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吕羽舞 第 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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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妹,我有一个想法。”青衣男子突然道。

    “不错,”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青衣中年人点头,“这位姑娘如此容貌,今年贺西会场贺兰春山的倾城绝眼,可能就要失去作用。”

    青衣女子也点头,“贺兰春山这妖女倚仗着她的狐媚之色,靠着倾城绝眼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如果可以找到一个比她更美的女子,她的倾城绝眼就失去效用,那些被她迷惑的各家各派的男子,也就可以解脱了。”

    “那位戴着黄金凤羽的姑娘,绝对要比贺兰春山美貌多了,不但是美貌,她还有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王者之气——贺兰春山与之相比,简直像个乡下女子。”青衣男子几乎魂魄都还没有收回来,还在那耳际与颈项边晃的黄金凤羽中失神。

    “她现在可能在救人,我等一个时辰之后,再登门造访。”

    ☆☆☆

    救人?

    皇眷根本没有在救人,她只把六音丢在椅子上,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六音胸口气血翻涌,难过之极,却是哈哈一笑,“我既然早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六音,你还有什么好看的?这一张脸早就凋零不成样子,你看着我,不觉得三年前因为这张脸而发生的事,实在是荒唐吗?”

    皇眷的确在看他那一张脸,自从三年前离开,她就再也没有认真看过这一张当年倾倒众生,令爱者生、怨者死的脸。

    如今,依然是一样的眉目,一样的嘴角,一样的人,那宛若月光照在流水上,光与影那样跳跃变化的眼睛,那曾经似笑非笑,衣发飞扬的神采,都宛然失了踪,或者,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吧。曾经的美丽红颜,与苍颜,相隔竟是如此之近,只需要三年,舞衣上的铃铛可以消失,风吹过的发缕可以绾起,可是,那种天生的美丽,也是如此容易就能在风烟里消散无影踪?

    “你自己看着,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皇眷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慢慢地梳她自己的光华柔软的长发,“红颜老去,六音公子又是那样喜欢美人的人,再这样下去,再过一两年,连艳蝶,也不会向你献殷勤了。”

    六音嘴角微撇,依然带着魔魅动人的神韵,“我可以不追你,回开封去。”

    “是吗?”皇眷冷笑,“你做得到吗?”她放下梳子,伸出手抵住六音左胸,一边道:“六音公子,红颜青丝,一日凋零,并不是你想挽回就可以挽回的。”一边传出真气,为他调理胸口岔经的真气,“你这门功夫危险得很,我早就说过,不练也罢,可惜你就是喜欢卖弄风情,歌曲舞蹈,是你天生喜好的东西,你一身武功,华而不实的东西占了大部分,这样和人动手,怎么能不吃亏?”

    六音依然是嘴角微撇,“我从未打算要走江湖,我本在开封待得很好,只不过,有人看不惯我高兴而已。”

    “是吗?”皇眷冷笑,“你好自为之,只要你能回开封,难道我还会拦你?我可从未逼你要跟着我。”

    六音突然抬起手,在真气疗伤的时候,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动作,但是他举起了手,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碰触了一下,似乎在感觉她肌肤的光滑柔嫩。

    皇眷真力一催,六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但是他的手并没有就此离开皇眷的脸,而是顺着她的脸,轻轻地抚摸,然后,随着他手臂的重量,手掌的温度,轻轻地,滑过了她的面颊。

    “追了三年,我终于,触摸到了你。”六音的嘴角带血,但是却分明带着翘起嘴角的笑,那殷红的血色,让他失去光泽的嘴唇,看起来分外魔魅动人,“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回开封去。我,不是飞蛾不会等到扑进火里,烧掉了翅膀,才知道后悔。追寻你,太辛苦太麻烦,我始终是喜欢过舒适生活的人,我不能忍受这样的苦……”

    皇眷心底微微起了一阵不安,一阵不确定。他,终于要决定放手离开了吗?不,她相信她自己的魅力,六音是不动情则已,动了情就分外死心眼的人,他在离开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除了她,将一无所有。“你如果可以回去,你一早就回去了,不是吗?何必等到这一天?”

    “那是我以为,你对我,就像我对你一样。”六音低沉地道,“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文嘉,我以为,你是为了我……你如果为了我,我追你一辈子,不会觉得辛苦。但是你是为了文嘉。”他笑得苦,“我追着你,追着一个永远也追不到的人,不是飞蛾扑火,是什么?我只是想找,找一个相知相许的人,如果要我追寻一份怨恨,追寻一辈子,你不觉得,对于六音来说,太辛苦了吗?”

