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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艳一听,是弟弟刘强来了。她撅了一下嘴,冲着张磊顽皮一笑,仿佛对这突然的扰乱,有一点点抱怨,似乎又感觉这戏剧性的中断,有一点点的好玩。
两个人走出来。刘强一见张磊,热情地问了声好。
“咱爸去哪儿了?”刘强问,“刚才,保姆跟我说,咱爸接了一个电话,就急急忙忙走了,到底出啥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本来都说好了,今天要在一起吃晚饭的,他怎么说走就走呢?真是的。”刘艳也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可能真有啥急事,要是你打个电话问问。”张磊对刘艳说。
刘艳满不在乎地说:“他天天都有急事,说不定又有什么应酬推不掉。”
保姆从厨房走出来,“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要不再等一会吧?反正时间还早。”张磊建议说。
刘艳以目光询问刘强。
刘强说:“我也不饿呢,把肚子空空,一会多吃点。我先回自己屋看看。”
说完,他走到刘艳身旁,低声耳语:“姐,刚才你俩干啥了?脸到现在还红着呢。”
刘艳摸了一下脸,确实有点热。没等她反应过来,刘强呵呵一笑,早已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依然保持原貌。各种物品,一样不少,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自从上了大学,只有假期才回来,小住上一段时间。毕业参加工作以来,已经有半年多没回家了。
刘强走到床边,从王梅母亲那里买来的那盆花,枝繁叶茂,果然长大了许多。写字桌前的墙上,仍旧悬挂着那幅毛笔字——“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龙飞凤舞,遒劲峭拔。
读高三那年,刘强每晚都到张磊家补习数学,经常见到张磊练习书法,而且字写得极好。后来知道,张磊自幼跟父亲学习书法,未曾一日停辍。刘强特别羡慕,便索求墨宝。张磊提笔写下荀子的《劝学篇》中的一句,勉励刘强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前进。每当看到这幅字,刘强就会想起从前读书的心酸和进步的喜悦。
写字桌上还放着那台笔记本电脑,虽说以现在的标准来看,它配置太低,外形蠢笨,早该纳入淘汰之列,但在五年前,它是很先进的,价格也非常昂贵。这是父亲刘大鹏出差南方,特意给他带回来的。
过去父亲一直比较严厉,简单粗暴的态度固然令人难以接受,可如今想一想,父亲是为了什么?他也是一片望子成龙的苦心啊。父亲渐渐衰老,心境变了,脾气没了,当年的锐气不复存在,对亲情却更多依恋。为人子者,是否该真正地走进他,理解他,关心他?
刘强抚摸着笔记本电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真像找个合适的机会,对父亲说声对不起。
回到客厅,刘艳和张磊正在看电视。两人靠在一起,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刘强说:“姐,咱们别等了,吃饭吧。”
吃完饭,刘艳和张磊出外散步去了。刘强洗了个澡,倒在沙发上看电视。晚上九点多,刘艳回来了,说了一会话,她就回房休息了。
刘强看到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发现身上盖着一个被子,父亲就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若有所思地喝着茶水。
“怎么睡在这了?”刘大鹏见儿子醒了,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在沙发上睡,多不舒服。”
刘强坐了起来,“爸,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刚进屋,这一壶茶还没喝完。”
“昨天晚上,我姐带男朋友来了,等了你很长时间。”刘强看见父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刘大鹏说:“你姐是不是埋怨我了?”
“没有。”
“昨晚,我有一个老朋友突发心脏病,在医院抢救。情况很危急,我不能不去看望一下。本来你姐带男朋友来,我应该好好陪一陪。可是……你姐一定会埋怨我的。”
刘强心想,一个老朋友有病,值得去守护一宿?这是一种怎样的交情?从没听说,父亲有这样一个至交。
“不会的。我姐说,等你有时间,她再带男朋友来。”
刘大鹏问:“你姐的男朋友怎么样?你见到了吗?”
