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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老粪不好找,可我突然想到,席改革认识的人中,很可能有咱们要找的人。可你们想想,不可能是老粪一个人办得这事吧?而且他说了,是老粪找上他?那么老粪的渠道何在?这是一条可能被忽视的线索。”余罪来了个大胆的猜测。一下子把董韶军说愣了,现在还一壶水凉着呢,余罪倒想到很久以后的事了,抓到的牛见山、朱大刚一伙是底层;翼城那边的销赃还没有查清楚,几个露出来的嫌疑人还没有眉目,这时候,居然直指主谋去了,可能吗?
“我知道你觉得不可能。”余罪道,开始把他的灵光一现的想法说出来了:“你算下了时间,席改革到现服刑三年零七个月,他在接触这种天香膏的时候,是入狱前四个月……大规模的、系列的盗窃大牲畜案子,就发生在他入狱之后,你觉得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你所说恰恰证明,他和案子没有关联,否则不可能只能咱们来清查你的过去了。”董韶军道。
“错,这样想。假如我这是系列盗牛案的策划人,假如我手里已经有了这种配制出来的天香膏,当我在实施犯罪之前,我需要准备什么?”余罪反问道。
“人手。”吴光宇道,也加入进来了,这不用说,肯定是人手,肯定是由小做到大的,董韶军点点头,也认可了,很可能这个案子嫌疑人数目要超乎想像了。
“对,招蓦人手,首先想到的是什么人?”余罪问。
“有前科的,在这行混过的。”董韶军道。
“对,像席改革这种贼,自然就进了他的视线,成为他的招蓦对象,所以他才有机会成为较早接触这种药物的人。同意吗?”余罪道。
两人想了想,勉强点点头,这样说得通。
“如果这样的话,他有某种渠道认识这些纵横乡下的贼对吧?问题就出来了,像席改革干得这么隐密的贼,知道他靠这个发财的,应该没几个人吧?如果能找到这条线,是不是会很有价值?”余罪道。
但凡侦破,大多数时候都是顺藤摸瓜,可余罪是无藤摸瓜,单凭想像,一下子把两人说懵了。吴光宇想了想反驳着:“不行吧,这多不靠谱,得等查查销赃那个团伙才作决定吧?”
“不可能,根本查不下去,销赃的经营户早成气候了,别说那些大户,就我爸个卖水果的小户都知道和警察城管搞好关系,何况他们,什么地方也可能成了突破口,就是翼城不行。”余罪道,对于关系和人情罩成的网,他深有体会,不再试图轻易去碰了。
“我觉得另一条更有价值。”董韶军插话道:“就是咱们在翼城锁定的那几位,丁一飞、杨早胜、陈拉明,孔长远,这四个直接从事贩运的,如果抓到他们,和咱们查实的一印证,应该能解开这个谜。”
“错了,既然翼城打不开突破口,那这些直接从事收购贼赃和贩运的,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甚至我估计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了。而且在没有确切证据,或许咱们上级没下决心彻底打掉他们之前,这些小团伙不会成为突破口。”余罪道。
难住了,两人眼巴巴看着余罪,无从确定,余罪想了想,来了个民主决定了,掰着手指头道:“咱们赌一把,发扬一下民主,一会儿都给邵队回电话,如果翼城查销赃有进展,就听光宇你的;如果已经确定丁一飞、杨早胜等四个直接嫌疑人的下落,那韶军就听安排……如果这两方都暂且无没确定或者没有进展,对不起,那就听我的喽。”
“看把你牛得。”吴光宇不服气了,先给邵万戈打电话,不过电话里说了几句,脸上的懊丧的表情很浓,董韶军知道不行了,他接过电话,轻声说了几句,然后啪唧一摁电话扔给吴光宇,无奈地道了句:
“贱人,你赢了。”
“嘿嘿嘿嘿,走吧。”余罪得意地道。
吴光宇稍有不情愿地,又驾车往第四监狱回返了。
这一天的功课可是做足了,从下午谈到晚上,然后还有挑灯夜谈,谈得连管教干部也不耐烦了,一直到深夜几个人才离开第四监狱,不过从这个贼嘴里,得到了更多的人名和绰号,贩牛的、卖兽药的、骡马市场的以及收动物毛皮的,这个陌生的世界,在渐渐地向几名未识的小警展开他狰狞的面孔,当他们再一次踏上追寻的时候,不是变得坚定而勇敢了,而是变得更加犹豫和迷茫了。
次日清晨,又一个意外出现了,一块春雪降临,从右玉通往大同的所有路面交通中断………
第34章愁云惨淡
老粪、草犊、黑虻、大虫、小驴………
