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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水汇报完工作离去前,照例的同施耐德用德语打招呼,笑着说:“奥符文的森哏。”也就是再见的意思,这是陈三水最近突击学的几句德文词汇之一。
施耐德就微笑冲他点点头,陈三水这才笑着离去。
陆铮打开锁着的抽屉,摸出一个信封,走过去,递给了施耐德,施耐德就笑着郑而郑之的收进了内衣衣兜。
这是陆铮写给白纱包的信,同样是密码信,会由施耐德通过电报或者电话的形式发回德国。
陆铮和白纱包已经有十几封书信来往,而且,频率越来越频繁,最近,几乎隔一天便有一封。
其实陆铮能想象到,现在的年代,施耐德往国外发电报,而且电文内容全部是阿拉伯数字,势必会引起国安部门的注意,而且,大概要想方设法破解这些电文。
所以陆铮和白纱包,几乎每封信都会换一本新的密码本,密码本都是由陆铮来定,在这封信中,定下下一本密码本用什么书籍,而且一定会注明是哪一年出版的和第几版。
由陆铮定密码本,是因为陆铮能看到的书,白纱包找起来更容易,而且,怎么都会有途径拿到。
现在没有计算速度超强可存储海量信息进行检索的解密工具,加之有关部门必然不清楚这些密码信发信者和收信者的真正身份,也就不知道密码信双方的生活状况和习惯,如此便也无法从浩如烟海的出版读物中拣选出密码本,何况通常来说,密码信,通常会有特定的密码本,也不大会想到密码信双方会用现成书籍来解码。
当然,施耐德作为西德友好投资人士,引入中国的又是高新技术,而且怎么调查背景,施耐德先生也没有间谍的嫌疑,多半这些密码信便会被判断为商业机密。所以国安部门就算对施耐德的密码信感兴趣,也不会真的如对待间谍般对待施耐德,如跟踪监视等等手段必然不会用上,不然传出去,可就成了国际丑闻。
最近陆铮和白纱包通信频繁是因为在接到白纱包第一封信后,陆铮回信时谈了谈对一些金融问题的看法,随即,白纱包回过来的信,便说陆铮的那部分资金,可以由陆铮自己打理,该怎么做,就发电报或者打电话告诉她,由她来操盘。
白纱包更说,要和陆铮比比看,最后看谁收益多,而且,为了公平起见,她可以先借给陆铮一部分钱,总之两人在海外可投资金额对等,一年后,看谁胜谁败,失败的那一方就要拜对方当老师。
陆铮看了白纱包的建议哑然失笑,这孩子,脑瘤好了,那种不服输的傲气好似渐涨。
说起来,白纱包同自己对金钱的看法上倒差不多,尤其是白纱包,或许在她看来,这更像个数字游戏吧,而游戏,就必然有强大的对手才好玩,无端端的,也不知道送了自己多少钱做筹码。
陆铮对这个游戏没什么兴趣,自己是重生的,更是在商场搏杀二三十年的成功者,对现今行业变迁、金融历史都了如指掌,白纱包再怎么是商业天才,那也是必败的局面吧?
便是赢了她,也未免胜之不武;输了的话,可就显得自己失败至极了。
谁知道白纱包后来发来的电报,便讥讽陆铮是胆小鬼,叫陆铮快快去波恩拜她为师。
陆铮知道这是白纱包的激将法,可偏偏,他就吃这一套,或许白纱包,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吧?