“当然不错了。我姐没做过啥正确的事,就这次搞对象是搞对了。我们早就熟悉。他叫张磊,是我姐的高中同学,人非常好。我姐暗恋人家好多年呢。”刘强笑着说,“我姐现在一天老开心了。”
刘大鹏点点头说:“以前都是爸爸不好,总怕你们会走错路。其实你们都长大了,完全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只要你们开心就好。如果你有中意的女孩子,就带回来。爸爸只提建议,决不干涉。”
刘强一听,感觉父亲真的是变了。记得高中时,一个女生塞给他一张纸条,倾诉爱慕之情。刘强看过之后,随手放在写字桌的抽屉里,结果被父亲发现,狠狠地训了他一顿。当时,刘强很不服气,凭什么做父亲的就可以侵犯儿子的隐私?现在父亲变了,变得那么慈祥。如果给他带回一个像韩雪一样漂亮贤淑的儿媳妇,他一定会很高兴。
“爸,你累了,回屋睡一会吧?”
“不行,医院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处理呢。”
刘强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庞,内心充满愧疚。
洗漱完毕,刘强想起今天是周日,已经答应了要去王梅家做客的。这倒霉的王梅,就像带刺的玫瑰,既让人欢喜,又让人害怕,一不小心就有被扎的危险。
经过一段时间的繁忙工作,分社建设已大体完成。刘强难得休息一天。自从选择了记者这个职业,刘强几乎每天都是忙碌的。白天采访,东奔西走;晚上写稿,废寝忘食。生活全无规律,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回到北方,虽然工作仍旧很多,但相对来说,还是轻松不少。何况身在家乡,心情自然大不同。
走在街上,刘强感觉很惬意。天空格外晴朗,阳光无比灿烂,和煦的春风吹绿了这个城市。与王梅约定,中午去她家做客,刘强提早就出了门,来到一家商场,买了几样礼品。
上次送王梅回家,夜黑辨不清路,只记得大概方位。刘强凭借模糊记忆,在找错了两家之后,终于寻到了王梅家。
门开了,王梅腰上系着围裙,手上拿着炒菜铲子。
“强哥,你来了,快进来。”说完,王梅急忙跑回了厨房。
刘强把礼品放在桌子上,并没见到王梅的母亲。他跟着走入厨房,饭菜的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阿姨没在家?”刘强问。
王梅一边翻炒菜,一边说:“今天我不是放假吗?上午就带她到楼下遛弯,走了一个多小时,她有点累了,在里屋躺着呢。等饭好了,再喊她起来。”
刘强见王梅准备了很多菜,便说:“你告诉我,只是吃顿便饭,咋弄这么麻烦?”
“我妈说了,一定要做十个菜,这样才十全十美,贵客来了,绝对不能怠慢。”
刘强心里很暖和,这个家庭虽然很窘困,但有一种浓浓的温情氛围。
“那以后我天天来,你天天给我做十个菜。”刘强开起了玩笑。
“美的你!你要是天天来,就不是客人了。天天来可以,你想吃啥就自己做,我还想吃现成的呢。”
王梅的率真,让刘强顿生好感。他就喜欢直爽的人,不矫情,不造作,这样的人最值得交往。
“我能帮点啥忙?”刘强看王梅一个人忙活,有点过意不去。
王梅也不客气,说:“你把黄瓜洗了,切成丝,一会我拌凉菜。你会不会切啊?小心切着手啊。”
刘强把黄瓜冲洗干净,放在菜板上,“咣咣咣”切了起来,黄瓜丝切得大小均匀。
“可以啊,你!刀功不错啊。”
“小看人了吧?”刘强自吹自擂,“不瞒你说,咱也是有证的人——厨师证,也算半个美食家。”
“你说你是美食家,我信。瞧你那肚子,能装多少粮食啊?可我从来没听说,你还学过厨师。”王梅半信半疑。
刘强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肚子,忙吸了一口气,解释说:“我这肚子可不是吃出来的,是天生的,喝凉水都长肉。说真的,我对做菜特别感兴趣,上大学的时候,我报了一个烹饪班,在班上我是最优秀的。你要是不信,哪天让你看看我的证书。”
王梅眼珠子一转,说:“我这胳膊突然有点疼,剩下的菜你做吧,我想尝尝大厨师的手艺。”
刘强当然明白,这是王梅偷懒的小伎俩,但也不好戳穿。做就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厨艺”。
王梅郑重地炒菜铲子交给刘强,象老战士转交给新战士一把步枪。然后,她又解下围裙。
“这么粗的腰,该减肥了啊。”王梅的小手千里跋涉,才把围裙勉强系在刘强的腰上。
刘强手脚麻利,煎炒烹炸,一会儿,就把菜都做好了。
“真厉害啊!有两下子。”王梅都看傻了,“看样子,不像是吹牛啊!”