马秋林手里拿着一堆标签,在几乎全是空白的关系树上,踌蹰着,不知道该往什么地贴了,换句话说,从服刑人员席改革口中得到的这些大部分绰号,根本无从比对。当然,这肯定是真实的,真实的人扣着一堆很难考证的绰号,正是市井混迹人员的生活方式。
他叹了口气,又放下了,心绪不宁地看着窗外雾霾重重的天空,这个时候,雁北之地正是大雪纷飞,一下子隔断了查找的进程,而翼城市,留下的调查组依然在和地方兜圈子,打嘴官司,侦破的时效性正在一点一点丧失。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时,马秋林下意识地看向门的方向,推门而入的是邵万戈,马秋林急切问着情况,邵万戈解释道:“刚刚接到他们,被困在路上了,联系县公安局把他们接应到火车上,今天下午就可以和到镇川县的李逸风他们汇合,张猛那边问题不大,路没堵死。”
“哦……那就好。”马秋林长舒了一口气,有股深深的歉意,这大正月,把孩子们都困在路上了,实在有点于心不忍。邵万戈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板上马秋林那株未完成的关系树,案情他知道,看了看出声问着:“马老,这个服刑的席改革,您觉得他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我基本同意余罪的意见,应该是幕后招蓦的对象,不过没来得及入伙就入狱了。”马秋林道,又拿起了那堆标签道着:“可能接下来比较麻烦,一堆嫌疑人都是绰号,顶多知道黑虻姓王。”
“呵呵,加上一个老七,这正是嫌疑人的生活状态,江湖上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就是这个理,正常都防范之心很强,何况走的是黑路。”邵万戈道。马秋林撇了撇嘴,知道这个案子进到了最难的阶段。
盗窃案子难在定罪,定罪的关键在缴赃,可这个案子不可能给你找到赃物的机会,即便有机会抓到嫌疑人,在证据缺失的情况下定罪难度将会更上一个层次。
可现在最难的是,根本无从知道,离真正的主谋还有多远。
看着马秋林脸上的难色,邵万戈安慰道着:“您别心急,马老,我正在想办法和支队长协调,很快要增加一部分人手。明天我们的描蓦师就会启程到右玉,把席改革口里说到的嫌疑人都恢复一遍相貌。”
“聊胜于无呐,关键我是揣不准,这个案子的突破口究竟在那儿?”马秋林道。
“突破口?”邵万戈皱了皱眉头,见惯了凶杀贩毒类目标很明确的案件的追捕,对这种不知道目标的案子,还真是头疼得很。
“对,突破口……除羊头崖乡人赃俱获,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是疑似;翼城的销赃窝点,疑似;从翼城捕捉到的嫌疑人丁一飞、杨早胜等四人,疑似;秦海军、于向阳交待的各屠宰场低价收货,也是疑似;包括现在席改革提供的这几位嫌疑人,也是疑似……这几条乱线,没有一条重合在一起,实在让人很难判断啊。”马秋林说着,把白板上那个大大的问号一笔圈了起来,那就是目标,可现在仍然无从用那怕一点旁证来对比出目标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听说,您在很多盗窃案子里,猜测出了凶手?”邵万戈笑着道,不无恭维的意思。
“没错,我和小余谈过,我们在对这个人的猜测上有很多共同点,第一、有过畜牧类知识或养殖经验,熟悉牲口的脾性,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制出所谓的天香膏来;第二,有过某种犯罪前科,否则隐藏这么深,而且把盗窃和销赃组织这么有条理就无法解释了;第三,他涉足这一行,肯定要招蓦一群底层队伍帮他实施盗窃,所以应该和这些嫌疑人发生过某种交集;第四,如果贺名贵涉案的话,也应该和贺名贵的生活轨迹在发生过交集……如果几条线交叉、重合,就能够判断出嫌疑人大致所在。可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量,还是太少啊。”马秋林懊丧地道,有一种力有不逮的难堪,实在是年纪大了,否则他肯定要亲自操刀的。
“再等等……他们随后将到省境上堡儿湾交易市场,据说那个牲口交易市场是雁北地区最大的一个市场,全省大部分牛羊和从内蒙贩运过来的牲口都从那儿交易,席改革捕前就一直混迹在那一片,那儿应该有所发现,他们前期做的工作已经很扎实了。”邵万戈道,看着马秋林,突然又想起个事来,补充着:“对了,张猛把省城以北,一共二十三个牧场三十年来的从业人员资料都传回来了,还有各地市畜牧行业颁发检疫许可证的名单,我们已经基本收集全了,您要不要先看一看。”
