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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太郎心里一凛,对中国官员,他并不怎么瞧得起,感觉一个个如同未开化的土包子一般。
但面前这个年轻官员,不卑不亢,柔中带刚,实在和自己以前接触的中国式官员大为不同。
脸上挂着笑,山本太郎道:“陆君说的很对,鄙人也正是这么想。陆君,中国有句话,相请不如偶遇,我几次拜访都同陆君失之交臂,一直深以为憾。今天,陆君不能再拒绝我了吧?而且,我可以给陆君介绍两个朋友,都是投资方面的专家。”
陆铮知道,山本太郎等三菱银行人同市委秘书长秦怀亮走得很近,阿飞不止一次提过,这些日本人和秦怀亮在百乐门消费。
秦怀亮,是百乐门的常客,倒是翡翠歌舞厅,他一次也没来过。
看来今天,定然没秦怀亮了。
陆铮心里琢磨着,微笑说:“好啊,前次我临时有事失约,一直很抱歉,山本先生莫怪。”
“陆君太客气了!”山本太郎爽朗的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转头对香川淳子又是另一幅嘴脸:“香川代表,你不能缺席!”
陆铮和山本太郎说说笑笑走在前面,香川淳子犹豫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
……
进入VIP1号包厢,陆铮心里泛起异样感觉,便是在这里,他打了杨朝阳。
包厢里坐着三四个人,令陆铮没想到的是,其中有一名高鼻梁深眼眸的西方白人,和一个瘦小的日本老头坐在沙发最中央的主位。
山本太郎给陆铮介绍,中年白人史密斯,美国人,东方国际金融服务公司首席执行官。
和史密斯比邻而坐的瘦小日本老头则是三菱总部海外投资部亚洲市场调查课课长芥川一夫。
陆铮微笑用英语同他们客套时,芥川一夫诧异的说:“你的英文很流利,很不错,有没有考虑进大企业做事?”居高临下的意味很明显,他第一次来中国,更不清楚中国政府部门名目繁多的官职级别,看到这个年青人也就二十出头,自以为是最下级中国官员,他这居高临下的几句话的本意,实则是招揽人才,毕竟,三菱投资需要熟悉中国情况而又有才华的中国人。
山本太郎忙用日语同芥川一夫说了几句,想来是说明陆铮的身份。但被山本打断了自己的话,芥川一夫脸上微微露出不悦。
陆铮刚刚坐下,香川淳子便坐在了他身边,对芥川一夫微笑拍着身侧沙发示意她回老位子坐的动作视而不见,芥川一夫脸色更加难看。
山本太郎见芥川一夫难堪,脸上得意的神情一闪而逝。
其实对山本太郎这种三菱青壮派干部来说,心底深处,是瞧不起芥川一夫这些行将退休的老年中低层部门主管的,在他们心目中,芥川一夫这种人熬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课长,而且,是特别不重要的课室之主管,现在经济环境好,若是经济环境不好需要裁员,芥川一夫这种人便首当其冲。在很多野心勃勃的年轻干部看来,芥川一夫这类人,便是已经被社会淘汰的垃圾。
这种年轻干部蔑视公司老人的情况,不仅仅在三菱,而是在整个日本社会的企业组织中都普遍存在,这是一种残酷的竞争,也正是因为其残酷,才令年轻职员不敢松懈、压力巨大,谁也不想几十年后,成为企业可以随时丢弃的垃圾。
陆铮对日本人之间明争暗斗不感兴趣,而是同史密斯聊了几句。
东方国际金融服务公司?那便是投资公司了,陆铮对这一行很熟悉,自要和他聊上几句。
听史密斯说,东方金融公司注册地在英属维京群岛,陆铮微微一笑,这些避税天堂,现今正越来越被一些金融公司青睐。
而现今,东方金融准备将业务投放在香港和中国大陆。
陆铮现在,也知道为什么这些日本人用英语交谈了,看芥川一夫的模样,对史密斯很尊重,甚至有些巴结的意味,好似是希望和史密斯的投资公司合作,一起开拓亚洲市场。
陆铮不太清楚三菱银行组织架构,也就不知道芥川一夫身份的尴尬,以及他急于做出成绩的心态。
但陆铮知道,三菱银行依托三菱集团,在日本国内几乎便是金融行业的巨无霸,但在海外市场开拓上,三菱银行一直举步维艰,所以后来才同东京银行合并,便是为了借助东方银行广阔的海外业务网点。
现今的三菱银行,寻找一些海外投资融资合作伙伴很正常,但能被三菱银行看上眼,令芥川一夫卑躬屈膝的金融公司,想来这个东方金融也不简单。
陆铮免不得便同史密斯多聊了几句,闲聊时,史密斯问起,陆铮便也承认去过美国,去过洛杉矶那家美国最好的脑科私立医院。
正同史密斯聊得愉快,突然,“嘭”一声,却是芥川一夫怒气冲冲的摔了杯子,啤酒杯被他大力摔在茶几上,震得杯盘乱响。
却原来,香川淳子虽然按照他的要求举杯同男同事们喝酒,却只是浅浅喝一口,说什么也不干,更不去给史密斯敬酒。
眼见史密斯听到这边对话,脸色颇有些不自然,芥川一夫立时便发了火!