    “那么,我祝贺你放得掉,看得开。”皇眷转过头去,淡淡地道。

    六音笑了,“我要找到恢复容貌的方法,让你后侮,为什么你居然可以不爱我,”他胸口的真气已经转顺,说起话来就很顺畅,“我要让你后悔。”

    “后悔?”皇眷冷笑,“我会后悔?好,我等着你如何来让我后悔。”

    六音依然笑,“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凶神恶煞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听话……”他低语,“我第一次看见你,在皇上的御林宴,你带着一群女子进来,跳的是《春日宴》,别人的眼神娇媚入骨,而你,你从来不看人,你连皇上也不看,你就看着文嘉。我那时候很奇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只盯着一个白衣的小宫女,但是那天文嘉打翻了三个碟子,泼出了一杯酒,都是你,你在那样流衣宽袖、金碧辉煌的舞蹈之中,替她遮掩过去的。你的眼神,像一只鸟,不甘被人束缚,却为了某些理由,勉强暂时忍耐着,待在宫里。你的颈项很美,左耳上的那枚黄金凤羽很适合,就像一个带着桎梏的女皇,一只铐着锁链的凤凰——我很动心,真得很动心。”他慢慢推开皇眷压在他胸口的手掌,他已经不需要了,“我很遗憾,不能让你爱我……”

    “凭什么,每个人都要爱你?”皇眷默然,听了他的剖白,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每个见过你的女人,都要爱你?”

    “我从来没有要求每个女人都要来爱我,只不过,我不能爱的人太多,而我希望有的,一直都不能够有。”六音柔声道,“你为了文嘉恨我,我不气你,但是,我也不会道歉,因为,爱与不爱,不能由文嘉来判断,不能因为我不爱她,就等于,我是有罪的。”他温文地笑,“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你,我,文嘉,都逃不过,但并不等于,我们都是——有罪的。”既然皇眷是怨恨他的,那么,他不为难她,他可以离开的时候,就离开。

    六音借着把皇眷的手推开的力道,轻轻地从椅子上飘起,慢慢地,从窗口飘了出去,他这一门轻功,和大多数轻功都不同,尤其显得轻灵飘逸。

    临出窗的时候,他回眸一笑,却什么也没说,就此走了。

    他那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风华,夕阳之下,犹显得风采如画。皇眷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回想着他三年苦苦的追寻,看着他相遇不过片刻一笑而去,耳边依然索绕着——“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你,我,文嘉,都逃不过,但并不等于,我们都是——有罪的。”是吗?因为是爱,所以,无法用常理解释,如果心够豁达,那就不妨释然、坦然?

    可是我——不够豁达,我没有你潇洒,我也不够你善良,所以,我始终无法原谅。

    ☆☆☆

    “笃笃笃。”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敲得很轻,显得对屋里人很敬重。

    “进来。”皇眷没有回头,目光犹停留在六音刚才呕出的鲜血上,不知为何,看着那鲜血,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姑娘的房门上了锁。”门外的人很和气地道。

    “听你们的脚步声,也是武林中人,要进来,难道还要我请你?一块铜锁,在众位眼中,着实算不了什么。”皇眷淡淡地道,其跋扈刻薄之处,一闻而知。

    “格拉”一声,铜锁断裂,一个青衣中年人走了进来,“姑娘,在下青剑十八式门人,古长青。”

    皇眷背对着门口,一只手犹自拿着木梳,从铜镜中凝视着进来的人,“恕我眼生,不认得各位高人。”

    “姑娘不必心存戒备,”古长青微笑,“在下并无恶意,只是眼见姑娘容颜出众,想要和姑娘商议一件事情。”

    皇眷慢慢地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黄金凤钗,插入髻髻,然后才冷冷地问:“什么事情?”