“哦,好。”马秋林说着起身了,邵万戈带着这位闲不住的老人往楼下走着,边走他心里边有点好笑,这当上一辈子警察,就像有强迫症了一般,咬住个案子能不眠不休。
这不,马秋林边走边神经质地说着:“你别可笑,这也是我和小余商量的一个线条,如果不是自学成材,这个目标肯定在这些资料里,甚至于这个人,我怀疑就在我们的犯罪信息库里有记载,他这个异地盗窃、再长途跋涉异地销赃的办法,看似蠢笨,可恰恰钻了我们警力协调不畅的空子……我敢说他绝对跟警察打过交道。”
邵万戈没打断,把马秋林领到了技侦室,可惜,这位老专家确实有点老眼昏花,玩电脑笨手笨脚,看资料还得戴上老花镜,而看电脑屏幕,不一会儿就花眼了,在座的技侦都背着老头悄悄的撅嘴使眼色,估计都有腹诽了。
半天才看了两页资料,这种砖家倒也少见………
嘭…嘭…嘭……
擂门声起,镇川县招待所一个房间,李逸风放下酒杯起身一开门,哇地吓了一跳。
三个人席卷着一股冷气冲进来了,搓手的、跺脚的、拍衣服的,余罪、董韶军、吴光宇几人晚点了六个小时,终于到汇合地了。
“哎呀妈的,冻死我了。”吴光宇不多说了,直接钻卫生间,啪唧啪唧衣服脱了往外扔,哗哗放起热水来了。董韶军靠着暖器片,一直在发抖;余罪拿着桌上的残酒,咕嘟咕嘟灌了两口,一坐下,使劲一揪鞋子,咚地扔地板上了。三个人所过之处,一堆雪泥,眨眼间水迹斑斑。
李逸风、李呆、拴羊和在这儿喝酒的孙羿四个看得目瞪口呆,孙羿问余罪:“怎么搞成这样?不坐火车回来的吗?”
“是啊,下了火车还有好几里路呢。”余罪道。
“不是让你们自己打个车回来呀?”李逸风道。
“哎哟,还打个车?路上一共才几辆车,雪下半尺厚了。”董韶军哭笑不得地道,烤了一会儿,也扒鞋子了,脚冻僵了。他在使劲搓。
“王八蛋,你们几个倒喝上了,怪不得不去接我们。”余罪又灌了一口酒,气愤地骂着,这几个喝得早不少了,此时往窗外看看,才发现雪着实下得不小,他和孙羿赶紧地赔罪,那两位冻得吃不住劲了,等不得吴光宇出来了,拉着门,一起冲进去暧和去了,一进去惊得吴光宇大呼小叫,余罪和董韶军不容分说,估计挤到一个浴盆里去了。
“快,再去弄几瓶白酒……再搞点熟肉。”
“孙羿,火腿肠和方便面还有不?”
“风哥,那我去了。”
“张猛呢,还睡着呀……把他叫起来了。一会儿一块吃。”
七个大小光棍,几天没见,终于汇合到了一起了,有人奔去买酒,有人和总台联系着要炒菜、两乡警忙着打扫零乱的房间,等那仨从浴室出来,惬意地围着浴巾开始抢别人的干衣服穿的时候,一桌子凑合的几样菜已经准备好了,最殷勤的是李呆兄弟了,连泡了几个饭仔面,给余罪端上道着:“所长,您吃饿坏了吧?”
“可不饿坏了。”吴光宇一把抢走了,直往嘴里拔拉。余罪又拿一份,吃相实在不怎么地。张猛呵呵笑着道:“不至于吧?火车上没吃的。”
“兄弟,春运呐……站了一路,又是下雪人多,快被挤成火腿肠了。”董韶军苦不堪言道。
那俩估计挤得不轻,根本没说话,一口气吃了垫底,再坐到桌前里,端着酒杯,不请自饮,好容易缓过这口气来,余罪挟着菜吃着问着张猛道着:“说说,牲口,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把资料全做了影印件传回去了,队里正在制作检索条目……”
“有多少人?”
“连从业带办检疫证的总共有两万多人,按你的要求,因为各种原因离职的、退休的、受过刑事处分,捋出来了三千多人……”
余罪呃地明显被噎了一家伙,惊讶地道:“这么多呀?”
“你以为呢,五原以北那个市的畜牧也比较发达,这都是已经往少里说了。估计漏得不少。”张猛道。李逸风生怕漏了自己似的:“对对对,这儿的牛羊肉,比咱们那儿便宜多了……我来这儿才发现,贩运牲口也是个好生意啊。”
“当然便宜了,往北再走4多公里,就是大草原了。”董韶军道。众人聊着,很不自然地到了案情上,各自交换着得到了信息,李逸风就是定位地点的一堆录像和照片,有什么用处他自己也说不清;张猛采集的人工资料用董韶军的话讲,是因为天香膏的合成需要一些专业的畜牧业知识,所以才从这里面找,不过两万人里找一个人,听得哥几个要消化不良了。
说了半天,都看着余罪,李逸风把众人的心声说出来了,直问着余罪道:“所长,这里头就你一个领导干部,当领导我们没意见,可不能把兄弟们都折腾成这样,完了还屁事都不顶吧?”
