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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大和看着陆国斌家里热热闹闹的样子,心里也轻轻叹口气,风光一辈子又如何,老了老了,才知道人这一生,到底该追求什么吧?
至于陆铮的母亲,裘大和同她握手时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这些年宦海沉浮,又如何掂量不出面前这位女士的份量?
不过退下来时间长了,对这些,裘大和也就看得淡了,正如一首歌词里说的一般,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幻,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所以,他才笑着对陆铮说:“现在我最羡慕的是国彬老哥啊,子女有在身边的,外地养子也千里迢迢的来看他,这就是福报啊。”又说:“铮子,你呀,也该早点成亲,要找一个孝顺老人的对象,不管你多能干,将来就算当了省长、部长,家庭啊,还是最重要的。”
说着话,裘大和看向韩静:“首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韩静笑道:“铮子,听到没,这是老人家一辈子的感悟,你得听。”
陆铮默默的点头。
第十九章年轻气盛
过年期间,澜江城的街道两旁都挂起了红灯笼,这种喜庆的气氛也令大家的工作热情不怎么高,各行各业大抵都是如此,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也就正月期间才能自己给自己心理上放松,真正休息几天。
陆铮所住的澜江宾馆也是如此,过年期间没几个客人,服务员们也就落得清闲。现今老百姓手里都没多少钱,便是有来城里串亲戚的,也没人舍得花钱住宾馆,尤其澜江宾馆规格挺高,在澜江地区来说数一数二的高档。
陆铮回澜江的时间是正月初七,当天晚上,方向东就摸了上来,可能这两天晚上他一直在给陆铮打电话,等陆铮回来,所以陆铮一到澜江,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看到方向东提了瓶红酒,又满脸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陆铮就笑道:“多为难的事啊?说吧,不管多为难,都没关系,本来叫你来滇南,是准备把咱们贸易公司好好搞一搞,但现在政策有变,整天做点木材贸易,还因为怕国际上抨击咱们掠夺资源,要保护原始森林,贸易额小的可怜,对你来说,是大材小用,我心里还挺不落忍的。”
方向东苦笑着,给陆铮斟了杯红酒,说:“陆总,是我对不起你,我是来跟你辞职的。”
陆铮怔了下,说:“有大公司来挖你跳槽?给的你什么条件?”
方向东摇摇头,说:“那倒不是,是邓三昆找了我,说他的自治政府准备成立一个经济发展局,要我去当局长。”
陆铮呆了呆,旋即笑道:“这个老邓,挖墙脚挖到我家里来了是吧?”
方向东犹豫了一会儿,好像挺难为情,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说:“还有,就是,就是我在果邦,又娶了个老婆,还有,还有另一份提亲的……”
陆铮一阵无言,看着略显羞愧的方向东,咳嗽一声说:“这也没什么,家里安排好就成。”看来,邓三昆很下力气,实则如果没有太远大的追求,在果邦生活还是不错的,内地人在果邦很受优待,便好似高人一等一般,很多内地人,去了果邦后,便乐不思蜀。更莫说方向东这般有娇妻美妾、高薪厚职的诱惑。
拿起杯子和方向东碰了碰杯,陆铮说:“行了,看来你也考虑清楚了,我就不说留你的话了,也省了你为难。不过果邦毕竟是异域,你万事小心,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咱们的友谊,常青吧。”
方向东总算松了口气,最怕就是陆总挽留,太抹了陆总的面子,终归不好。
“陆总,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方向东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陆铮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总不能是来拜年的吧。”陆铮是挂职干部,加之住的地方又太明,过年期间来坐一坐的人不是没有,但很少有提着大包小包来拜年的。
走廊中,站的却是一个陌生人,三十左右岁的中年男子,穿着夹克衫,打扮中规中矩,一看便是普通的上班族。
陆铮正以为对方找错屋的时候,来人却也是有些吃惊,打量着陆铮,犹疑的问:“请问,陆专员是不是住这里?”
陆铮微微点头,说:“我就是。”
来人更是吃惊,呆了下,说:“我,我是谢洪文的哥哥,我叫谢洪亮。”
陆铮又一怔,小谢的哥哥?这么一看,两人面相依稀有些像,不过虽然谢洪文被选了跟自己,但同这个年青人,接触并不多,因为谢洪文这人好像个性很强,混不似一般秘书那样经常凑在领导身边嘘寒问暖。
虎子就对他意见很大,说谢洪文这人不行,谁也没要求你拍马屁,但你也别恃才傲物不把领导当领导,简直就是个二百五。
陆铮同样对其不满意,但也没想过要换掉他,本就无所谓,自己又不属于地方干部,做好本职工作便好,地方上的干部如何,自己也不必操心。
谢洪文的哥哥来找自己?令人很意外。陆铮便拉开门,笑着说:“进来说吧,应该是有事?”
