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 第 5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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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强子听小顺儿把村子里的事情细叙完了,没等立新回答,赶紧插嘴说:

    “三伯,我刚才没把事情说拧了吧?村儿里来了狼,把咱们的家都抄了,把老人都捆起来了,你说还能不急吗,快别慎着啦!对付豺狼,得动刀枪!就咱们这二十多条,对付那几个草包,我担保用不着喘大气儿就能把他们给收拾了。三伯,救人要紧,快拿个主意吧,就听你一句话啦!”

    立新没有回答,不过也没有发火儿,只是拧着眉梢在琢磨对策。从上次把林国梁噘走,到这次立德上当泄密,谁都料到林炳早晚会亲自出马,不把吴右宕人睬在脚底下,总不会善罢甘休的。难办的是:今天他变私仇为公事,借用团防局的名义,打着县太爷的旗号,带来一拨儿乡勇抄家封门。所抄的人家,不是在押在逃,就是去县里劫过牢闹过事儿的。不管怎么说,如今还是大清朝的天下,没有上山造反的老百姓,还不能不听官府的管辖。今天林炳动用了印把子,不管真的假的,他是现任壶镇团防局总办,只许他说瞎话,不许小百姓不听不从。怎么办呢?用武力硬顶硬轰么?不行了,这已经不是一人对一人、一家对一家的冲突和纠葛了。什么事情,只要一牵扯到了“官”字,就意味着有王法在拘管,有朝廷在撑腰,谁要是胆敢反抗,等着你的,不是夹棍、站笼、监狱,就是斩首、凌迟、寸磔。虽说是英雄不怕死,“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但也要问一个值得不值得。就眼前这二十几个吴石宕人,甭说那八名乡勇不在话下,就是搭上林炳、林焕,也能把他们轰出村儿去。但是这样一来,这留下的几家,在吴石宕也呆不住了,最后还是得上山。与其折腾一场让人家撵上山去,当初全村人一起撤走岂不更其干净?既然留下几十口人在村儿里,却又一点儿用处也没有,那留下这些人干什么?左思右想,难哪!实在难哪!

    大伙儿看立新沉思良久,委决不下,都眼瞪瞪地望着他,不敢插言。忽然,立新一摆脑袋,出于大家意料之外地问小顺儿:

    “你看清了没有,进村儿的人里面,有没有林步雪?”

    “没有。”小顺儿摇着脑袋回答说。“我爹没说有他,我出村儿的时候,悄悄儿到大伯家门口看了看,除了林炳、林焕之外,只看见有林国梁,还有来旺儿,没看见‘子路不说’。”

    “好!”立新终于做了决定:“他不来,咱们偏去请他来,这一台戏,还非得他来收场不可。他不来,不是他不肯来,一定是林炳没去请他。他是林炳的叔公,平时嘴上又最好讲些个仁义道德。今天林炳到吴石宕来抄家,一没有县里的火签,二没有太爷的硃批,办的又是逞强霸道的事儿,难怪他要背着他叔公。他不是想背着人吗,咱们偏去替他请来,再拿话一激一将,那些不便从咱们嘴里说出来的话,由他叔公嘴里说出来,他也就无可奈何、不能不听了。不过这林步雪也不是个一请就到的主儿,非得给他一点儿甜头才能把他请出来。这样吧,你们统统回村儿去,只要保住大人孩子不受欺侮就行,特别要护住我三叔。请老学究的事儿,由我去办。不论请来请不来,在我回村儿之前,不许你们跟林炳斗嘴动武;在我回来之后,再看我的眼色行事。去罢!”说完,解下围裙来,掸掸身上的土,又给小顺儿交代几句,就往林村去了。

    二十多人中,有相信立新能请来老学究,并像卤水点豆腐那样,一物降一物,真能把林炳制住,救出叔公的;有知道老学究爱财图利,只要许他好处,没个不来的,只是能不能向着吴石宕人说话,制住林炳,却就不见得了;有认为老塾师一向胆小怕事,如今吴石宕成了叛匪的老窝儿,避之犹恐不及,借他点儿胆子,也不敢往这边伸腿儿,要想他来替吴石宕人说话,更是提也不要提起。三种人尽管看法不同,不过都听立新的分拨,归置好了家伙,牵着牲口,匆匆赶回村子里去了。

