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 第 1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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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这样?余罪手不再加力,他有点懵。

    即便我杀了他,难道能出去吗?答案很简单,出不去。

    他突然间发现自己像魔症一样,在清醒和迷茫中徘徊,再迈一步就是地狱,可退一步,也并非天堂,天堂的门向他紧闭着,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意外发生,管教、武警、警报,都没有出现。

    而在其余人看来,时间却过得飞快,那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亡命徒,火拼了监仓里武力值最高的黑子,现在又要勒死牢头,这种悍人只听说过,谁可能亲眼见过,一个个紧张地靠着墙,生怕和这事沾上边,即便就在看守所,也不可能死了人没人负责,在场的,怕是没人想担上个责任。

    “兄弟……兄弟……求求你……饶了他……”

    那黑大个爬着出来了,伸着手,无助地哀求的余罪,脚踝被伤得厉害,肿了一大块,他站都站不起来了,爬到了余罪不远处,他抱着余罪的腿,不过已经失去拼命的勇气了,大声的哀求着余罪放手。

    “兄弟……兄弟,够了,真闹出人命来,你的命也得赔上,求你了,我替老傅给你磕头了。”

    黑子看着傅国生已经开始翻白眼了,情急之下,一骨碌跪倒,咚咚咚连磕几个响头,他知道人逼到这份上不能再来横的了。真要火拼出了人命,那谁也甭想再有翻身机会了。

    蓦地余罪放手了,他痴痴地站着,突然对这个跪下的大汉有一种带着欣赏的怜悯,像这样骨子里有义气的人不多,尽管也是怕死认怂的一位。

    人一放下,傅国生萎顿在地,黑子抱着这位长发帅哥,很专业的揉着颈部,撬着嘴巴,背后轻拍拍了,傅牢头咳了声,大口喘着气,缓过来了,惊恐地看着余罪,紧张到以致浑身痉挛,刚才离死,太近了。

    “我没想杀他……只是想告诉他,要他小命很容易。”

    余罪冷冷地说,心冷到冰点,出这么大事,管教和武警还真没露面,那他更确定这里面有故意的成份了,他扬着头,看着摄像头,有点丧气地自语着:妈的,你们赢了。

    他觉得自己输了,不敢下这个杀手,可他却说清自己骨子那来这么多邪恶的成份,想把一个不太相干的人置于死地。

    输了,没有被带走。那股子懊丧袭来,一一下子吞噬了他全部的精气神,他萎顿地低着头,默默地出了放风间,就着水龙头,洗着身上,脸上的血迹,此时早饭时间已到,饭仔在几寸见方的传递道上敲着,有人喊了声,早有犯人端着一摞塑料饭盒,从几寸见方的铁制通道上递出去,然后外面传进来的是一盒盒冒着热气的早饭。

    余罪深嗅了一口,清香的白米饭,从来没有闻到大米也会有这么香的味道。他扔了衣服,到了接饭的地方,手拔拉过两个,脚踹开几人,提了两盒饭,也不知道谁的塑料勺子,拿着便走,坐在打着铁框的水泥通铺边上,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吃着吃着被噎了下,正扬头着,面前出现了一杯热水。

    咦?是那个脸上几颗痦子的瓜娃子,赔着笑,拿着塑料缸子给余罪递热水,谄媚地道:“老大,呷口水,这米有点硬。”

    余罪不客气拿着,仰头几口,递回了缸子。又接着把剩下的饭扫了个干净,饭盒不知道谁的,他吧唧往台子上一扔,打了个嗝,光着脚站在通铺床上,瞅瞅一人高的水泥置物台,抽了床看着干净点的毛毯,肩上一扛,大摇大摆地出了放风间,到笼子里可见阳光的地方,一铺,人一躺,就那么嚣张地打着呼噜睡上了。

    满监仓的人犯没人提出异议,包括毛毯的主人傅国生也没有,没人再敢挑战这个新人,那这个监仓的牢头就要易主了,进来第一天当老大,就看守所也是绝无仅有的,所有人都看着余罪的一举一动,就一个感觉:

    这个亡命徒,真他妈拽!