听到面前年青人就是行署副专员后,谢洪亮便显得很拘束,跟在陆铮身后进来,又在陆铮手势下,坐在沙发上。旁侧方向东,给他倒了杯水,又对陆铮说:“陆总,我就先走了。”
陆铮摆摆手,说:“坐会吧,我还有话跟你说。”看向谢洪亮,问道:“什么事?不会是小谢想辞职吧?人各有志,我不会勉强,再说从组织关系上来说,他想辞职,我也管不到。”
谢洪亮呆了呆,弟弟最近还真有这意思,这位陆专员怎么知道的?旋即忙道:“不是,是洪文他,下午被公安抓了,我怎么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所以,想问问您有消息没有。”
陆铮微怔,说:“被公安抓了?澜江市局还是地区公安处?”
谢洪亮无奈的说:“就是不知道被哪里抓的,所以我才着急。今天下午,他去小玲家了,正好碰到孙森林,听说他们俩又打起来了,后来就来了公安,把洪文抓走了。”见陆铮表情有些不解,便解释道:“小玲是洪文以前的女朋友,后来和洪文的好朋友孙森林结了婚,不过因为以前小玲在外地工作,洪文一直照顾她父母,她父母对洪文就好像对亲儿子一样,这不过年吗,叫洪文去吃饭,洪文其实不想去,但老太太亲自来家里请了,洪文就去了,谁知道本来说在自己家吃饭的她女婿突然冒上来,然后,好像就因为什么事情说僵了,两人就打了起来,现在老太太也后悔的不得了,她还说,是孙森林先动的手。”
陆铮微微点头,大体便清楚了事情始末,孙森林,是地委副书记、组织部长孙厚堂的儿子,在外经贸部工作,为了提正科孙厚堂找过自己,但最后,听说还是没能如愿。
“陆专员,看来您也不清楚这事儿,那,我再去打听打听。”见陆铮没有头绪,谢洪亮显得有些意外。
方向东在旁边说:“陆专员刚从北京回来,晚上才到的澜江。”
陆铮笑了笑,方向东这是帮自己解释呢,委实,不管谢洪文和自己关系多么生疏,但最起码名义上,是跟自己的秘书,被公安抓了这么大的事,完全没人通知自己,面子上是有点说不过去。
“这样吧,我打电话问问。”陆铮从茶几底下摸出个红塑料皮的小本,是澜江本地干部的通讯录。
翻开第一页,陆铮便拿起电话拨了澜江地委副书记、澜江市委书记张大鹏家里的电话号码。
一个小时前,在宾馆大堂,陆铮还碰到了地区政法委书记、公安处处长刘波,寒暄了几句,如果是地区公安处抓的人,刘波知道的话,必然会跟自己说,何况这个案子充其量便说谢洪文打架斗殴,多半便是市局治安科亦或派出所出的警。
市局的事情,自然便得问张大鹏。
最近有传闻,行署专员赵前进要调走,如果省委不空降的话,张大鹏和孙厚堂都是呼声比较高的人选。
话筒另一边,听到是陆铮,张大鹏就笑起来,说:“陆专员,过年好啊!这几天还正说抓空去你那里坐一坐呢。”
陆铮笑道:“过年好过年好,张书记,大过年的,有事情麻烦你,就是经常帮我写材料的小谢,叫谢洪文,听说是跟人发生冲突,被警察带走了,冲突的地点是……”看向了谢洪亮,谢洪亮急忙道:“老线毯厂家属楼2门401。”陆铮便按照他原话重复了一遍。
“哦,这样啊,等我找纸笔记一下,你再说一遍……,行,行,我问问,你等我电话。”说着话,张大鹏挂了电话。
“陆专员,麻烦你了,那,我就回去听信?”谢洪亮感激的说。
看了谢洪亮一眼,说:“看来,你和弟弟感情很好啊,我的地址是他告诉你的?”