    当这一伙儿吴石宕人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林炳已经清点完了立志的家财,在门上十字交叉地斜贴了两张大封条,接着又砸开了立本家的门锁,继续往外搬东西。三叔公被反剪着双手捆在立志家的廊柱上,老竹根拐杖扔在一边儿,有一名团丁手执单刀在一旁看守着。林炳正在吆喝着杠脚们搬运东西,一眼看见吴石宕现有的青壮年男丁涌进村来,心知一定是有人到地里去报信儿来着。做贼的心虚,只当是吴石宕人厮拼来了,看看那几十条抡大锤砸石头的铁胳膊,再看看自己挑出来的那几名团丁,虽然比其余那些酒色过度、满脸烟容的废物点心要强些,却也都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在别处打了人做了案无处安身,流落到壶镇来的地痞、青皮、混混儿、懒虫。这些人,当团勇不过是为了混碗饭吃,并可以借此没事儿生事儿,敲诈几百文烟钱茶钱,发个小小的利市,或者闯进土娼暗门子的家里去,占点儿小小的便宜。真要是遇上了大阵仗,双方势均力敌,混战一场,不至于伤筋动骨的话,还可以对付一阵;若是逢上敌众我寡,要他们去硬打硬拼,白刃肉搏,那是指望不上的。林炳有鉴于此,见这几名团勇已经露出了怯阵的神色,为了鼓舞士气,急忙来一个身先士卒,抽出双剑来,迎着进村儿来的吴石宕人走了几步,按剑站定,如临大敌。林焕和来旺儿见了,急忙也各掣家伙,站在林炳身后。那七名团勇见首领已经上前,不敢慎着,又不敢过于上前,以免首当真冲,只是各人亮出腰刀,在林炳与朝奉之间站成一字儿横队,像是保着团总,又像是护着朝奉,摆出一副能攻能守的阵势来,战事以乎一触即发。

    奇怪的是,这一帮吴石宕人涌进村儿来,对眼前这种阵势竟然视而不见,旁若无人地从林炳的鼻子尖儿底下走过去,还把各人的妻儿老小都叫进屋去了。顿时间,林国梁费了好大劲儿鸣锣聚众召集起来的人,走了个一干二净。

    这一手,简直比给了林炳一个耳刮子更使他恼怒和难受。他带人来抄家,一半儿为籍没财产,填补他近日来的亏空;更多一半儿,还为的要造成一种声势,杀鸡给猴子看,叫留下的这几户吴石宕人望之生畏,从而投靠林家,达到他以吴石宕人攻打吴石宕人的目的。如今这一着棋分明已经失败:砸开吴立志的家门,金银细软值钱的财物早就一件也没有了,连米柜谷仓也都是空的。几张破旧桌椅,几件破衣烂衫,加上几间空壳儿房屋,满打满算也值不了几两银子。吴立志的家里如此,吴立本的家里也差不多,其余各家尽管还没有砸开,但可以预料,情形不会相差多少的。林炳明知道财物转移,不会藏得太远,大部分东西仍在村内左近几家人家屋里。但没依没据,也无法分别。单单这件事情,就已经使林炳十分恼怒,再加上这些人若无其事地一哄而散,连正眼儿也不看他一眼的轻蔑和藐视,更使林炳暴跳如雷。唱戏要有人捧场,变戏法卖膏药还要有人站脚助威呢,如今他在这里顶着石臼跳加官,却连一位看客都没有,岂不可恼?盛怒之下,林炳一跺脚,冲那几名团丁一声大喊:

    “去!统统都去!把那些躲进窝儿里去的穷骨头全都给我轰出来!”

    几名团丁听见团总一声令下,虽不敢怠慢,却又怕遭到暗算,只好三个一群儿两个一伙儿地手执钢刀大声吆喝着就近找个门儿探进身去。来旺儿见团丁们都走了,忙转身跟上,却一头扎到村子的最后面,进了立德住的那个小院子。

    屋子里,小顺儿正在低声地跟他爹叙述立新的决策,要他爹利用给林炳纳过降书这样一种特殊身份,出去跟林炳慢慢儿周旋,只要拖延到立新回来,事情就好办了。林炳要问躲在家里干什么,就说正在规劝大伙儿写甘结,他就没话可说了。正在这时候,来旺儿推开房门闯了进来,扯开嗓子大声嚷着说:

    “吴立德!你好大的架子!我家总爷奉太爷面谕,亲自到你们吴石宕来查抄逆产,宣抚百姓,你怎么出去照个面儿就溜回来了?你还算是递过甘结愿意为总爷效劳的哩!快走吧!总爷着我请你来啦!你快把乡亲们都叫到村前去,静听总爷的晓谕。快走!”

    来旺儿一边嚷,一边却频频向小顺儿使眼色。小顺儿会意,帮着劝他爹说:

    “爹,团总请你,那就快去吧!见了团总你就说:各家各户,都在张罗着写甘结,等写完了甘结,马上都去听他的晓谕就是啦!”