    “姑娘可知贺西会场有贺兰春山之约?贺兰妖女凭借姿色媚功,迷惑了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姑娘的容貌远胜于她,如果有幸能与同去贺西会场,必可破解贺兰妖女的倾城绝眼,拯救被她迷惑的众位武林少侠。”

    皇眷截口冷笑,“武林少侠?能为贺兰春山迷惑,也算是武林少侠?”她淡淡地讽刺,语气却不容情,“是啊,男人一旦犯了什么错误,必是被妖女迷惑,他们自己当然一点过错也没有。”

    古长青被她抢白得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呆了一呆,才道:“即使并非武林俊杰,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娘你……”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找上天去救人,姑娘我没有好生之德,杀人我会,救人一概不会!”皇眷冷冷地道。

    古长青这一下是尴尬之极,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怪癖孤傲的女人,“那么,打搅姑娘休息了。”

    “你回来。”皇眷对着镜子凝视了一阵子,似乎对头上的黄金凤钗并不满意,拔了下来,“贺兰春山的倾城绝眼绝非等闲之辈可以破解,你不要以为找到一个比她美的女人,就一切万事大吉,你会害死你所找到的绝代佳人。”她淡淡地道,“我告诉你,贺兰春山的倾城绝眼我领教过,她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她。我虽然长得不错,却没有她风骚妖媚。还有你们奉为神人的姑射姑娘,现在应该称为容夫人,她长得也不错,但是一样奈何不了贺兰春山,你们自诩侠义中人,姑射的乌木琴功力如何,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古长青心头一凛,“姑娘的意思是,知道有方法可以破解倾城绝眼?还是,真的自此无救?”

    “方法自然是有的,”皇眷淡淡地道,“你有悲天悯人的情操,难道我还刻意和你为难?”她转过身来,用她君临天下的眼神看着古长青,“方法只有一个!”

    古长青问道:“什么?”

    “你去找,天下第一美人——”皇眷一字一字地道,“没有天下第一流的风采,绝对动摇不了倾城绝眼的魔力,记住了,是天下第一,不是像我这样的庸脂俗粉。”她淡淡地道,“你看女人,眼光也应该高一点。”

    古长青虽然已经年长皇眷三四十岁,却依然被她教训得老睑生红,“不知道何谓天下第一美人?”

    “天下第一美人,能令爱者生,怨者死,不需要绝世媚功,就可以颠倒众生——”皇眷一字一字地道,“天然的魔力,才能抵御得了后天的魔功,所以,你需要的,是天下第一美人。”

    “这样的人,千百年来未必有过,一时之间,上哪里找?贺西会场之约,三个月后就要开始了。”古长青摇头。

    “有的,”皇眷淡淡地道,“这样的人,自然是有的,没见过他之前,我自然也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

    古长青大喜,“请问姑娘,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现在何处?可是姑娘挚友?缘盼一见。”

    你已经见过了,可惜,他容颜凋零颜色成霜,你居然,看不出来——

    皇眷心里掠过一丝沧桑的痛楚,脸上毫无表情,“太迟了。”她淡淡地道,“他虽然曾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是如今,已经连美人这两个字,都已经不算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自作自受,”皇眷冷冷地道,“你没听说过红颜白发吗?正是有着天下第一的容颜,所以才特别容易衰败,绝世的容颜,就像娇贵的孩子,没有精心地照顾滋润,自然要衰败凋零。上天对人,总是公平的。”她近似残酷地冷笑,“红颜白发,英雄迟暮,如果是平凡人,反倒没有这么多痛苦。”

    这位语言讥消颜色冷漠的姑娘,其实倒有着一副热心肠,只不过她嘴上刻薄,心里却并不冷漠,甚至,偶尔一两句冷冷的讽刺,却也是精辟的人生之语、沧桑之恨。古长青心中莞尔,“白发红颜,迟暮英雄,并列为人生第一遗恨,尤其曾为天下第一美人,这种痛苦,只怕并非常人所能想象。”

    “不错。”皇眷淡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不能从姿色上击败贺兰春山,在下等人只好从武功上想办法了,”古长青微微一笑,“多谢姑娘,在下告辞。”

    “不送。”皇眷依然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

    古长青出去,关上了房门。

    天下第一美人?可笑的古长青,一直以为她说的是女人,却不知道,她说的,是六音,一直都是六音。

    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如今是羁道上颠沛流离的路人。六音啊六音,你心里,究竟有多苦?容颜凋零,你是最自负美貌的人,是最挑剔容貌的人,最喜欢享受的人,顾影自怜,是什么样的心清?什么样的伤痛?

    不痛苦吗?为什么你还有自信,要让我,后悔没有爱你?

    你那当年的铃铛,究竟藏在何处?那一笑倾尽千古风华的流水与月光,那在我的萧声中一个转身落尽繁花的剑舞衣袂,又究竟,藏去了何处?

    风华落尽,当真,再也无可挽回?可是如果我后悔了,我后悔了,那你的美丽,又要去哪里寻找挽回?