刘强得意地说:“我就是没干厨师这行。我要是当了厨师,电视上的厨艺大赛,那金杯就是我的,那奖金也是我的,那厨师身上的肥肉也是我的。”
王梅咯咯笑了起来,“你身上的肥肉足够厨师的标准。”
“啥眼神啊,我这是肌肉,不是肥肉。不信,你撩开我衣服看看。”
“耍流氓啊?我才不稀得看呢。”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把菜都端上饭桌。
王梅进屋把母亲搀了出来。王母见到刘强,欢喜异常,尽管半张脸是僵硬的,但她还是努力地笑着。
刘强向王母问了声好。
王母看见桌上的礼品,含糊地说:“以后不许花钱了,只要你来,我就高兴……”后面的话越来越不清楚。
王梅把母亲搀到椅子上坐好,说:“妈,你尝尝,这些菜都是强哥做的,他是名牌大厨师。”
听王梅这么一说,刘强反倒不好意思了,“阿姨,我做的不好,您多包涵。尝尝顺口不?”
王母慢慢地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嗯,好,好。”
刘强舒心一笑。
王梅拎来几瓶啤酒。打开两瓶,一人一瓶。
“你也喝酒?”刘强问。记得上次,和韩雪、学习委员一起吃饭时,王梅咕咚咕咚只喝饮料,滴酒不沾。
“就像喝水一样,往下咽呗。你来了,光一个人喝,没意思。我陪你一起喝。”王梅洒脱地说。
王母饭量很小,只吃了一小碗米饭,少许清淡的蔬菜。她开心地看着刘强,就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她开始询问刘强的个人情况。刘强不能完全听清楚,只好面带微笑,随声附和。王梅觉得不妥,便岔开话题,过了一会,将母亲搀回里屋休息。
“阿姨吃得很少啊,”刘强说,“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她的口味?”
“当然不是啦。”王梅说,“你不知道,今天这顿饭,是我妈生病以后,吃得最多的一次。”
对于一个人来说,疾病缠身,无疑是沉重的灾难。幸亏王母还有一个孝顺的女儿。刘强不知该说什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梅也豪爽地喝了一大口,“你做的菜真好吃。我可真羡慕韩雪,她太有福气了。”
“说啥呢?咋把韩雪还扯上了?”
“韩雪要是找你这个老公,以后想吃啥就吃啥。省得下饭馆了,在家就可以享受美味佳肴。”
“你就知道吃。”刘强笑着说。
王梅笑嘻嘻地说:“你向韩雪表白了吗?”
其实,刘强满腹相思苦,也想找个人倾诉,既然王梅提了起来,那就不妨说一说。
“我和韩雪八字还没一撇呢。”刘强无奈地说。
王梅迫不及待地问:“那你到底说没说?”
“说了。可是她没表态。”刘强无奈地说。
“傻样。她没表态,也没拒绝吧?”
“那倒没有。”
“那就对了。一般女孩子都比较腼腆,比较矜持。哪能你一说,人家就一口答应?那显得多没档次。再说了,你以为人家除了你,就嫁不出去了?”
刘强巴望着王梅赐教高招,可王梅却卖起了关子,慢悠悠地喝干啤酒。
刘强赶紧给她倒满,又往她的碗里夹了点菜。
王梅本想借机会给刘强一个教训,以后别动不动就撂脸子。上次在药局,没说两句话,他就猴急了,多气人!不过,看他现在频献殷勤,真有点不忍心再吊他的胃口。
王梅站在女孩的角度,以女孩的心理,来启发刘强,“不要以为女孩子不表态,就是拒绝你,那是在考验你的诚意。女孩子最怕连续进攻,只要你不灰心,就说明你有诚意。找一个温馨的环境,在一个浪漫的时刻,再向她表白,她一定会缴械投降的。”
刘强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重拾信心。有道理!贵在坚持。
第九章
星期一,城市又开始了繁忙的节奏。康太医药公司的各个部门,都紧锣密鼓地展开工作。吴远来到公司,先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他对韩国学给予的帮助,一再表示感谢。昨天,韩国学帮他找了几辆车,很体面地送老人最后一程。
韩国学不希望吴远太客气,毕竟在一个公司上班。公司就是一个大家庭,谁有困难了,大家伸手帮一把,那是很正常的事。同样,公司面临认证工作,需要每个人的努力。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公司发展壮大了,每个成员都会获得更多的报酬,生活得更好一些。
吴远回到办公室,只见韩雪皱着眉头,翻看文件。看样子,她是遇到难题了。
“太好了,你终于来了。”韩雪发现吴远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忙诉起苦来。“你不知道,这些麻烦的工作,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了。”
吴远说:“这几天你很累吧?其实,我也不想让你这么辛苦。”
韩雪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唐突,吴远这几天没来上班,是因为父亲不幸去世,并不是存心甩下烂摊子不管。自己这么一说,反倒置人家伤心于不顾,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你现在还好吧?要保重身体啊!”韩雪关切地问,那声音柔柔的,象寒冷中的一股暖流。
吴远看着韩雪清澈的眸子,心底瞬间涌起万千思潮。她那么温柔可爱,那么善解人意,那么一往情深,难道她对自己产生好感了吗?难道她对自己动心了吗?