他一质问,众人个个呲笑,纷纷附合,从五原市开始,连跨六个地市,把西山省以北跑遍了,要都成了无用功,这罪可遭大了。
余罪一抹油腻的嘴,打着饱嗝,端着酒杯,豪爽地道着:“敬兄弟们一杯啊,辛苦了,我先干为敬。
“嗨嗨,别抢着喝,喝完了我们喝啥。”吴光宇不悦了,这一堆草包冻得一个比一个能喝,两瓶已经见底了。他一抢走,余罪好无奈的表情,火冒三丈地道着:“看看,这是把我当领导干部吗?洗澡抢着洗、吃饭抢着吃、坐坐车吧还是公家车,一天骂我好几回。”
这话说得不假,因为是余罪牵头,大家这遭罪,只能气往他身上撒了,不过此时喝得高兴,都不介意,一人一句损着余罪,孙羿说活该;张猛说骂得轻了;连李逸风也有点后悔,直说所长坑人,要不这天气搁老家洗洗桑拿、泡壶小酒,相跟着几位嫖友一块去潇洒一下子,多舒坦不是,何至于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来。
在场的底线虽然都不高,可也不至于李逸风这么低,愕然了一下子,然后哄堂大笑,余罪脸有点红了,训着李逸风道着:“能不能别提桑拿,咱们乡警的思想素质应该比他们高一个层次。”
“那有什么,我现在看着美女不一定有反应,可看到桑拿地方,绝对起生理反应。下回我请大伙,自打我当了警察,我们县城洗桑拿那地方,从来没收过我钱。”李逸风得意地道,一下子气得余罪苦脸了。众人笑得东倒西歪,不过都是揽着李逸风亲热道:
对呀,这尼马才是兄弟,那像有些人,才挂职了个副所长,还装上逼啦
人一多就乱套,特别是一干知根知底的熟人,余罪是百口莫辨了。全场只有没经过那阵势的两位乡警看着呵呵傻笑,就剩下了董韶军没有加入到胡闹的战团了。瞅了个空,余罪推说酒不够,好容易把李逸风撵走了才清静下来了。这时候,董韶军翻看着李逸风带回来的资料,一个小型的摄录机,看了几个地方,递给余罪问着:“余儿,这个有价值吗?都是根据贺名贵的通话记录定位的地方。”
“如果贺名贵涉案,就有价值;如果他不涉案,这个就没有什么价值。”余罪道。
张猛凑上来看了看,异样地问着:“都在市区?”
“哎对,风少说了,有钱了就改善生活以及性生活,所以偷牛贼发财之后,肯定在市里买房子,说不定就在里头。”李呆重复着李逸风的话。李拴羊加了一句:“还娶小老婆呢。”
众人一愣,又被两位乡警诚实的表情逗乐了,余罪却是大惊失色道着:“哦,很有道理,逸风终于有一次不用下半身思考了……就是一思考,想到的还是下半身。”
此话不知褒贬,只觉笑料颇多。吃了个七七八八,张猛看着窗外的天色,却是关切地问着,就这天气,可是什么也干不成了。余罪回头瞧时,也是苦色一脸,仿佛天公不作美似的,处处不顺,他想了想,安排着道着:“先趁机会好好休息休息……韶军,你联系一下县公安局和地方刑警队,了解一下情况,看他们和那几位绰号的人打过交道没有。据席改革讲,这儿的民间牲畜交易每月有三次集市,初八、十八和二十八……还有两天就到了,咱们撞撞运气去,席改革就是这儿出去的,记得他的人应该不少……特别是那个拉皮带的,这个人很关键,我们现在最可能找到的就是他。”
“草犊子。”董韶军提醒道。
“对,草犊子现在看样是个关键,我们在火车上商量过了,草犊子这个人在集市上混了几十年了,是个牲口交易的中间人,据席改革交待,一般偷牲口的小贼都通过他把赃物卖出去,因为这事这个人坐过牢,可惜我们还没有找到正式的官方记录。”余罪道。
“他在内蒙坐的牢,没姓名,调不出档案来,那边偷牲口和咱们这儿扒手来样,太多了。”董韶军道
“有个绰号总比没有强……到初八咱们就到这地方守着点,能找到一个算一个,这春荒季节,牲口交易可是旺盛的很,我想他们吃这碗饭的,应该出来找食了吧?”余罪道着。
不是什么真知灼见,可到这份上,只能这样先干着了。痛痛快快、热热乎乎喝了一顿,暖暖和和终于住下了。
一觉醒来,坏消息来了,平定县两个乡镇又出了四起偷牛案,案子延迟了两日才上报,案发的时候,正是这个临时小组在省北遍地寻找线索的时候,这案子出得大伙心里嗝应得厉害,饭都没吃好,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地下得越来越大的雪,关在屋里那儿也去不了。