是以陆铮便答应下来,也好,闲暇无事操操海外投资的盘口,重温下前世旧业,在枯燥的机关生活中,也算个乐趣。
而最近写给白纱包的信,便都是如何管理“自己”那部分资金的内容。
白纱包回的信,往往便是她对市场的看法,通常还会附录上许多经济类报刊的传真。显然是极为光明磊落,或者也可以说是傲气,不愿意用信息不对等获胜,不但给陆铮传真来相关资料,还把她的一些心得也无偿提供给陆铮参考。
陆铮这段时间,倒也乐趣颇多。
施耐德拿了信,便微笑告辞,陆铮送了两步,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常务副主任杨文学打来的,叫陆铮去他办公室。
“我抽不开身啊,还得去工地看看。”电话里,陆铮不咸不淡的拒绝,陆铮所说的工地,自然是昌明公司施工现场。
陆铮早已查明,在马华副书记面前捅了自己一刀的,应该便是杨文学。
那晚听王向东说起给自己塞钱是他们办事处马副主任出的主意后,陆铮便委托王上飞帮自己查清这件事。
王上飞不负所托,很快不知道怎么就跟马副主任认识了,还成了酒肉朋友,在一次把马副主任灌醉了之后,从马副主任嘴里套出,塞钱的主意是马副主任老同学,计经委的高秘书从旁提点,把话题引到这上面,给了马副主任灵感。
高秘书又是什么人?便是计经委办公室秘书一科的高义京,实则,高义京一直为杨文学服务,和杨文学的专职秘书一般无异。
官场上,讲究的是深藏不露。
陆铮,偏偏就对杨文学喜怒形于色,甚至,有多半个月了,汇报工作从来直接找马华副书记,理都不理杨文学。
效果却还不错,最起码这段时间,杨文学消停了,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想来从陆铮的表现,猜出陆铮可能嗅到了些他在背后整人的蛛丝马迹。
第三十七章夫妻班的麻烦
陆铮办公室,稀稀拉拉坐着十几名男女干部,有坐在长沙发上的,也有自己搬了椅子来的,但无一例外,都拿着小本本,很认真的记录。
陆铮召集外资处、招商办、财政金融处等招商引资部门副科级以上干部开个简短的通气会。
这段时间以来,陆铮的工作思路也好、对经济政策的独到见解也罢,都令这些时时接触他的干部耳目一新。
而这些干部通常最奇怪的就是,陆主任,怎么会被人戴上大老粗的帽子?简直真是奇哉怪也。
这段时间抓招商引资工作,陆铮讲的最多的便是引入外来资金,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有一个长远的规划,要想清楚,你这个城市定位是什么,需要的又是什么?
对来乌山投资的商人,同样不能事前三分笑,事后不见人,不但要抓好投资前的工作,更要做好投资后的服务。
投资处、招商办等等部门要将自己定位为服务型机构,而不是什么官老爷。
今天的通气会,陆铮简单讲了讲这几个月来招商办工作的成果,讲了讲近期招商应侧重电子产品企业的思路。
二十多分钟的短会,基本就是陆铮在讲,散会前陆铮照例问了嘴:“同志们有什么要补充的?”
有人摇头,有人即兴发挥恭维了陆主任几句,“陆主任讲的很好,我们都该怎么怎么的……”等等。显然大家都没什么想说的,于是陆铮宣布散会,男女干部便搬着椅子,说笑走出。
财政金融处处长贺红梅留了下来。
贺红梅三十出头,提正科已经三年,也是80年初中央下文件大力提拔年轻干部的受益者之一。
穿着米色制服,很是精神爽利,齐耳短发,很干练的一名女干部。
陆铮也是和她接触很久后才知道她是张青天的爱人,两人在计经委,是为数不多的夫妻班干部之一。
“陆主任,青峰厂贷款的事我办妥了。”贺红梅说着话,拿出了一叠文件送到陆铮办公桌上。
计经委的金融财政处职责很复杂,从政策理论方向讲,负责研究分析全市全社会资金平衡、运行状况和政策措施;参与研究贯彻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汇总分析财政、金融运行形势并提出政策建议;组织制定财税、金融规划,编制市级建设资金年度计划;研究提出直接融资和社会融资发展的政策建议等等等等。
从具体事务上,现在金融财经处则负责产业投资和创业投资管理工作,负责市基本建设的有关管理工作,安排建设项目铺底流动资金和贴息资金,协调信用体系建设等等。
而为一些需要扶持的企业安排贴息资金或贷款,也是现在金融财政处的重点工作之一。
青峰厂是一家陆铮很看好的电子企业,本来是半导体厂,和机电学校有同宗的渊源,技术基础不错,但受资金所限发展到了瓶颈。
贺红梅得陆铮交代,亲自出面为青峰厂安排贷款,以便其引入新的生产线,进一步提高工艺水平。
翻看着资料,陆铮“哦”了一声,说:“从三菱拿到的贷款。”
贺红梅理了理鬓角,说:“是,三菱代表处很支持咱们工作,香川代表亲自陪青峰厂的人去了上海,从三菱银行上海分行拿到的贷款。”
听贺红梅提起香川淳子,陆铮微微点头,翻阅着材料,说:“做的不错,辛苦你了。”
贺红梅笑笑没吱声,她虽然不似丈夫张青天那般倔强,但同样认真负责,领导交代下来的事,便尽力做到最好。
陆铮陆主任,她私下和丈夫议论过,两人都说不好陆铮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力,陆主任好似是挺强的,而且,和很多官员都不同,好似在陆主任脑海里,没有政绩的概念,比如招商引资工作,谁不是把引资额看为重中之重,到了年度工作总结时,这个数字,那就是某种标准,甚至会影响你在领导心目中能力高低的标准。
可陆主任,偏偏就完全不在乎引资额,很有一套自己的做事方式。