“谢谢,谢谢你的关心。”吴远尽量让声音变得更颤微,这样会产生有一种感激涕零的效果。
韩雪给吴远倒了一杯开水,说:“今天,你就别写字了。你安排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你的思路很清晰,不像我,总是出错返工。”
“那不行。让我提建议可以。现在需要写的材料很多,少一个动手,就可能延误计划。”说着,吴远把韩雪桌上的材料,都挪到自己的桌子上,然后埋头写了起来。
韩雪看着他,流露出敬佩的目光。在她看来,吴远是个聪明礼貌,谦逊敬业的人。
一口气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吴远来到司机休息室。他是特意来给许大奎送两包好烟。昨天,许大奎作为司机代表,随韩国学一起参加了送葬活动。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忙前跑后,帮了不少忙。吴远觉得这个老校友,憨厚实在,值得交往。何况他还是韩氏兄弟手下的老员工,日后兴许还有很多问题,可以向他讨教。
休息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司机,背靠在大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翻看小说,嘴上“吧嗒吧嗒”抽着烟卷。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辣味,还有一股浓重的汗臭味。
年轻司机发现吴远进来了,他慢悠悠放下书,嘴里喷出一道白烟,“哎,你找谁呀?”那声调听起来很刺耳。
吴远陡生反感,下层的贩夫走卒,一点礼貌都不懂,真是没教养。他压制火气,平静地说:“我找许大奎。”
年轻司机并不认识新同事吴远,更不知道吴远是许大奎的老校友。他带答不理地说:“我们队长出车了。”说完,又捧起书看了起来。
吴远心想,一个流臭汗的小兔崽子,也敢牛哄哄的,真是欠揍。
年轻司机见吴远还站在原地,便不耐烦地说:“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队长出车了。你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关好。”一副骄横无礼的样子。
吴远怒火中烧,愤然离开。一个人若不能飞黄腾达,那么连蝼蚁都会欺负到头上。迟早有一天,让所有轻视自己的人后悔。吴远的自尊心,在又一次被挑衅之后,剧烈地颤动起来。
走出司机休息室,正巧在楼梯口撞见许大奎。
许大奎说:“这是干啥去啊?”
吴远说:“我到休息室找你去了。”
“我去送了一趟货。那个败家医院,一要货就是急的。”许大奎问,“找我有事啊?”
“也没啥事,找你唠几句嗑。”许
大奎摘下油渍的手套,说:“走吧,到我们屋里唠会。”
吴远想起,那个年轻司机的嘴脸,心里无比厌恶,“你们屋里有人,好像不方便?”
“小彪在屋呢?这小子又瞎嘞嘞啥了?”大奎好像明白了什么,“没事,跟我来吧。”
原来那个年轻司机叫小彪,看来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家伙。难怪自己轻轻一点,大奎就明白了。吴远非常确信自己的猜测。
门一开。年轻司机马上放下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彪啊。我的车好像有点毛病,动静越来越大,你去找个维修工看看,到底咋回事?”大奎也不看他,脱下工作服,点了一根烟。
小彪似乎很惧怕大奎,只是“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吴远说:“这小子素质挺差啊,刚才我来找你,他一句人话没有。看他那懒散德性,韩总怎么会用这种人?”