    立德听小顺儿交代过了,心中有数,连忙起身陪笑回答说:

    “是哩,是哩!团总传呼,我这就去。小顺儿,快请你来旺儿哥用茶,歇歇腿儿再走。”说着,拿起拐杖,一瘸一拐地出门去了。

    来旺儿见立德走远,坐下来问小顺儿:

    “立新叔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他回村儿来?”

    小顺儿被关在林家后院儿的半天半宿,来旺儿被褥茶饭的照顾得很周到;临放他的时候,又悄悄儿地告诉他立德供出了白水山的机密,林炳扶病去了壶镇,内中必有重大变故,要他多加小心,并设法通知山上早作防备。通过这一段交往,小顺儿对来旺儿的看法略微有些改变,回村以后,跟立新说起此事,立新又告诉他来旺儿经大虎的一番开导之后,略有悔改之意,并愿意替吴石宕人通风报信儿当内应一节。因此,对来旺儿的戒心多少放松了一些儿,不是太机密的事情,也不打算瞒着他,于是就照实告诉他说:

    “我三伯到林村去请乡约老夫子去了。”

    “请他来干什么呀?”

    “我三伯说,老学究是林炳的长辈,他说话,林炳还不敢反驳。”

    “用钱去买通他么?”

    “不,老学究满嘴上仁义道德,明着给他送钱疏通,他会把钱扔出来,把人骂出来,装一副廉洁清正的面孔给村里人看。他常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想收买他,就得照顾他的面子,借一个题目把银子送去,他就会替我们出力,向着我们说话了。”

    “立新叔用什么名义给他送钱去的呢?”

    “这个我不知道,我三伯没说。”

    “这事儿,能成不能成,我看还两说着。你不知道,自从家爷死了以后,炳大爷特烦老学究,有什么事儿,不单不去跟他叔公商量,还尽躲着他。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吧,叫我今天一早去请地保,却又关照我不要叫他叔公知道。看起来,老学究就是肯向着你们说话,炳大爷还不一定肯听不肯听呢!”

    “我三伯说:正为林炳今天办的这件事儿背着他叔公,他才偏要去把他叔公请来见见这场面!不管怎么说,老叔公说出话来了,林炳就是不愿听,总也不能当众驳回吧?”

    “那咱们就一会儿瞧好看的吧!噢,对了,你一会儿告诉你三伯说:昨天天擦黑儿的时候,你们家月娥在千家岭上放冷箭想害炳大爷,一箭射在他后背上,伤得不重,让他逃回家来了。我听凤妹说,兄弟两个还抬了半天杠,大爷说他千真万确在千家岭上碰到了刘教师的鬼魂。焕二爷说他是大白天里活见鬼,要不就是刘教师根本没死,这一年多来叫吴石宕人藏起来了。焕二爷还带上好几个团丁,摸着黑儿到千家岭上去搜了一趟山。真格儿的,你说果真是刘教师的阴魂出现呢,还是根本就没死呢?月娥不是跟她娘上山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大概是躲在村子里根本就没走吧?”

    突然听到这么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聪明的小顺儿并没有流露出惊异的神色,心里琢磨着对这个没有骨气的人还不能过于相信,该瞒着他的事情还得瞒着。就在来旺儿提出一连串问题之后,小顺儿也编了一则更为离奇的神话,以一种平淡无奇的语调回答他:

    “刘教师显圣的事儿,你还不知道么?这两年,你扔下了放牛鞭,不大上蛤蟆岭去,也难得上我们村儿里来,难怪你不知道。咱们是自己人,你要是担保不说出去,我就把实底儿告诉你。”

    来旺儿原不过只想给立新送个信儿,以此买个好,没想到无意中还能探知刘教师显圣的真假虚实,这要是回去禀明了大爷,岂不又是大功一件?赶紧又加了三分亲热,拉着小顺儿的手,指天发誓说:

    “我要是说出去了,天打五雷轰,往后死在刀剑之下!”

    小顺儿不以为意地说:

    “用不着起那么重的誓,只要你不说出去就行啦!我告诉你吧:去年清明节那天,我月娥姐在头天就煮好了一只鸡、一块肉,又盛了两碗青菜豆腐,连同香烛烧纸都装在一只篮子里,清明节一早,天不亮就擓上篮子到蛤蟆岭头去给刘教师烧香上供。那会儿,林家的坟园还没修成,满地堆的都是石头,咱们的那个‘点将台’上也还没砌上墙,单是把前面的月台砌起来了。我月娥姐擓着篮子只顾低着头绕开那大大小小的石头,没顾得抬头看山上。等到走上月台抬头这么一看,吓了一跳:你猜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

    “就在那‘点将台’上,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一个人,面向着东方,正在那里‘呼’地吸一口气,‘哈’地吐一口气,分明是在吐纳练功呢!我月娥姐心里纳闷儿:谁那么早就到这里来练功了,一琢磨:不像是吴石宕人。再一琢磨,对了,二虎跟本良大哥说起过他们要一起练气功的话儿,准是他一个人先悄悄儿地练起来了。她就踮着脚尖儿走过去,想着吓他一跳。刚走近‘点将台’旁边,晨光朦胧中看清了那个人,倒吓了自己一跳:你猜那练气功的是谁?”