    同在此时,封闭的环境里观察着现场的警察也傻眼了,重点监控和提防的是这个“嫌疑人”的死伤,谁可成想,他差点造成别人的伤亡,眨眼间他成了这个监仓的王者,他们盯了睡觉的那位足足一上午,生怕再有意外。

    足足一个上午,满仓十九位各色罪犯,无人敢近………

    第04章各有所奇

    鼠标和豆包分手了,两人在回省第二日接到通知,分别到新的实习单位报到,豆晓波去了省厅刑侦处直属的应急分队,报到第一天就被编入春季集训,打着五公斤的装备跟着特警队一起训练;鼠标直接去了二队,他更惨,第一天就被人手急缺的一个小组编入外勤队伍了,任务是追踪一伙搞赌博机的犯罪团伙,邵队长不知道从那儿听说鼠标兄弟眼睛贼,直接把他编进蹲坑盯梢的队列。

    刚开始挺好玩,不过一天下来鼠标才发现这真不是人干的活,盯着目标不能有任何闪失,而且要记住你看到的每个细节,这样一来,吃饭、上厕所都成问题了。光那泡尿就把他憋得肚子疼,他提了点意见,可不料换班的却埋怨他不该一直喝饮料。

    这个惫懒货色干了一天就想撂挑子不想干了,可不料心思早被邵队长窥破了,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这回可不客气了,实习期的都坚持不下来,还想穿警服?邵队长直接给了个建议:

    不想干,滚蛋。

    鼠标的心眼多,可胆子并不大,为了那身警服,忍气吞声地又回到那个倒霉岗位上了。

    ………………

    返回的九人都得到了封口的命令,彼此也都不知道各自的下落,不过熊剑飞却是和张猛搭伴报到的,报到的是一个“某某部队装备后勤处”的单位牌匾,地处省城郊区,离一个驻地部队不远,几乎就是荒郊野外了。

    不过到地方两人都惊得大张嘴了,这里居然有一个排的女兵队,两人去的时候是上午,整齐的队列、铿锵的号子、有节奏的步伐把两人看得一时间鸡动不已,一步三回头地到了报到的地点,接待他们的是部队的一个中校军衔的军官,撇着嘴直得啵,妈的,老许办点小事,还得讨人情回去,地方上真不要脸。

    老许自然是许平秋了,听人家这么称呼,敢情不是一个系统,可不是一个系统怎么让他们到这儿实习呢?张猛和熊剑飞相视犯迷糊了,那中校也不多话,直接把两人领到大操场,吼着操练的女兵队到面前报到,然后随便指了一位:“秦秀芬,出列。”

    一位中等个子,晒得老黑的女兵上前一步,直挺挺地站到队列之前,中校一指张猛和熊剑飞两人道着:“地方警察来实习,给你一分钟,把他们放倒。”

    “啊?这就开打?”熊剑飞愣了。

    “我不打女人。”张猛道。

    他一开口,一群女兵哈哈大笑。

    “你们要能打过她,就能毕业了。”中校不怀好意地笑笑,把两位愣人刺激到了,两人一扔背包,拉开架势,互视一眼,左右一让,张猛冲拳直奔面门,熊剑飞扫堂腿直扫下盘,这一招是两人为了对付余罪那个贱人想出来的,配合的相当默契,上盘下盘几乎同时而至。

    那女兵眉头一皱,碎步急速地后退,熊剑飞的扫腿落空了,马上变换成冲拳,张猛个子高,长腿一摆,又开了扫下盘的动作,两人一个变位,仍然是上下齐出,那位女兵没有找到破绽,仍在急速后退。这架势一拉开,两个猛男不客气了,三个照面追了女兵十几步,眼看着就快接近人了,可不料那女兵猝然发难,口中大喝一声,一脚踹向熊剑飞的短脖子,熊剑飞奔得太急,一一下子觉得像撞上一堵墙一样,步子被钉住了。

    他一停,张猛错位了,被那女兵一扭胳膊,一个大背摔,猝不及防的张猛哎哟了声,被人重重地摔过头顶了。熊剑飞刚回过神来,可不料那女兵已经扑上来了,一搂脖子,一个膝撞,熊哥一一下子觉得肚子那部位不是自己的了,吃痛的捂着肚子,呲牙咧嘴地蹲下了。

    “三十六秒,还凑和,归队……继续操练。”

    中校吼了声,那群哈哈笑着的女兵继续列队跑步去了,中校慢慢踱到了两人身边,谑笑着看着:“每年都有特警来我们这儿接受集训,基本就这个强度,你们明天将被编入新兵连从头开始,进去可就出不来了,要走,只有今天一天考虑时间……等老许把委托函发过来,后悔可就晚了啊。仔细考虑一下。”

    中校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连食宿问题都没有交待,在他看来,这个下马威差不多了,足够把愣头青吓跑了,每年都接受上级交给的代训任务,不过这两位是地方省厅的大员走后门送进来,他并不怎么看好,估计吓吓,能吓跑,省点事。