    突然之间,三年冷漠残酷的心情,起了波澜,第一次,为了他,心疼了起来。

    第3章

    红颜苍颊

    她是为了文嘉,那么,一切就再也无话可说,因为,她并不是为了爱他而逃避。

    六音一个人寂寂走在荒草连天的羁道上,三年的追寻,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他太傻大痴太执著,否则,盛极一时容颜绝世的六音,又怎么会纵容自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马蹄之声从身后传来,六音没有回头,从蹄声就知道,是那三个穿青衣的男女。

    “这位公子。”马蹄之声在他身后停了下来,有人很和气地道,“又见面了。”

    六音素来懒得和人打交道,若是他三年前的脾气,说不定一笑迷得人七荤八素,就此拂袖而去,但他却已经失去了那种心情,别人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来,也是笑了笑,只是他的笑,落寞多过笑意,这一笑,只能让人感到黯然,却不能感到释然。

    “公子的身体可是痊愈了?”古长青分明是好好先生,关心地道,“可要在下把马匹让给你坐一阵?”

    六音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笑意盎然,“古大侠的好意我心领,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青衣男子却已经利落地跃下马来,“兄台伤势初愈,身体必定虚弱,还是休息一阵得好,武林中人,谁不偶尔遇到个意外?你我不相互帮助,他日遇难,又有谁会来帮助自己?”

    六音有趣地笑了笑,“青剑十八式的门人,你们此去,应该是拜见尊皇武帝前辈,怎么?半路折了回来?”

    “我等本是为了向尊皇武帝两位前辈询问倾城绝眼的克制之法,但是半路遇见了皇眷姑娘。”古长青和蔼地道,“要克制倾城绝眼,必要天下第一美人,我等想来想去,如果倾城绝眼不除,任是天下第一武功也拿她毫无办法,所以折回来打听看看,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是谁?”

    “皇眷姑娘是如此容色,那天下第一美人,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青衣女子轻轻地叹息,“那是我等万万不能想象的了。”

    六音脸色微变,皇眷她——

    天下第一美人?她……她是故意的吗?故意要人看他如今的颜色凋零?故意要人嘲笑他?

    “公子既然和皇眷姑娘是素识,不知可否告知,那天下第一美人,究竟居于何处?”青衣男子问。

    “天下第一美人?”六音似笑非笑,“皇眷没有告诉你,那天下第一美人,早已经美人迟暮,只怕连一般小姑娘都比不过了,怎么能抵御倾城绝眼?”

    “是吗?”古长青失望地道,“如果这世上有返颜之药,那就好了。”

    “返颜之药?”六音轻轻地道,“世上谁人不恨红颜老?还不是人人都要见白头?即使卓绝如容隐,还不是一样,要白了头发?”他那一刹那有些失神,似乎想起了很多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我也想啊,但是,”他洒脱地笑了笑,“千年雪莲,万年首乌,都是传说中的东西,要上哪里找?”

    青衣男子也哈哈一笑,“那天下第一美人还不知在何处,万—一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那再有返颜之药,也是回魂无术了。”

    “老婆婆?”六音回眸笑望着青衣男子,“我的身体已经不妨事了,兄台还是上马,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青衣男子见他执意不肯上马,也不再推推让让,翻身上马,“兄台是见过那天下第一美人的?不知容色如何?”

    六音嘴角微撇,“皇眷姑娘是如何对你们说的!”

    古长青低沉地道:“她说,可以令爱者生,怨者死,那就是颠倒众生的绝世风华了,不知这位小兄弟觉得?”

    “是吗?”六音与奔马并肩而行,不疾不徐,既不会快一步,也不会慢一步,“我当她对天下第一的容貌一点好感也没有。”

    “皇眷姑娘似乎很感慨红颜白发的伤痛。”古长青插口。

    “是吗?”六音哈哈一笑,“你怎么分得清她是在幸灾乐祸,还是伤痛惋惜?”

    古长青莞尔,“皇眷姑娘并不是把心事摆在脸上的人。”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青衣男子的马匹在奔跑中踩到了一块碎石,马步一滑,马儿长嘶一声,前蹄跪了下来,把马背上的青衣男子甩了出去。

    青衣男子猝不及防,身体已经凌空,然后他还没有发力后飘,就感觉到有人挽住了他的臂膀,轻飘飘地向上一冲,然后轻轻巧巧地落了下来。

    “公子?”古长青大为意外,他虽然知道六音武功不弱,但是见他带伤在身,不免存着几分轻视之意,结果眼见他一揽一抱,直飞上天,似乎完全不必着力,这一冲,就并非自己可以做到,不免脸色为之一变。

    青衣男子惊魂稍定,转过头来,“你——”

    入目是六音一笑的神采,那一刹那,虽然觉得他容颜未免有几分枯凋之色,但那一笑灿烂夺目,把他的脸色和眉目的憔悴都压了下去。

    六音见他突然之间呆了,不免有几分莫名其妙,“怎么?你受伤了?”