日本企业,性骚扰是很严重的,尤其是现在《平等就业机会法》尚未修改相关条文对性骚扰行为进行特别关注,在一些大企业,上级主管骚扰下属女职员似乎是天经地义之事,几乎不会受到什么谴责,便是揭发了,也往往是企业赔钱了事,很少有惩戒当事人的案例。
芥川一夫在三菱银行总部是那种见人都要点头哈腰的干部,这些年,一直活得很压抑,如今到了海外,面对的职员都是他的下级,便好似突然得到了解放,对性感漂亮的香川淳子,芥川一夫突然便有了那么点念想,当然,并不是要占有她,但总归和这个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的美貌女代表说说话、聊聊天、开开玩笑,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
可是却不想,这个漂亮的东大校花,宁可坐在中国人身边也不愿意来讨好他,令芥川一夫极为愤怒。
中国人,贫穷而又愚昧无知,香川代表,真是给大和民族丢脸。
更严重的是,方才史密斯先生对香川代表好似很感兴趣,现在香川的表现,可能会重重得罪史密斯先生。
愤怒中的芥川一夫,用日文训斥着香川淳子,香川淳子咬着红唇,并不说话,她虽然柔顺,但此刻,却表现的非常坚强。
山本太郎等人,只是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终于,陆铮看不下去了,虽然不关他的事,但眼看整个包厢里全是男人,孤零零一个女孩儿,却莫名其妙的在挨训,怎么都有点看不下去。
“芥川先生,请恕我冒昧,你是不是?该冷静冷静?”陆铮微笑着,打断了芥川一夫的训话。
香川淳子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不能掉眼泪丢脸,不能让这些男人小看自己。
芥川先生的咆哮,自己就当听不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想想妈妈的摇篮曲,想想妈妈知道自己考上东大后开心的给自己做寿司的美丽模样,自己,就会坚强的走下去!
渐渐的,芥川先生的咆哮好像真的听不到了,咦?是谁,声音这么温暖,在帮自己说话么?
入职工作后,那些冷漠的同事,从来,也不会有人真心帮助自己。
香川淳子回头,随即,便见到了那个男人温暖的笑容,然后,她的心,好似突然就在那温暖的笑容中融化,美眸,突然泪花迸现。
芥川一夫虽然从骨子里看不起中国人,此刻却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妥,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发火了。
他微微欠身致歉:“陆君,实在对不起,虽然是我们企业组织内部的事情,但打扰了您,对不起。”说完,便指着包厢门对香川淳子说了几句日文,语气,很严厉。
陆铮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叫香川淳子滚出去,回头再跟她算账云云。
陆铮慢慢起身,悠然道:“芥川先生,在客人面前,你太没礼貌了。你刚才说这是你们企业组织内部的事,好吧,如果你们三菱银行的企业文化便是欺凌弱小,我想,我们乌山不会欢迎这样的一个企业,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们三菱在日本国内如何的了不起,我可以叫你们在中国的业务寸步难行!”
芥川一夫怔了下,这个中国年青人,好大的口气,真是太狂妄,太无知了,真是可笑,井底之蛙!
芥川一夫正要讥讽这个没礼貌而又狂妄无知的中国年青人几句,却不想,史密斯先生也站起来,对陆铮轻轻鼓掌示意,又转向芥川一夫道:“我无条件支持陆铮先生,我想,在你们赢得陆铮先生的尊重前,我们完全没有合作的必要和基础,对不起,失陪了。”
芥川一夫等人这次是完完全全的怔住,这,这是怎么个情况?史密斯怎么好像突然就和那中国年轻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了?
芥川一夫更是瞠目结舌,他本来身份便完全和史密斯不对等,这次只是得到一些朋友的秘密消息才能匆匆追来乌山拜访史密斯,却不想史密斯很随和,和他聊得也很投机。这令他信心大增,希望能在初步接洽下为三菱银行找到一家不错的海外合作伙伴,只要史密斯同意同海外投资部门的高官接洽,那么他在海外投资部的地位必然会大大提高。
而且,自己训斥香川代表,不就是怕你不满么?