    不过他小觑了两位学员的承受力,等他回到作训室的时候,那两位屁颠屁颠跟来了,张猛满脸不服道着:“我们不走了,大不了再打几场。”

    熊剑飞老实,很诚恳地道:“进门就被个女人打了,我们也不好意思走啊。”

    中校笑了,他们留下了,回头才知道被坑了,那一队女兵都是特警,就跟他们对打那位是教官。

    ………………………

    回省城的第二天,骆家龙是独自到省厅信息管理中心报到的,单位建在宣化区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报到的地方在技侦楼上,进门就看到了窗明几净的大厅,进出警服鲜明的同行,他深为自己将成其中的一员而骄傲。

    接待的是一位年龄三旬的科长,带着骆家龙巡视了一圈,和他讨论了一番对警务信息化的认识,以及对罪案信息库的了解,从一层走到十二层,谈得相当不错,科长挺满意这位警校小伙的专业知识,而骆家龙也非常满意这儿的工作环境。

    不过……凡事都怕这个转折,到十二层时,科长停下了,语重心长地对骆家龙道着:“小骆,你的资料我看过了,许处长亲自点名的,应该错不了,理想抱负咱们先不谈,未来和展望咱们也先放下,当务之急呀,是要把全省的罪案信息库重新捋一遍,天网名声在外,可疏漏也咱们自己人都清楚,县一级的刑警队在案件电子归档时都不规范,派出所就别提了,这就给咱们警务联网造成了相当大的阻碍,万一有跨市、跨省的案件,一一下子凸显出咱们后台支撑的问题了。你先到电子档案上,有问题吗?”

    骆家龙愣了下,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工作,电子归档无非是梳理一下旧案的各类证据,建条目和索引,方便即时查询,和传统相差无非是电子版的,他挺胸敬礼道:“没问题,王科长。”

    “好,你要能适应,我保证你能留在这儿。”王科长高兴了,像是发掘到了宝藏一般。

    两人谈得都高兴,可到了工作地点时,该着骆家龙笑不出来了,顶层的工作间几乎被纸质的档案塞满了,五六位熬得两眼血丝的同行在忙碌着,一听新增人手,带头的那位挺高兴,直接给骆家龙安排输入工作,骆家龙一瞅这里连网吧都不如的环境,有点后悔。

    不过他忍住了,反正就简单的输入、比对、查遗补漏的任务,难不住他这位电脑天才,等坐到电脑前又后悔了,这都几核时代了,微机居然还是奔四时代赛扬机;赛扬就赛扬吧,还不联网;不联网也罢了,运行巨慢,他一点配置才知道,这机器是小马拉大车,那种定制机型,和监控系统一样,挂得是超大硬盘。

    一发现这个他愣了,一个案件他算了算制作成电子档案有3左右,那工作量,他搜索了一下硬盘,找着存档文件,一t的硬盘里,装了八百多个g的罪案资料。

    800g,除了3。

    他一计算这个工作量,脑袋直接仆在工作台上,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

    也在这一天,孙羿到市车辆管理处报到,他意外地在这里遇到了在羊城放弃的吴光宇,这哥们居然车辆管理处混了一个月了,工作就是拓发动机号、登记、封存,对于这家伙半途而废也能和得到相同待遇,孙羿心态极度不平衡,可不料先回一步的吴光宇消息比他多,告诉他今年基层警力大幅扩招,不管你是阿猫阿狗,只要警校毕业,好赖都能混身警服穿穿。也就是说,有没有羊城那趟子集训,根本对分配没有影响,甚至于真挂个“刑警”的臂章,还不如人家回地方上当片警查暂住管户口呢。

    孙羿油然而生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不过好在羊城赚了不少,他想想张猛和董韶军就惨了,一个捡破烂熬了四十天,一个被人揍了四十天,这事说出来,听得吴光宇也是大跃眼镜,两人私下讨论的结果是对组织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感。

    不过哥俩都没准备撂挑子,实在是这个车管处各色奇车太多,有走私进口的、有套牌的、有盗抢的,还各查扣的各类作案车辆,孙羿跟着吴光宇瞄了一圈,两人指指点点讨论着车架、发动型号、轮毂大小、还有传动和制动各类专业问题,太专业,连车管处的同行也听不太懂。

    不过从这天开始,车管处好多无人问津的车开始丢零件了………

    …………………………

    也同样在这一天,董韶军到了报到地。地方不在本省,他是坐高铁回来的,时间比别人晚了一天,报到地在邻省长安市,这个掩映了大槐树后的特殊的单位,原本不怎么有名,不过有数次国际刑警专程到这里验证证据之后,这儿就成了刑事警察心中一个神秘的地方。

    没有岗哨?董韶军进门时发现这里和想像中的不一样,管理太粗放了。进门时连门卫都没有,还是上世纪的旧楼,看着像个破产的旧式集体企业,两三亩大的小院子,泊了辆老掉牙的警车。

    这是国际刑警来过的地方?