而且陆主任,官做的一直很硬气,来到计经委这还不到半年,就俨然已经是计经委九位副主任中比较突出的一个,在中层干部私下议论中,其在计经委党组班子成员中的地位重要性,甚至可以排进前五之列。
现在不管是不是陆主任分管科室的中层干部,对陆主任都很尊重,早前陆主任刚刚来计经委时“大老粗”、“活土匪”等等流言早已销声匿迹,很多干部都想同陆主任打好关系。
陆主任这般年轻,又是张玉功主任的心腹爱将,将来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作为陆主任分管处室负责人之一,贺红梅却没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她倒是挺担心丈夫,丈夫性子倔强,别不知道深浅得罪了这位少年新贵,到时怕就会倒大霉。直觉的,贺红梅能感觉到,陆主任这个人,不是尊善佛。
正在贺红梅胡思乱想的时候,“哒哒”,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然后,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官。
前面年纪比较大的警官陆铮认识,市刑侦处的副处长欧阳荣,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双目炯炯,有着三十年警界生涯的老公安。
陆铮“咦”了一声,便笑着起身伸出手,“欧阳处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真是稀客。”
欧阳荣微笑着和陆铮握手,说:“陆主任,好久不见,您越来越稳健了。”
陆铮和欧阳荣坐到了沙发上说事情,贺红梅便收拾办公桌上资料,准备出去,谁知道却听那边欧阳荣说:“陆主任,我们这次来,是想找一下张青天处长,听说,他是稽查处处长?”
贺红梅愣了下,公安的,找青天干什么?太奇怪了。她不由得放慢了动作,侧耳凝神听那位欧阳处长和陆主任讲些什么。
听到欧阳荣来找张青天,陆铮也怔了下,说:“如果你名字没搞混的话,张青天,确实是我们稽查处的处长,你找他有事?”
欧阳荣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给陆铮看,说:“他是张青天吧?”
陆铮微微点头,没错,便是在照片中,张青天眼神的坚定也清晰可见,一般人,断然没有这种阳光气息。
欧阳荣收起照片:“那就是了,我们怀疑他跟一宗谋杀案有关,所以,想请他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啊”,贺红梅惊呼了一声,手里文件落地,愕然看过来。
陆铮诧异道:“什么谋杀案?他是案子的目击证人?”
欧阳荣笑道:“这无可奉告,陆主任,他也在二楼办公吧?现在在不在单位?”
陆铮点点头:“我打电话看看。”
“别。”欧阳荣却是阻止了陆铮,说:“还是麻烦您叫人带我们过去吧,如果他不在单位,也请陆主任保密,暂时别告诉他我们来找他的事。”
陆铮马上知道,张青天出事了,而且,事情还很严重。如果只是命案的目击证人,欧阳荣不会这般慎重而又警觉。
陆铮也算是老公安了,欧阳荣现今的做派,分明是说张青天可能牵涉进了这宗命案,而且,牵涉很深,甚至,是凶犯嫌疑人。
心思电转,陆铮笑了笑,便扬头对贺红梅道:“贺处,你领欧阳处长去找找青天,啊,我想起来了,他应该在一号楼会议室开会呢。”又给欧阳荣介绍贺红梅道:“我们财政处的贺处长,是张青天的爱人。”
欧阳荣本来起身和贺红梅握手,这时脸色便有些怪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贺红梅听陆铮说什么“张青天应该在一号楼开会”,诧异的看了眼陆铮,因为她知道,一号楼会议室现在开的是什么会,和自己爱人没有半点关系。
但贺红梅,随即脸色便恢复了自然。
眼见贺红梅领欧阳荣出了办公室,估摸着应该已经下楼,陆铮便拿起电话,拨了“3204”,便是3号办公楼204房间,也就是张青天及稽查处办公室的电话。
“青天,你过来一下,急事。”陆铮听到是张青天的声音,心下稍安。
对张青天,陆铮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感觉这个干部清廉正直,是个好人,但若说无端端回护他,也谈不上。
不过现在公安找上门,张青天很可能摊上了命案官司,这,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是不是针对自己而来?这却不能不加以考虑。
所以,在公安带走张青天前,必须要把事情初步的了解下,心里也好有个底。
不大工夫,办公室门被人轻轻敲响,张青天走了进来,还是老样子,瘦黑的小个子,却步伐有力,龙行虎步,给人一种硬邦邦石头的感觉。
“青天,公安的刚来找你,说是你牵涉进一宗谋杀案,你知道怎么回事吧?”招呼张青天坐在沙发上后,陆铮单刀直入,然后,盯着看张青天的反应。
张青天怔住,说:“谋杀案?”显然,迷茫的神色,表明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铮点点头,说:“对,谋杀案。”
“不可能。”张青天渐渐从迷茫中清醒,摇摇头,语气很坚定,“陆主任,我这人您可能不了解。是,我爱和同事吵架,但再怎么,我也不会和杀人的事情拉上关系啊!这,这简直荒唐!”