又一觉醒来,继续是坏消息,翼城市的调查组面临回撤的结果。多日没有进展,可旧事复发了,地方公安介入了当日牛头宴“中毒”事件的调查,遗留的证物,那个牛头经检测无毒,而被省刑侦二队滞留审查的秦海军、于向阳仍然没有放出来,市局直接向省厅汇报了这一情况,据说引起了省厅崔厅长的关注,专程过问了此事。
这里面的事观者也许清楚,可在电话里邵万戈却是快顶不住压力了,如果找不到新的证据,只能放人了,而且也只能以一个非法经营和偷税漏税的轻罪处理此事。
这两天,余罪一直在发愁,连玩笑也顾不上和大伙开了。
等又一觉醒来了,初八到了…………
第35章塞外风烈
“你们要找的草犊子,可能是这个人。”
镇川县刑警中队,队长卓力格图把排查的照片递给从楼上下来的刑警同行。略有异样地眼光打量了几眼。
其实彼此都异样,在这个接近内蒙的地方,居然是一位蒙古族的同行,李逸风看了几眼那剽悍的,像骡子腿粗的臂膀,回头再看张猛,可就觉得牲口哥比起人家苗条多了。他要说什么,被孙羿直接接背后去了,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开口就惹人。
余罪看着一份警用格式的纸张,下意识地念着:“穆宏田,不是镇川县人?”
“我们这儿本县人口不多,不到二十万,不过到集市时候,光外来人口就有二十万。应该就是他,在堡儿湾市场,他算个小名人,很多人知道这个绰号。”卓力格图道,普通话有点生硬。
“名人?没有露风吧?”余罪紧张地道。能找到一个关联的人太难了。卓力格图摇摇头:“没有,市场管理都知道这个人……一直就在市场混,贩运牲口的人都认识他。”
边走边说,这个绰号草犊子的穆宏田在牲口市场是个掮客,就是在卖家和买家之间拉皮条的那种,而且“草犊子”这个绰号在当地的含义不怎么好听,意指“不像个男人”。卓力格图的话引得众警一阵好笑
今天初八,天气不错,准备到集市寻找嫌疑人的一行弃了警车,单乘一辆加装防滑小客车上路了,这地方开车都有难度,雪后方晴,刚清开的路面还有一层雪泥,车不时地打滑,不过开得很稳,卓力格图看到了众警的担心,直道着路上的雪已经清理了,镇川这地方,只要不是雪暴天气不迷失方向,还是很安全的。
是很安全,出县城向北走,一望无垠的雪野,在初升的太阳下闪着银光,偶而凛冽的风吹过,挟着一片雪屑,视野里只有一条清理出来的路伸向远方,一条孤独的路,直把白色的雪野分成两半。
“这地方真叫胸襟大开呐。”董韶军看着景色,笑着道了句,车厢里几位抽上烟了,即便不抽烟的,呼出来的都是水汽,像吞云吐雾,温度零下十几度,在这个环境里当警察,相比之下,在座的恐怕都觉得先前的工作要算天堂了。
“卓哥……你们这地方要抓个嫌疑人可难了啊?”孙羿道,一眼过去的都是平原,如果不下雪,这地方能闭着眼开车,根本不用打方向。卓力格图笑着道:“确实难,省境线了,出了堡儿湾就是内蒙大草原,不过最难的不是抓嫌疑人,而是现在自驾旅游的人老是胡跑,一迷失方向,都是让我们出来找,一找就得几天呐。”
“这地方没啥坏人吧?连人都少见。”吴光宇说了个判断,走了这么远,难得见几处房宇。
“未必,要不我都不会认识你们邵队长。”卓力格图笑着解释着,和邵万戈有过几面之缘,对此人直竖大拇指,这地方不是没有嫌疑人,而是聚集了很多外逃的嫌疑人,出省境的大草原、草原上这些年兴起的煤矿、电厂、牧群,随便走一个地方都得几天的功夫,正适合通缉的嫌疑人藏身,大多数人都像穆宏田这个人一样,仅仅是以一个绰号的形式存在。
说到这里,明显地看到了余罪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忧色,董韶军明白,他知道,如果案发的起源地就在这里,而这里的环境又像卓力格图队长讲得那样,那要抓捕可就困难得多了。
车行半途,四面漏风的小客实在不怎么舒服,不但不舒服,还冷,好客的卓队长从车上找着水壶。递给远道而来的同行,李逸风先灌了口,马上被辣得直撇嘴,不是水,是酒,高度酒,卓队长哈哈大笑着,传给下一个人,各人抿了几口,都有点受不了这种刺激,不过火辣辣的感觉还是有效果的,最起码凉意少了不小。
坐在后面的董韶军喝得最少,他把酒壶递给卓队长,随口问了句:“卓队长,你们这儿的牲畜交易,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偷来的?我是说,我们前两天询问过一位嫌疑人,他偷到牲口,一般都拉到这儿卖出去