    董韶军皱眉头了,虽然警中有很多神秘的单位,但这也太让人失望了,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说得一点不假。

    他抱着这有点失望的心态敲响了管理处的门,这里全名叫“技侦检验业务指导处”,可他却一点也看不到现代技侦的影子,有的只是让他更失望,管理处是位年过五旬的老头,不怎么客气地指着座位让他坐下,开口就单刀直入问着:“每年到这儿观摩学习的有二三百人,可看过之后还剩下的不到一半,剩下的一半能呆够十天的,也剩不下一半,一半一半往下减,能坚持最长的记录为二十九天……可二十九天在这里什么也学不到,你准备呆多少天?”

    哟,看来很难,对于这种有挑战性的事,总是让年轻气盛的学员有所不服,这时候董韶军明白为什么许平秋会把他派到这里来了,那是因为自己的坚持,他挺了挺胸脯道:“我准备呆您觉得满意,我觉得学有所成。”

    “呵呵,小伙子,我研究了三十年都没敢说学有所成……知道我们研究主攻的是什么吗?”老头问。

    “排泄物,汗渍、血渍、唾液、痰、尿液、粪便等等,我在警校学的就是痕迹检验专业,对这个我有心理准备。”董韶军很诚恳地道。

    “专业!?呵呵,也好,让你了解一下什么叫专业。跟我来。”老头起身了,披上那身旧得褪色的警服,警衔吓了董韶军一跳,比他见过最大的官许平秋还高一阶,警中有很多很外人无法理解的高阶警衔都是通过某种特殊的专业技术技能评上的,这一位无疑是其中的姣姣者。

    董韶军收起了小觑的心思,老老实实跟着老头上了这幢小楼的三层,标着检验室地方,老头开了门,拦了下董韶军说道:“这里面有一百九十三种样本,把所有的看完,给我讲出它们的特点,不管你用多少时间,这是进门必修的,过不了这一关,你可以自行离开。”

    说话打开了门,董韶军眼一直吓住了,然后老头靠着栏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董韶军一咬牙进去了,那老头此时又饶有兴致的看着表,盯着时间,似乎在数着董韶军能坚持多长时间。

    三分钟过去了,没出来………凑和。

    五分钟过去了,还没出来………老头觉得这小伙可以。

    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出来………老头奇怪了,这孩子是块料,应该不错。

    可不料他刚下这个断言,董韶军捂着嘴,从里面飞快地奔出来了,老头适时地把门口的垃圾桶递给他,然后董韶军哗地一声,把路上吃的东西全排泄出来了,吐着、呕着、咳嗽着,抬头想说话时,又想起了里面的样本,又继续呕着。

    敞着门的检验室里,三层玻璃柜,每格都有一个样本,那是温湿度高度适宜做的培养皿,里面是:大便。

    对,一坨一坨,新鲜、湿润,而且颜色各异、形状大致雷同的大便……董韶军即便再强的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实验室能变态到这种地步,培养皿里放着一百九十多坨大便。

    “你进门的时候一定很失望吧,这里上世纪八十年代市公安局物证处的旧址,早该拆建了,不过因为这个特殊的检验项目,一直留存到今天,刚才让你呕吐的大便,如果把它当做排泄物证据来讲,二十多年间,一共靠它侦破了八十三例各类刑事案件,其中包括七例国际刑警参与的案件………这种最直观的排泄物反映出来的东西,是你心理和技术无法得到的线索……比如,嫌疑人爱吃辣的还是爱吃酸的,有没有烟酒僻好、有那一种食物喜好、有什么健康问题,进而根据食物喜好确定他的身份和地位,甚至于巧合的话,会很直观的盯到某个点上。”

    老头侃侃而谈,看来很沉醉于他自己的这项事业,或者对这位坚持时间足够长的小伙有点好感,他看董韶军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不呕吐了,又笑着补充道:“你一定很不理解,觉得我很变态对吗?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犯罪本身就是社会发展的一种偏态,实施犯罪的嫌疑人,大多数都有一种这样或者那样的心理变态………不变态一点,可不好对付他们。”