陆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的张青天满脸不自在,说:“主任,您不相信我?”
陆铮终于,收回了目光,琢磨着,说:“我信不信的不要紧,主要是警察信不信你。而且,青天啊,你要有最坏的打算,我看公安来带你走的架势,只怕不是说你和谋杀案有关,而是,你就是凶犯嫌疑人!”
第三十八章光明和黑暗的抉择
“什么?”张青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搞错了,我,我去跟他们问清楚!”噌一下,就站了起来。
“坐下!”陆铮皱了皱眉。
张青天第一次被陆铮训斥,呆了下,却也,慢慢坐回了沙发。
“你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好好想想。”陆铮说着话,递给了张青天一颗烟。
张青天摇摇头,说:“没有啊?”
“别急着下结论,想想再说,比如,有没有和人结仇,和人起争执?”陆铮说着话,心里也在琢磨。
要说张青天会杀人,陆铮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人,虽然心中都有魔鬼,都有冲动之时,但看张青天刚才反应,陆铮便知道,张青天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若说伪装的这般好,令自己都看不出破绽,陆铮也只能感叹自己两辈子都白活了。
张青天得罪的人太多了,有人想整死他一点也不稀奇。
就说广宁县局办公楼工程吧,张青天便一直盯着不放,下了两次整改书,出了三次书面报告对该工程预算提出质疑,终于令该工程换了承包商,改为国有企业市一建承建。
这里面的利益输送链条,能不恨张青天么?
而且张青天这种事,干了也不是一件两件。
“啊,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是跟人起了冲突。”张青天突然拍了拍脑门,说:“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跑我老母亲家找到我,威胁我不要不知道好歹什么的,还说知道我是孝子,可他也知道我老母亲住哪里,叫我小心照顾我老母亲。分明就是在恐吓我,然后,我们就起了争执,我老母亲家门前,就是南湖小水洼,我把他推倒在了水洼里,可那水,膝盖都没不了啊,我亲眼看他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走了。”
陆铮微微点头,问:“还有么?”
张青天皱着眉头想,又想起了几桩,和菜市场缺斤短两的小贩、在理发店浓妆艳抹的女子、办公室的小杜……等等等等。
这一周,和他发生过冲突的人还真不少。
陆铮都有些无奈了,吸着烟,琢磨着,说:“青天,你这样,到了公安局,别乱说话……”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便被人推开,欧阳荣大步走了进来,贺红梅追在后面,连声说:“哎,你怎么不敲门呢?”
在一号楼会议室,是常务副主任杨文学召开的学习市委“关于进一步放开全市消费品市场物价”文件精神的动员会,杨文学在台上唠唠叨叨的一直在讲话。
欧阳荣也不好就这样进去带人走,可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台上讲话的那位领导喘口气,恰好这时见到秘书端着暖壶准备进会议室送水,欧阳荣便凑过去,请秘书帮忙,叫“稽查处张青天处长”出来,就说“有急事找他。”
那秘书诧异极了,说物价会议,有张青天什么事啊?说完便甩脸走了,态度很不友好,显然,这位秘书可能也吃过张青天什么亏,属于对张青天意见很大的同志那拨的,张青天的朋友,他自然也不待见。
欧阳荣琢磨了一下,便知道上了陆铮的当,当下就急急的跑回了三号楼,果然,在陆铮办公室把张青天堵个正着。
“陆主任,你何必呢?”欧阳荣苦笑着,心里也无奈,这位陆铮主任不但是公安出身,而且是很优秀的公安,破获过不少轰动一时的大案,更曾经被授予公安部一级英模称号。若说公安系统这点事,自一点也瞒不过他。
想来,陆铮也知道了,张青天是谋杀案的嫌疑人,就是不知道刚刚和张青天都说了些什么。
但也不用想套话了,陆铮的反侦察能力,自己和他合作办案子,早就见识过。
陆铮笑笑,自也不会说什么张青天刚刚从外面回来之类的托词,笑道:“我手下的干部出了事,总要了解了解。欧阳处长,张青天我还是知道的,他怎么会杀人?你们可得调查清楚,别冤枉好人。”
欧阳荣走向张青天,权当没听到陆铮的话,陆铮是什么人他领教过。
跟欧阳荣同来的年青刑警小王却皱眉不满的看了陆铮一眼,只觉得这姓陆的主任莫名其妙,大大咧咧的好似公安局是他家开的一样,警察查案,什么时候轮到他指手画脚了?