“甭理他,他是烂泥扶不上墙。”许大奎不屑地说,“你不知道,这小彪是韩总二姐家的孩子,从小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初中没念完,就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到哪混都没人要,韩总的二姐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小彪弄这来了。韩总也挺挠头,不留吧,好歹是亲外甥,留下吧,就是一吃货,狗屁不会。后来,韩总把他安排在车队,让他学开车,他费了老大的劲才考下驾照,本来老老实实开车,日后也算有个营生,可是他还不争气,严重酒后驾车,被吊销了驾照。韩总气得骂了他一顿,我以前还真没见韩总发那么大脾气。开始的时候,小彪对我也是不服不忿的,他越跟我得瑟,我越收拾他。我不惯着他,就算是韩总家的亲戚,到车队这一亩三分地来,也得听我的。”
吴远这才知道小彪的背景,但他的想法与许大奎不同,如果小彪只是一个小力工,那大可随意呵斥,可是他毕竟是韩氏兄弟的外甥,总归可以套点近乎,多少具有利用的价值。
“对了。光听我白呼了。”许大奎说,“你找我有啥事啊?”
吴远掏出两包“中华”烟,放在许大奎面前,“昨天乱糟糟的事多,多亏你帮忙,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许大奎一咧嘴笑了,把烟推回去说:“拉倒吧,都是哥们,还跟我客气啥?”
吴远硬是把烟塞进了许大奎的衣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许
大奎无奈,只好说:“那行,我收下了。以后你有啥事,尽管跟我说,只要能帮上忙,绝不含糊。”
吴远笑了,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一个人试图追求更高的社会地位,更优裕的物质生活,如果没有捷径,那几乎等于痴人说梦。吴远不尽保持这种想法,而且思索着每一个可以把握的机会。供职康太公司,算是一个机会吗?拼命干下去,最多只能当一个部门主管,难以出人头地。
那么,真正的机会在哪里?吴远最终还是想到了韩雪。她算不得是绝色美女,但毕竟是豪门千金。金钱足以掩盖一切瑕疵。吴远始终信奉这个理论——缺少爱情的富足生活,也许是悲哀的;缺乏经济基础的爱情,注定是悲惨的。“有情饮水饱”,不过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罢了。
可是,现在韩雪已经有追求者了。“刘强”这两个字,象沉甸甸的石头,重重地压在吴远心头。这个情敌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吴远深知,无论从任何方面看,自己都处于绝对劣势。
回到办公室,吴远仍然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眼前的各种记录表,根本没有心思写下去。韩雪坐在对面,听见一声轻叹,以为吴远想念父亲,以至于神情恍惚。她不声不响地走看出去。没过多久,拎着一大串黄澄澄的香蕉回来了。
“吃点吧,听说吃香蕉可以让人心情好一点。”韩雪掰下一根,剥开皮,递给吴远。
吴远心里一阵惊喜,莫非韩雪真的对自己产生了好感,否则她怎么会这样关心自己?
“谢谢。”吴远感激的表情上,似乎还有一丝惆怅,“我吃不下。”
韩雪也叹了一口气,说:“你别难过了,看你这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
吴远有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韩雪,只见她侧着脸,秀气的鼻子轮廓优美,耳垂上的饰品,轻轻地晃荡着,白金镶钻的耳环,价格一定不菲。她的手上还拿着剥开皮的香蕉。
吴远接过香蕉的时候,无意碰到了韩雪的手,只是那瞬间的接触,便使吴远有了一种触电的感觉。她的手是那么细腻润滑,好像稍一用力,便会拧出水来。可想而知,她的肌肤一定是柔嫩的,在漂亮的外衣里面,又是怎样一个美丽的身体?
“真甜,你也吃。”吴远也给韩雪剥了一根香蕉。
韩雪见吴远的脸上露出微笑,她也开心地笑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希望吴远尽管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
两个人相视而笑,吃着香蕉,开始继续工作。
下了班,刘艳象往常一样,来到张磊的超市。走到门口时,她发现玻璃窗上贴着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出兑”字样。刘艳纳闷了,小超市开得好端端的,虽然挣不到大钱,但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这是张磊奋斗多年的劳动果实,怎么说出兑就出兑呢?
“你真想把店盘出去?”刘艳不解地问。
张磊正在清点货物,一见刘艳来了,他停下手来,说:“是啊。今天下午,已经有几个人来看过了,其中一个买主说好了,明天就来交钱。”
“为什么啊?把店盘出去,你干什么啊?”