谢洪亮忙不迭解释:“洪文嘴很严的,怎么会和我说公家的事,是我听说他被抓了,就什么也顾不上了,翻他的通讯录想找他朋友打听一下,可是一下午,也没人有准信,没办法,才,才来找您,我来的太唐突了,都是我自己,什么也不懂,和洪文没关系,您不要怪他。”刚刚来找这位陆专员时他还没觉得什么,毕竟再大的官,好像和他也没关系,还不如他们公司的部门主管更令他发憷,但现在渐渐的,才觉得有些后怕,毕竟,面前的年青人虽然随和,却是整个澜江地区的大领导,便是自己公司的老总,在人家面前,都得毕恭毕敬的。
张大鹏办事很利索,很快便打来电话,说是赵庄所抓的人,现在市局干部已经下去处理了。
澜江是地区委员会和行政公署驻地,为县级市,公安派出机构的话,市区内归城关所管,赵庄所是城郊的一个派出所,虽然老线毯厂家属院距离赵庄所比较近,但一般治安案件,也不该赵庄所出警,何况,这本来只是民间的小纠纷而已。
不过陆铮也没说什么,谢了张大鹏几句,便挂了电话。
第二十章滇南之狼
谢洪文是被澜江市局一位姓王的副局长送来的,王副局长一再致歉,说是下面的干警不了解情况,有人报案的情况下以为谢秘书流氓滋事,这才对他实行了刑拘措施,又说回去后一定将事情调查清楚,处理相关责任人。
谢洪文脸上有淤青,也不知道是被孙森林打的还是进派出所后挨了收拾,他也不说话,一直紧紧闭着嘴。
陆铮也没多说什么,叫谢洪亮陪着弟弟回家,谢洪亮好似对弟弟的表现很不满,两人刚刚出了套房,他就狠狠踢了谢洪文一脚。
谢家兄弟走后不久,张大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向陆铮表示了几句歉意后,说:“不过是两个小青年为了私事吵嘴动手,按照常理批评教育就是,可就因为某些人特殊的身份,有些民警就滥用职权,滥用警力,越权办案,这件事,我会一查到底的。”
陆铮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
想想也有些无奈,看来张大鹏是准备借这件事给孙厚堂脸上抹抹灰,只需要处理几名民警,就可以把孙厚堂有个衙内儿子的传闻坐实。
又牵涉到自己的秘书,这样的话,看上去澜江市局追查此事,又好像是没办法的事。
而且,张大鹏便是不这般主动,这件事自己也不能就放过去,毕竟,也涉及自己在干部们眼里的威信。
威信这个东西,你要想做事情,就必须要有。
总之为了谢洪文这个二愣子,自己又无缘无故的搅合到地方干部的恩怨中。说起来,只要在党政机关工作,挂职也好,本地任职也好,想独善其身,委实有些难。
……
初八的下午,虎子赶了回来,本来说叫他在家里多陪陪爷爷奶奶的,毕竟这些年,他都没好好休过假。
而张大鹏,真是雷厉风行,不到二十四小时,涉及对谢洪文使用暴力的两名民警就被限制人身自由接受内部聆讯,同时赵庄派出所的所长和指导员都被暂时停职。
陆铮正同虎子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套房外面,有人敲门。
虎子去开了门,来的是一位又高又壮的年青人,进来自报家门,说他是孙森林,在外经贸部欧洲司工作,还拿了工作证给虎子看。
陆铮和虎子都不由觉得意外,陆铮打量了孙森林几眼,浓眉大眼的,看起来挺精神,但和孙厚堂的脸部轮廓,并不怎么相似。
“陆专员,我来找你的事情,我爸不知道。”孙森林很爽朗,也很不客气的就坐在了陆铮对面,看得出,家庭条件的优越使得他身上有一种傲气,在任何人面前,好像都无所畏惧。
陆铮笑了笑,说:“找我有事?”
孙森林说道:“我希望我和谢洪文之间的事,您就不要管了。我知道,从部里来说,您是我的领导,但是,我觉得,我不是在机关混日子的料,也想好了,过阵子就辞职,跟小龙做生意去,小龙跟我说过几次了,以前我爸拦着,但现在我下了决心,我爸也拦不住。”
杜小虎插嘴问道:“小龙是不是秦小龙?”听说孙厚堂和秦书记曾经住过一个大院,两家有些私交。
孙森林点点头,“是,不瞒你们,小龙早就说要教训谢洪文,是我一直怕把事情闹大拦着,但谢洪文再这么下去,我可保不住出什么事情,他现在算干甚么?我和小玲都结婚了,他整天跑我岳父岳母家献殷勤,有他这么不自觉的么?”