而且,提供虚假信息,骗走自己等人,借机和嫌犯擅自接触,分明在阻挠执法机关查案,这简直可以当场拘留了!
“什么杀人?”听到陆铮的话,贺红梅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她只是以为,爱人可能是什么命案的目击者,怎么也想不到,张青天会和谋杀案嫌疑人沾上任何关系。
欧阳荣已经拿出手铐,给张青天铐上,贺红梅立时尖叫道:“你们干什么?”
欧阳荣掏出了警官证,在张青天面前晃了一眼,说:“张青天,有一宗谋杀案需要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吧。”
张青天扭头,对贺红梅道:“放心,我没做过,没事的。”
贺红梅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抓着张青天胳膊不放手,“什么没事呀?早跟你说了,别老得罪人,别老得罪人,你,你就是不听……”说着,就开始抹泪,眼见欧阳荣和小王要带张青天走,急急的说:“欧阳处长,你们一定要查清楚,我爱人不会杀人的……”这时候,她和普通妇女实在也没什么两样。
欧阳荣还没说话,小王早已不耐,皱眉训斥道:“杀人不杀人你说了算?放手!”
欧阳荣一听就知道要坏,果不其然,陆铮看向了小王,皱皱眉头,但没说话。
欧阳荣急忙笑着对贺红梅道:“贺处长,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秉公办案,文明执法。我们也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贺红梅和他平级,何况计经委财政处虽然和个人关系不大,权能却也不能小看。小王见识少,不会做人,他当然要客客气气的,更莫说,这是在陆铮的地盘了。
“欧阳,来,聊两句。”陆铮突然微笑对欧阳荣招手,欧阳荣心说完了,这个陆铮,铁定没什么好事。
但也只能笑着走过去,和陆铮站在窗户前,窃窃私语。
小王诧异的看着他领导背影,以前办案子,便是市委办公室也去过,可也没见欧阳处长对谁这么客气,甚至,有点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意思。
这陆主任?是谁啊?
三两分钟后,欧阳荣走过来,对小王使个眼色,说:“你出去等。”
小王呆了呆,但公安系统,领导的话便是命令,他也只能拉门出去,站在了门口,成了岗哨。
办公室内,欧阳荣把张青天的手铐打开,然后,坐到了一旁。
“欧阳,你不能出去等下?”陆铮笑着问。
看着陆铮可恨笑容,欧阳荣更有些郁闷,拼命摇摇头,这已经是底线了,若单独留嫌疑人和人接触,可就是原则性错误了。
陆铮便凑过去和张青天低声说话,欧阳荣深深叹口气,就当,自己能听见吧。
……
晚上正在家看枪战片录像带的时候,门铃响起,陆铮去开门,微微一愕,外面站的,却是贺红梅。
陆铮不禁有些失望,本以为卫香秀回来了呢,卫香秀好像去外地学习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刚刚坐在沙发上,贺红梅就急急的说:“陆主任,您帮帮青天吧,现在只有您,才能救他。”说起爱人,贺红梅眼圈就红了。
已经是第三天了,张青天还没被放出来,贺红梅托了好多关系,却什么都打探不出,无奈下,想到了陆铮。
陆主任,和欧阳处长很熟络的样子,而且,陆主任本就是公安系统出身,在市局肯定认识挺多人,现在,也就陆主任能帮青天了。
“青天的事,我打听来着,挺复杂的。”陆铮走过去,关了录像机。
一个礼拜前,有人在南湖里捞起条死尸,尸体尚未腐烂,法医预计死亡时间为前一天中午至晚间。而很快,市局刑警便在走访临近居民时找到了线索,有证人认定,死者曾经同老张家的大儿子发生争执,而且,他亲眼看到就在死者死亡的时间段,张家老大把死者推入了湖里,当时他看到那死者从湖畔水洼起身,以为没什么大事,便走开了,谁知道,最后发生了命案。
老张家的大儿子,便是指张青天。
这些消息,都是欧阳荣透露的,而且欧阳荣还说,虽然还存在几个疑点,但刑侦内部会议上,基本便认定了张青天便是凶手,刑侦处张处已经报检察机关,对张青天进行批捕。
陆铮能想象得到,如果这件案子不是场误会,而是有人故意策划冤枉张青天的话,会涉及到的人怕不那么简单。
这趟浑水,更不是那么好趟的。
抽身事外,明哲保身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帮张青天,无端端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更别说得罪的人物可能会令自己很麻烦了。
但是,就这么不管不问么?陆铮又觉得,那么自己,好像和前生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看着贺红梅这个平素特别坚强干练的女干部,抹着泪求恳的模样,陆铮心里,更微微有些不忍。
张青天,也许是老天给自己的考验?光明或者黑暗的考验么?