    青衣男子长长吁了口气,“不不,没有,兄台武功高强,倒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六音打断他的话,“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他低下头去看白马,那马扭伤了前蹄,站不起了,他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一条丝帕,“格拉”一声接上了马的腿胫,然后用那丝帕扎了起来。

    那是一条很精细柔软的浅黄色的缎子,一般来说,是仔细讲究的女人,才会选择用这种东西做衣服,而六音这一条缎子是狭长的,并非衣裙,而更像一条衣带。

    古长青等人只是觉得奇怪,却不知道,这带子是什么东西。

    那是六音当年用来系腰上玉铃的丝带,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带在身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在此刻拿了出来,就为了给马儿疗伤。

    是代表着如今的六音,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永远的只是一个江湖道上的路人,再也不是宫廷里头一笑掷千金的少年公子,公子少年?

    青衣女子看不懂六音眼里过于深沉的悲哀,只是觉得,他虽然说是在治马,但是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那条丝带上,缠绵婉转的,像看着情人,像看着某一段很美、很美的时光。

    那一定是他情人的丝带,青衣女子只能如此想。

    “我要走了。”六音绑好马腿,“过半个月它就会和以前一样,半个月之内,最好不要骑它。”

    “公子要走了?”古长青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说要走,“后会有期。”

    六音不与他拱手,看了那绑在马腿上的带子一眼,似乎有留恋,也似乎什么都没有,风吹开他额前的发缕,他就此掉头而去。

    “很奇怪的人。”青衣女子看着六音离开,“他好像很开朗,又好像很落寞。”

    “江湖奇人,总是有各种怪癖的。”古长青和蔼地解释。

    马匹既然已经受伤,他们三人只好慢慢地走,走了莫约三个时辰,突然遥遥地有马蹄声传来,一匹黑马马蹄狂奔,凌乱得连节奏都听不清,一个女子从尚未停稳的马背上一跃而下,清声喝道:“古长青!你看见他的人没有?他的人在哪里?”

    古长青错愕地看着她,来人衣袂飞扬,居然是皇眷,“你问的是穿黄衣服的那位公子?”

    皇眷显然是刚刚狂奔而来,喘息未定,但是那眼神凌厉如刀,“他人在哪里?你们见到他了,是不是?他的人在哪里?”

    “他刚刚走。”青衣女子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皇眷姑娘?”

    皇眷一个转身,衣袖霍然带起风声,“他走了?他这,这莫名其妙的人!”她为了什么事情狂怒,但是却不愿说出来。

    “他走了,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姑娘莫约是追不上了。”

    “六音!六音!你好!你很好!”皇眷气得脸色苍白,“我记着你一辈子!你很好!”她飞身上马,一提马缰,正要往六音离开的方向追去,突然之间,看见了绑在马腿上的丝带。

    三个人看着她,她的神情,就像刹那间被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怔住了。

    很耐心地才打得很整齐的丝带,带子的尾端,在风里飘——

    无声无息,似乎很美,很自然。

    她明白六音仔细绑着这带子的心清,刹那间,她恍馏记起了,三年前初见的六音。如今,有谁可以从这条沾满尘土的带子上,看见他往日的风光?

    天下——第一美人?皇眷呆若木鸡地看着那丝带,六音,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用这个来报复我!你在报复我!我不原谅你!我绝不原谅你!她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那马腿之旁,颤抖着,伸手去触摸那丝带,就好像不久之前六音触摸她的脸颊一样颤抖地,充满着不确定和恍惚。

    丝带光滑如昔,一如从前一样温柔。

    那马匹也许不太能分辨给它疗伤的人,低下头来舔舔皇眷的手掌,把她当做了六音。

    皇眷呆若木鸡地看着那马,看着马眼中的温柔,那温柔,本不是给她的。

    “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古长青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皇眷突然失常成这样。

    皇眷松手,看这丝带的尾端自手心飘开,在风中飞。她眼中有泪,“我?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我,我,”她突然笑了,那眼泪也同时掉了下来,“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我如果有事,他岂不是太笨了?太笨了?”