却不想,突然变生肘腋。
“史密斯先生……”芥川一夫想留住他,但史密斯早就跟在陆铮身后扬长而去。
剩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本来芥川一夫训斥香川是为了讨好史密斯,谁知道,最后闹这么个结果。
只有香川淳子,看着他们,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出了包厢后,史密斯快走几步,突然将一封信塞给了陆铮,然后神秘一笑,说:“我期盼和先生再次会晤。”言罢,匆匆离去。
陆铮开始茫然,继而恍然,接着,就笑起来。
疑问迎刃而解,自己还奇怪呢,怎么史密斯会无缘无故给自己帮腔,便是自己口才再好,这短短十几分钟,就能把一个老美侃成自己的战友?尤其是,这老美,分明便是金融操盘高手?
这怎么也不可能嘛。最后,原来是这么回事。
陆铮无奈的摇摇头,心说白纱包啊白纱包,你这孩子,还真是无所不在!
第四十一章一陆当先
陆铮的办公室玻璃窗窗台上的虎皮蕉开花了,嫩绿的叶子,粉色的花,在秋意萧索中显得生机勃勃。
陈三水,则晕乎乎的看着亲热和陆铮攀谈的史密斯,他现在对这位年轻的主任,已经没法用言语形容了。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东方金融投资公司首席行政官,据说这间投资公司虽然刚刚成立,背景却很不一般,便是如三菱银行这种日本金融巨无霸都很殷切的希望能与之展开合作。
听史密斯先生说,东方金融投资公司未来数年的目标主要便是香港市场。
而招商办赴香港招商的申请已经得到市委批准,刚好,这位对香港情形了若指掌的CEO很能为这次招商提供些宝贵意见。
但问题是,人家凭什么帮咱啊?
德国佬施罗德也就罢了,毕竟现今在乌山投资办厂,加之陆铮主任是该合资公司党委书记,他同陆铮主任接触比较多,聊得来,算是有些情分,是以帮着参谋参谋,倒也没什么。
可史密斯先生,这又是为什么?
而且,看史密斯对待陆铮主任的态度,可不仅仅是老朋友那么简单,总感觉,有那么点隐隐的恭维和服从,就好像,下级和上级的关系。
陈三水虽然是新三届78级北大毕业生,知识分子,但毕竟沉浸官场多年,有些只能意会的东西还是能感觉到的。
实则陈三水的感觉没有错,史密斯和陆铮的关系,谈不上上下级,而是大老板和雇员。
史密斯,实则便是为陆铮打理在香港那部分投资的代理人。史密斯当然不知道这是个赌局,不知道陆铮和这些资金的真正关系,他只知道,陆铮是自己的幕后大老板。
对自己的大老板,不管史密斯如何才华横溢恃才傲物,总要给予应有的尊重。
而陈三水,对这种人际关系的细微流露,很敏锐的便能捕捉到。
电话铃声响起,陆铮接起电话,一边做个手势:“三水啊,你呀,再跟史密斯先生取取经,务必把这次招商活动的细节把握好。”
陈三水忙不迭答应,便亲热的邀请史密斯去他办公室坐,史密斯略通中文,陈三水则粗懂英文,两人比比划划的,倒是能够勉强进行交流。
“你好,请问哪位?”陆铮一边机械性的接通电话,一边翻桌上的材料,其中有一张香港商界人士名单。
以乌山现今的招商环境,自要有清醒的定位,短时间内,那些香港大财团大富豪是不必想了,而且,人家便是想在乌山投资,也会走中央高层路线,然后,才会与你地方政府打交道。
名单上,都是一些有意向在大陆投资开拓市场的香港商界人物,虽然不是什么大富豪,但却也不是谁想见便可以见到的,陆铮希望在香港,能与他们其中一些人会晤并且能说服他们来乌山投资发展。
此次赴香港招商,重点针对的是电子企业和服务行业,如果能拉来一些资金进行城市基础建设,那就再好不过。
“是陆铮吧?”
话筒里,是男人低沉威严的声音,听到这声音陆铮不禁微微一怔,慢慢把手里名单放下,“爸?”
“嗯,是我。”
陆铮心里就是一紧,父亲从来没打过单位的电话找自己,今天是第一次,莫非,家里出事了?