    “不是二虎么?”

    “谁也没想到,竟会是刘教师!我月娥姐明明知道刘教师是叫林炳给害死了的,怎么又活了呢?莫不是鬼魂显圣么?我姐姐想到刘教师生前最疼的是自己,就一点儿也不觉着害怕了。她一直走到刘教师脚下,抬起头来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干爹!’刘教师一低头,见是我月娥姐姐,不单没有化作一阵清风遁去,反而伸手把她一拉就拉到‘点将台’上去了。──这就是我月娥姐姐头一次看见刘教师显圣。不过她听刘教师的嘱咐,回来以后,跟谁也没有说破。后来,我大伯见我月娥姐一夏天里常常天不亮就蹽到蛤蟆岭上去,不知道她在干什么。问她,只说是每逢初一、十五去给干爹烧炷早香,保愿他早日超升。我大伯听着,心里不怎么相信。有一天清早,见月娥姐又上蛤蟆岭上去,就悄悄儿地在她后面跟着。这一回,我大伯也见到刘教师了。刘教师见自己的形迹已经被人撞破,也就不避生人,坐下来叙活。闲谈之中,才知道刘教师一生忠义,死后不隶鬼籍,不归城隍和阎罗王管辖。天帝怜他枉死,把他拨到伏魔大帝①驾前听令,跟随关帝专诛天上、地下、人间三界妖魔奸佞。又说,近一年来,他每天一早一晚都在蛤蟆岭上吸食日月山川的精华,已经逐渐修练成形,只要在日出之前、日落之后,都能够跟生人见面。从那以后,刘教师就常常现形显圣。就拿去年九月二十六日刘教师周年那天来说吧,本忠丢了牛,黑夜里跟他大哥两个人到蛤蟆岭去找,刘教师就现出形来,说是牛已经让林国栋牵走了,叫他们上林家去讨呢!我月娥姐早就跟她娘上了白水山了。是她们给我带的信儿,我才回来的嘛。不过刘教师是得了道成了神的人,当然也会腾云驾雾,有什么事儿,还不是瞬息千里吗?他要谁回来,只要差个黄巾力士去,就能把谁接回来哩!”

    ……………………

    ①  伏魔大帝──全称应为“三界伏魔大帝”,是明代万历四十二年神宗皇帝朱翊钧对关羽上的封号。

    小顺儿一通云苫雾罩地神聊,把个来旺儿吓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舌头伸出来,半天缩不回去。

    正说着,村子里锣声响了,分明是立德的公鸭嗓子在大声地喊:

    “乡亲们,吴石宕的全体安善良民们!快出来吧!都到村头听林团总的晓谕去呀!林团总说啦:凡是不跟吴立本上山造反的,都是我大清朝的好百姓,林团总不单不加罪,还要代朝廷、代官府、代县里金太爷抚慰你们,保护你们,给你们很大的好处哩!快出来吧!不出来的不单得不到好处,还要拘捕起来,送到县里去打屁股站站笼,按通匪论罪呀!哐!哐!哐哐!”

    原来,团勇们进村来轰人,一连走了好几家,连一家也没有轰出来。有的说:“正在张罗着写甘结呢,你要叫我出去,那甘结可就不交了。”有的说:“出去不得,不出去还保个太平无事;一出去,你看三叔公,不过才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就叫你们给捆起来了。”团勇们想动武硬拽,看看这些身强力壮的石匠,手臂伸出来比他们的大腿还粗,自知不是对手,不要像上回赛周仓似的,人没抓着,倒来一个嘴啃泥,当众出丑。几个人一递眼色,只得回到林炳面前,据实禀报。

    正在这个时候,吴立德来了。本来就有三分傻相的人,再装上七分,简直是傻态可掬。在林炳面前,真的假的一齐上:先说林团总一进村,二话没说就抄家捆人,大家害怕了呀!又说自己怎样一家一家去劝说,总算把大伙儿连劝带唬地说动了心,答应一家具一份甘结,如今让团勇们去一搅,把他们的心又搅散了,死活不肯写了呀!说得跟团勇们回禀的满靠谱儿。林炳一听,皱了皱眉头,就喝令把吴绍林放了,又从林国梁手里接过锣来递给立德,教给他一番话,叫他去鸣锣聚众。立德又讨了半天价,蘑菇了好半天,这才一瘸一拐地在村前村后筛着锣叫起街来。