    古长青等人面面相觑,愕然不解。

    皇眷闭上眼睛,却是语带嘲笑地道:“你们不必去找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皇眷淡淡地道,一点表情也没有。

    自古长青离开后,皇眷一直过了很久,才发现六音所呕的那一口鲜血,鲜艳的色泽一直不褪,她到了那一刻才愕然发现,原来,与六音的长歌为敌的,是九寰恨曲!

    那是一种非比寻常的魔功,以哨子发出,中者毫无知觉,一直到两个时辰之后,突然呕血而死。她一时没有察觉是九寰恨曲,吹萧插了进去,她以为是在帮他——不,她的确帮了他,但是,六音却撤尽全身真力,为她筑起一道无形力墙,阻拦魔功。所以,她也听了九寰恨曲,却毫发无伤,而六音却真气岔经。然后疗伤,她以为是在疗伤,却不知道,为九寰恨曲所伤,本不应该就动真气,一动真气,吐出艳血,就代表着魔功入体,无药可救!

    她只不过是真力转了一圈,六音却为她赔上一条命。而她毫无所觉!毫无所觉!六音也根本就不打算让她知道!

    这算什么?算是——我害死你的?我逼死你的?六音啊六音,你这是在报复我吗?她狂骑奔来,要抓住他问个清楚,但他却不给她机会,除了这条淡黄色丝带,他什么也没有留下。

    留下丝带,是表示,你已经下定决心等死,再也没有心愿要成为当年的六音。

    你是在表示,断绝昔日的繁华?是在表示,你再也不能回去了吗?

    你这算什么?为文嘉抵命?为了报复我?

    还是,你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恨,只不过,苍天安排你这样的结局,你就——认了?

    不!不可以!你认了我不认!你不可以死在别人手上!你要死,也要我亲自下手,才可以去死!我还没有允许,你就不可以死!

    她掉转了马头,摇摇晃晃地,往六音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

    六音其实并没有走很远,他只是走到了一处没有人烟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气,摊开双臂,躺了下去,对着天空,微微地眯起眼,带着一抹淡淡的慵懒的笑意,看了夕阳一阵子,然后就闭起眼睛睡着了。

    身下的是清新柔嫩的青草地,夕阳的柔光如画一般,给他原本风采盎然的五官均匀地涂上一层颜色。一朵粉紫色的小花,在他脸颊旁边轻轻地摇晃,单薄的花瓣,在风中颤抖,一点点娇怯的幽香,一点点摇曳的风情。

    此情此地,如果可以带着微笑睡去,即使永远不再醒来,也是美丽的吧?如果有幽魂在六音的上空盘旋,必然也看不出,六音慵懒的笑意之中,没有任何悲伤的味道,或者痛苦的阴影。

    远远地隐约是天打雷了,又隐约有马蹄声,六音没有理会,益发地睡得恬静安详。

    过了一阵子,有马蹄声,有人。

    那个人冷冷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字如冰:“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

    六音似乎是睡着了,恬静慵懒地翘起嘴角,带着安详的笑意,却眼睛也不睁开地咕哝一声:“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扰人清眠吗?”

    一股比他脸颊旁边的花香还要尊贵的香气淡淡地侵来,香气的主人和他贴得很近,呼吸可闻,“你起来,我带你去疗伤。”

    “疗伤?”六音睁开了一只眼睛,很有趣地眨了眨,“你不是很希望我死吗?”

    皇眷冷冷地看着他,残酷地咬着嘴唇,“我还要看六音你的丑脸,你如果现在死了,我怎么能甘心?你就是要死,也要死在我手上,我怎么能让你死在别人手上?”

    “你的头发乱了。”六音躺在地上看她,却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轻轻抬起手,为她绾好微乱的发丝,然后叹了口气,“我死在谁手上,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皇眷感受得到他指尖的温热与他轻轻绾发的温柔,心头不知不觉乱了节拍,脸色犹如寒霜,她特意更加冰冷地道:“何况你这次本不会伤得如此重,是我疏忽,我要你死,就要你心甘情愿地死,我不想你以为,是我要逼死你。”

    六音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哈哈一笑,“逼死我?”他很利落地翻身坐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身受重伤的模样,“我还不够心甘情愿?我躺在这里等死,本来风景无限美好,是你来扰人清眠,然后怪我不够心甘情愿地死。”他笑,笑得玩味,玩世不恭,“你当真有那么好胜,连我死在别人手上,你都不甘心?”

