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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岭乡党委书记牛广济和桂花村村支书黄辣根,由于带头参与打架斗殴,已被无限期停职检查,下步如何处理,视本人思想认识情况再研究,临时指派乡长温国林主持乡里的全面工作。
沙河乡乡长高向阳现场制止不力,给予行政警告处分,乡党委书记吴幸福对石料厂扣留牛娜负有领导责任,被口头警告。
好在参与打架的村民和民工,只有几个受了轻伤,两家各自承担伤者的治疗费用,对此,温国林和吴幸福没有异议。
石料厂从即日起停工整顿,具体开工时间听候县里的通知,县委县政府将专题讨论。
对此,吴幸福苦笑着表态:“沙河乡服从县里的决定,但是,石料厂停工一天,经济损失好几万元,我怎么跟乡里和石料厂解释?”
怎么解释?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这个问题一直在席菲菲脑子里盘旋。
对于石料厂,席菲菲的态度是关,以便保护好桃花谷那一方青山绿水。
高亮泉的态度则很暧昧,暧昧其实就是反对,只是场面上不好太过明确而已。
关,说得轻巧,一年上百万的财政收入呢。
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还有几个不能明讲的理由,其一,谭家兄弟的利益要保护,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其二,以吴艳红的名义入了股,分红收入不菲;其三,沙河乡不能向温家岭乡低头。
吴幸福在看高亮泉,席菲菲也在看高亮泉。
温纯等其他人想看却不敢看,低下头作沉思状。
群体事件是政治问题,应该由书记出面协调解决。
乡镇企业管理是行政问题,应该由县长提出意见。
石料厂何去何从,关键还得看高亮泉的态度。
“吴幸福,你还要怎么解释?谭二愣子挑起事端,酿成群体事件,这暴露出石料厂的人员管理存在严重的问题,不停产整顿,今后如何发展生产?”高亮泉冲吴幸福发了火,噎得吴幸福咽了几口唾沫,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高亮泉的发言,喝止住了吴幸福的牢骚,但是,也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整顿完了还要继续发展生产。
温纯心里一紧,只要石料厂的污染不除,以桂花村对新泉的看重,两个乡的纷争还会再起。
果然,轮到温家岭乡乡长温国林发言,他侃侃而谈信誓旦旦,说,建设环境友好型社会是中央的发展战略,温家岭乡的干部群众,有决心有信息,守卫住新泉这个命根子,绝不让任何破坏生态环境的事情再次发生。
温纯暗暗好笑,这完全还是牛广济的态度。
兽医的儿子(17)
温家岭乡,牛广济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停职不停职,毫无差别。
牛广济带头打架,在县里看来是严重错误,在村民们眼里,是乡里的英雄。
村民们认的是威望,不认官职。
席菲菲哭笑不得,温家岭乡的主要领导都是这个态度,温家岭乡村民的情绪能不激化?
她正要示意郭咏,让他给温国林提个醒。
这么说下去,吴幸福难免不跳起来,协调会搞不好成了吵架会。
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市里谭政荣书记打电话过来了。
席菲菲跟高亮泉说了句,你们接着开,我出去一下,便出了会场。
谭政荣在电话里劈头就冲席菲菲发起了火:“我提醒你,席菲菲同志,市里正在举行大型招商引资活动,当前,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林市长在动员会上严肃地指出,谁破坏了投资环境,谁就是临江市的罪人。”
席菲菲刚想解释,谭政荣又放缓了口气:“席书记,你刚到任,有些情况不太熟悉,这情有可原,高亮泉呢?你让他接电话。”
“谭书记,高县长正在主持新泉事件的协调会。”席菲菲小声说。
谭政荣毫不客气地说:“那好,请你转告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做好维稳工作,再发生类似的恶性事件,我拿他是问。”
这话是要席菲菲转告高亮泉,实际上就是说给席菲菲听的。
两个乡的争斗,高亮泉在以得到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向谭政荣汇报了。
席菲菲在事件平息之后也向林亦雄汇报过了,林亦雄的态度是坚决维护稳定,把矛盾化解在县里,没有像谭政荣这样发火和施压。
席菲菲再进到会场的时候,高亮泉正在做总结发言,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吴幸福和温国林:“……维护地方稳定是关系到一方平安的政治大局,发展地方经济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一点,各级干部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
看见席菲菲进来,高亮泉停下来了。“吴幸福,温国林,我还要警告你们一次,首先你们必须端正态度,再闹出群体事件来,你们直接把辞职报告交上来。不说了,请席书记作指示。”
席菲菲传达了市委领导的指示,同意郭咏县长的处理意见和高亮泉县长的总结发言。
最后她说,当前,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要求沙河乡和温家岭乡的干部,提高认识,耐心细致地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县委县政府将就新泉保护和石料厂生产经营等问题进行专题研究,选派专人协调处理好两个乡的矛盾和纠纷。
散会了,吴幸福和温国林还像两只斗鸡公,互相鼓着眼睛。
兽医的儿子(18)
列席会议的温纯隐隐感觉到,石料厂是关是开,席菲菲和高亮泉还存在着分歧。
只是分歧还没有浮出水面而已。
开完会回来,温纯还没进简易房,曾国强拎着他的大玻璃杯晃悠过来了,看温纯满腹心思的样子,便逗道:“温纯,开会啦?席书记没让你作指示吧,嘿嘿,瞧你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温纯没好气的说:“去你的!开口闭口,席书记席书记的。不就是临时给席书记开了回车吗,看你得瑟的?”