陆铮胡思乱想着,敷衍着,送走了贺红梅,回来坐在沙发上,点颗烟,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九章莫西莫西
翡翠歌舞厅,灯光华丽的舞台上,一名男高音正气势磅礴的抒唱爱国歌曲《祖国》。
从国庆前,包括翡翠歌舞厅、百乐门夜总会等乌山全市舞厅、酒吧、茶座等等娱乐场所都在文化部门督促下进行了一定的整顿,靡靡之音暂时消失不见,整个国庆期间,都在高唱赞歌,现今虽然已经是十月中旬,但未接到文化部门通知前,各夜总会的爱国专题节目却仍在继续。
严肃和浮华,专政管制和喧闹的自由,在这片经济特区的较量几乎便是80年代的缩写。
吧台前高脚椅上,陆铮慢慢品尝着一杯白兰地,旁侧,王上飞低声说着什么。
“哦?目击证人是百乐门的保安?”陆铮放下了酒杯,目光,闪了闪。
不管怎么说,陆铮对这个案件挺好奇的,很想搞清楚案子是怎么回事,是以,便叫王上飞暗中展开了调查。
王上飞点点头:“是,这人叫乔四儿,坏的流脓一主儿,坑蒙拐骗,什么都干,就是没干过好事。不过这小子现在嘴挺严,有次小五把他灌趴下了,问他案子的事儿,他都滴水不漏,什么也不肯说。”
“来硬的,我怕有麻烦,这小子在百乐门挺吃香的。陆哥,要不然,咱给他塞点钱?这王八蛋,爱财如命!”王上飞小心翼翼的说。
翡翠和百乐门为乌山娱乐场所一时之瑜亮,传闻百乐门背景更为复杂,尤其是,两边本就互相叫着劲呢,如果轻易动百乐门当红的马仔,很容易引起大规模火并。
所以王上飞才小心翼翼提出了用钱收买的建议。
陆铮笑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摸出一张存折递给王上飞,说:“办事的兄弟们也辛苦,你看着安排安排,这些钱不够的话,你就跟我说。”
王上飞知道陆铮脾气,以前便因为磨叽钱的事儿被陆铮训斥过,当下也不推辞,便将存折收了起来,“谢谢陆哥!”
陆铮笑着拍拍他肩膀,“还是那句话,做事情,要合理合法!”
王上飞点点头:“放心,陆哥,我明白。”出了事,自然是他顶着。
然后,王上飞突然诧异的看向身后,哒哒的脚步声中,走过来一名气质高洁的白领丽人,精致银灰色职业套装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更显得丽人风华端庄,套装里白色花样褶皱设计的衬衣,瀑布般的乌黑长发,衬得她妩媚俏脸光彩照人。
贴身的职业套装将她S型诱人曲线展现,身姿袅娜的行来,引来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
“苏米马赛……”丽人站在陆铮身后,怯怯的打着招呼。
王上飞笑笑,便起身离去,陆哥好似一向对女人不感兴趣,今天这是,艳遇么?看样子,还是日本女人呢。王上飞羡慕的叹口气,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外来的女人同样如是,尤其是日本美女,那仿佛天生柔弱的性格、惹人怜爱的声音,能最大限度满足男人的征服欲望,实在便是男人的终极梦想。
自己在深圳做服务员时便接待过日本美女,接触几次后,只觉得这才叫女人呢,就算是陌生人,客客气气的说话中,也令你大男子的尊贵感无限度膨胀,当时自己还想,如果能和这个美女睡一晚,那真是死也值了。
想想,当年那日本美女,却是远不及这位丽人美貌性感呢。
王上飞胡思乱想着,渐渐走远。
这边陆铮回过头,便见到了好像做错了事一般怯怯看着自己的日本丽人,正是曾经把自己额头打破的那位香川淳子。
“陆桑,真的是您?”香川淳子俏脸微微露出惊喜,随即便略显赧然的微微低头,抱歉的说:“上次的事,很对不起,我误会您了,陆桑,拜托您原谅我!”