    董韶军愣了愣,他现在相信这个研究所名副其实了,有这么变态的警察在坚守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觉得意外了。对于这样坚守的同行,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景仰和敬佩,只是相比一实验室那种恶心的东西,实在让他压抑不住作呕的感觉。

    “你决定了?留下来,还是走?”老头半晌问道,也许是走得太多,他并没抱着多大的希望。

    “我……留下来。”董韶军咬了咬牙,做了个决定。

    “好,继续看,把它们的特点看完,仔细研读一遍分析报告,再和我来讨论,下班时我给你安排住处。”老头转身,旁若无人地走了,他回头时,看到了董韶军像上刑场一样,又奔进实验室,不过等到他下楼时,仰头又看到那小伙奔出来,继续呕吐,他又摇了摇头。

    住处已经想好了,就住在这里,不知道这位能坚持多长时间。

    老头如是想着,又枯坐回他的办公室,散发着怪味的办公室里,他在通过显微镜仔细地观察着白黄相间的液体样本,怪味就来自于这些样本,尿液,也属排泄物。

    匆匆一下午过去了,奇怪了,连着两个小时,新人居然没有再呕吐,下班的时间,老头背着手站在门口,看到董韶军出来的时候,他喊了句:“嗨,小伙子,手头活放下吧,一起出来吃顿便饭。”

    “便”字被老头有意说得很重,董韶军像条件反射一样,猛地一矮身一回头,又开始狂呕了,连连摆手,示意不去。

    故意的,老头得意洋洋地走了,他知道新人肯定吃不下,进门三天能开始吃饭,都算适应快的,这个反应嘛,还不够变态………

    第05章势成骑虎

    三月二十日,山西省公安厅十层多功能会议厅。

    许平秋习惯性地翻开了笔记本,拔下了笔帽,然后手持笔,一副凛然聆听,用心记载的样子,不时地在笔记本上写着,没人注意到,这位省厅第一处长重复写的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第二日,抢铺睡觉,未发生冲突。

    第三日,未守监规集合坐正,被管教干部训斥。

    第五日,指挥犯人殴打新人。

    这句话是他得到的最新进展,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道了句“妖孽”,之前他定义余罪是以“奇葩”这个词,而现在不得不用妖孽一词了,本来就只准备把这位奇葩送进去混个脸熟,上上人渣速成班,为下一步行动打基础,谁可知道这奇葩入狱当天就差点勒死牢头。

    不是虫,也不是龙,而是外表像虫,内里却是条孽龙的妖孽,这么嚣张,把许平秋下一步的打算全盘打乱了。

    “咳,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以下由我把去年以前五原市公安局的工作汇报简要如下,请大家审议……”

    一声醇厚的男中音响起时,打断了许平秋的思路,他侧头时,轮到王少峰副厅兼市公安局长汇报工作了,是他的上一级,许平秋收起了思绪,又是一副正襟危坐,进而摘要记录的样子,不过笔落在纸上,写下的还是那句话。

    对了,这是全年的工作会议的预备会,省市县一级一级开下去,因为厅长到部里开会比往年延缓了两周,今天补上了,许平秋环视一圈,这个团队包括厅级一正四副、处级十四位,基本代表全省警务的最高指挥团队了,每每坐在这儿,他都心情非常复杂,他记不清已经是参加的第几届会议了,不过记得清的是,自己的年纪已经排到这个团队的第一了。

    俗话说干那一行,伤那一行,许平秋看着越来越年轻的领导团队,最年轻的处长不到三十,实在是让他有点伤不起的感觉,特别是他的专业,每每在会上那更叫一个伤不起,政治处能给个队伍建设、精神文明建设类的指标、市局能给个治安总体规划指标、出入境管理处能给个人员增长指标、那一个指标都是一片大好,就刑侦上不行,犯罪率在增长、破案率在下降、省厅盯得很死的命案破案率目标,刑侦处没有一年圆满完成。

    每到这一年总结的时候,许平秋以往总担心因为指标未完成的原因被降职或者平调,不过等了近十年都没有发生,他倒期待这事的发生,但依然是失望,后来他活明白,省厅不是不想换,而是根本无人可换,就即便真有适合干这项工作的人选,也有意的避开了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岗位。

    所以,他就在这个位置上,成了年纪最老的处长,外人看来声名赫赫的许神探,其实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很多时间都是在这种上级催办、同级旁观、下级敷衍消耗渡过的。