“开车”从温纯和曾国强的嘴巴里说出来,是有“色彩”典故的。
曾国强一本正经地说:“嗯,温纯,以后这种玩笑不能开了。”
“咦,国强老弟,什么时候觉悟高了?”温纯装模作样上下打量了曾国强一番。“给书记开过一次车,立即水平就上去了。”
“席书记是个女书记。”
“女的怎么啦?你们司机班不就喜欢议论美女吗?胡文丽你们还舌头嚼少了?”
“切,人和人不一样的。”
“哈哈,蒙上脸都一样,这不是你们经常说的?”
曾国强有点急了:“瘟狐狸是骚,席书记那才是美。”
温纯见曾国强认真了,不好再继续开玩笑,心中暗想,席菲菲只和曾国强接触过一次,就能让他心悦诚服,处处维护她的形象,这真是不容易,肯定有她为人处事的独到之处。
曾国强也连忙转移了话题:“哎,听说你那天轻而易举就把谭二愣子制服了,身手不错,你潜伏得可够深的,连我都没看出来。”
“人一急眼了,力气就大些。”
“回来的时候,席书记向甘欣问了问你的情况,席书记很关注你哟。”
温纯心里一动,嘴上却说:“甘欣能说我什么好话?”
“你还真说对了,甘欣没说你什么好话。”
曾国强这一句,又把温纯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谁不关心自己在新书记心目中的印象啊,尤其是像温纯这样的边缘人物。
“这个嘛,”曾国强卖起了关子,很夸张地喝了一大口水。
“靠,不说拉倒,哪天我把你给甘欣起外号的事跟她讲讲。”
“别,别,别,我告诉你就是了。”曾国强果然害怕了。
甘欣现在是办公室的副主任,给曾国强整几双小鞋穿,那是分分钟的事。
“甘欣跟席书记说,你人很聪明,就是有时候聪明有点过头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呵呵,我看说得挺对!”
“对你个头!席书记没表扬表扬你?”
“嘿嘿,”曾国强挠了挠后脑勺。“什么表扬不表扬的,她就说,忙了一晚上,让我好好休息,司机开车,安全第一。”
兽医的儿子(19)
“哈哈,司机开车,安全第一。”
“妈的,你他妈的又想歪了,老子不理你了。”这下,曾国强是真生气了,说完,甩着大瓶子就走了。
温纯愣了一下,摇摇头,进了简易房,坐在椅子上,心思重重。
温纯有个习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是不管什么人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要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如果这事换做是我,该怎么处理。
上中学的时候,曾国强讥讽过他,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在大学的时候,谈少轩笑话过他,是杞人忧天。
上班了之后,甘欣还捂着小嘴夸奖过他,是自作多情。
习惯一旦养成,怎么也改不了。
这个时候,温纯想的是:石料厂是开是关,关与开,利弊何在?
假如我是席菲菲……
假如我是高亮泉……
假如我是牛广济……
假如我是吴幸福……
想了半天,不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越想越乱了。
温纯只得苦笑:不在其位,谋不好其政。
第68章制衡的奥妙
当初,石料厂开的时候,高亮泉与唐智民的思想就没统一,最后闹到了县委常委会上,还是高亮泉的意见占了上风,石料厂红红火火地开起来了。
官场上,经常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最后谁势力大谁就有理!