    来旺儿一听立德都已经奉命鸣锣聚众了,怕林炳起疑,不敢久留,嘱咐小顺儿一定要把话传到,就起身走了。

    小顺儿在屋子里揣摩来旺儿刚才说的这番话,拿定了一个主意,就也拽上房门,往村前走去。

    经立德这么一喊,村子里的男女老幼重又陆陆续续往村子口聚拢来。吴绍林已经松了绑,拄着拐杖在廊沿上站着,噘着他那雪白的胡子,正在生气,嘴里还呐呐地在叨念着什么,像是在斥责林炳,又像是在数落立德。

    空场上,抄家籍没仍在进行,一件一件的东西从立本的屋子里抄出来,堆在地上。两个苏州朝奉,一个坐在桌子旁边,戴着玳瑁边儿的老花眼镜,在账本儿上用典当行业专用的花体怪字一笔一笔地落账;一个站在桌子旁边,手里捏着一大把桑皮纸写的码子①签条,一边往每一件估价的物品上拴,一边嘴里拖着长音像老生说白似的怪声怪气地唱:

    ……………………

    ①  码子──当时商业上记账通用的中国式数码字。

    “地字第一百三十二号,皮袄一件,有筒无袖,有里无面儿,虫伤鼠咬,光板儿无毛,估价五十文!”

    “地字第一百三十三号,水桶一对儿,底漏帮破,缺箍断梁,估价二十文!”

    “地字第一百三十四号,方桌一张,白木无漆,缺档少腿儿,一估价……”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一到了当铺朝奉的眼里,好的也会变成次的,整整齐齐的也就变成了破破烂烂的,真叫做:人参当作萝卜干儿,珍珠当作白蜡丸儿,就是刚从国库里兑出来的银元宝,也敢说成是锡打的铅铸的,至多不过薄薄地喷一层银子罢了。

    来旺儿从立德家里出来,一口气儿跑到林炳面前,挤了挤眼睛,就往立本的住房里走去。林炳本是个人精子,知道来旺儿有悄悄儿话要跟他说,在空场上转了一个圈儿,就也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立本的家。来旺儿把他引到一个背人的地方,瞒去了自己向小顺儿透露消息这一节,却编了一个因头,说成是自己怎么从村子里探听到了刘教师显灵显圣的真假虚实,把小顺儿编的那篇神话照样儿复述了一遍。林炳虽然有些半信半疑,却为自己亲眼看见过刘教师,又不能不信。想到刘教师的死跟自己有扯不清的关系,尽管在阳间没人知道,但是冥冥之中却为鬼神所共见。单是与吴石宕人为敌,就已经落一个爹死娘亡,兄弟两个都受伤,银子也用去了好几千两,人与人斗,尚且弄得自己焦头烂额;一旦加上人与鬼斗,其结果还堪设想吗?

    小顺儿这一招,一下子打下去林炳的五百年道行。从立本的屋里出来,眉毛也低了,眼皮子也耷拉下来了,精气神儿也泄了,跟他刚进村的那会儿比较起来,前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懒洋洋地走到朝奉身边,拉过一张空椅子来,一屁股就坐下了。脑子里面,却好像开了锅,上下翻腾,嗡嗡乱响;又好像有两帮人马在捉对几厮杀,乱成了一片儿。在嘈杂声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影从脑海中浮起,犀利的眼锋投枪似地向自己连连袭来。他眼睛闭得越紧,这个面影却越发清晰。在无可奈何中,只好强打精神,抬起头来。

    这时候,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差不多全到齐了。人们显得很安闲,好像抄家封门,跟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似的。

    吴立德怀抱铜锣,就在方桌旁边不远的地方站着。见林炳低着脑袋陷入沉思,又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他没敢打搅。反正是耗时候,多耗一会儿是一会儿。直等到林炳大梦初觉似的抬起头来,他才向前瘸了一步,傻呵呵地陪着笑脸说:

    “回禀总爷,村子里就这么些人了,除了没来的,统统都来啦!您有什么话,就给大伙儿晓谕晓谕吧!”