说着话,孙森林有些激动,长长吐出口气,好似在平息胸中怒火,过了会儿,说道:“陆专员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觉得,如果因为谢洪文这种人影响您的前途,不值。”
陆铮笑了笑,端起了茶杯。
“希望您能考虑下我说的。”孙森林说着话,起身,“我就不打扰您了,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朋友。”
从孙森林进屋到离开,陆铮都没说什么,难得的是,杜小虎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火,只是孙森林离开后,杜小虎才说了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瓜娃子。”语气,很有些无奈。
委实,陆铮也有这种感觉,如果孙森林和谢洪文这个老同学同岁的话,那么,比自己还要大一岁,可这个人,和谢洪文实则在某种程度上,没什么两样。
在孙森林他们的世界,或许以为在滇南,秦小龙便无所不能,所以,竟然大模大样的来同一位副厅级官员说这些话,这也能看得出,秦小龙一直以来,没什么摆不平的事情吧。
从种种传闻中,秦小龙,就好像恶狼一般,得罪他的人,不管是干部还是布衣,都没有落下好的。
……
第二天,谢洪文照常上班,他脸上的淤青消退了些,进陆铮办公室的时候,仍同以前一样,只是听陆铮分派工作,并不怎么吱声。
陆铮叫他今明两天,去德新肉食品加工厂拿新牛种的材料,他答应一声便走,比起以前,更加的沉默。
陆铮本想叫住他,但叹口气又作罢,想想如果自己是谢洪文,这一连串的事情,在机关大院里,又如何自处?这是个自尊完全被人践踏在脚下的大男孩,或许应该给他个假期,叫他休息几天,好好思考下将来才好。又或许,调离澜江,他才能从这些事中,真正跳出来吧。
翻看桌上汪嘉宾传真过来的文件,这段时间,在果邦,成立了电力所和邮电所,实则便是滇南电力和邮电系统在果邦的分支机构,而且,果邦方面开始和澜江地区旅游局合作,开辟了绿色旅游通道,这些,都是陆铮牵头搞起来的。
不过看着相关材料,陆铮摇了摇头,现在来说,果邦旅游收入仅仅占其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一,加之其财政收入本来基数就小,大部分靠向果邦民众募捐和借贷,旅游收入,聊胜于无而已。
张白成进来的时候,表现的特别谦卑,现在,他是外经贸处的副调研员。
因为肉牛项目的纰漏,张白成被行政降级,并且,成了外经贸处的闲职干部,张白成知道,自己这辈子算完了,或许从在陆铮面前吃拿卡要的表现那天起,就注定早晚有这么一天。这阵子,张白成一直称病,没有来单位上班。
直到今天,行署办的秘书打电话,说陆专员要见他,张白成这才强打精神,来地委大院报到。
陆铮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果邦、佤邦局势渐渐稳定,民间边贸也日渐活跃,要张白成这段时间去各边贸市场蹲点调研,做一个比较全面的调查。
张白成心里骂娘,自己都这样了,陆铮还不肯放过自己,拿自己当骡子使唤,边贸点,那是人去的地么?
可脸上,只能挤着笑容,连声答应。
第二十一章永远的麻烦制造者
方向东再次来到澜江的时候,身份已经是果邦自治政府代表团的一员,果邦方面带队的团长为自治政府副主席苗武仁,此外,陆铮的老朋友,果邦民族同盟党中央执委、南街县县长余文兰余大姐也在代表团成员行列。
在澜江游览了一日后,陆铮又陪他们登上了前往省城南州的大巴,在南州,省外经贸厅王中兴厅长接见了代表团一行,并陪同他们参观了民族学院、体育馆、人民医院、制糖厂等文体卫生单位及相关企业。
这几日,陆铮也陪同果邦代表团住在了南州大酒店。
这天用过晚饭,陆铮邀请了王中兴厅长、苗武仁副主席、余大姐和方向东来了他的房间聊天。
王中兴同陆铮打过几次交道,算是老熟人了,同陆铮在一起也显得很放得开,晚上更多喝了几杯,对苗武仁、余文兰等果邦来客也很热情,令苗武仁、余文兰等客人很有些宾至如归的感觉。
实则省里外经贸系统常跟在王中兴身边的干部大多知道,王厅长对“老缅”不大瞧得起,果邦、佤邦等老缅里的少数民族更被王中兴称为野人。
本次果邦代表团来访王中兴抽出两天时间作陪,实则,陪的是陆铮,年纪轻轻的副厅级,更听闻同本系统部委大领导有着密切的关系,这样一个挂职干部,王中兴没有理由不好好结交。
在陆铮房间唠着嗑,听果邦自治区副主席苗武仁再一次念起了穷人经,王中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只是捻着茶杯柄的手流露出他的心不在焉。
余文兰在旁边补充道:“我们特区政府讨论过禁毒的可能性,我们也知道中国政府很关切特区种植罂粟一事,但是现阶段,因为财政枯涸,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力在特区群众中宣传毒品的危害。”
王中兴就为难的道:“这样看,我们很难帮到什么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加入了国际刑警组织,国际刑警组织已经向各成员国发函,宣布你们的主席为毒枭并加以通缉。”