这是官场颠扑不破的真理。
理论上来说,党政两个一把手,县委书记比县长权势大。
但往往在具体决策过程中,要看哪个人更强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望城县,当初的唐智民是弱势,现在的席菲菲也是弱势。
否则,席菲菲用不着犯难。
关掉石料厂,符合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企业的大原则,同时,沙河乡与温家岭乡的矛盾迎刃而解,基层稳定指日可待。
但是,关掉石料厂,高亮泉肯定不满意,谭政荣也不会满意。
强行决定,且不说谭政荣会不会暗中干预,能否得到多数支持还尚未可知。
一旦动议了,却没有得到通过,那席菲菲与高亮泉的矛盾浮出水面不说,还将有损于席菲菲作为一把手的权威,今后的各项工作恐怕就更加难以展开了。
石料厂不关,直接污染了新泉和沙河水,温家岭乡桂花酒酿不了了,沙河沿线的村民日常用水也存在问题,温家岭乡的村民最不满意,与沙河乡的摩擦冲突还会不断发生,一旦升级,就会有局势失控的那一天。
要是闹出人员伤亡来,那就必须有人要为此承担责任,引咎辞职甚至可能被追究渎职失职罪,身陷囹圄。
兽医的儿子(20)
当前的停产整顿只是折中的意见,是就势关了,还是重新生产,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
这些烦恼,席菲菲不能跟身边的任何人说,她只能通过电话向祝庸之诉说。
祝庸之听了席菲菲的诉苦,哈哈大笑:“菲菲啊菲菲,又不是我派你去的,你有想法,可以向上级领导提,跟我老头子发什么牢骚嘛。”
席菲菲毫不客气:“老头子,只要我在官场一天,你就别想有一天的安宁。”
“看看,又耍赖皮了吧。”
“哪里有啊,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你呀,灵性有余,灵活性不足。”祝庸之开始指点迷津。
他问道:“你说,你是什么?”
“我是书记。”
“高亮泉是什么?”
“他是县长。”
“这不结了吗?”
席菲菲被祝庸之搞糊涂了:“什么就结了呀?”
“我讲课的不是跟你们讲过了,党委管什么,政府管什么?”
“党委管宏观,政府管微观。”席菲菲脱口而出。
祝庸之的讲授的理论,席菲菲牢记在心。
“明白了吗?”
“哦,明白了。当前,稳定是宏观,经济是微观。”席菲菲如梦方醒。
要不怎么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祝庸之的意思是维护稳定是席菲菲的责任,发展经济是高亮泉的职责。
关了石料厂是维护稳定的需要,至于对经济的影响那是县长的事。
不过,席菲菲还是有些担忧:“但是,高亮泉……”
祝庸之打断了席菲菲的话:“呵呵,我知道你还想说什么,我还送你一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这就是祝庸之的水平,他能把复杂的官场难题用最通俗的语言准确地描述出来。
维稳是席菲菲门前的雪,发展经济是高亮泉瓦上的霜。
是啊,自己门前的雪还扫不干净,哪有闲工夫管他人瓦上的霜啊!
“哈哈,”席菲菲放声大笑。“你这个老头子,真是逗死人不偿命。”
席菲菲开心了,祝庸之反而严肃了起来:“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刚才不就担心吗?你把自己家门前的雪扫到别人家的门前,别人怎么肯善罢甘休?”
“不肯,相当的不肯。”席菲菲回答得很干脆。“你个老头子,说话总留半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会闪了你的舌头啊?”
“哈哈,我再送你两个字……”
“快说!快说!”
祝庸之慢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制衡!”
“老头子,你干脆点好不好?电话也是要收费的。”席菲菲虽有感悟,但还是希望祝庸之能简单明了,已经烦透了,没心情和老头子打这种猜哑谜的电话。
兽医的儿子(21)
“好好好,我说的制衡,不是单纯的权利关系的约束。一是制造平衡,一是控制平衡,两样做好了,官就当好了。”
席菲菲说:“制造平衡我懂,官场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是政治斗争最理想的结局。”
“好,这是制造平衡。我知道,你所担心的是,你想平衡,人家不跟你平衡,你没法控制平衡,对吧?”