陆铮摆摆手:“过去好久的事了,我都快忘了。”随即奇怪的看着香川淳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香川淳子说:“不是,我只知道您的姓氏,酒店的服务员告诉我的,我找了您好久,可他们说您只是上来找人的,他们也找不到您。”又略显不安的问:“我是不是太唐突了?不该追着他们打听您的事,实在对不起!我太想找到您了!”
看着这个怯怯一直跟自己道歉的日本丽人,再想想那天同样是面前的丽人,拿各种工具殴打自己,实在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
“不用道歉了,中国有句古话,不知者不怪,一场误会而已。”陆铮摆了摆手,便回头端起白兰地,今晚,很多事,自己都要好好想想。
谁知道香风袭人,香川淳子却坐上了陆铮身边的高脚椅,对酒保说:“苏米马赛,我要一杯没有酒精的果汁。”又指了指陆铮,“陆桑今天的酒单,请都交给我付账。”
陆铮一怔,说:“不必了。”
香川淳子却又从随身米色小包包里,摸出一些大团结,都送到了陆铮面前,说:“陆桑,很对不起,给您造成了不便,这是医药费,请您收下。”
陆铮摆摆手:“不用了。”将钱给她推了回去。
可是香川淳子,又把钱推过来,“务必请您收下!”
陆铮正琢磨张青天的事呢,顺手又把钱给送回去,说:“说了不用。”若是旁人,以陆铮不喜欢拖拖拉拉的性格,说不定收就收了,谁在乎这点钱了?
但对面的是个外国人,情况便不同。
在乌山,尤其是旅游区做买卖的小贩,那见到外国人便如同蚊子见了血一般,真正是大宰特宰,这使得一些外国人对国人评价很不好,认为中国人见钱眼开,素质低劣。
而在香川淳子等日本人眼里,中国人大多贫穷,所以打了自己,给些钱便是最好的补偿。
实则自己也根本没用去医院包扎,那点小口子,很快止了血,收她钱作甚么?
香川淳子,又把钱塞了过来,“拜托,请您收下吧。”
一来二去的,陆铮可就有些不耐了,皱眉道:“你这人有病吧?!”拿起那十几张大团结,就摔在了香川淳子面前的吧台上,说:“该去哪儿去哪儿,我这儿想事儿呢!你烦不烦?!”
香川淳子吓了一跳,连声说着对不起,将钱收回了包包里,然后拿起酒保刚刚送上的果汁,咬着吸管飞快的喝着,想喝干净后赶紧离开。
酒保这个咋舌啊。
作为酒保,他能看到许多人看不到的真相,别人不知道陆铮是谁,但他却知道面前这位衣着打扮略显落伍的年青人很不一般,飞哥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喊他“陆哥”,甚至好似很怕这位陆哥。还有一次,酒保竟然见到黄总嬉皮笑脸的拍“陆哥”马屁,这位“陆哥”,实在是大有来头。
可不管您多大的谱吧,对这么一个大美女,尤其又是柔顺礼貌得令人心里发酥的日本丽人,怎能这个态度?
这,这也太令人无语了。
香川淳子突然就咳嗽起来,却是喝的太急了。
她用雪白小手掩着嘴,又慌乱的从包包里拿出手帕,擦洒在吧台上的饮料,又四下连连低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陆铮无奈的看着她,怎么的这是?就不能让自己安静想个事儿?
可旋即注意到香川淳子看向自己美眸里的惶张,陆铮心说,我有这么可怕么?
伸手敲了敲吧台,陆铮说:“放心吧,在中国很安全,比你们日本国安全多了,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哈伊,哈伊,对不起,对不起。”香川淳子又是一番日本式的道歉。
陆铮便对酒保道:“给这位小姐上一杯桃汁,算我的。”
酒保也不管前面还有排队的果汁,便急忙先榨了桃汁,送到了香川淳子面前。
陆铮又敲敲桌子:“这是我们本地特产,青龙桃榨的,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香川淳子咬着吸管吸了一口,果然,浓浓甜味中略带酸意,口舌生津,齿颊流香。
“怎么样?”陆铮笑着问。
“很不错,谢谢您的介绍。”香川淳子开心的点头,抬头见陆铮笑容,突然就觉得这个男人,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反而,隐隐有些可亲。
陆铮问道:“我觉得你挺怕中国人的呢?今天怎么了?自己来酒吧喝酒?胆子挺大了吗?”