毕竟,这个世界轨迹已经和前生不同,前生没发生过的事不代表现在就不能发生。
就好似父亲吧,前生时这两年一直在和自己怄气,一直在劝说自己重新进入仕途,而今生,父亲却不必为自己太过操心,如此心情便不同,对人对事的判断也便不同,这,同样会改变发生在父亲身边的许多事。
所以,所谓先知先觉,其实现今来说,最起码对于家人的命运来说,已经渐渐失效。
“爸,我妈没出事吧?”如果说家里有人可能会出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倔强的老妈,对于一些军工科研项目的存废和军工企业的改革方向,老妈一直便同现在某位掌权的军中大佬唱反调。
陆天河话筒里笑了笑,说:“不是,你妈妈很好,我听说啊,你最近工作挺努力的,怎么样?有没有想回北京?”
陆铮知道,父亲一直都希望自己按照他安排的步子走,年轻时候进部委,多接触接触宏观的东西,扩展人脉,等机会再下放地方发展。
尤其是,冀东不是适合自己发展的地域,一直以来,陆系重要干部便没有过在冀东出任要职的。
爷爷出身东北局,团结在爷爷身边的高级干部几乎都有东北三省任职的经历。改革开放以前,作为重工业基地,东三省在共和国政治版图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坐镇东北的爷爷,是名符其实的东北王,在猛将谋臣如云的建国之初,便隐隐是一方之雄。
遥想当年,爷爷这个一方大诸侯应召进京任职,立时天下震动,被世人称为“五虎进京,一陆当先!”
思之,陆铮也不禁心潮澎湃,自己,几时若能达到爷爷的境界,今生,才算不枉此行!
而父亲,同样有东北情结,希望自己便是下地方,也能去东北吧?
在冀东,有些事,家里便可能照顾不到。
只是自己性子偏激,加之幼年一直在乌山生活,退伍转业自己便执意来乌山,父母也不好勉强。
而这一年来,父亲或许觉得和自己关系改善了许多,便旧事重提,希望自己还是能按照他的安排按部就班的锻炼进步。
陆铮沉吟了一会儿,缓声说:“爸,你就让我自由发挥吧。”在乌山官场,看似自己仕途并不顺利,但实则,自己有自己的考虑,很多东西,不是看一时荣辱,比如自己对国有企业改制的思考,已经切切实实的影响到了这个世界,就在不久前,乌山钢铁集团,已经准备施行总经理负责制,同样,会成立监督委员会对集团的运营进行监督规范,从一定程度上限制国企一把手的权力。
而这些变革,正是由广宁国企承包改制的思路沿袭而来。
现在陆铮已经可以确定广宁县委书记江海燕的父亲便是省顾委主任、省委第二书记江XX,而正是靠着江主任在冀东多年经营的影响力,江海燕才能顺利推动广宁国企改革,甚至,开始影响到了乌山。
实则,江海燕推动的国企改革,很多便是沿袭自己的路子,她在做的,便是自己想要做的事。
只是现在自己人微言轻,论人脉论影响力在冀东更是远远不及江海燕,这些事真交到自己手上,比如自己一直在广宁牵头做这些事,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必然没有江海燕做的更出色。
从某种程度上,自己也算借江海燕的手实现自己的抱负吧,算是一种借力打力,只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了解自己在干什么。
而父亲,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对自己在乌山的前景只怕并不看好,这才旧事重提,希望自己离开乌山、离开冀东。
好似早料到陆铮会拒绝,听到陆铮要“自由发挥”,陆天河在电话里笑了笑,说:“也罢,由得你。不过我听说,你牵头搞了个赴香港招商的活动?最好,还是放放吧。”
陆铮愣了下,问:“上面的政策又有变化么?”
“不是这个原因,反正,你慎重考虑吧,这段时间,要求稳。”话筒那边,传来人声,陆天河便道:“我还有事,你有空,就回家看看。”随即,挂了电话。
陆铮慢慢放下话筒,点起了一颗烟,思索着父亲的话。
上层的事,便是到了父亲这个地位,其实有时候也很难说清楚,尤其涉及路线、思想之争,在尘埃落地前,很难预料最高层权力博弈妥协后是怎样的结果。
而现今,乌山,这个毗邻京师的经济特区,也渐渐走入了中央大佬们的视野。
父亲的话暗示着乌山近期很可能出现什么变动,但这种变动带来的结果是什么,父亲也只是一种预判,是以他除了提醒自己,其中来龙去脉自不好跟自己讲。
乌山官场,这两年一直不怎么平稳,因为经济特区,往往就是高层思想博弈的战场。而现今,看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逼近,这次的较量,只怕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残酷,不然,父亲也不会一反常态的打电话给自己警示。
这场风暴的风眼,又在哪里呢?