祝庸之真是火眼金睛,隔着电话线还能看到席菲菲的心里。
席菲菲无话可说,只“嗯”了一声。
“没关系,先礼后兵。如果对方不讲官场规矩,那你就必须要控制平衡。我问你,有人故意挡住你去路的时候,你怎么选择?”祝庸之启发式教学方法很适合席菲菲。
“一,绕道而行,二,请他让道。”
祝庸之赞道:“对,先绕道而行,实在绕不过去了,就把他一脚踢开。”
绕道而行,席菲菲此前做得很到位。
席菲菲是官员,也是女人,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温情化解一切。
火药味太浓的事她做不好,在处理剑拔弩张的关系时,宽容有时才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所以,在绕不过去要比人让道的时候,席菲菲用的是“请”,祝庸之则用的是“踢”。
但,官场为官,没事别挑事,有事不怕事。
遇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她也敢于直面刀光剑影。
但祝庸之说,官场即战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政治斗争最需要的是智慧,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杀气太重的人,不可能在官场上走得更远。
政治斗争中,不败就是胜利,不败就证明了强硬的实力和存在的价值。
一团和气的官场才是一个正常的官场,哪怕这种和气仅仅保持在脸上。
祝庸之说:“在绕和踢之外,我还想告诉你第三个方法。”
席菲菲反应够快:“呵呵,我知道了。”
祝庸之放声大笑:“哈哈,知道了就好,那就放手去干吧!”
挂了电话,席菲菲的脑子里还在回响着祝庸之语重心长的教诲。
“菲菲啊,这次机会对你很重要,你去查查高级干部的履历,哪个没有基层工作的经历?别人当你是来镀金的,你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政绩是干出来的,阅历是磨练出来的,有了机会,要抓牢,一定要抓牢。”
与祝庸之的一番交谈,让席菲菲豁然开朗。
心定了,席菲菲开始给浴缸放水,然后慢慢地除去衣服,她刚刚一身轻松地躺进浴缸里,那个期待已久的短信如期而至了。
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稳住!”
席菲菲的心情随着浴缸里的温水荡漾开来。
兽医的儿子(22)
那么,席菲菲与祝庸之心照不宣的第三个方法会是什么呢?又该如何去组织实施呢?
第69章青莲寺的传奇
第二天,席菲菲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她需要尽快全面地了解掌握望城县的情况。
一连几天,她走访了望城县的各个部门和重要单位,找人谈话,了解干部和工作的情况。
来的当天和高亮泉谈过了,所以,她没有再找高亮泉,而是先从班子其他成员谈起,接着又找机关各部委办局的主要负责人谈话,光谈话记录就记了两大本。
席菲菲谈话很细致,也很有针对性。
对谨慎者放松了谈;对夸夸其谈者考问着谈;对失意者让他发牢骚,叫他感到希望;对得意者多问其咎,让他感到压力。
新书记逐一与机关干部的谈话,让机关部室主要负责人都打起了精神。
为官者一怕摘乌纱,二更惦记着进步。
一时间各部门、各单位的工作都变得主动起来,望城县机关作风有了大的转变,各项工作出现了新起色。
下一步,席菲菲还打算找乡镇头头们谈话了。
这么谈下去,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还谈不完。
时间有的是,席菲菲不急,但高亮泉先急了。
一般来说,新领导上任后总要开几个会,发表一下施政方针,鼓一鼓劲,抓几件工作,叫“新官上任三把火”。
席菲菲到任快半个月了,即不开会也不讲话,更没有烧火。
唐智民刚上任的时候,开会讲话,夸夸其谈,一下子就暴露出了不扎实的软肋。
高亮泉对席菲菲上任以后不开干部大会,不发表施政讲话,不急于部署工作,感到很不理解,也很不适应。
等看到机关干部工作上的变化,他才发现席菲菲不但手法高明,而且心机难测,抱弓张弦引而不发,对望城县的机关干部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能力强的积极工作,力图有所表现;能力弱的低调行事,拉拢人心。
高亮泉在不摸底的情况下只能一边潜心做事,一边观察等待。
高亮泉等得及,谭家兄弟和吴幸福早坐不住了。
他们三番五次来电话问,石料厂到底要停产整顿到什么时候?做事的民工们都快跑光了。
他们急没关系,高亮泉可以恶声恶气地叫他们老实等着。
老婆吴艳红也着急啊,躺在床上还自言自语,这个月的分红怕是要泡汤了。
老婆急,高亮泉可以装糊涂,念叨说,怎么搞的呢,还是硬不起来啊。
万大强也急,他没事就在高亮泉面前叨叨,组织部长老刘这个月就到点了,县委办公室主任老方提交病退申请了,另外还有两个部局的副职主持工作好长时间了……那意思很明显,该给身边的弟兄们动动窝了。
兽医的儿子(23)
一天可以不急,一次两次可以不急,三两个人的事也可以不急。
但是,十几天没动静,慢慢的,高亮泉不急也急了。
席菲菲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也正是席菲菲与祝庸之在“绕”与“踢”之外的第三个方法:拖!