苗武仁和余文兰面面相觑,实则邓三昆没有率代表团来南州,正是因为他成了国际上不受欢迎的人,现今再来内地,诸多的不便。
又聊了一阵,王中兴看了看时间,便起身告辞。
王中兴走后,苗武仁和余文兰都不禁有些气馁,共和国援外政策的变化他们感受得到,而这些地方官员,多多少少表现出来的漠视更令人沮丧。
见两人模样,陆铮琢磨着说:“禁毒的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但一定要做,至于南街的发展,我倒有个主意。”
苗武仁和余文兰都期待的看过来,同这位陆专员接触时间长了就知道,陆专员思路总是别具一格,令人想不到之余颇感大开眼界,而且,可行性也很高。
陆铮喝了口茶水,斟酌着说:“说起来,虽然咱们内地人和果邦人现在分属两个国家,但我们的民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觉得,如果发展旅游业,就应该从文化传统着手。现在我们内地,因为动乱,传统的东西少了很多,内地人,也很怀念这些东西,而你们果邦人,是我们汉人的遗民,我觉得,如果在南街附近起一座展现我们汉文化的古城,你们再寻些传统民众穿上汉服在里面生活,应该能吸引内地人来旅游,现今可能受益不多,但旅游,是未来经济发展的一个很重要增长点,咱们这个古城建的越早,越能站住先机,同样,对滇南对澜江的旅游业,也会是一个促进。”
苗武仁没说话,余文兰却是苦笑道:“今年我们的财政收入能不能维持军队都难说,哪有钱盖楼,而且如果按照专员说的,这座古城必须要有一定规模才能吸引游客吧?对于我们自治政府来说,投入的资金应该会是一笔天文数字。”她同陆铮很熟悉,有什么疑问便直率的说出来。
陆铮微微颔首,说:“资金方面我倒是可以想办法,但是这座旅游城如何规划,以后如何分配收益你们要自己同投资方谈,能不能行看你们双方合作的意愿能不能达成一致,我就是这么个构想,如果你们觉得可以考虑,我就着手帮你们找资金。”
余文兰和苗武仁都有些惊喜,对望一眼后,苗武仁说:“这当然是好事,不过我们要回去向邓主席汇报,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我们都感谢专员的大力帮助,我代表果邦干部的人民群众谢谢陆专员。”
陆铮笑着摆摆手:“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见得有什么可行性,要等投资方和你们一起评估才行。”
苗武仁说:“专员的话一言九鼎,我们都是信服的。”
陆铮就笑,心说这些果邦干部,受缅共影响很多,缅共作风十足,戴帽子这一点上,不管是好帽子还是坏帽子,倒和国内异曲同工。
就在这时候,桌上电话响了。
陆铮接起,话筒里女音彬彬有礼,显得很客气,很尊敬,“请问,陆铮先生在不在?”
虽然只见过一面,陆铮却也马上就听了出来,略显生硬的中文,那种训练的令人语气里都能听得出恭敬的声调,正是白纱包在南州滇池庄园的管家阿玛丽娅夫人。
“阿玛丽娅太太?是你吧?”陆铮微觉奇怪,想来是给澜江那边打电话找到的自己,但不知道她找自己做什么。
阿玛丽娅语调里没有什么感情的波动,永远是那么礼貌,“是我,先生,因为担心影响你的工作,很长时间没有给你打电话,你一切都好吧?”
陆铮笑道:“挺好的,庄园没出什么事吧?”
阿玛丽娅夫人说:“庄园一切如常,先生,我通知您一声,山德鲁小姐现在已经到了北京,明天会转机来南州,既然先生在南州,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去接小姐,飞机上午十点到,如果您没什么事情的话,今晚来庄园吧,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接小姐。”
阿玛丽娅夫人虽然很客气,很礼貌,但陆铮能感觉得到,白纱包的这个管家,对自己的尊敬只是来自自己是白纱包的未婚夫,而且,在她心里,自己应该属于赘婿吧,便是真的同白纱包成了亲,家里的主人也是白纱包而不是自己。
陆铮琢磨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明天中午我过去,和她一起吃个午饭。”
阿玛丽娅夫人好像有些意外,或许,她还没见过谁能对山德鲁小姐这般随意的对待吧,或许她想说什么,但毕竟话筒这边的男人是山德鲁小姐的未婚夫,主仆有别,不能勉强这个男人做事情,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吧,先生,请您一定要准时,山德鲁小姐吃午饭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因为时差的关系,也许会晚一点,但不会超过下午一点钟。”
陆铮说好,旋即挂了电话,自己自不是故意和阿玛丽娅夫人较劲,实在是明天上午的行程不能推,至于阿玛丽娅夫人对自己如何如何,其实,都很无所谓。
不过旋即又无奈的摇摇头,贵族小姐,真的生活在一起只怕麻烦多多,这同她上次来北京作客是两回事,真的生活在一起,只怕规矩多多,繁文缛节的就不说了,那种特别规律的生活想想就压抑,每天开饭时间不会都精确到秒吧?
