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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兴发所选择的“路”,是从白水山西北角往上爬。那里的地形,是一处悬崖接着一处悬崖,像是层层梯田的样子,最后一级坡度最大,几乎就是一块直立的石壁,却并不太高。猛看起来,从西北角攀登,地势最险恶,也最难上;仔细揣摩,一级一级爬台阶,不单有喘息之机,也有存身之所。那最后一级台阶陡固然陡,根据他爬到马鞍山顶居高瞭望哨探,得知上面并没有安设滚木礌石之类,确实是最理想的登山之处。这一点,完全与吕慎之多次踏看后的设想不谋而合,因此也就不再另待商议。好几百个人月夜里偷偷登山,当然不能全靠钩竿绳索一个一个往上爬,而只能由蒋兴发在前面开路,拴好绳索,架好竹梯,才能让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跟上来。好在竹梯绳索早已齐备,爬山诀窍也已讲清,酉时正用过战饭,开出祠堂门来,四百余人肩扛竹梯,腰缠绳索,手持兵器,排成一字儿长蛇阵,往白水山西北角迤逦进发。──这时候,就是有人发现这支奇兵的动向,立刻去雷家寨通风报信儿,也已经为时太晚了。
八月十五的月亮固然又圆又亮,但也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上山较晚,在月亮上山之前,大地上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就是月亮上了山,也只有东坡和南坡一片明亮,西北坡依然是漆黑一片,是个死角。吕慎之选定此时此地偷袭白水山,真可谓“恰到好处”。
雷一鸣家里办喜事的这几天,正觉上人偏偏派小虎去山顶望台带班儿防守北坡,是“事出有因”的。一方面,是因为婚娶期间迎亲贺喜的人多,兵力不够分配,小虎力大无穷,武艺高强,一个人能顶好几个人用;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一方面,是因为他性格粗鲁,相貌丑陋,年纪比穷花儿、红梅都大,却一直寻不下一头合适的亲事。雷一鸣夫妇生怕他见景伤情,借酒撒疯,闹将起来,不单冲撞了好事,大煞风景,更怕没人能制服他,以至于不可收拾。为此,两口子悄悄儿地关照正觉,在山寨上大办喜事的那几天,一定要把小虎指派到最远的地方去轮值,图一个眼前清静。正觉办理防务,大事儿小事儿都来找他,一时间也想不到那么远,就一口应允了。
殊不知小虎人性虽通,其实对男女一章却不甚理会,倒是贪图在妹妹出嫁的日子看个热闹的场面。尽管他唱不来歌,酒量却是有的;豁不来拳,猜枚却是会的,一心一意只想在妹妹的喜筵上把贺客们一个挨一个地比下去,稳稳当当地做几天“酒王千岁”。没想到八月初十正觉上人就把他派到山顶去值夜,为期十天,而且白天还不许多喝酒。小虎心中不愿,可这是军令,又不敢不去。八月十五,正是妹妹出嫁的日子,小虎心中不快,在喜筵上只喝了三五碗黄酒,算是应个景儿,未等散席就到雷一鸣的房中找出两斤多兑药用的头烧白酒来,全折在一个大竹茶筒里,假充茶水背着,又到厨下折了几盘鸡鸭鹅肉,找两张桐子树叶包了,揣在怀里,趁天色未黑,就连吆带喝地把两名值夜班的弓箭手和刀牌手叫上,大踏步地往山顶上走去。
值夜班的来得早,值白班的当然高兴,收拾一下随身的兵器衣物,交代一下山下并无动静,自回村中热闹去了。
搭在山顶上的望台,不过是一座分作两层的茅屋:上层四面露空,以供瞭望;草顶之下,能遮风雨,可避烈日,如此而已。白水山当时认为是缙云县的第二高峰,南北与稍矮的古方山、马鞍山相对,西南与最高的大洋山遥遥相望。三个人沿着木梯走上望台,手扶栏杆,打眼向四处眺望。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秋高气爽的季节,晚风吹来还有些凉意。远处的城镇和近处的村落,历历在目,尽在脚下;路上行人点点,小如蚂蚁,匆匆忙忙赶回家去过团圆节。中秋的夜饭,讲究的是一边赏月一边吃,因此许多人家还是炊烟初起,缕缕黑烟,袅袅上升,渐高渐淡,升到最高处,变成了茫茫白雾,与天际片片云朵混然一色。再看看北坡脚下,果然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这样陡峭险峻的悬崖峭壁,别说是山顶有滚木礌石了,就是没人把守,让那些打着绿旗的鸦片兵来爬,只怕还没一个人爬得上来呢!