拖字诀,是解决危机的灵丹妙药。
终于,高亮泉沉不住气了。
这天下午一上班,高亮泉主动来找席菲菲谈工作。
县级政府所辖方圆百里,人口百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小社会。“父母官”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工作起来是千条线一根针,大事小情都要从这个“针眼”里过。
自从席菲菲来了以后,高亮泉主管的政府工作越来越忙了。
党委抓宏观,宏观的事情目标远,可以先调研再商议,还可以议而不决。
政府抓微观,微观的事一天也等不得,必须事事要落实。
像城乡建设、招商引资、旅游开发、机构改革、企业管理,商贸税收等等一系列的工作任务,开人大会的时候工作报告有明确的计划和目标,都需要政府具体组织实施。
所以,高亮泉和席菲菲要谈的工作很多很多,但最后谈来谈去,就谈到了干部状况,就谈到了石料厂。
席菲菲也不回避:“呵呵,高县长,你来的正好,我也正想找你商量呢。”
高亮泉正要开口,席菲菲笑着拦住了:“高县长,这些天,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有些郁闷了,你带我出去看看风景,我们边走边谈,如何?”
这是席菲菲的心机,在办公室里谈,就是正式意见,边看风景边谈,就是非正式会谈,进退自如。
高亮泉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呢?他问道:“席书记,你说去哪?”
“上青莲山怎么样?”
“好,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呵呵,所见略同。”席菲菲说。
出了办公室的门,席菲菲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有个事向你通报一下,司机班的老赵今年孩子高考,没日没夜地跟着我跑,很不方便,再说,老赵年纪比我大不少,我坐在车里也觉得不自在。”
高亮泉早就听万大强说了,席菲菲的专职司机换了曾国强。
曾国强那天送席菲菲去处理冲突事件,在桂花村的表现博得了席菲菲的好感,正好老赵因为孩子高考,精力要放在孩子身上,席菲菲就提议换了。
为这事,曾国强美滋滋地跟温纯得瑟了好半天。
当然,席菲菲近期诸多所作所为,温纯通过曾国强也略有了解。
对此,高亮泉可以理解。一个年轻的女书记,总让一个年纪大不少的老同志伺候着,感情上确实有些别扭。
兽医的儿子(24)
“呵呵,大强跟我说过了。”高亮泉说完,又关心地补了一句:“党办老方申请病退了,席书记,你也该给自己配个主任了。”
“是啊,县委办公室主任不好找啊,高县长,你对望城县的干部熟悉,帮我物色物色。”席菲菲很客气地说。
“席书记,我一直搞行政工作,县委方面的干部我也不是太熟悉。”高亮泉没有顺着席菲菲的思路走,他的意思是,党委的干部我不插手,政府方面的干部你最好也别手伸的太长。
这是高亮泉的一厢情愿,党管干部,这是一贯的组织原则。
席菲菲没有再多说,而是笑眯眯地说:“高县长,我给你提个意见啊。”
“好啊,哪个地方做的不对,请席书记批评指正。”
“我说,你能不能不一口一个席书记,席书记的,我听着总感觉别扭。”
“哈哈,你不也一口一个高县长的嘛。”
“哦,看来我们两个都需要改正。”
“我也想改口啊,可是,喊你什么好呢?”高亮泉笑着问。
是啊,喊席菲菲有点不太礼貌,喊菲菲恐怕过于亲切,喊不出口。
“市里的林市长,谭书记他们,一直喊我菲菲同志,你也这么喊吧。”
“好,那你是不是喊我亮泉同志呢?”
“你年长,我喊你老高,没意见吧?”