……
第二天中午开车去滇池庄园的路上,陆铮也不由得想着自己和白纱包乱成麻的这档子事。
本来便是莫名其妙的联姻,可现在家里情况变成这样,对这门婚事老爸老妈已经不怎么热心,或许过年时节裘大和的话也令老妈有些触动吧,觉得自己也是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可如果等白纱包,不但还要几年不说,而且中间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
现今家里的情况,或许老爸老妈商量过,觉得给自己重新选一门亲事为好,算是给家里冲冲喜,让老太爷也高兴高兴。
就在前几天,接到老妈电话,提了提这件事,好像是同山德鲁家族那边沟通了,虽然没明说要解除自己和白纱包之间的婚约,但也隐隐透露了这方面的意思,毕竟好像一直以来,山德鲁家族对这门亲事也不怎么热心,其家族内部,好像反对的声音很大。
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白纱包来滇南,意味着什么。
滇池庄园,清新宁静,阔远深幽,铁门后,延伸进木棉花遮映的建筑群的宽阔车道仿佛看不到尽头,更衬的庄园气势恢宏。
陆铮在阿玛丽娅夫人引领下进了一座城堡式的大厅,红地毯上,长长的宴客桌几乎有五六米长,桌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放上一盏瑰丽的烛台。
陆铮在阿玛丽娅夫人引领下,坐在了长长宴客桌的一端,穿着黑白侍女裙的侍女马上送来了报纸,阿玛丽娅夫人则给陆铮倒了一杯用果汁调和的餐前酒,说:“先生,请稍等。”
陆铮看了看表,十一点五十五,自己时间赶的刚刚好。
不大一会儿,便听一阵脚步声响,就见从罗马立柱的旋转木楼梯上,走下来一位穿着白纱裙的炫丽少女,两名侍女跟在她身后,拖着纱裙长长的华丽无比的裙摆,这个画面,就好像中世纪的贵族小姐,款款行来。
“先生,请您起身。”站在陆铮身侧的阿玛丽娅夫人低声提醒陆铮。
陆铮笑了笑,便也站了起来,阿玛丽娅应该是一直跟在白纱包身边的人,自己这个未婚夫不能让她感觉自己不尊重白纱包。
虽然这场婚事最后估计会不了了之,但越是如此,现在自己越不能损害白纱包在家族中的尊严。
因为自己现在在海外、国内的庞大资产,究其根本,都来自白纱包,虽然,自己算是还了本息,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拼回来的,甚至自己多多少少给白纱包在金融市场的行动提供了某种参考,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当年没有白纱包的本金,没有白纱包提供的很多帮助,自己也不可能在几年内拥有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美金的金融帝国,就好似滚雪球,如果不是最开始白纱包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大雪球,那么现在自己能赚到多少钱很难说,更莫说没有白纱包从旁支持,以国内前几年的通讯等各种条件,自己想遥控海外,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不管以后如何,对白纱包,自己心中只有感激。
白纱包坐在了长桌的另一端,隔着数个烛台,却也能看得到,白纱包芭比娃娃似的脸蛋越发清纯如水,炫丽的淡淡白金长发,又使得她凭空多了几分神秘,女王的神秘。比之两三年前,白纱包身上那种冷酷神秘的气息越发浓烈。
贵族夫妻之间,用餐也是遥遥相对,好似一个天涯,一个海角吧。
陆铮在白纱包落座后,也缓缓坐下。
这时,就见白纱包伸出戴着白纱手套的手,阿玛丽娅夫人便快步走了过去,到了白纱包身边躬下身,白纱包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阿玛丽娅夫人微微颔首,好像说了句:“谨尊您的吩咐。”
看到阿玛丽娅夫人又向自己走过来,陆铮不由得一阵摇头,真跟白纱包结了婚,饭桌上,说句话,都要管家这样来回传话么?委实,隔得太远,抬高嗓门的话不免成了下里巴人。
谁知道阿玛丽娅夫人来到自己身边后,轻轻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先生,请您来这边坐。”