“啊,我和同事们一起来的。”提到同事,香川淳子俏脸微微黯然。
最近工作,实在有些不如意。
虽然一直以来香川淳子努力表现出积极的一面,希望能用强势的工作能力得到同事的认同,在日本这个男性占统治领域的职场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但实际上,骨子里,香川淳子还是传统的日本女人,很柔顺,甚至有些懦弱,这是在日本男权社会重压和自小男尊女卑教育以及生活环境中形成的,怎么也改变不了。
就说今天吧,当接待来自三菱本部亚洲投资部的干部时,酒桌上,她简直就成了这些男人的调剂品,作为中国乌山代表处的代表,她没有获得任何应有的尊重。
甚至渐渐的,来自亚洲投资部的那位芥川先生,把她当成陪酒女一般看待,山本代表和田中副代表,在一旁推波助澜,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侮辱,才找了个借口逃了出来,而且,再不想回去。
第四十章无所不在
“你的同事,是不是还没我们中国人可亲?”陆铮笑着问。
香川淳子坦率的点点头,咬着吸管,盯着黄澄澄果汁发了会呆儿,突然问:“陆桑,你们中国的男人,尊重女性吗?”
陆铮就笑,指了指自己额头,说:“能不尊重吗?证据还在这儿呢。”
香川淳子轻轻一笑,随即又郑重的说:“对不起,我当时太慌张了。”
陆铮笑笑:“没事,都过去了。”
香川淳子出了会神儿,说:“我想,我不适合出来工作,明年我会申请调回国内,找个条件很好的男人,我就会辞职,安心的做他的太太。”说完旋即一怔,说:“对不起,我太冒昧了。”这些想法,她想了很久了,但一直没跟人说过,便是打电话回家,她也没同父母透露过,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和这个陌生男人说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中国男人,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吧?有时候陌生人,才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陆铮笑了笑,说:“我听说,你挺有能力的,原来也是遇到挫折,便打退堂鼓。”
香川淳子奇怪的看着陆铮,刚说了句:“陆桑,您听说过我?”眼角余光便瞥到一名快步走过来的男人。
香川淳子便急忙站起,对陆铮说:“对不起,我该走了。和您聊天,很愉快。”
匆匆走过来的肥胖男人正是三菱银行乌山代表处首席代表山本太郎,还没到近前呢,他就不满的嚷嚷:“香川代表,你太不懂礼貌了,芥川先生还在等你,你怎么能不辞而别?”
香川淳子脸色恢复了冷静,说:“我的头很疼,要回去休息,请您帮我跟芥川先生说对不起。”
“那怎么行?芥川先生一直在找你,你能和别人喝酒,反而不理睬我们自己人吗?”山本语气甚为不满,指了指陆铮,随即,便看到了正对他微笑的陆铮的面孔,“啊,陆主任……”
陆铮微觉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山本太郎和香川淳子一直在用英文对话,两人对话内容他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山本太郎这时便对香川淳子说:“你帮我翻译。”对陆铮微笑叽里咕噜说了通日文。
香川淳子诧异的看着陆铮,想来,从山本太郎的话里,她知道了陆铮是中国官员。
陆铮微笑对山本太郎道:“山本先生,咱们都说英文吧,沟通方便,我听得懂。”
山本太郎吃惊的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陆君,您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会讲英语的中国官员。”
香川淳子也有些吃惊,面前的男人,穿得很土气,本来自己觉得,应该是很贫穷的中国人之一员,只是自己,好像挺喜欢和他聊天。
可怎么突然,就变成中国政府官员了?又突然,会说英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听着山本太郎的话陆铮微微有些不悦,能听出山本太郎话里隐隐对国人的不屑和傲气,虽然肯定是无心的,却能真正映照这位日本代表的内心想法。
但山本太郎说的是实情,陆铮微微笑了笑,说:“是啊,以前我们的干部都学俄文说俄语,我相信,随着我们对西方世界的开放,会说英语的同志将会越来越多,毕竟,英语是世界上最好学的语种之一嘛。我倒是希望将来,西方人能兴起学习东亚语系的热潮,到那天,咱们中日两个国家,才算成功了吧?”
山本太郎心里一凛,对中国官员,他并不怎么瞧得起,感觉一个个如同未开化的土包?(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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