“呵呵,好,好。”
两人边走边说笑,一直走到了大楼门口,曾国强已经站在车门旁等着呢。
曾国强开车上到青莲山的半山坡,原本颠簸的山路车就更难开了。
于是,席菲菲和高亮泉下了车,两人顺着林间小路向山上走。
曾国强把车停妥当,不远不近地也跟上来了。
两位主要领导在一起,万一有点什么跑腿的事情,总要有个人支使吧。
边走,高亮泉滔滔不绝地给席菲菲讲起了青莲山的典故和传说,语气中颇为自豪。
青莲山不算很高,地图上标定海拔不到800米,山顶有一座小庙青莲寺。
据史料记载,青莲寺始建于唐朝。
离寺庙不远,有一处涌泉叫做金泉,金泉是一个天然温泉,水温大约四十度左右,冬天青莲山上覆盖着积雪,金泉却长年不冻。
受地温的影响,春天,青莲寺旁边的树总要比周边的树先绿;秋天,其他山头的树叶都黄了,青莲寺周边仍是一片葱茏,远远望去,就像一块美丽的绿宝石,镶嵌在金秋的群山之中。
青莲山最早并不叫青莲山,就像秃头岭和桃花谷一样,各有名字。
相传,唐僧师徒从西天取经回来,四人坐着一朵青莲路过此地,在山顶上歇脚,临到要吃斋饭的时候,才发现没有水。孙悟空便用金箍棒往地上一捣,涌出一股清泉,泉水还冒着热气。
兽医的儿子(25)
后来,当地的乡绅在唐僧歇脚的地方建了一座寺庙,取名叫青莲寺,那股清泉就叫做金泉,山也就此改叫青莲山了。
青莲寺是个小寺庙,并没有什么名气,鼎盛时期也不过十几个僧人。
文化革命时期,山上不多的几个和尚被临江市来的红卫兵们逼着还了俗,本来他们打算一把火把庙也烧了,那个手持火把的红卫兵正要点火的时候,突然寺庙旁边的树上跳下一只猴子,把他手里的火把抢了去。
这猴子胆子忒大,举着火把追着人烧,吓得一帮子红卫兵们狼狈逃窜了。
温老太爷说,那是孙大圣显灵了。
没多久,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和尚,自称圆通大师,上了青莲山之后,就在青莲寺住了下来,把几个不愿还俗的和尚又招了回来,自己当起了住持,除了种菜植树之外,圆通大师领着弟子们念经习武,不亦乐乎。
第70章投桃报李
自从圆通大师来到青莲寺之后,青莲寺的卦签却是越来越灵,寺里的香火也因此日益鼎盛。
温家岭乡的桂花村就在青莲山的山脚下,离县城远,一直就盛行求签拜佛。
圆通大师刚到青莲寺不久,得了桂花村不少的接济。
后来,计划生育抓的紧,村民们想生男孩心切,几乎个个都要把老婆带上,请圆通大师打卦算命,预测男女。
圆通大师只略一把脉,便是一口准。
说谁家生男孩就生男孩,谁家生女孩就生女孩,从无失手。
生了男孩的村民自是要感谢圆通大师,圆通大师不肯收礼物,只说等你家孩子长到六、七岁,让他到寺里来念经习武,就算是感谢菩萨保佑了。
因此,桂花村的男孩大多在青莲寺里念过经,习过武,只有牛广济的女儿牛娜是唯一的例外。
书中暗表,当时牛广济是桂花村的村支书,蛮缠得很,硬说是圆通大师算错了,要把牛娜当男孩子养。
实际上,是牛娜看温纯、春旺等人都上了山,没有了好玩的伙伴,吵闹得牛广济没办法,才赖上了圆通大师。
圆通大师打量了牛娜几眼,说,此女可造就,便收下了。
高亮泉说得高兴,席菲菲听得入迷,不知不觉便爬到了山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座破旧的青莲寺。
庙门不大,门柱和横梁用的是当地米黄色的石材。
横梁上镌刻有“青莲寺”三个雄劲大字。
右侧的石柱上写有“青山峰高,秀色潺潺涌金泉”,左侧的石柱写有“莲江水深,波光滔滔绕望城”。
寥寥数语,青山绿水一一道尽。
那天,天气特别的晴好,空气纯净如洗。
兽医的儿子(26)
青莲山虽然不高,却是这一带的至高点,站在山项放眼望去,东面可以看得见临江市最高的楼层国贸中心;西面可以看见兴修水利时修筑的幸福水库。
低头看过去,便可以看见桃花谷的新泉,有几个村民在挑水。
当然,也能看得见石料厂开山放炮炸出来的山峰,白刺刺地,好比一块绿油油的庄稼地里,被一头闯进来的猪啃得乱七八糟。
席菲菲指着桃花谷的方向,对高亮泉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望城县依山傍水,值得我们好好珍惜啊!”
高亮泉听得出席菲菲的话外之音还在石料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佯做看风景。
为了避免尴尬,高亮泉故意领着席菲菲来到了靠西边的山边,那里有一处凉亭。
凉亭两侧也是两根石柱,柱子上刻有一副楹联,写的是:
做事当上前,看景何如入景好?