卓力格图听到了这句话愣了下,似乎稍有不悦,不过很意外地是,马上又笑了,笑着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自己看吧。”
态度不冷不热,看来蒙人就是这种性子,似乎对喝酒不太豪爽的男人没好脸色,他能看上估计就张猛了,两人坐到了一起,互撒着烟,在笑着说什么。
磕磕绊绊走了两个多小时,堡儿湾在望了,一眼望去过,刚刚纠结的答案不言自明了,白色的田野又成了牲畜的海洋,放眼望去,成群的牛羊被骑马的汉子赶着,几十辆各色货车排在个方阵等待着,牲畜群外,又有数百上千人的队伍在蠕动着,场面煞是壮观。
“每到集市,牧民就赶着牛羊群来这儿交易,夏秋的量更大,来这儿拉牛羊的最远还有南方省份的,就这么多的量,你们看看,哪群像偷的?”卓力格图笑着问董韶军。
都傻眼了,这尼马可比大海捞个针难多了,嫌疑人好歹还有个体貌特征,这牲口总不能个个描蓦一下吧?
地方的民警把车泊了大货车的边上,一看都是拉牲口的专用车,四边围栏焊着一个高的钢筋网,有谈成生意的,车一掉头,车厢倒回到一处缓坡处,牛羊就被赶着上车了。
董韶军异样地看了余罪一眼,两人心意相通,这办法和羊头崖乡偷牛那办法一样的,不过也同样没有可查性,拉牲口的估计都会。
“小成,一会你带一组啊……你们谁带头,咱们分成几个组,两人一组,分开问,其他话不要说,就问草犊子在不在?不要找牧民问,就找那些拉牲口的问。要问干啥,就说要点皮毛货,他有路子。”
卓力格图队长安排着,司机带着孙羿、吴光宇一组;李逸风抢着和卓队长凑一块了,余罪和张猛一组,董韶军只好领上两位傻不拉叽的乡警了。跳下车,车外比车里更冷,一行人俱是裹裹厚厚的冬衣,分散着朝着谈价格的人群踱去了。
“嗨……谁见草犊子啦?”卓力格图在问话,很不客气,一群围拢着谈价格的人都摇摇头,看一眼自动忽略了。
李逸风算是发现了,这儿不但牲口多,而且人个个长得也像牲口,差不多都是卓力格图这种膀大腰粗的货色,说话粗声大气,就着烈酒,抽着手卷烟,那卷烟的味道,比牲口身上的味道还冲,他不时地掩着鼻子,躲闪着地上的牛羊粪便,不迭地跟在卓队长的背后。
司机带着孙羿的吴光宇在人群里转悠,偶而说话却是把孙羿和吴光宇听懵了,是蒙语,一群皮袄裹着的货叽里呱拉那么一说,像老羊小羊说情话,说着一群人哈哈大笑。什么意思那是一句不懂。回头司机给两人小声说着,来这儿的人半汉半蒙,普通话通用,可蒙语听得更亲切,至于问话的结果嘛。
他们说年后有段时间没见到草犊子了。司机道,给孙羿和吴光宇又泼了盆凉水。
交易就那么进行着,一直有拉满一车牛羊的货主走,也一直有赶着牲畜群和开着大车的货主来,偶而间也能看到市场管理的影子,就穿身不伦不类的制服,在人群里的转悠,董韶军和两位乡警被人群和牲畜群淹没后早傻眼了,偶而拿着照片问个人,人家一看他那样,待理不理,摇头而过。
看来没有当地人指引,想搭句话也难。
余罪和张猛走得最远,几乎到了市场的边上,他大致看了下整个市场的情况,脸上的忧虑却是更深了
“你觉得草犊子藏在这些人群里?”张猛问道。
“不是觉得,是肯定。这是鱼龙混杂、隐藏形迹的好地方,看车牌,货源几乎是输送到全国,想接触咱们省的牲畜贩子,没人比这儿更合适的了。”余罪道。
“那不更好,把他揪出来不就得了。”张猛想当然地道。
“呵呵,你觉得要藏在这一片,你找得出来吗?”余罪一指,几处牧民扎营的地方,以这种市场为中心,几个像小山包一样的帐篷就那么竖在野地里,远远望去视线里能看到十几,看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想了想其中的难度,张猛吸着凉气,大话全给咽回去了。
从进场一直到中午没有什么进展,午饭就在场地里吃的,那儿有专门给货车司机和贩运者准备吃食的地方,不过这地方是有史以来众人见过最差的地方,一盒方便面要二十块,炒盘青菜得五十无,羊肉反是这里最便宜的,比方便面还便宜,卓队长直接点了半只羊,谁可知道那羊肉是煮着半生不熟,带着血水就给你端上桌了,除了卓队长和司机吃得津津有味,那几位愣是下不了口。