香港,自己就真的不去了么?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现在的自己,也只不过是无边宦海中的小鱼小虾,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一着不慎,便会被风吹雨打去,想想徒呼奈何。
陆铮摇摇头,慢慢掐灭了手中的烟蒂。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走进来一名穿米色女士西装西裤的干练女干部,正是张青天的爱人贺红梅。
贺红梅脸色有些憔悴,但却早已经不再哭哭啼啼,她本就不是什么柔顺小女人,当初只是乍然闻听丈夫出了事,方寸大乱而已。
第四十二章又杠上了!
只是现在的贺红梅,身心俱疲,她请了几天假,为丈夫在外面奔走,但到现在,也没能再见到丈夫一面,而且听闻,检察院已经核准了对丈夫进行批捕。
“主任,您能不能帮帮青天?”贺红梅实在走投无路,又想起了委里这位年轻的主任,如果现在还有人能帮她夫妻两个的话,或许,也只有陆主任了。
贺红梅接触不到乌山市中层干部的圈子,更莫说那种消息灵通人士极多的核心圈子了,是以她并不知道陆铮的“后台老板”便是市委三驾马车之一的张玉功主任,更不知道陆铮在乌山中层干部中是最为当红的副处级之一,便是一些部委办局的负责人也对其忌惮三分。
但贺红梅知道陆主任年纪虽轻,但却人脉甚广,颇有能量,如果陆主任肯帮青天,说不定青天还有一线生机。
陆铮看着脸庞明显消瘦下去的这个女干部,若说张青天和贺红梅这对儿夫妻班,实则很能帮的上手,更是人人羡慕的干部家庭,却不想突遭飞来横祸,也委实令人叹息。
张青天的案子,陆铮一直在查,但线索已经完全中断,甚至对方应该已经警觉。
乔四倒不难对付,收了王上飞的钱后便坦承,他并未看到什么张青天推人入水,而是他老大,百乐门领班牛大旺,也就是人称“牛五”的五哥吩咐他这么做的,其他的事,他一概不知。
都是乌山土著,以前街面上混的,王上飞和牛五也算相识,当下王上飞便找了个机会请牛五吃饭,在酒席上套话,更塞给牛五一笔数目颇丰的存折,就是陆铮当初给王上飞的存折。办这件事,王上飞本来是希望不用陆哥的钱便办得妥妥当当,等办妥了,便把这个存折给陆哥还回去。
但牵涉到了牛五,王上飞便知道,这次必然要狠狠的大出血了。
谁知道牛五一反往日见钱眼开之态,反而立时冷了脸退席,显然,今日的牛五,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王上飞便知道糟了,不敢隐瞒,将事情原委向陆铮回报,因为王上飞知道,牛五必然不会闲着无事陷害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干部,他后面必然有人指使,而这件事办砸了,牛五也必然会向他幕后金主提起此事,对方也就知道了,有人在暗中查他们,必然会提高警觉,而且,会消灭一些可能被发现的证据。
本来对方在明,己方在暗,如今却是己方在明,对方在暗了。
陆铮听王上飞讲过后,便知道,这条线只怕便这么毁了,而且,再查下去,也必然查不出什么结果。
“陆主任,我知道,您肯定有办法,您,您是神探,是公安局长……”贺红梅说着说着,眼圈禁不住又红了。
本以为是一场误会,便是遭人陷害也只是有人想借机打打青天的傲气,谁知道,眼看这趋势,竟然真的要把青天办成杀人犯了。
如果真的罪名坐实,那青天岂不是要被,被枪决?
贺红梅,以前还从没往这最坏的结果上想过,今日,突然便有这么个念头冒了出来,是啊,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青天,这次真的可能会和自己人鬼殊途……
贺红梅脸色立时惨白,突然,甚至她都没想到,一些话就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呆呆的语无伦次的道:“陆主任,只要这次青天没事,您就是我们两口子救命大恩人,您,您要甚么我们就给您甚么,钱?还是什么,您,您只管说……”
陆铮皱起了眉头,但见贺红梅眼神呆滞空洞的模样,又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小贺,我谅解你现在的心情,所以你说这些话我当没听到,你呀,还是回家多休息几天吧。”
贺红梅晃晃头,回过神来,却是苦苦哀求:“主任,我听说您以前在广宁,便是素不相识的人有了冤案,您也不会坐视不管,现在,可是您了解您熟悉的青天啊,他这个人您了解的,怎么会杀人?您,您难道就忍心叫一个这般正直的人被人陷害,眼睁睁看着他惨死?”