陆铮现在什么都由得白纱包,实则想起可能再过段日子,和白纱包便成了没什么关系的路人,心中,不免怅然。
跟着阿玛丽娅夫人,来到白纱包座位旁,白纱包却是起身让座,有侍女拉开了主位旁侧的椅子,白纱包便坐了过去。
陆铮不知道白纱包的意思,依着阿玛丽娅夫人手势坐了白纱包座位,如此,变成了陆铮坐在长桌一端,白纱包坐在旁侧的格局。
白纱包并没有多说什么,侍女们分别给两人端上一碟碟菜品,白沙白拿起刀叉,就好像古代的公主,矜持的品尝。
陆铮自也不能说话,便也慢慢享用这餐丰盛的午餐,偶尔侧头,看到白纱包炫丽无比的美貌,心中也不禁一叹,记得上次见面,自己还捏她鼻子来着,可现在瞥着她白皙高挺的秀气鼻梁,这沉稳神秘的气质,莫说捏她鼻子了,好似碰一碰她那白纱手套,都没有勇气。
终于,白纱包开始享用甜点,陆铮和她步调一致,也招手要了甜点,实则,根本没有吃饱,但不知道怎么的,在白纱包面前,有种自惭形秽之感,也不想失礼于人,那种同旁的女孩相处浑洒自如的感觉,全都消失不见。
“陆铮,我们选个日子,结婚吧。”这句话,是白纱包放入嘴里一小叉雪白奶油,抿嘴好似回味奶油甜蜜的同时说出来的,说出这话时,语气气息,好似也带着某种香甜。
陆铮嘴里的冰激凌差点喷出来,“什么?”
毫不理会陆铮吃惊的表情,白纱包仿佛流彩的迷人眼眸认真的凝视陆铮,说道:“我说,咱们俩选个日子,今年夏天,结婚。”
陆铮不由苦笑,说:“你能不吓人么?刚多大,你就要结婚?你懂什么是结婚么?”
白纱包还是一脸认真:“我今年十四了,按照我们山德鲁家族的传统,我可以嫁人的。”
陆铮无奈的道:“就先不说你懂不懂婚姻是什么,就说年龄,山德鲁家族,也得遵守法律吧?据我所知,你们联邦德国,法定结婚年龄十八,监护人同意的话,那也得十六才能结婚。而且你是嫁来中国,也得遵守中国的法律吧?”
白纱包比美瞳还迷人的魅惑双眸仍旧一眨不眨的凝视陆铮,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就是想知道你,肯不肯和我结婚。”
陆铮一时无言,白纱包,怎么就永远都这么出人意料呢?
第二十二章诸侯之威(一)
在回滇南的大巴上,陆铮还在头疼不已,眼前又浮现出白纱包自信而认真的神情,“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今年夏天我们都会结婚。我没有征求你的同意,是因为你捏过我的鼻子,所以,你要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白纱包古灵精怪,实则她心里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天晓得她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结婚,或许,真的觉得自己冒犯了她,是以,结婚是对自己的惩罚?
不管白纱包是怎么想的,但事情的发展好像都在向她预期的方向发展,昨晚老妈打来电话,说起山德鲁家族传来信息,希望今年夏天自己能和白纱包完婚。
同时,党内有位老人家跟爷爷提议,建议将自己调去外交战线,出任驻联邦德国的外交官。
实则不难想象,现今国际局势很紧张,社会主义国家纷纷垮台。在德国,去年年底,柏林墙被推倒,东德共产主义党统一社会党政治局委员集体辞职,一批高级干部被逮捕,实则,改组后的该党已经换了颜色,现今,东西德正在进行两德统一的谈判,看来东西德统一已经不可阻挡,是大势所趋。
在这样一种国际环境下,经历着西方国家严厉制裁的共和国内忧外患,需要在外交上打开局面,而同联邦德国财团家族联姻的自己成为驻德国外交官,最起码,不会造成坏的影响,甚至可以藉由自己同西德上层人士的交往多少为共和国拿到些善意分。
而对于自己来说,现阶段,不可能在国内有多么光明的发展前景,职务安排,多半便会一直如在滇南这般做些闲职杂役,若说想主政地方,只怕难如登天。暂时避去国外等待时间冲淡现今的一切,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这位老人家,殷殷期待下,是对自己的一番好意。
老妈,觉得这样也不错,比在国内谨小慎微的过日子要强。
想着陆铮又苦笑,若真这般走,怎么感觉,自己成了王昭君。