    林炳张开无神的眼睛向四周一望,空场上东一堆儿西一伙儿地大约有五六十个人,其中多一半儿是女人和孩子。看见这些穿着开裆裤、拖着鼻涕的娃娃,他感到有些恶心;再看看这些被繁重的家务拖累得连头发都没工夫梳一梳的女人,他感到腻味。他有些后悔起来了。他觉得他大可不必亲自出马来跟这些肮脏邋遢的女人孩子们打交道。这些人,有奶便是娘;管吃管穿就是汉子,她们懂得什么?她们能像翠花儿那样懂情怀知风月、对男人体贴入微么?一想到翠花儿,他的眼前一亮,一个体态轻盈的女人一晃而过,紧接着眼前一黑,这个女人砰然倒地,一身的血污,扭曲着嘴脸,胸前一个大窟窿。他吃了一惊,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拳击在方桌上,震得手臂发麻。

    林国梁见林炳登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在桌子上猛击一拳,只当他要说话了,赶紧示意两位朝奉暂停登账,同时呼喊那些站得稍远的吴石宕人往前靠一靠。

    经林国梁这么一打岔,林炳多少清醒了一点儿,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要干什么事情了。他张口结舌,嘴唇皮儿哆嗦了半天,这才说:

    “乡亲们!吴石宕的父老兄弟姊妹们!你们吴门不幸,出了一伙儿谋反的逆贼,他们在城里劫牢杀人,如今到白水山头落草为寇去了。他们自己上山不算,还把老婆孩子都带了去,这叫做自寻绝路。就他们这几个草寇,再加上有老婆孩子的拖累,用不着出动镇台衙门标下的官兵,单就县里守备衙门的绿旗营,就可以把他们一举剿灭。你们这些不愿跟随叛匪上山的人,都是大清朝的安善良民。不过你们要想当好百姓,就应该跟叛匪一刀两断,绝不可藕断丝连,明面儿上不来往,暗地里却通气儿。要是有这样的人,一旦查出来,不单要按通匪办罪,还要罪加一等。凡是真心向着朝廷的人家,为了洗刷自己,表明清白,每家要向团防局递一份儿甘结文书,担保全家人以往跟叛匪没有牵连,以后跟叛匪不通声气儿。要是不写,那当然是心中有鬼,要跟朝廷为敌的了。不过上苍有好生之德,对于误入歧途的人,只要改过自新,官府里一定宽大为怀,既往不咎。尤其是那些上山的匪属,本身并未犯罪,被擒之日,却难免无辜受戮,实在可悲可痛。凡有人知道叛匪及其家属下落的,应该千方百计地去把他们找回来,由林某人担保,绝不加罪。不信,你们就看吴立德:他儿子吴本顺脱离叛匪回来,不是什么也没有难为他么?要是决心跟朝廷作对,与官府为敌,今天先抄家封门,估价待售,若能悬崖勒马,幡然悔悟,犹未为晚;如果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大军一到,玉石俱焚,那就悔之晚矣!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在下今日良言相劝,也不过是为你们吴石宕人着想。再者,在下身为壶镇团防局总办,负有清除匪患、绥靖地方之责,职务在身,也不能不为尔等指点迷津。设若‘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忠言逆耳,甘愿以生命为赌注,则他日身受斧钺之诛,可别怪在下言之不预。何去何从,请诸位三思!此外,在下还有一件私事,也在此一并宣告:就是北山的石宕,一向由业主赁与吴姓人开采,现经办人吴立本、吴本良均为匪首在押在逃,其余工匠弃业外逃者也过半数之上,本年租金又分文未交,为此,业主有权将石宕收回自行开采。原吴石宕未曾外逃的工匠,有愿自谋生路、另就别业者,悉听尊便;有愿入伙合营者,可与领东林保正接洽,自当优先予以录用。”

    林炳把昨天夜里打好的腹稿滔滔不绝地吐了出来,他的主意是:不管你听不听,反正我说过了就要照办;你再说不知道,那就对不起了。吴石宕人呢,今天也拿定了主意:拖时间,磨工夫,一切全等立新把老塾师带来以后再解决。

    但是就在这时候,小清子和大武子他们四个从石宕里回来了。他们听从立新的话,忍了又忍,总算没有跟赛周仓戗戗起来,挑着铁锤钢钎,窝着一肚子火儿往回走。没想到冤家路窄,刚走进村子,就听见林炳鼻孔朝天指手划脚地在打官腔。前半截儿话没听见,后半截儿话说的就是收石宕的事儿,正撞在他们火头上:找还找你不着哩!你自己送上门儿来了,此时不跟你评个理儿长理儿短,更待何时?四个人憋着的一腔子火儿再也按捺不住,就一齐迸发出来。小清子先放炮:

    “姓林的,你说得倒好听!任你花言巧语,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打的是什么鬼算盘,我们全清楚!你就是嘴上抹糖,舌头上抹蜜,也是一肚子脓汤坏水儿!我们奉公守法过日子,安份守己打石头,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惹了你的你惹不起,就惦着找好欺负的欺负,拿我们撒气呀?吃柿子尽拣软的捏,天下哪有那么多的便宜事儿?我们行得正,站得直,不怕影子斜,不怕日头偏,你想鸡蛋里挑骨头哇?锔碗的丢了眼镜儿这个碴儿你找不着!我们一没有偷偷儿地把人家的牛宰了,二没有悄悄儿地把别人的爹害了,我们怕什么呀?有本事的,带上你的团丁逮那惹你的人去呀!”