为人须顾后,登亭终有出亭时。
席菲菲说:“老高,登亭终有出亭时,这说的就是我们吧。”
高亮泉仔细看了看,说:“以前陪客人来过几次,都是走马观花,还真没注意这些石柱上写了些什么。”
两人进了凉亭,在木栏杆上坐下。
席菲菲说:“老高,手机关了吧,难得清静一回。”
高亮泉说:“用不着,青莲山上就这青莲寺边,没有信号。”
席菲菲把手机掏出来看看,果然如高亮泉所说,一点信号也没有。
“怎么回事,真奇怪啊。”
“哈哈,村民们说,这是佛光显现。”
席菲菲把手机收起来,说:“老高,请你带我来看看风景,有些事也想顺便和你交换一下意见。”
高亮泉说:“菲菲同志,你是一把手,别老是跟我客气,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席菲菲说:“你是政府的一把手,县委副书记,我们俩是班子的核心。论年龄你还是我老大哥,我哪能一个人说了算呢?你是怕担责任呢,还是想考验我啊?”
高亮泉笑了:“席书记,我一个大老粗,你别和我客气,你拿主导意见,我跟着参谋参谋。”
席菲菲说:“老高,通过这些天的谈话,我感觉我们的干部当中,还存在一些问题,不知道看的准不准,想听听你得意见。”
“刚在在你办公室,我也汇报过了,县委方面的干部我不是太清楚,但政府方面的干部,还存在着不思进取,观念保守,本位主义严重等等方面的问题。”
“嗯,我也深有同感,所以,我想,近期对一些部门的干部做点微调,我们先统一一下思路。”
兽医的儿子(27)
“应该的,智民同志在的时候,我们也开过常委会,讨论过干部问题,王福生调整了岗位,提拔了胡文丽和甘欣两位同志,只是后来……嘿嘿,原因你也知道,就没有太大的动作。”
“嗯,既然开过常委会,那也是集体决定,还是要尊重的。”
“不作数了,不作数了,你来了,还是以你得意见为主。”高亮泉掏出了烟盒,习惯性地递给席菲菲一支,看席菲菲摆手,就笑了收回去了:“嘿嘿,不好意思,污染空气,不抽了,不抽了。”
席菲菲就劝:“抽吧,你抽根把烟,我想还不至于就把青莲山的空气污染了。”
听席菲菲这么一说,高亮泉反倒不好再收回去,便点了一支,自顾自抽了起来。
“老高,我想跟你借个人,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终于步入正题了。
“哪里话,你管干部,都是你的人,没有我舍得不舍得的道理。”
席菲菲笑了:“刚才在办公室也说到过,县委办公室的老方申请病退了,主任一时也不好找,你把甘欣借给我,既当副主任,又当秘书,怎样?”
高亮泉没有马上回答。
“不舍得了吧,哈哈。”
高亮泉也笑了:“席书记,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甘欣虽是个女同志,人也年轻,但能力很强,我是想重点培养几年,来接万大强的班。不过,为了工作方便,你身边也确实需要个女同志,我舍不得也要放啊。”
高亮泉这一番话,包含了好几重的意思。一,甘欣是我培养的,借给你,你欠了我一个人情;二,万大强是打算挪位子,当然应该是往高处挪;三,我考虑了你的工作方便,表达了对你工作的关心。
这几层意思,席菲菲当然听得懂。
“谢谢你了,老高。万大强工作很努力,主任也当了不少年,干脆你把他也借给我算了。”
“哈哈,你借他干什么?你身边有了甘欣,还要万大强干什么?”高亮泉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在思量,难道席菲菲准备下手架空我?
“组织部的老刘到点了,让大强同志来帮我管干部,你看行不?”