    皇眷冷冷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六音凝视着她,叹息,“我只不过想问,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对我说实话,你真的,一点也没有爱过我?”

    “没有。”皇眷斩钉截铁,冷冷地道,“从头到尾,都是你爱我,我恨你。”

    “真的,从始自终,都是为了文嘉?”六音凝视的眼眸幽黑如墨,闪着一种黑漆的光,似乎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谎,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皇眷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过了一阵子,才道:“是又怎么样?”

    是又怎么样?六音有趣地笑了,他满意了,这样,就算是皇眷最柔软的感情了吧?逼问到如今,有这样一点点的不确定,他就满足了。他的要求真的不多,三年的追寻,换她微略的迷茫也就够了。他忍不住笑出来,他真是太多情了,太痴太傻了,不是吗?

    “你笑什么?”皇眷恼恨地瞪着他。

    六音指天,笑道:“天上的星星好美。”

    “星星?”皇眷抬头,才知道,夕阳已经不知不觉淡去,如今,天色纯蓝,一天璀璨的星光,就像六音眼中的光彩一样。

    “星星,如果一颗星星,就是一个人的命运,怎么这世上这么多人,却看不见天上有这样多的星星?”六音抬头看着天,“你会望星吗?”

    “不会。”皇眷被六音一指天,就怔怔看着那些星星,听了六音的问,想也没有想,就回答了。

    “我的一个朋友会,可惜,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他了。”六音歪着头,兴致盎然地看着天,“人家说,每一个星星,就是一个人的星相,所以诸葛孔明死的时候,传说天上掉了好大好大的一颗星下来。”他自言自语,“如果我今天晚上死了,不知道天上会不会有星,为了我掉下来?”

    “胡说八道!”皇眷不耐烦地皱眉,斥道,“你不会死的,我会带你去疗伤。九寰恨曲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六音眼中奇光闪烁,轻轻地道:“我说的不是因为九寰恨曲的伤势而死。”

    皇眷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眯,“你想说什么?”

    六音叹了口气,“如果我根本没有受伤,只不过骗骗你,就像这样,”他很自然地揽过坐在身边的皇眷的纤腰,在她充满温馨和尊贵味道的颈项和耳际一吻,轻轻地道,“你难道不会杀了我?”

    皇眷被他一把抱住,然后在颈项上一吻,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在六音说到“你难道不会杀了我?”的时候,她已经不假思索地一掌劈出,把六音劈出了三丈开外,“砰”的一声,整个人撞在岩石上。

    一掌劈出之后,她才脸色大变,“你,你骗我!”六音体内经脉阻塞,根本已经返魂无术,再加上她这一掌,再有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他根本就是——在找死!

    六音从山石上坐了起来,扑哧地笑,“你不是不甘心我死在别人手里?现在我十成十是死在你手里了,你,总该满意了吧?”他最后一句说得很轻,看了她一眼,终于吐出一口血来,血色鲜艳,就像新娘的红嫁衣一样。

    皇眷紧紧地握起拳头,全身都在颤抖,咬牙道:“你,你好!算你狠!”

    六音呵呵地笑,似乎很得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他眉头微微一皱,“呃”的一声吐出了第二口血,才接下去,“风流……”

    皇眷“刷”的一声从衣袖里拔出了短剑,森森的剑气直指六音的鼻尖,她森然道:“既然你迟早要死,不如我现在杀了你,也省得你痛苦!”

    六音闭目,态度悠闲自得,“能成为你第一个亲自动手杀的人,是我的荣幸。”

    皇眷心里一跳,他,他怎么知道,虽然她表面上冷冰冰恶狠狠,却从来没有真正杀过一个人?一咬牙,“本姑娘杀过的人何止千百?很遗憾你没有这个荣幸了!”她“刷”的一剑,刺了下去。

    就在她一剑刺下的时候,天骤然打了个霹雳,皇眷陡然一震,六音也微微一怔,睁开眼睛。

    他们同时看见,一颗带着狭长光晕的流星,闪烁着璀璨如眼眸的光华,划过了天空,到了半空,就陡然消失了影踪。

    两个人脑子里同时想起的是——“如果我今天晚上死了,不知道天上会不会有星,为了我掉下来?”