    大武子见本清只顾放炮,石宕的事儿反倒一句没提起,等他炮声一停,赶紧接火儿:

    “俗话说:‘人凭一口气儿,事凭一条理儿。’你要是讲理的,咱们就当着大伙儿评评这个理儿。这叫做‘锣不敲不响,理儿不辩不明’,也叫做‘有理没理,出在大伙儿嘴里’,任你力大如牛,八个人抬不走一个‘理’字去嘛!北山是你家的产业,这不错。不过我们吴姓人租石宕开采,经营五六十年,已经打开了场面,进路出路,遮阳泄水,存石场,弃石场,全都布置得井井有条。你想拣现成,一句话就收回去自采,天下有这样的便宜事儿吗,租山开石宕好比租地造房屋,跟租田种庄稼不一样。我租了你的地盖房,你借口要收地,把我的房也收走了。天下有这样的理儿么?我们老辈儿从业主手里租山的时候,早就想到了这一步的。所以怎么收,怎么退,合同上都有明文规定。传到你这一代,没换合同就想毁约,那可不行。这是一。第二,我们吴石宕人都是一个祖先传下来的,这也不错;如今吴石宕有人被逼上梁山,这也不假。不过我们共祀一个祖先也好,共开一个石宕也好,吴石宕人只是一姓人、一族人,不是一户人、一家人,更不是一个人。俗话说:‘十个指头有长短’;又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就拿你们林村来打比方,早先也是一个祖先,如今只是林姓聚族而居,三百多家各立门户,各垒锅灶,各奔各的路子,各过各的日子。要是有个林村人欠我二百吊钱收不上来,我去找你要,你能给么?一样的道理,如今吴石宕有一些人跟你有碴儿,你惹不起他们,倒找上我们这些跟你没碴儿的人来了。天下有这理儿吗?北山的石宕,是我们全村人合族公租的,不是哪一家哪一个人租下来分租给我们的。经办的人不在了,族中可以再公举一个;工匠少了一半儿,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与业主无关,更不是收宕的理由;只要我们按季交祖金,哪怕我们一个人不进宕,你也管不着。今天咱们把话说到这儿了,是讲理的,把你的理儿也摆出来让大伙儿评评吧!”

    小清子的一通炮轰,连损带挖苦,直轰得林炳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大武子紧接着跟他评理儿,一件件,一宗宗,步步紧逼,节节进攻,直说得林炳张口结舌,瞠目不知所对。不过理儿这个东西,有真的,有假的;有正的,也有歪的。但是歪理千条,敌不过真理一条。凡是拿歪理当真理说的人,都有一条附加条件,那就是胡搅蛮缠,以势压人。先是拿不是当理儿说,诡言狡辩,颠倒黑白;到了理屈词穷,无言以对的时候,就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势力小的拳头脚尖一起上,势力大的板子夹棍一齐来,直到对方无法开口了方才罢休。于是乎强者得胜了,歪理也就变成正理了。这叫做以讲理开始,以不讲理收场。所以说,讲理的前提,必须是双方的肩膀一般齐,地位上下相近,实力旗鼓相当;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你有权,我有势;你有力气,我会武术;谁也不能拿谁怎么样,才能够辨别青红皂自,讲清谁是谁非,不然的话,双方地位不等,实力不均,不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还有什么理可讲呢?最后无非是以大压小,以强凌弱,有权有势,也就有理了。这一番道理,许多吴石宕人还不大明白,而林炳不单很明白,而且身体力行,修炼有素,屡经试验,百无一爽。今天见这两个初生之犊理直气壮地跟自己讲理来了,于是乎照方抓药,援例待客,圆乎脸儿一抹变成了长乎脸儿,两眼一瞪,祭起了头一宗法宝:

    “去去去!那么多大人都自知理亏,没有言语,也不知道谁的裤裆破了,掉出你们这两个胎毛未干的乳臭小儿来,一个是口出不逊,一个是胡搅蛮缠。要不是看在你们年幼无知上,大耳刮子打得你连家也找不着!既然你们两个要讲理,那咱们不妨就摆出来,也好叫你们心服口服,省得你们猪八戒耍家伙倒打一耙。第一,你们也承认北山是我家的产业,不是你们吴姓人的;山主姓林,不是姓吴。什么叫山主?简单地说,就是这座山由我作主,不由你作主。我的山,我想咋着就咋着。不合我意的,我宁愿把山荒了一个钱不收,也不租给你!第二,北山石宕是五十多年前原产业主租给吴姓人开采的,原订合同每年租金六十吊;后来产业归到我祖父名下,原合同只换了个名字。想当初吴姓人租宕的时候,不过十几个石匠打石头,如今事隔多年,生息繁衍,每天进宕打石头的不下几十人之多,租金却仍按五十年前的老例分文未加,叫你们自己说说,这合理吗?细算起来,每年你们有多少人白开我家的石头,占了我家多少便宜!第三,就按合同上的规定说,应该是先交租金,后打石头,如今二月二都已经过去了,你们头季租金交过一文钱没有?就凭这三条,我收回石宕,该也不该?”

    按照预定的计划,吴石宕人原本不打算跟林炳发生争执,静候立新请老学究来收场的,如今半路上杀出两个程咬金,不问情由,抡斧子就砍,打乱了立新的部署,引起了一场有理无理之争,新的变化,加上林炳的无赖行径,激起了大家的愤慨,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就在林炳以该不该收回石宕为题发出质问之后,从四面八方响起了一迭连声的回答与遣责:

    “不该!不该!当然不该!”

    “别听他的胡搅蛮缠!他这是拿不是当理儿说!”

    “他讲的这是歪理儿!别听他的,石宕就是不退!”

    “叫他把蛤蟆岭坟园的工钱结清,咱们交祖金!工钱一天不结,租金也一天不交!”

    “……”

    大武子一见群清激愤,要与林炳争个青红皂白的劲头更足了,分开众人,往前迈了几步,跟林炳面对面儿站着,扬着胳膊,大声喊着说:

    “大伙儿静一静!听我来回答他的三个问题:第一,他说山是他的,他想咋着就咋着,这话对不对呢?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说对,是他祖上出过钱,把北山买下来了,可以说山是他家的;说不对,是咱们也出过钱,把他的石宕租下来了,在租赁期间,这石宕就归咱们,他想咋着就咋着,那叫门儿也没有。”说到这里,转过脸去专对林炳:“第二,自从有鲁班爷爷那一年起,凡是租山采石头,都是按大小论年月交租金,从来没有按人头儿交祖金的。北山石宕,听老辈儿传说,原是修建壶镇大石桥那会儿的一个采石场,当时有上百人在那儿打石头,场面倒是不小,工地却是乱糟糟的。后来租给吴姓人开采,双方商定,就按原采石场的范围,不许扩大,按季交租,先交后采。所有这些,合同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尽管我们采石的人数多了,石宕的四至大小,到今天还是照旧不变,只不过从山顶开到了山脚,越打越深,一直往下钻进去就是了。这好比租田种庄稼,田东只管哪丘田收几斗谷子的祖,佃户用几个人工种,总产量又是多少,这些田东就不用管,也管不着了。如今从你这里要半道儿上改变老章程,实话告诉你得了,你就是说下大天儿来,把皇上二大爷请来,也是办不到的。第三,你说我们欠你今年头一季的租金,为什么不提你欠我们蛤蟆岭坟园的第三期工饯呢!一季的租金,共合十五吊钱,可你欠我们的工饯,又该有几个十五吊?到底是我们该你的,还是你该我们的,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吗?我还是那句话:理儿不怕讲,只怕你不讲,越讲理儿越明,哪怕你编瞎话的本事再高明,砍的总没有镟的圆,连瞎话老祖还怕讲理儿较真儿呢,你要是不强词夺理耍无赖,还有站得住脚的理儿可说么?”

    不错,砍的没有镟的圆,在正理面前,哪怕有歪理千条,也是难于站住脚跟儿的。林炳被大武子据理一通批驳,理屈词穷,体无完肤,一时无话以对。正在动心计转肠子,想憋出一条不是理儿的理儿来难倒大武子的时候,小清子也分开众人,一步抢上前去,一蹿蹿到林炳跟前,指着鼻子就损起他来:

    “怎么啦?吃冰拉冰没化(话)啦?装进了坛子里闷啦?夹裤改单裤没里儿(理儿)啦?还是兔子吞了山药蛋堵着嗓子啦?早知道自己没能耐,趴在窝儿里甭出来,少办一档子伤天害理的事儿好不好?不过这会儿服理认输也还不算晚,趁早夹起你的尾巴走你娘的吧!”

    林炳是个不讲理的主儿,长那么大,吃过竹笋、莴笋,还没有吃过人笋,如今让小清子损了个不亦乐乎,哪儿吃得消?没等小清子损完,脸色一变,一步冲上前去,给了?(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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