这太出乎高亮泉的意料了,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呢,没想到席菲菲主动提出来了。毕竟组织部是党委部门,又是很重要的岗位,按常理,席菲菲应该安排她的人,至少不会同意安排高亮泉的人。
高亮泉正好顺水推舟:“我没有意见。”
席菲菲当然知道万大强与高亮泉的关系,把这么重要的位子给了他的心腹,就是想通过重用万大强向高亮泉投之以桃,希望他在石料厂的问题上报之以李,给予应有的支持。
兽医的儿子(28)
毕竟干部任免的主导权握在自已手里,万大强也有能力,可以做得好干部选拔任用的具体工作,自己对县里干部也不熟悉,一般干部的调整,本来也需要听高亮泉的意见,与其让高亮泉来提名万大强,还不如直接自己来提。
高亮泉混迹官场多年,是个老江湖,当然也明白席菲菲的这层意思。
既然席菲菲没打算保留,那高亮泉也就开诚布公了。
随后,高亮泉在政府干部的调整上,和席菲菲比较透彻地谈了一些想法。
席菲菲感到,高亮泉的想法中虽然包含着一些个人私利,但总体上还是有利于工作的。
用干部,谁都愿意用自己熟悉了解的人。
席菲菲心中有数,在大的原则下,具体人选上必须做出一些妥协和让步,可以允许高亮泉保留一些自己的势力范围,只要不超出一定的限度就行。
平心而论,高亮泉能够在望城县扎根多年,呼风唤雨,自有他自己的一套用人原则,也不是不讲规矩乱出牌。
在人情化泛滥的官场,当领导的要照顾安排一些人,但在关键和重要的岗位上,还必须要有几个得力干将。否则,就打不开工作局面,撑不起一方天地,掌控不了大局。
他心里十分清楚,前几任书记之所以尊重并倚重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工作能力强,常务副县长郭咏和自己关系密切,手下还掌握着一批有能力有实力的乡镇和部委办局的干部。
比如,办公室主任万大强,沙河乡党委书记吴幸福,乡长高向阳,金口镇镇长齐如海,公安局长胡长庚,安监局局长梁永生等等,都是跟随高亮泉多年,能独挡一面的心腹爱将。
就说近期收入帐下的胡文丽,做宣传方面的工作也是一把好手;
对于办公室副主任甘欣,高亮泉也没有因为她不肯就范,便忽视了她的能力,不予提拔重用。
在望城县干部当中,高亮泉素有“爱才”的好名声。
第71章针锋相对
高亮泉爱才,自有他独特的一个套路:
爱之其一,有能力、有水平的干部谁当领导都喜欢,高亮泉也不例外。自然要网罗在手底下,有了提拔重用的机会,自是极力推荐,“关爱”有加。
爱之其二,心有所归的下属,如王福生之流,能力差的没关系,只要老实听话,忠心耿耿,即便有点小毛病,犯点小错误,高亮泉也是“爱护”有加的。
对于这一点,高亮泉过于自负了。
他之所以一直升不了县委书记,错就错在他把圈子扎得太紧。
把望城县交给他,组织上能放心吗?
这层意思,高亮泉体会不到,与高亮泉亲近的人也体会不到,可外人谁又肯帮他捅破呢?
兽医的儿子(29)
席菲菲对高亮泉说:“一个好汉三个帮,现今体制下,当领导手下没几个知心的人怎么行?政府工作十分繁杂,老高,难为你了。”
高亮泉多少有点感动,他说:“菲菲同志,你放心,我提名的这些人保证不会在工作中给你丢脸,说句没有原则的话,什么我的人你的人,归根到底还是党委领导下的人,他们谁要是敢不紧密团结在你的周围,我第一个站出来要收拾他。”
席菲菲笑了,所谓紧密团结在谁谁谁的周围,本身就是一种派系和派别的表现,在目前情况下,派系和派别是不可能根本杜绝的。
官场上,“无帮无派,千奇百怪”。
关键还在于制衡。
制衡除了要制造平衡,也要控制平衡。
对此,席菲菲有足够的信心。
干部问题上,高亮泉的意见得到了席菲菲的充分尊重。
那么,在石料厂的问题上,高亮泉会让步吗?
高亮泉把烟头掐灭,站了起来,指着桃花谷的方向,说:“菲菲同志,我有个想法,把吴幸福从沙河乡调出来,你看如何?”
席菲菲等待已久,高亮泉终于把难题提出来了,这说明,前面干部调整的铺垫起了作用。
席菲菲不急不慢:“你说说看,他怎么安排?”
高亮泉开门见山:“大强同志你借走了,我想让他来给我当主任。这小子,在沙河乡干了几年,本位主义还是有的,把他调出来,对沙河乡下步工作的开展可能会有利些。”
席菲菲明白了,高亮泉打算在石料厂的问题上让步,但条件又增加了一个,还要安排好吴幸福。
对此,席菲菲不能接受。
高亮泉有得寸进尺之嫌。
沙河乡与温家岭乡的矛盾与冲突,吴幸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把吴幸福调出来,是解决石料厂问题的一步棋,但安排进办公室当主任,级别虽说没变,但从岗位的重要性来说,还属于提拔重用。
“老高,这个时候把吴幸福调到县办来当主任,这恐怕不太合适。我个人的?(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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