张磊解释说:“你忘了?上次我跟你说,二胖有个不错的投资项目。今天上午,二胖来了,详细跟我说了一遍。我觉得确实可行,不出半年便可赚取高额利润。”
“你不知道吗?投资是有风险的。再说,那个二胖是个啥人,我也没见过,他靠得住吗?”刘艳不无担忧地说。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这个投资项目,是存在一些风险,但风险很低,二胖是圈内人,熟悉行情,没有任何问题。他是我的发小,不会骗我的。”
刘艳太了解张磊的脾气了,只要他认准了死理,你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反正一个小店,不过几万块钱,就算赔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开心,就任由他折腾去吧。
张磊见刘艳默然不语,便安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把店盘出去,我还可以做点小生意,就象以前一样。相信我一次,好吗?等赚了钱,我们出去旅游,把全国著名的风景区,全都玩一遍。”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刘艳抿着嘴笑,白了他一眼。
“你不去,那我还去啥?”张磊失望地说,“这几天,我妈一个劲磨叨,非要我今年之内就娶你。你说,我们要是真结了婚,以后哪还有时间出去旅游啊?”
“美得你。谁说非要嫁给你?”刘艳的脸一下红了,“再说了,没结婚就和你出去旅游,万一你……欺负我,咋办?”
“我只会保护你,不会欺负你。”张磊拍胸脯保证。
刘艳鼻子差点气歪了,心里笑骂:“你这头笨猪。”
“这样吧,把店盘出去以后,你别做小生意了。”刘艳说,“我家小区的物业公司,最近正在招聘管理人员,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张磊想了想说:“物业这行,我一窍不通。”
刘艳说:“不懂就学呗。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
“这几年,我都是单干,恐怕受不了那个约束。再说,我一点工作经验没有,人家也未必会要我。”
“你应该有自信。象你这样有才华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受欢迎的。”刘艳开导张磊,“做小生意有啥出息?挣不了几个钱,还那么辛苦。”
张磊听了这话,感觉很不舒服。做小生意咋了?凭自己劳动吃饭,挣多挣少,花起来坦然。刘艳生在富裕家庭,她不了解下层百姓挣钱的艰辛,更不理解他们拥有同样可贵的自尊。
刘艳说:“就这样吧。明天办利索以后,你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物业公司应聘。”
“不用了,明天我自己去就行。”
第二天上午,买主果然来了。说了一些可怜的话,什么老人生病要花钱,孩子上大学要花钱……目的很明确,无非希望把价钱压得再低一点。张磊最听不得别人诉苦,心一软,又给便宜了两千块钱。
等事情办完,已经是下午了。张磊胡乱吃了几口饭,就来到“幸福家园”。门口的保安拦住他,问他找哪一户业主?张磊说是来应聘的。保安通过内线联系物业办公室,在得到允许之后,才放张磊进入小区。
物业公司就在一座高层大楼对面。上次,来刘艳家的时候,曾经从物业公司门前经过,张磊记得很清楚,是一个二层小楼,牌子不大,但很醒目。
走进物业公司,里面是一个大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档。一个个简易的隔断,甚至显得很寒酸,上面贴着各个部门的名称。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保洁绿化部”的一位女人在打电话。
女人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岁左右,她打完电话,走过来问张磊:“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张磊见她带着部门经理的胸卡,上面印着“赵春雨”。张磊心想:这么年轻的女孩,就已经做了部门经理,一定非常优秀。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赵春雨问:“你应聘什么职位?”
张磊也不知道物业公司具体招聘哪方面的管理人员,只好笼统地说:“我听朋友说,这里招聘管理人员。”
赵春雨说:“陈总经理正在业主会所开会。我带你去吧。”
走在路上,赵春雨问:“你以前从事过物业工作吗?”
“没有。”张磊坦诚地回答。他还说,自己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对物业的认识等于零。
赵春雨看了他一眼,感觉很奇怪。每一个来物业应聘的人,无不夸夸其谈,精彩讲述职场生涯。而眼前这位憨厚的小伙子,却自曝弱点,难道他不怕应聘失败吗?
“这么说,你从来没上过班?”赵春雨好奇地问,“那你靠什么生活呢?”
“毕业以后,一直做小生意。今天我把超市兑出去了,所以就来这里找工作。”
“原来是这样。”赵春雨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楼栋说,“你看,那就是业主会所。”
“谢谢!”
“不客气,祝你好运。”赵春雨返了回去。
走进业主会所,透过收发室的大玻璃窗,可以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整理信件、报刊。中年妇女是业主会所的管理员,平时来来往往的业主都熟悉,她见张磊很面生,好像不是这里的业主,便走了出来,问:“你有什么事吗?”