陆铮慢慢点起一颗烟,沉吟不语。
贺红梅也豁出去了,捋捋额前散乱的秀发,白净面孔扬起,仔细看,其实她挺漂亮的。
“主任,我知道,您也猜到了,是有人设计陷害青天,您便是不管,我和青天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本来就不关您的事,您明哲保身,没有错。我就是恨这世道,这是个什么世界?明明一个再好不过的好人,却被陷害的蹲大狱吃枪子,作奸犯科,却逍遥自在!难道真是那句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世上,还有公理么?!”
陆铮沉默不语。
然后,贺红梅转身,噔噔噔的向外走。
眼见她便要破门而去,陆铮终于,叫住了她:“小贺,你等等。”
其实贺红梅比陆铮至少大了七八岁,但随着陆铮在委里威望日高,对三十上下岁的女干部,他通常便这么称呼,他叫得自然,旁人应着也不觉突兀,便是理所当然一般。
贺红梅回头,看着陆铮。
陆铮缓声说:“其实我查过青天的案子,但这里面阻滞很多,而且,完全没有线索。”
贺红梅怔了下,奇道:“您,您暗中调查过,那,那您怎么不早说?”随即便摇头,“是了,您又不是我们,做事情自然不用什么都挂在嘴上。”
凄然一笑,“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主任,不管怎么说,您对青天的心意,我们会记住的。”听到陆铮都说找不到线索,贺红梅已经绝望。
陆铮吸了口烟,“你也不用失去信心,这样,我再想想办法,放心,最起码,青天的命我会保住!”
初始,陆铮也觉得这件事最多便是有人要给张青天个教训,令他在仕途上栽个大跟头,逼他离开稽查处,了不起也就是双开了他,谁知道眼看这个案子竟然要办成铁案,这可就委实过分了,怎么的,也不至于就要人的命吧?
陆铮心里也不由得有点恼火,不管怎么说,张青天是自己下属,也算帮过自己一些小忙,没功劳也有苦劳,鼓捣这事儿的家伙,分明当自己不存在。
所以这事儿,我管定了!你不是要办成铁案嘛?我偏偏要给你翻转过来!
若陆铮那丝狂傲之气发作,那自然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贺红梅听了陆铮话,又惊又喜,她知道陆铮主任言出必诺,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办不到的,这也是委里很多中层干部对他又敬又怕的原因。说撤职那便真的给撤职,谁的关系这位年轻主任都不买账,而说涨加班加点的津贴费,那就真的给申请下来而且涨了不少,总之跟着陆主任走,那就好处大大的,若阳奉阴违把陆铮的话当耳边风,往往便会倒大霉。
“主任,如果青天能活着出来,我和青天以后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贺红梅惊喜之下,语无伦次的感谢着。
陆铮摆摆手,看得出,贺红梅这段时间受尽煎熬,她的话,只当没听到便是。
……
晚上回到家,陆铮冲了个澡,便来到客厅看录像。
粉红夜灯幽幽,电视屏幕上子弹乱飞,一场激烈的枪战,也不知道哪方是警,哪方是匪。
陆铮心思完全没在录像上,他在琢磨张青天的案子,应该从哪里做突破口翻案?
如果自己现在是市局刑侦,那一切都好说,但作为一个局外人,更不知道市局中能影响这案子的干部对这个案子都是怎样的立场,谁又牵涉其中?
如此态势下,妄论翻案,谈何容易?
门铃突然响起,陆铮走过去开门,从猫眼向外看,却见门外,站着一名英挺端庄的美貌女警,正是卫香秀。
陆铮便笑着开门,别说,半个多月没见,还真有些想她了。
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的,窈窕小身子晃来晃去惯了,没了她吧,感觉还真少了点什么。
“回来啦?”陆铮笑着开门。
香风扑鼻,卫香秀袅娜而入,艳光仿佛令屋子里也亮堂起来,她手里拎着纸袋,说:“给你买了套西装,还有领带,来,你试试看,合身不?”又说:“我回来两天了,但实在太忙,和所里的同志交接工作,走的太早,回来的太晚,就没来打搅你。”
“下去当所长了?”陆铮对人事变动嗅觉何其灵敏?