面对秀丽的山景,耳听村内的欢声,小虎有些烦躁起来,脱去上衣,露出黑茸茸一片护胸毛,抻打抻打胳膊,干脆连两只大铁锤也解了下来放在身边,解开两包鸡鸭鹅肉,摆开三只粗瓷饭碗,两手抱起装着头烧白酒的大竹茶筒来,通通通就倒满了三碗,自己先坐下来,指着酒碗对那两名守兵说:
“这里山高坡陡,谁也爬不上来,咱们只管放心喝酒,保管平安无事,他娘的,中秋节加上妹妹办喜事,连酒都喝不痛快。且不管他,咱们三个就在这里过节。来,喝,出了事儿,有我担待!”
那两名守兵在席上叫小虎给拽了来,酒肉没有吃够,原就有些不痛快,如今见到好酒好肉,岂有不馋的道理?只是山上军令颇严,如果发觉有人在哨上饮酒,是一定重责不饶的。不过,今天似乎与往常又有些不同:一则是众多首领与兄弟姊妹们同时婚娶,全寨大喜;二则又逢中秋佳节,本是饮酒赏月的日子;三则守的是山顶北坡,这个地方几年来平安无事,连个探头探脑的人都没见过,设礌守卫,无非是虚应故事,以张声势,作为山寨,不得不如此罢了;加上小虎是个头目,即便事发,也有他顶着,胆子不由得就大了起来。犹豫推让间,小虎早已经不耐烦了,两眼一瞪,不喝就要硬灌,还不如从命的痛快,只要不喝醉了就得。于是也就不再犹豫,同时端起碗来。这两个是一抿一小口,咂摸着头烧的滋味儿,另一个是一口干一碗,不问酸甜苦辣。转眼之间,凤卷残云,把两包鸡鸭鹅肉、一茶筒头烧白酒打扫得一干二净。小虎闷酒下肚,醉得也快,打了个呵欠,就在望台上仰身躺倒,顷刻之间呼呼睡熟。两名守兵虽不甚醉,也有些迷迷糊糊,又不敢叫醒小虎,只得强打精神,坐在望台上聊闲天儿。
过了一会儿,一轮浅红色的圆月从东北方向冉冉升起,斜光一照,山上倒是明亮多了,山下却似乎比刚才更暗了似的。两名守兵点上了红灯,明知道山下不会有人上来,又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打发这漫漫长夜,中秋即景,两人抬头赏月,争论着明月中的阴影哪是捣药的玉兔,哪是砍树的吴刚。正说得高兴,忽听得脚底下咔哒一声,像是有人踢翻了一块石头。两人吃了一惊,同时吆喝了一声:“谁?”见没人回答,其中一个急忙取刀牌在手,从扶梯上奔下去察看动静,一只脚刚踏上地面,从背后突然捅来一刀,只听得一声“啊呀”,就栽倒了。另一个听出声气儿不对,心知出事儿了,忙一边大声呼叫小虎,一面先抢铜锣在手,回手一刀,要想去砍那吊红灯的绳索,匆忙中没砍正,刚想砍第二刀,背后扶梯上一根梭标飞来,洞穿前胸,惨叫一声,滚下望台去了。手中那面铜锣摔在岩石上,发出“哐啷”一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老远。刺耳的响声惊醒了小虎,一骨碌坐起来,揉揉眼睛,刚问了一声:“什么响?”蒋兴发头一个冲上望台来,答了一句:“地狱开门响,快进去吧!”说着一刀砍下来。小虎吃了一惊,情知不妙,激怒中山崩地裂一般大吼了一声,上身往后一倒,一边趁势飞起一脚,想去踢砍来的那把刀。蒋兴发眼明手快,往旁边一闪。小虎刚从梦中醒来,醉眼朦胧,收腿不及,一脚踹在望台栏杆上。蒋兴发回过手来,尽全身之力一刀劈去,把小虎的右脚齐脚脖子砍了下来。小虎负痛,怪叫一声,摸到了身旁的铁锤,抡了起来,就向蒋兴发的脑袋砸去。蒋兴发自恃有几斤力气,举刀去架,却不知那锤是实心的,每个有四十斤重,加上抡起来往下砸的劲头,虽不是泰山压顶,也是力重千斤,两般兵器在空中相遇,发出刺耳的噹啷一声。铁锤虽然架开去了,但是蒋兴发的右手却被震得麻木酸痛,半天儿缓不过劲儿来,一迟疑间,另一只铁锤又飞了过来,蒋兴发心想抽身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那铁锤不偏不倚,正砸在他脑门儿上,把个葫芦瓢儿砸成了粉碎。──蒋兴发头功没有领到,却头一个进了望乡台。──小虎失去了一只脚,站不起来,如果他是个精细人,就会爬过去先把告警的红灯砍落,但他是个粗人,只知道坐在楼板上怒骂狂呼。又两名团勇爬上楼梯冲了过来,小虎看见,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大叫一声,猛地单腿站了起来,双手抡起铁锤,就向那两名团勇砸去,终因用力过猛,单腿难于保持平衡,上身住前一冲,踣然倒地。两名团勇双刀齐下,割去了首级。
