想着,这一个月,可都不能洗手了。

    毕晓光又看了眼陆铮,兴奋之余,疑惑也渐渐涌起,铮子,怎么会认得崔丹?而且看得出,平素嚣张不可一世的崔丹竟然对他有些巴结。

    自己这个少年时的发小,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是那么陌生。

    崔丹又和陆铮叽叽喳喳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说要再请陆铮搓一顿,直到陆铮笑着答应明天和她还有小娜也就是陆铮的堂妹去玩,崔丹才意犹未足的与同伴上了二楼。

    孟宪伟和田少华脸色都有些不好,都是匆匆用了两口饭,便借口有事先走了。

    小饭馆里,毕晓光一边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着馒头,一边笑呵呵对陆铮说:“铮子,你可真给哥们争脸啊,以后在宿舍,可没人敢小瞧我了。”他虽然农村出身,却并不在乎这些,也不会自卑,心胸豁达的很,所以才会很自然说出这类话,若是换个自卑心态的,便是明明知道大家瞧不起他,也不会说出口。

    陆铮笑道:“红动的参谋长,谁敢瞧不起?”

    两人相视一笑,多年前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身边。

    毕晓光其实很想问问陆铮到底和崔丹是怎么回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动了两次,最后却没有问出口。

    第十三章换个新地界儿

    在北京盘桓了三两日后,陆铮回了广宁。

    此时,县委组织部已经发文,任命陆铮为“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第一副主任,而陆铮从治安科挑选了几名干警后,便匆匆走马上任。

    如陆铮所料,侯建军的副科级待遇还未解决,当然,仅仅几日时间,陆铮本来也无此奢望。

    广宁县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设在县工商局,主任由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蔡金兼任,不过打击办的具体工作一向由副局长王东雷负责。

    本来,陆铮按理只是挂了个副主任的名头,平日自应该还在县局办公,等打击办需要出警出现场时再通知他,由他带队行动。

    但为了暂时避开县局的人和事,陆铮索性便搬来了工商局办公,还主动提出建议,他不在局里的时间,治安科的工作由副科长孙杰负责,由副局长马跃武分管。

    听说章局长一切依从,想来现在看不到陆铮在他眼前晃悠便上上大吉。

    而陆铮,选了有杜小虎在内的四名民警,开始常驻工商局,不过恰好今年以来,广宁投机倒把犯罪活动剧增,打击办人手单薄,陆铮等人的到来倒缓解了执法力量的不足,却也得其所哉。

    其实六十年代前,广宁并没有工商局这个机构,它的前身是工商科、县市场管理委员会及其办公室和县打击走私、投机倒把办公室,是商业局、供销社的附属机构。

    到了六十年代,虽然县直属机构有了工商行政管理局,但也仅仅是一块牌子,实质仍是工商科构架,商业局和供销社的附属机构。

    动乱结束,改革号角吹起,重新挂牌的工商行政管理局才变成了真正的行政职能部门,而且,权柄越来越重。

    和许多地区一样,广宁县工商行政管理局的办公楼也是刚刚竣工,一栋崭新的白色三层办公楼。

    陆铮的办公室在二楼,他没想到,刚刚上任第一天就见到了熟人,工商局行政科周昌隆周副科长。

    看来周昌隆是刻意过来的,进了陆铮办公室,陪着笑,凑到跟前,在陆铮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一条烟硬塞进陆铮的抽屉。

    陆铮和这位周副科长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前些日子在一个小理发店,遇到周副科长带着执法人员欺负一个卖鸡蛋的小姑娘,双方大打出手,周副科长等吃了大亏。

    现在已经过去月余,周科长心里那点尴尬也没了,听闻陆铮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虽然只是挂名上司,但他自也赶忙跑来缓和关系。本来就是,和公安的人交恶,那真没什么好果子吃。

    陆铮这时却又慢慢拉开抽屉,把周科长塞进去的那条烟拿了出来,不由得嘿了一声,竟然是一条阿诗玛,凭票购买还要八角五分一盒,八元五一条,快顶上陆铮一周的工资,是绝对的高档烟了。

    周科长着急的扭头看看,就怕有人推办公室的门进来,又小声笑着说:“主任,我看您烟瘾挺大的,就叫人搞了条,您放心,绝对不是咱们查扣的私烟。”

    陆铮微微点头,便又收回了抽屉,周科长这才稍稍心安。

    陆铮初来乍到,周科长算是唯一的熟人,这种情况若坚决推拒,只怕周科长还以为自己记仇,以后的关系更难处,所以,只有先收下,不过陆铮打定了主意,找个机会把钱变相还给他就是。

    回广宁前,大姐陆佳菊给了陆铮一笔钱,还有一摞全国粮票,现在的粮票,比钱还好使,在很多地区,没有它可是寸步难行。不过在乌山,虽还不至于如同深圳一般停止粮票的使用,但就算没有粮票,如住宿用餐,也可以用钱补足,当然,肯定有差价,用钱不如用粮票合算。

    对于陆铮来说,前世的“商场魔术手”,如今重活一次,凭借他的本事,金钱那真是予取予求,他也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腌臜物。

    现在陆铮想的是,怎么干出些名堂?

    打击投机倒把?实在只是时代的产物,不久后,就会消失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中,这项工作,自己干的越出色,日后反而是是非非说不清,而且,本身这项工作便与自己的意愿相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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