卫香秀娇笑:“什么都瞒不过你!”点点头,“罗湖分局机场路派出所。”
一个月前,她终于找到了彪子,开诚布公的和彪子谈了谈,彪子对离婚并无异议,这个年轻貌美的老婆,跟着他守活寡,想来他心里压力更是巨大。
本来离婚的事就这么说定了,而且能和平分手。但彪子的弟弟何大兴却私下同卫香秀谈起,如果现在就离婚的话,那么咱这家人的生活必然会受影响。首先,市局分配的住房会不会被收回去就是未知之数,如果市局真的要收房子,就算嫂子肯暂时带着公公婆婆生活,他和彪子却又住去哪里?何况他的工作、彪子的工作,这些都要考虑。
总要给他和彪子点时间,安排下以后的生活。而且,现在是嫂子事业上的关键期,别一时冲动毁了嫂子前途。
何大兴,是知道卫香秀在局里的情况的。
最后何大兴出了个主意,他鼓捣出了一份分居协议,里面讲明,因为感情不和,卫香秀和何大彪协议分居一年,在这段时间双方尽量对婚姻进行挽救,若一年后仍不能挽回感情,则两人和平分手离婚。
何大兴央求了卫香秀好久,说是离婚前,就当再帮彪子最后一个忙,给彪子和他一年的时间来安排以后的生活。
现在法律法规极不完善,很多民间协议都具有法律效力。
卫香秀考虑了几天,便也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而也正为此,卫香秀便能按部就班的去外地学习,回来后下放派出所锻炼。
只是家里这些事,卫香秀自不会同陆铮讲。
第四十三章谁人解意
“机场路?就是西郊的城乡结合部了?大官庄也归你们管?”陆铮脸上若有所思。
“是了是了,就是那儿。”卫香秀心不在焉的回答,打量了陆铮两眼,突然来了精神:“来,试试这条领带,以后啊,你穿衣服讲究点,别出去土里土气的,还副县级干部呢?!你又不缺钱。”卫香秀看到陆铮穿着白衬衣,便一边唠叨,一边从纸袋里拿出条深红花纹的领带准备帮陆铮系上看看效果。
陆铮就笑:“你比我妈还烦!再说了,出去给你丢人啊?”
客厅,突然传来女子尖叫声,应该是枪战片里的一幕强奸戏,只是好似镜头挺长,听着男人坑哧哈哧,女人痛苦呻吟……
“你看什么呢?”本来正欠着脚尖把领带挂在陆铮脖颈上的卫香秀俏脸满是狐疑。
高高的落地镜子中,卫香秀脚上那对儿造型优雅精致秀气的小黑高跟皮鞋翘起好看的弧度,更衬的她曲线玲珑跌宕有致,緑警装的英挺端庄又很好的掩饰了她火爆胴体过犹不及会令人觉得不正经的性感,俏佳人散发着难言的诱惑。
陆铮看着镜子中卫香秀的诱人背影,嘴里随口道:“动作片。”
卫香秀俏脸微微一红,但没吱声,只是动作温婉的帮陆铮系着领带。
陆铮突然省起,好似自己和卫香秀开过什么是动作片的玩笑,忙说:“真的是动作片,枪战动作片。”
果然,客厅里很快,便传来打斗声。
卫香秀小手抚了抚陆铮胸前光滑的领带面,说:“好了,照照镜子,帅不帅。”扭头看去,轻笑道:“是不是帅多了?”
陆铮笑道:“看,咱还挺般配的。”
镜子里,白衬衣扎了红领带的陆铮委实显得比以前少了几分粗犷,多了些斯文,给人很阳刚很帅气的感觉。
“我配不上你。”卫香秀俏脸微微一黯。
陆铮便笑道:“怎就配不上了?看你这大高个儿,这小身段……多好……”手离着卫香秀身体不远处,从背部到翘臀,比划着卫香秀的诱人曲线。
委实,卫香秀漂亮个子也高,只是陆铮同样在男人中属于特别高大的类型,卫香秀这才仅仅比他矮了半个头。
在镜子里,陆铮的动作便好似正对卫香秀施以咸猪手一样,卫香秀却视而不见,反而苦笑一声:“你自己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就算我离婚了,难道你就能娶个二婚的么?大叔大妈虽然是你养父养母,可他们的意见你能完全不在乎吗?他们肯定不同意的。而且,对你将来的发展也不好。”
“再说了,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也没什么感情,最多最多,便是想你的动作片呢!”
说着,卫香秀狠狠瞪了陆铮一眼。
被这小尤物看穿了自己龌龊心思,陆铮略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说:“老辈人,感情不都是慢慢培养么?有几个自由恋爱的?”
卫香秀白了陆铮一眼,说:“你少来,也别不好意思,男男女女的,就那么回事儿,我早看破了。”顿了下,很认真的说:“铮子,你要真想我跟你,我就跟着你,你也别说什么结婚不结婚的,那不现实,我,我也不想生活里再有太大的改变,那太累了。可是,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就是那晚……”正要说出那晚设计欺骗陆铮一事,却见陆铮突然一拍脑门,说:“啊,咱们还是先聊点正经事儿,我正有事问你呢!”