张磊说:“我是来应聘工作的,想找一下陈总经理。”
中年妇女说:“陈总经理正在里面的会议室开会。请坐那边的沙发上稍等一会。”说完,她转身回到收发室。
张磊走到里面,坐到沙发上,环视四周,只见业主会所的大厅里,摆着很多台球桌和乒乓球桌。有两个老年人正在打台球,看他们频繁地换打,就知道球技很糟糕。还有一男一女,穿着运动服,兴高采烈地打着乒乓球。
大约过了一刻钟,从里面的会议室里走出了七、八个人,手上都拿着小笔记本。中年妇女走过去,对其中一个年长者,说:“陈总经理,刚才来了一个应聘的人。”说着,她指了指张磊。
张磊赶紧站了起来,走到陈总经理面前。
陈总经理看了看他,说:“我们到会议室谈一谈。”
他又对管理员说:“去把老杨喊回来。”
走进会议室,里面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张磊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椅子上。陈总经理拿出一张表格,说:“你先看一下这张表,一会把它填上。”
张磊感觉这位面容清癯的长者,很有大领导的气质和风范。
这时,走进来一个男子,头发花白,显得很苍老。其实看他的面庞,也不过五十岁左右。
“老杨,这个小伙子是来应聘的。这次是你们收费部招贤纳士,那你具体说明一下。你们各自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都直言不讳。”陈总经理说。
老杨伸出手来,说:“你好,我叫杨臣刚,大家都叫我老杨。是收费部的负责人。”
张磊连忙站起来,与老杨握了一下手,说:“你好,我叫张磊。”
老杨看了一眼陈总经理,然后对张磊说:“小伙子形象确实不错,请坐。”
张磊一听老杨的口气,好像他对自己有所耳闻,可是自己并不认识他,那他为什么要说“确实”连个字?
“你做过物业工作吗?”陈总经理首先问,“你对物业工作的看法是什么?”
张磊如实相告。他对物业的认识,只停留在服务业主的层面上。
陈总经理说:“不错。说白了,物业就是业主的管家,就是为业主服务的。不过,付出了,未必会得到肯定。尤其是物业费的收取,直接关系到物业公司的生存。公司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工资福利,都指望物业费。物业费收得好,大家有饭吃,物业费收不好,大家就没饭吃,道理就这么简单。”
张磊明白了,物业公司这次招聘的是收费员。可想而知,收费是一项难度很大,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老杨说:“以我个人的工作经验,我认为,收费部虽然是一个独立的部门,但它的工作绝不是单一的收费,而是同时需要各个部门的大力支持。只有服务上去了,业主才会心甘情愿地交纳物业费。大部分业主都是通情达理的,但有些个别业主,没有正当理由,恶意拖欠。我们收费部要付出很大精力,来做这部分业主的思想工作。现在收费部人手不够,不知道你对收费员这个岗位是否感兴趣?”
张磊说:“我想知道,收费员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老杨说:“以前,收费部主要是与业主电话联系。好的业主接到电话以后,会主动来交费。而其他一部分业主无动于衷,所以,我们打算上门做一些思想工作。对那些恶意拖欠,无理取闹的业主,只能采取起诉的办法。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物业公司不愿与业主的关系僵化,但也不能不维护自己的利益。”
忘了听谁说过这样一句顺口溜:“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干物业。”物业难做,同时也磨练人的意志,锻炼人的能力。张磊忽然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我想,如果公司给我机会,我有信心做好这份工作。”张磊诚恳地说。
陈总经理慢慢地点点头,说:“你把刚才那张表填上,交给杨师傅。我们合议一下,会尽快给你答复。”
第十章
马莉提前三天,就把过生日的消息,告诉了韩国学。在认识韩国学以前,马莉最害怕过生日,又老了一岁,而且,那一天的孤寂,胜过平常的千百倍。谁在乎一个独身女人的自怨自艾?偏偏命运做了安排,让韩国学出现在马莉的生活中,从此,她那颗干涸的心,渐渐滋润了,流淌出美妙的情思。
本来,韩国学准备在马莉生日那天,订这一桌丰盛的宴席。可是马莉执意不肯,往年的生日,都是在饭店里借酒浇愁,今年,她要过一个不同寻常的生日,与最心爱的人,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平时,马莉很少下厨房。自从离婚以后,她忙于生意,几乎每顿饭都是买现成的。有时候连饭都懒得买,就泡一袋方便面糊弄了事。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上次做饭,是哪年哪月的事了。天然气的抄表员,来过几次,天然气的数据始终保持原样,弄得抄表员直纳闷,以为表坏了。