    说到敷衍,其实大家都在敷衍。

    比如兼市局长的副厅王少峰,工作报告摘要里没多少干货,着重地强调的就是经费计划以及装备所需要资金的自筹完成计划,言外之意是不需要省厅拨款,这话厅长爱听。

    比如指挥中心那位张副厅长,着重强调的信息保密,特别是领导干部个人信息的保密,对未来一年要做的工作包括房产、财产、公务用车等等信息都纳入保密范畴。

    这个汇报听得在座不少领导面带微笑,是一种戏谑似的笑容,自从某市领导班子被一位失足女曝出视频拉下水多人,信息安全就提到日程上,又加上现在房姐、房叔、房大爷出事这么多,信息安全就从日程到至关重要的位置了,私下里许平秋不止一次听到同行哀叹,这年头呐,谁说民不聊生,当官的吃吃喝喝洗洗睡睡多屯套房都可能被曝出来丢官丢脸,明明是官也不聊生嘛。

    他心里在想着笑话,不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官场是个修炼的地方,而会场更是官场修炼的绝佳场地。在这个地方呆得久了,所有的表情都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有的只是一本正经、两眼肃穆、你从那一个角度看,都是正气凛然,那会像有歪风邪气的样子!?

    会议,就在这种正气凛然的氛围着进行着。

    出入境管理处,汇报着预期增长出境人口,以及初步拟定的防控方案。

    经侦支队汇报着去年查办的经济类案件,那个罚没金额,让很多眼睛亮了亮,暗自思忖今年的经费可能要增长。

    人力资源部汇报了警衔评授计划以及本年度招聘计划,又有人在盘算着,这个庞大的计划,会有多少暗箱操作,可能给这位处长带来多少实惠。

    最后才是计划财务装备处的汇报,本年度的财务预算列出来后,下面窃窃私语,尽管金额增长,仍然像往年一样,嫌给得少了。

    崔厅长最后做的总结发言,从会务从简到领导干部若干不准的纪律问题,几句带过,宣布散会时,许平秋迅速的合上了没写够一页的本子,装模作样地跟在同仁的背后出会场,出来时被崔厅长叫住了,相随着一干同仁走,有领导在,这干同仁不像平时开不疼不痒的玩笑了,都放慢了步子,等着厅长进了电梯后,迅速从另一电梯下楼,回自己的办公室或者坐进各色的高配警车里,忙自己的事去了。

    忙得是警察,可不是警官。

    厅长办在八层,这位崔厅长是从行政领导升到公安系统的,也是许平秋经历的第四任厅长了,进门厅长坐到办公椅上,他给这位年纪小不少的领导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到办公桌上,这才恭谨地站在领导桌前,等着指示。

    不奇怪,人都有点被捧的**和需要,许平秋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个动作似乎让崔厅长异样了下似的,他多看了这位黑脸膛的刑侦处长一眼,这是一位传奇人物,曾经破获的稀里古怪的案子是传奇,处长位置上呆七八年提拔不上去,更是传奇。而这么大年纪还奔波在一线,那就是传奇中的传奇了。

    “坐,许处长,刑侦上的业务我不太懂,所有的警种在我看来,最难的、最苦的、最复杂的都数不着刑警。”崔厅长呷了口水,轻轻地放下,看到许平秋微皱眉头时,他的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综合起来,却数得着刑警,所以,除了对你们的工作表示钦佩,我不做其它评论。”

    许平秋眉头舒展了,他暗道着,这一任的领导应该比上一任好共事了,要是思想统一的话,有很多事就容易办了,不必要把心力和时间都花在内耗上。

    “看看吧,你不用揣摩领导意图,说实话,在一帮擅长研究心理学的下属面前,我总有一种惶恐的感觉。”厅长笑着把一份内部资料递过来,许平秋起身接住了,没有发言,仔细地看着。但凡这个样子,多数是有任务要安排了。

    果不其然,一份是市局给了案情综述报告,有关新型毒品的专题;另一份是禁毒局的关于127行动失利的情况汇报;而第三封,却是全国禁毒大会带回来的各地案情通报,毒品的蔓延已经远远地超乎了想像,山西省虽然不是重灾区,可在全省十余地市,都有了类似的案情上报,也就是说,制毒贩毒的网络,依然在高效地运作着。

    接近尾页的时候,崔厅长开口了:

    “去年127行动失利,唯一的一个线人死在羊城,之后他们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连晋南、晋东南偏远一带也发现了这种新型毒品的销售,许处长,我知道您对临时把禁毒局的工作放到你们刑侦处有点意见,不过我也是没办法,老寥儿子患了尿毒症,家庭又不和,多年的老同志,这个节骨眼上也不能逼着他舍小家保大家吧?您觉得呢?”