“走,客厅聊去,别在这儿傻站着了。”陆铮说着,就拉卫香秀进客厅,他尴尬之余,也没听清卫香秀刚刚说的话,却是突然想起了张青天的案子,倒是可以从卫香秀这儿,了解些信息。
卫香秀立时无语,敢情我刚刚说的事情,在你眼里都不正经,真是个什么脑袋呢?
但也没办法,只有咽下了要说的话,跟着陆铮进了客厅。
关了录像,陆铮便问:“你跟市局刑侦的熟不熟?”
“还行吧?怎么了?”卫香秀心不在焉的答应着。
陆铮琢磨着,问:“张向东这个人怎么样?”张向东,便是市局刑侦处处长,他是今年年初刚刚调来的,陆铮不怎么认识。
卫香秀想了想,说:“人好像可以,具体情况不了解,但他在局里口碑不错,你问他干甚么?”
陆铮笑了笑:“没什么,有点事想找他办办。”
卫香秀嗯了一声,说:“那你得等等,他今天去省里开会了,听说要三四天才回来。”
陆铮哦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苹果,说:“去省里了。”
“是啊。”卫香秀顺手从陆铮手里接过苹果帮他削皮,又说:“听说张向东这人吧,工作方法比较新式,从他干上处长,就一直要求文明执法,还搞了录音机什么的,要求处里刑警给敏感案件的嫌疑人录口供时必须有录音。”
“几个副处长和那些老刑侦,可烦他这一套了,尤其是欧阳处长,欧阳荣你认识是吧?下过咱们广宁。”
陆铮点了点头。
卫香秀就抿嘴一笑:“欧阳荣总在背后骂他,说他不知所谓。听说以前,欧阳荣差点打死过犯人呢,你就知道他审案子是什么作风了。”
陆铮就笑,说:“看来,这位张向东处长,倒可以和我交个朋友。命案必破强行下达破案率指标,有时候啊,就是冤假错案的根源,刑讯逼供嘛,很多时候,就是产生冤假错案的工具。”
卫香秀把削好的苹果和水果刀递给陆铮,娇笑道:“你怎么了?现在不是公安人了,也开始抨击刑讯逼供,以前,你也没少用。”
陆铮就笑,刑讯逼供,刑讯逼供,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是仔细去想,却又抓不住……
看陆铮突然发呆不理自己,卫香秀更是无语,心说你这个陆杠头,也就这样了,今天跟你说的话,都当我白说。
“哎,陆铮,你再这样我走了啊。”问了陆铮几句话,陆铮却是神不守舍的含混回答,完全的同自己问的话驴唇不对马嘴,卫香秀就站了起来。
“嗯。”陆铮随口应着,点了点头。
卫香秀翻个白眼,转身哒哒的去了。
回到家里,同公公婆婆聊了几句,眼见婆婆的老人痴呆越发严重,卫香秀也不禁心酸。
在客厅,和保姆小晶唠嗑,听小晶说起对面的陆哥不近人情什么的,有次她垃圾放门口忘了扔下去还被陆哥一顿训斥,就好像不认识她一般,黑着个脸,把她吓坏了。
卫香秀立时便觉得找到了战友,她也满肚子苦水呢,于是两个女人,便叽叽喳喳的戳陆铮的脊梁骨,两人对陆铮都苦大仇深,倒是越聊越投机。
卫香秀正说的起劲之时,突然便有人敲门,陆铮的声音:“小卫,开门!”
卫香秀和小晶都吓了一跳,两人声音挺大的,可不是被他听到了?尤其是小晶,吓得脸都白了。
可不管怎么害怕,总要开门见人,卫香秀磨蹭半天,才走过去,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陆铮很急的样子,噌的就冲进来,拉着卫香秀到了一边,低声说:“你帮我个忙,必须得帮,你这样……这样……”
小晶见两人说体己话,便急忙进了老人的卧房同时关上了门,免得又挨陆哥骂。
“行不行,你这样,什么时间等我的信儿。这个忙,你一定要帮。”陆铮很郑重的说。
卫香秀虽然不明白陆铮想干什么,但略微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说:“好。”
陆铮就拍拍她肩膀,说:“谢了!”急急的开门,说:“我还得出去,你一会儿帮我锁门。”
卫香秀讶然:“门都没时间锁?这么着急,你干甚么去啊?”
陆铮回头一笑:“我找欧阳去酒吧喝酒。”说完,便砰一声带上了门。
卫香秀,鼻子差点气歪。大半夜?(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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