“哎呀妈呀,这吃了不会拉肚子吧?”李逸风看着卓队长大口撕着,把一块脊骨给了剔下来,稍有紧张地道。看了看队长那抓骨头的黑手,最终还是把骨头给身边的李呆一放:“呆头,你吃,多吃点。”
“没煮熟,还生着涅。”呆头啃了两口,抿着嘴道。
“这儿的气压低,水沸点到不了一百度。说起来这味道已经算不错的了。”董韶军小心翼翼地嚼着半年不熟悉的羊肉,说了一番在营养学上讲,这种吃法可是很科学滴,卓力格图刚赞了个,却发现除董韶军以外的其他人,都埋着头,不吭声了。
是啊,讲便便也能吃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余罪笑着给韶军兄弟捧场了,挨个斟满酒,换着话题,大讲了一番这里风景独好的话,卓队长现在也知道余罪是带头的了,他拿着酒杯小声和余罪道着:“在一个地方当警察久了,你不会有心情在欣赏风景的。”
说着一饮而尽,闻者却是面面相觑,或许真有此中顾忌,只顾着观察有没有嫌疑人呢,那还注意到什么风景,边吃着又回到了今天的任务上,卓队长提醒着大伙,要在这里找一个特定的人没那么容易,特别是像草犊子这号混迹的人,有钱了找个地方吃喝嫖赌,没钱了才来这里风餐露宿,上午他打听了几个人,都说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余罪听着,和董韶军换了个眼色,心里都在怀疑,许是翼城的事已经让这伙偷牛的警觉了?
可是又不像,现在排查仅限于销赃了,对于盗窃的打击还未开始,余罪这个思路是直接跳过盗窃的,从源头着手,理论上,就实施盗窃的警觉了,这里也不应该察觉,毕竟这个消息是从监狱服刑人员口里得到的。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现在尚无法确定,要找的草犊子穆宏田是不是和系列盗窃大牲畜的案件有直接关联。
一大堆问号冲进了余罪的脑海里,连日的奔波加上疲累,他愈显得有点狼狈不堪了,几杯酒下肚哎声叹气,喝得没劲了。其他人不用考虑这些倒是说得挺来劲,只不过这个环境实在够呛,吃着的时候又进来几拔人,一在个偌大的彩钢板简易房子快坐满了,那些跑长途的司机、赶牲口的牧民围着圈一坐,气氛越来越好,空气可就越来越差了。
邻座一位大胡子,直接脱了鞋子,把脚伸在离他不远的炉子边上烤,哎哟,那味道比满锅羊膻味道还冲。这边烤脚,那边抖着衣服的上灰尘和残雪,和着草棵以及牲畜的粪渣子落了一地,等坐定手卷的毛烟开始大抽起来时,这个屋子快让人觉得窒息了。
“我想起了魔戒里半兽人的生活环境。”孙羿端着酒,喝不下去了。
“这叫入芝兰之室,久不闻脚臭。嘎嘎。”吴光宇小声道。
两名乡警倒没觉得什么,村里放羊的就这得性,李逸风却是自恃身份,早不吃了,那司机看出市里来的刑警心里嗝应了,笑着道着:“这个环境就这样,别小看这样人啊,个个可都是有钱的主,那个来这地方的,腰里都缠着好几万。”
“是不是?有钱还过这种生活?”李逸风白痴了句。
“想挣更多的钱呗。”卓力格图队长吃得最多,他笑着转移着话题道着:“咱这地方历史悠久了啊,当年昭君出塞就是从这一片走的。”
“对,古筝曲里还有这么一曲呢。很凄婉。”董韶军道,刚要摆活两句文化人的修养,却不料李逸风一嗤鼻子插进来了:“我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美女昭君要自杀了。”
说话着,看着周遭膀大腰粗,端着大碗喝酒的糙爷们,那自然是原因所在了。
众人嗤嗤笑着,这话题又进行不下去了。卓队长也被这帮小年轻给逗乐了,干脆不找那些文邹邹的话题了,邀着酒、挟着肉、劝着大伙多吃点,李逸风却是要了个泡面,自己个唏唏律律吃上了。
这个的吃饭有三个特点,一是多,那些爷们进来,随便一啃就是一两斤肉食;二是吃得猛,那个啃起来了也是风卷残云,用不了几分钟扔下刀子又出去了,怕耽误生意;众人吃着的时候已经换了几拔人,好久没走,连老板都有不乐意了,趁着添水的功夫,问着客官们还要不要来点。
不要了,这桌也到尾声了,余罪不好意思让卓队长结账,抢着买了单,找零的时候,他一看老板这样,肯定是个认识五湖四海人物的老江湖了,去而复返,随手把穆宏田的照片一铺,给老板点了根烟问着:“老板,认识不认识这个人?”