    这是一门领导的艺术,鞭打快牛、能者多劳是惯用的招数,有些没有工作能力,可却有升迁本事的下属,在遇到工作问题时总会绕着他走,许平秋也已经习惯了,他笑着道:“我无所谓,可是就怕辜负领导重任呀。”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呀,前两任厅长都没有动你的位置,足以说明问题了。我们不用绕弯子,说说你的想法。”崔厅长道,要真材实料了。

    “据我们初步侦查和按照这种毒品犯罪的惯例判断,我认为在我省有一个幅射各地的分销网络,127案子抓获的嫌疑人应该是这个网络的一个节点,我想,这个地下通道的规模应该超乎我们的想像,从他们的组织和反应速度就能看出来,线人刚到羊城接头一次就被灭口,之后就销声匿迹,连羊城的警方也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刑事侦查的惯例一般是就案寻线,可现在的难度上,我并没有掌握类似犯罪的更多情况,甚至连这种新型的毒品的构成也是禁毒会议刚刚发布的。”

    许平秋斟酌着道,这个无头案对于他确实有难点,难就难在,案子只有孤立的一件,其他的都是吸食人员被查获的,就抓到也只是些贩小包的小鱼小虾,没有可能知道上线是谁。

    “困难可以提,要求也可以提,装备、人员以及技术力量,对刑侦向来是倾斜的,这方面你不要有顾虑。”崔厅长道,他心里有点腹诽,老同志觉悟高,好用,可就是要求毛病太多,因为这个案子,面前的许处长把今年刑警的招聘计划都要走不少,下面说小话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了。不过这个时候,哪怕就再多的条件也不在崔厅长的考虑中了,他接着道:“我刚才已经强调过了,刑侦我不太懂,对于不太懂的事我不会指手画脚,也不会干涉你们的过程,但我要个结果,一个能向上面、向全省全市市民交待的结果,有问题吗?”

    “我努力做到,但我需要时间。”许平秋道,面上带着难色。

    “时间可以商量,可这份……”崔厅长扬扬手里一封标着密件的东西,抽出来,许平秋看到了,是他草拟的行动计划,这个计划放了有些日子了,还没有批复,看来领导对此尚存疑虑,直接问道:“你的计划里没有标明警力、人选、进入方式以及后续可能出现的问题,所以我没有批,这是一份很不成熟的计划,你就是以这个计划来实行的?”

    看来领导是怕被下级糊弄,而这种案子,又是不像治安率、犯罪率可以糊弄的。许平秋看着领导,斟酌了下语气道着:“现在只能做到这个水平,在没有任何可比对的案情出现时,除了想办法切入对方的内部,没有第二条途径,这些人,单个的素质我敢说比任何单个的刑警素质都要高,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对付非常之人,也必须是非常之法。”

    不太懂刑侦的厅长听愣了,在他的任上,有机会接触到警籍里一类特殊编制的队员,那些人能经常干出点匪夷所思的事,他们是警察在地下世界的眼睛,他知道,许平秋准备启用这类人了,隐隐地他恢复了几分信心,看许平秋时,老处长的眼睛里有几分期待,他笑了笑道:“我同意你的想法,也对你有信心,也可以给你一把尚方宝剑,全省的警力你可以以省厅的名义随时征召你认为需要的人选,装备、经费、优先满足,而且我可以不干涉你的侦破,但是你需要给我一个时间,限定的时间里务必完成。”

    “可以,两到三个月,我把他们的根刨出来。”许平秋很自信地道。

    “好,就给你三个月时间,见不到效果,我只能再行换人了……希望这份一切都不确定的计划能给我带来惊喜,这就是做领导的难处啊,明明觉得不确定,还必须选择相信,出了问题,又会被人评价为拍脑袋的决策了,不过这一次,我选择相信本厅在职时间最长的一位老处长。”

    崔厅长以一种平和、玩笑、轻松的口吻说话,像在调侃,不过手却刷刷地签上了“崔彦达”的大名,手重重地一顿,交到了许平秋的手里。

    出了厅长办的门,许平秋才长舒了一口气,他胆战心惊地想着:

    我要是告诉厅长,计划是用了十分钟随手写出来的、派去的人送进了看守所,那个监仓里关着的还不确定究竟和127案子是不是一拨人,而且派出去还是一个警校应届毕业生,不知道厅长敢不敢签!?