可今天一大早,马莉跑到早市,买了好多菜,一股脑又把油盐酱醋,各种调味品都备齐了。该炖的炖,该炸的炸,忙活了大半天,总算做好了一桌子饭菜。马莉自我感觉很好,虽然多年没有下厨,但自己的手艺还没荒废殆尽。日后若给老公做饭,保证让他吃完上顿想下顿。马莉一想起,韩国学陪自己过生日,不禁心花怒放。
马莉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五点半了。从康太公司开车来,只需二十分钟就能到。按理说,这时侯他也该来了。马莉心乱如麻,他不会失约吧?不会,如果他临时有事,一定会打来电话的。
马莉拿起手中的电话,忽然有了一种担忧,她害怕电话真的响起,害怕听到失望的消息,她恨不得立刻把电话关掉。
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马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象孤注一掷的赌徒,不敢翻看最后的牌底,绝望地幻想着奇迹。她慢慢地拿起电话,用眼睛一瞟,显示的号码是经常一起搓麻的酒品批发的老板娘。
马莉愁眉顿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原来是麻将三缺一,特意邀请马莉去玩。马莉哪有心思打麻将?一口就谢绝了。
眼看着钟表的指针,一点一点指向六点。就在马莉焦躁不安之时,响起了敲门声,那敲打的节奏,是如此熟悉。马莉一下子蹿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果然是韩国学来了。
韩国学左手拎着生日蛋糕,右手捧着一束鲜花,微笑地对马莉说:“生日快乐!”
马莉象喝了蜜糖一样,心里说不出的甜美。她接过鲜花,深深地吸了一口,高兴地说:“好香啊,谢谢你。”
“我来晚了吧?刚才汽车出了一点小故障,到维修站简单修理一下,耽误了一点时间。”韩国学解释说。
“才不晚呢。”马莉把刚才的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也是刚刚才做好了饭。”说着,她从柜子上拿出茶筒,那里面装着最好的茶叶,是马莉特意为韩国学买的,普通来客根本没有机会品尝。
一杯热茶端到面前,韩国学说了一声:“谢谢!”
马莉笑着说:“跟我还客气?前段时间,我感冒了,你天天陪我去医院。今天又来陪我过生日,还送我鲜花和生日蛋糕。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韩国学喝了一口茶,他发现马莉换了发型,头发剪短了一些,原来细碎的烫卷也变直了。她不象以往穿得那么鲜艳,而是一身浅色的休闲装。嘴唇上一贯涂抹的大红,也被粉色所取代。今天的马莉,显得格外清纯和漂亮。
马莉见韩国学瞧着自己发愣,一种女性的自信油然而生。她毕竟是女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激情有欲望的女人,渴望得到真正的爱情和实实在在的体贴。能够吸引钟爱之人的眼球,马莉的自信里,又多了一份期盼。这一夜,如果漫长得没有尽头,那该有多好啊!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我觉得这东西看上去还不错,算是代表我的一点心意。”说完,韩国学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红盒子。
马莉打开一看,是一条铂金手链。款式精美,做工精细。她不由得惊喜万分。
“喜欢吗?”韩国学问。
“喜欢!”马莉有点晕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她真想冲上去,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一口。这种强烈的冲动,并非因为贵重的礼物。马莉的首饰盒里,装满了金银珠宝。而让她倍受感动的是,接受了意义非凡的生日礼物。哪怕只是一方手帕,也是心爱人给予的情意。
“你等等。”马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昨天,她看杂志上面的一篇文章,是关于男女感情方面的。其中有一段是说,女人如果想送男人的礼物,最佳选择就是领带,含义不言而喻——套住男人,拴住他的心。
韩国学一看,是一条名牌领带。他心想,自己的领带至少也有十几条,这种东西再多,每次也只能带一条。
“喜欢吗?”马莉问。
“喜欢!”韩国学欣然接受,这是马莉的一份心意。今天是她的生日,只要她高兴就好。
“那你能把它换上吗?”马莉请求韩国学把新领带系上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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