一路上,陆铮都在琢磨这些事,也在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大巴在澜江地委大院前停下,陆铮和苗武仁、余文兰等说说笑笑下车,行署办主任王荣洲等干部出来迎接,同王荣洲握手时,陆铮便觉得王荣洲脸色有点不对,果然,不一会儿,王荣洲便寻了个机会在陆铮身侧低声说:“昨晚小谢遇到意外,溺水身亡。”
陆铮怔住,谢洪文?溺水身亡?世事真是无常,想想这个小伙子,自己本来还想找机会和他好好聊聊,可是,就这样走了,想想,他这一生,委实很令人叹息。
可是转头间,见王荣洲欲言又止的样子,陆铮便知道,可能事情没这么简单,便低声说:“一会儿来我办公室谈。”
安排好了果邦代表团的住处,陆铮回自己办公室时已经晚霞满天,进屋不一会儿,王荣洲便摸了进来,顺手戴上了门,蹑手蹑脚的很是小心。
“小谢怎么出的意外?”陆铮见他样子,便知道肯定有隐情。
王荣洲叹口气,“应该是昨晚出的事,掉澜江里了,今天早上捞上来的尸体,公安那边的结论是酒后溺水身亡,是意外,他的尸体是在临江路大桥那捞起来的,那片有好几个酒吧,刑侦那边调查后认为,小谢最近心情不好,借酒浇愁,喝醉了,不小心掉进了江里。”
陆铮摇摇头,说:“小谢这辈子,有点苦啊。”
王荣洲嘴角抽搐着,默默点头。
陆铮知道,从他推荐小谢给自己做秘书来保护小谢,便可以看得出王荣洲对小谢的回护之情。
王荣洲深深吸了口烟,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洪文啊,他刚刚毕业进秘书科,就一直跟着我,也是我推荐他去了孙书记身边,虽然他和孙书记家有渊源,但没我的推荐,孙书记也不会用他,那时候的他,青春、开朗,和您见到的谢洪文,完全是两个人。”
陆铮沉默着,微微点头,想象着刚刚大学毕业意气风发的谢洪文的神采,再想想自己见到的那个整日埋藏在阴郁中的青年,心情,莫名的沉重。
他变成这样,谁之过?
“没想到,是我害了他……”王荣洲用力吸着过滤嘴,好像恨不得咬碎嘴里的烟卷,随即,呛了口烟,大声咳嗽起来。
“这也怨不得你。”陆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荣洲摇着头,痛苦的说:“陆专员,你不知道的,他和孙森林生活的圈子不同,如果他没有给孙书记做秘书,就不会和孙森林经常接触,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陆铮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其实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准。
王荣洲掐灭手中烟蒂,很快,又点上一颗,大口的吸着,烟雾,慢慢笼罩住他的面庞,他好像梦呓一般,喃喃的说:“昨天晚上,我走的时候,还看到小谢在加班,和他聊了几句,小谢说,秦小龙让人给他打电话了,叫他去零点酒吧,给孙森林赔礼道歉,小谢说,他不会去的,但是他很痛苦,想辞职。我当时有急事,也没和他唠两句,没想到,他,他就出了事……,都怨我,我应该留下来开解他的,他有什么心事,爱跟我唠唠,怪我,没想到,他会走这条路……”
陆铮拍拍他肩头,说:“其实对小谢来说,最起码还有个心里尊敬的人可以说说心事,你不用太自责了。”
王荣洲垂着头,过了会儿,呢喃着说:“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小谢出事的地点,就在零点酒吧附近,他就算想喝酒,想忘掉痛苦,为什么会去那里的酒吧喝酒,他应该知道,去那里,可能会遇到不想遇到的人,可能会更不开心……”
陆铮慢慢皱起了眉头,问道:“洪文在零点酒吧附近江段出的事?”
王荣洲叹口气,点了点头,说:“尸体是在那里找到的。”
“验尸结果出来了没有?”陆铮知道,临江路附近江段为澜江支流,江水特别平缓,和湖泊差不太多,尸体并不会被冲太远。
王荣洲说:“出来了,我跟洪文的大哥打听过,说是酗酒造成的意外。”
陆铮微微颔首。
王荣洲旋即摇摇头,叹口气说:“心里堵得慌,我出去走走。”
起身送了两步,看着王荣洲心事重重的身影,陆铮慢慢的摸出根烟,点上,心里,突然也有些堵。
第二十五章诸侯之威(二)
零点酒吧内,烛光闪烁,音乐轻扬。
陆铮和杜小虎坐在靠窗座,要了瓶马提尼,慢慢的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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