“你找他干啥?”老板脸上抽抽,像是防备着这伙人。
“能干啥?让他给联系点便宜货呗。”余罪道,那轻松而且无所谓的表情,像是与生俱来很有欺骗性,老板瞅了他几眼,撇嘴叼烟、坏相贼眼,八成把余罪当成草犊子一路人了,警惕渐去,点点头道着:“认识,这儿都认识,不过有些日子没来啦。”
“有多长时间没来了?”余罪问。
“半个月了吧。”老板道。
“那…这儿有没人见过他?我怎么连他手机号也打不通?”余罪撒了个谎。
“那犊子,有钱就不见面了。没钱才回来。”老板道,给了一个让余罪无比郁闷的理由,余罪笑了笑,思忖着是不是敢给老板留电话,正说着,有人进门了,一个一米八九的壮大个子,掀着兽皮门帘,挟着一阵冷风进来,直吼着老板道着:“嗨,老孬,切条羊腿……整两斤酒。”
这家伙,又进来个半兽人,余罪想想还是算了,热情的老板应了客人话,多了句嘴问着:“哎对了,老粪,你瞅见草犊子没有,这几个兄弟找他呢?”
“谁找?”大个子回过头来,他看到了愕然僵在原地的余罪,一下子觉得好不怪异。再回头,又有数人都愕然不已地看着。
老粪这个绰号的人可比草犊子关键多了,直接是贩卖黑药的人。余罪被突来的兴奋惊得心里狂跳。
众人凛然的样子,让大个子顿觉不对了。反应最快的张猛回手一拔铐子扑上来了:“警察,你犯事了
嘭,大个了回手一拳,张猛猝不及防,像被车撞一般,蹬蹬蹬直退几步,哗声把桌子撞了那人一言不发,扭头就奔,饶是余罪手快,跳起来要勒脖子,却不料被大个子随手一摔,吧唧,撞到老板的简易柜台上了,骨碌碌哎哟,滚到柜台下了。
“我操……”张猛提着凳子,追出来了。李逸风抄着酒瓶,叫着乡警奔出去了,孙羿和吴光宇随手拿着桌上的羊腿骨,也奔出去了,稍慢点的董韶军被卓队长一拉,他急促地道着:“老粪是盗窃案主要嫌疑人,抓住他比抓草犊子还关键。”
这突来的意外的兴奋打乱了所有部署,一群刑警群殴也似地蹿出来去了。吓得早躲到后厨的老板,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追一个,那滚在柜台下最后出去的,爬出来的走的时候还顺手还抄了一把剔骨刀,他惊得浑身直颤,不迭地对后厨的家人道着:
“关门,收摊,今天要出事啦………”
第36章勇不敌贱
“快,发动车。堵上。”
卓队长出门看到了大个子嫌疑人朝着一辆小卡奔去,第一时间下了个正确的命令,司机飞奔着去开车了,而此时,追得最快的张猛已经快撵上了,卓队长使劲吼着道着:“小心,别近身,他练过摔跤。”
说时迟,那时快,张猛脸当中挨了一拳,那咽得下这口气,看着嫌疑人已经接近车门了,他怒吼一声,单臂发力,轮了一圈手里的凳子,嗷地一声,呼声向嫌疑人砸去,那人手已经搭到了车门上,猛地觉得脑后不对,一矮一闪身,咚地一声巨响,凳子直砸在车窗上,车玻璃哗声碎了一片。
一个延迟,让嫌疑人没有上车的机会了,他侧身就跑,此时张猛已经追将上来了,几步之外,呼地原地弹跳,单腿蹬上来了,一脚正中那人肩膀,那人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不过他勉强定了身形,一下子回过头来了。
张猛一站定,拉开了架势,手里甩上了铐子。此时看清人,这位老粪一对牛眼闪着狠辣和惊恐,满脸络腮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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