    “刷”的一剑,鲜血涌出,苍白的剑刃,苍白的肌肤,殷红的鲜血,剑刃上映着冷冷的皇眷的眼睛。

    但是她这一剑,只是划破了六音左颈的肌肤,并没有一剑封喉,她呆呆地看着六音,剑一颤抖,那鲜血就在六音的颈边扩大,晕染了苍白的剑刃。

    六音看着那剑刃,黑发覆额,神态很安详。

    皇眷的剑尖越颤抖越厉害,六音颈边的伤口越来越深,最终,割裂了大血脉,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洒了那剑一身。接着“当卿”一声,皇眷持剑不稳,短剑落地,她“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呆若木鸡地看着六音,失魂落魄。

    六音依然那样坐着,黑发覆额,状甚安详,只不过颈项边的血,渐渐地晕染了他半身。

    突然皇眷爬了过来,颤抖着双手,给他裹伤,她的手颤抖得那么厉害,六音颈项上的伤口那么深,她一块巾帕还没有扎紧,就已经被血湿透,重得掉了下来。她换一块布再包扎,但是血越流越多,她只能紧紧地用巾帕按住那个伤口,她的手冰冷而颤抖,六音都可以透过鲜血感觉到。微微一笑,六音有趣地眨了眨眼睛,低沉地道:“你在给我放血?”

    皇眷呆了一呆,极度狼狈不耐地喝道:“你给我闭嘴!”她急急从衣袖里翻出了无数种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倒在六音的伤口上,然后用衣带紧紧地缠了起来。

    六音被她的衣带勒得呼吸困难,忍不住皱眉,“难道你不想一剑刺死我,却要用带子勒死我?”

    “你给我闭嘴!你没有听到?你吵吵嚷嚷,我一剑杀了你!”皇眷心烦意乱地斥道,也不想她现在的威胁是多么荒谬,她正在手忙脚乱地救人,却冷言冷语一本正经地说,她要一剑杀了他?可见,她平时就是这样说话,口是心非,面子上狠毒,心里,却柔软温热得像个天真的女孩子。纯然,没有杀人的狠毒。

    “你舍不得我死?”六音只是在心里这样轻轻地问,却没有问出声音来,他知道,一旦问了出来,也许,下一剑,不会只是划过了颈项。

    你是舍不得我死?还是不忍心我死?还是,只是因为,你根本不会杀人?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她为他心慌意乱的样子,她总是骄傲得像一只凤凰,总是那一副天下惟我独尊的高傲,看着她眼角含泪心慌意乱的样子,着实很让人心疼,让人怜惜。她不承认对他的情,可是这一剑,却把她推到了他身旁,很近很近,他不忍心问她你是不是爱他,因为,已经不必再问。

    我已经要死了,知道你对我,有着不愿我死的情,我就已经满足了。

    突然之间脸上一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吃了一惊,睁开眼睛,只见皇眷拿着那柄短剑,对着他的脸颊不到一寸的距离,她眼睫上有泪,脸颊上有血,是他身上的血,溅到了她脸上去,只听皇眷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快说。你不死,你不会死,否则,我立刻划花了你这张天下第一的脸!你快说,你不会死,你一直到了这张脸变成丑脸,黑发变成白发,都不会死……”

    六音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我不会死,”他柔声道,“我一时三刻都不会死,你不必看到了那颗流星而害怕,我只是胡说八道,我至少还可以活个三五天,不会死的。”

    这,这算什么保证?皇眷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整个人在颤抖,突然“当啷”一声再次丢下短剑,扑入六音怀里,闷声地抽泣,“我……只想你变丑,并不想你死!”

    六音只能搂着她,像哄婴儿那样轻轻地哄着她,能说什么呢?他,无话可说——

    突然之间,皇眷啪地一下给了他一个耳光。

    六音抚摸着脸,苦笑,“又怎么了?”'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皇眷咬牙,狠狠地道:“要死的人了,还要占我便宜,吃我豆腐!”她脸上又是泪,又是血,还充满着又要哭又要笑的样子,“你这狠心的,居然明明知道中了九寰恨曲乱动真气必然血气分崩,居然还任我给你疗伤,你分明就是要栽赃我,让我变成杀人凶手!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六音翘起嘴角,笑了,笑得开朗,“我不骗你,我一直以为,九寰恨曲没传说得那么神乎其神,我只不过高估了我自己而已。”他慢慢把皇眷推了起来,用他干净的袖子擦掉她满脸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点也没想过要死,而且,你要为我疗伤,那是多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以放过?”他故意笑,“只不过,有人不懂得抓住机会,一个劲地说一些大煞风景的事情。”

    皇眷胸膛起伏,看着他毫不萦怀的笑脸,竟是一点也没有为生死担忧,他就那样坦荡荡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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