团勇们抢占了望台,正四处寻人间,守卫村口的哨兵听见山顶上铜锣响,“嘡,嘡,嘡”地敲了三声铜锣问讯,团勇们听见,有那机灵的拣起破锣来,也敲了三声回答。村口听见锣声喑哑,想到刚才那一声锣响,必是不慎摔碎铜锣无疑,又见红灯不落,也就不再理会。
山顶上,四百名东勇除吕慎之外陆续沿着竹梯绳索爬了上来,取齐之后,悄悄儿摸到村外埋伏,单等村子里有了动静,一齐出击,来一个里应外合。
再说林炳在城里一直等到八月十五中午时分,待西勇开进城来守住城门以后,才派人把县前水门街口的春山饭馆封闭,抓走老板、账房、伙计人等,接着下令全部绿营兵即刻火速开住舒洪,会合马三公子属下的南勇,两者合计共有六百之数。林炳自带三百,经麻车店从西坡强攻;马三公子带领三百,经蓝家寨从东面偷袭;加上吕慎之带领的四百东勇从北坡攀登而上,一千人马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林炳此番布兵,并不是网开一面,打算让吴本良等人从南路撤退。经过几次交锋,林炳深知南路险恶,单是落虎崖一处,只消三五老弱,即可将上千甲兵化作齑粉。为此,林炳故意避开此处的攻战,而令东勇、南勇攻进山寨之后,立即分出小股奇兵,夺下落虎崖上的礌石,万一有漏网的义军想从南路趁虚逃脱,那他们自己的擂石就足可以断绝他们自己的归路。──狼子之心,可谓其毒甚于蛇蝎也矣!
当时,白水山畲民合族举旗造反的是雷家寨,而蓝家寨明面儿上与马三公子订有盟约,立誓效忠朝廷,暗中则为雷家寨守护东路门户,以免义军有后顾之忧。为此,南勇对蓝家寨在明面儿上也不团团包围,只是暗中监视。
八月十五日黄昏以后,马三公子带领一名装扮成朱松林模样的哨官,到蓝家寨寨门前面,自己率领三百人埋伏在寨门左边。那假朱松林带着四名伴当,大模大样地走到寨门前,轻声呼唤守寨兵丁,声称自己是吴本良的金兰兄弟朱松林,特地从雪峰山赶来与吴寨主贺喜的。说罢,取出请柬。这时候,吴本良派来迎接朱松林的那个人见迎亲吉期已过,估计客人多半儿不会来了,只留下一句见请柬就放行的话,自回雷家寨喝喜酒去了。守门寨兵用绳子系着篮子把请柬吊上门楼去,见是本良亲笔,当即打开寨门出来迎接。不提防五名官军刚进寨门,不等寨兵关门,手起刀落,把几名寨兵悉数砍倒在地,大开寨门,三百余人一哄而入。小小一个蓝家寨,人丁本来就不太多,又有半数以上的人到雷家寨贺喜去了,只留下少数寨兵和一些老弱妇孺在寨子里。三百多名官兵团丁冲了进去,如饿狼闯进羊圈一般,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过一顿饭工夫,就把全寨大小二百余口统统斩尽杀绝了。屋内屋外,到处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死尸,惨不忍睹。
马三公子洗劫了蓝家寨以后,当即下令熟悉路径的团勇带领“得胜之师”翻过几条山岭杀向雷家寨。
从蓝家寨通往雷家寨的这条羊肠小道儿,一向只有两个寨子里的人互相走动,既然“外寨”有寨兵把守,作为“内寨”的雷家寨虽然也有寨门箭垛之设,防守却不像别处那么严,守卒也不甚多。三百人一路无阻地走近雷家寨,各找隐蔽地方埋伏了。那假朱松林老谱儿重抄,带领四名伴当,走近寨门前,递上了请柬,守兵只知见到本良亲笔立即放行,并不认识朱松林,就开开了寨门,放他们进寨。假朱松林一行五人刚刚进入寨门,冷不防同时抽出刀来,一个对付一个,几个寨兵于猝不及防中全被砍倒在地。于是寨门洞开,三百名官兵团勇一拥而入,各在暗处埋伏,单等预定的时刻一到就杀进村去,以放火为号,接应从西坡和山顶上杀来的官兵和团勇。
林炳带了三百名绿营兵,从西坡摸到森严壁垒的第一道关隘前面,悄悄儿散开埋伏已定。月出之后,见东北两路毫无动静,估计一定已经得手,就吩咐带过本顺来,松了绑,又用好言抚慰晓谕了一番,命他快去叫关,以图赚关而过。
小顺儿早已经铁定了必死的决心,单等这个时刻到来,拿自己的一腔热血去报效吴姓族人。只见他不慌不忙,大踏步走到关前,一面走,一面高声大叫:
“关上有人么?”