    答案是肯定不敢,不过签了让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尝试性的计划已经没有撤回来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实施了。他边想边走,摸着手机,在兜里震动好久了,一直没接,一看是交警总队的队长的电话,随手接了起来,一听事由一一下子头大了,风风火火地往外跑着,上车说了个车管处的地名催着司机就快走。

    妖孽不止一个,从羊城回来留在省城实习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偷车零件,组装了辆车在高速路上飚,把交警总队都惊动了。车上许平秋想得头越来越大,看守所的事还在不确定之中,回省城的倒已经开始捅娄子了,这拨问题学员经过羊城的饥饿训练,想再用规则约束,许平秋估计难度不是一般地大了………

    第06章问题凸显

    偷东西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而且是道德以及思想品质上的严重问题,两个被抓了现行的耷拉着脑袋,站在管理处的门口,处里的于正伦主任来回巡梭着踱着步,想着怎么处理合适。

    这是个挂靠在交警总队下属的单位,最大的职位也就个科级,而送这两位“贼”来的,却是省厅的一位大处长,明显地让小科长有点棘手,汇报给了总队长,一听处长要亲自来,让科长又有点惶恐了,生怕惹了那位上级不高兴似的。

    远远看到省厅标牌的车来时,于主任快步奔着去迎接领导去了。

    门口站着这两小贼,下意识地捂着脸,生怕同行和许平秋看到似的,孙羿侧脸看了吴光宇一眼,小声道着:“完了,肯定要被开了,实习期就出问题,甭指望穿警服了。”

    “怕个屁,我a本照都拿到了,有本比毕业证还好找工作。”吴光宇不屑了,安慰着自己。

    “少他妈得瑟,你就一烂货,得有点自觉,别把自己个当抢货成不?”孙羿骂道。

    “不就拆了点零件吗?所里偷零件的多了。”吴光宇道。

    “偷零件不丢人。”孙羿道,不过话锋转回来了,苦着脸解释着:“可偷零件被抓住就丢人了,我说那辆车别拆别拆,你非要拆,出事了吧?你手痒什么呀?手痒不能到厕所墙上蹭蹭呀。”

    吴光宇瞪着眼,也气着了,咬牙切齿埋怨着:“拆都拆了,玩都玩了,那有你这样的,爽都爽过了,回头找后悔药吃,早干什么去了。”

    两人相互埋怨着,看来是结伴犯的事,又见得管理处主任和许平秋一起相随来时,两人头低到了最大幅度,不吭声了。

    事情不复杂,这两位实习生还算敬业,工作就是拓号、登记、造册,近几年车辆拥有量飞速增长,违规违章,以及盗抢走私类的车辆也出现了飞速增长,最起码郊外这地方比许平秋记忆中场地已经扩大了几倍。这俩敬业的实习太敬业了,不但懂车而且玩车还玩得挺好,没多久于主任放任他们开干,谁可知道就在信任的时候出事了。

    这两人昨天凌晨在高速上飚车,时速二百多,把监控到的交通指挥中心的都吓了一跳,分别指挥高速交警围追堵截,愣是没追上,最后沿着轨迹追到车辆管理处才发现是同行,交警总队下命令要严肃处理,谁知道这俩没法处理,还是实习生呢。再一查车源,问题更大了,居然是自己组装的车,那车零件,都是从管理处车上拆下来的。

    “就这么个事,许处长,我真不是故意给您找麻烦,实在是影响太坏,亏是没被曝光,真曝光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您汇报。”于主任道,四十多岁个老交警,一看就属于那类按部就班的类型,许平秋听完看到耷拉脑袋的那俩一眼,有点哭笑不得,他突然迸声问了句:“赃物呢?”

    “那儿……”于主任指着道。

    咦?吓了许平秋一跳,这车改装得太糙了点,像加强版的五零拖拉机,用得是北京jeep的车盖、配得却是进口宽幅轮胎,车架他不懂,于主任说了,这俩害虫真是不是自己的不心疼,把查扣的一辆大切轮拆了,那车市价可值八十多万,至于发动机,于主任凛然道着,这发动机是辆走私车的机器,他都没见过,就交警大队的专人来过,说是电子芯片控制,没密码打不着火,谁可知被这俩害虫愣是折腾到这破车上,改了线路,居然还飚起来了,那可得多危险呐。

    许平秋看了眼这里数千辆车的阵势,丢上一辆两辆,还真不好看出来,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于主任却是会错意了,以为这两人是许处亲戚什么的,小声道着:“许处长,我就跟我们总队长汇报过了,您看这事……”

    “严肃处理,决不姑息。”许平秋正色道,不过眼睛一翻,话又回来了,也小声道着:“可这怎么处?(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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