守关的弓箭手早就看见有人走近前来,掩身在雉堞后面,张弓搭箭,大声回问:
“你是什么人?站住回答!”
本顺脚不停步,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答:
“我是吴本顺,从吴石宕来。听说大哥今夜成亲,特地赶来贺喜!”
关上的守兵听说是大帅的弟弟来了,又不认得,不敢自主,一面叫本顺就地站住,一面忙去报与守关的小头目知晓。这个小头目,是从吴石宕来的本顺的兄弟行,听说本顺特地赶到山寨来贺喜,心里起了狐疑。当初山寨上众首领商议为本良等人办喜事,一怕走漏了风声,二怕族人前来会引起林炳注目,横生枝节,所以没让春山饭馆的耳目转告吴石宕;那么,本顺是凭什么知道的呢?再说,为什么不早一两天来呢?还有,他是到过山寨的人,知道上山该走哪条路的,为什么现放着蓝家寨的那条路不走,却冒冒失失地跑到前门来叫关?这头道关隘外面有舒洪团防局的团勇日夜巡逻,难道不怕被人发觉抓走?沉思间,走上了敌楼,掩身在雉堞后面往下一望,这时候月亮虽然已经上来了,但十几步之外仍然难辨眉目,就喊问了一声:
“你是本顺,可知道我是谁么?”
关下小顺儿听了,急忙回答:
“你是本全!让我走近几步,我有要紧的话对你讲!”说着,就大踏步走近关前的壕堑旁边,用关上刚能听清的小声说:“谢振国去雪峰请客,叫林炳发觉了,一直跟到了春山饭馆。今天林炳点起了好几百绿旗兵,趁大哥娶亲的好日子来攻打山寨。这会儿都到关前了。你快去禀报大哥,赶紧出兵迎敌!”
本全一听,大吃一惊,急忙也小声回话:
“你先别动,我放吊桥下去接你过来!”说着,千斤轧轧作响,吊桥渐渐降落。小顺儿急了,跺脚摆手地喊:
“别管我了,快去通报大哥要紧。我是上月中旬赶来报信儿,叫林炳在蓝家寨外逮住的。他逼我来赚关,大军就在后面埋伏,吊桥一放,他们就会冲过来夺桥!千万别放吊桥!告诉大哥,我本顺没给吴石宕人丢脸!”
本全不顾小顺的呼叫,继续放吊桥。那吊桥刚要着地,小顺儿回头一看,背后已经有十几条黑影儿窜过来了,顾不得多说,一个箭步跳上了吊桥,还未站定,就大叫:“全哥,快收!快收!”关上见本顺已经上桥,忙把吊桥吊起。十几条大汉冲到沟边,刚要挥刀去砍那吊索,吊桥拽起已有一人多高。小顺儿骑在吊桥上,两手抱住上升的桥板,尽力往另一头爬去,在轧轧声中摇摇欲坠。林炳一看妙计不妙,大喊:“放箭!投枪!”一声令下,几十支箭夹着三四支标枪全奔小顺儿射来。本全也急了,在关上扯开嗓子大喊:“小顺儿,快爬!快爬!放大点儿胆子!”小顺儿不顾死活,撅起屁股向关上爬去。关上一看事急,也下令用弓箭向关下回射。就在小顺儿快要爬上敌楼的当口,也不知他是中箭中枪,还是失手失足,只听得一声惨叫,头朝下从吊桥上跌到护关壕里去了。本全急得大叫本顺,已经无济于事,沟深丈余,就是不中箭中枪,摔也摔死了。本全见已无可挽回,只得一面点起烽火,一面鸣锣告急。刹那间,三道关隘上接连点起烽火,锣声由近而远,响成了一片,最后一道关隘的守兵慌忙进寨禀报:前关有敌军来袭,请即发兵迎敌。
这时候,大寨中酒筵初散,男女歌手正在撬蛙盘歌①。本良闻报,并不慌张,只是微微一笑,对身旁的刘保义说:
……………………
① 撬蛙盘歌──盘歌即对歌。畲俗婚礼,喜筵之后,男女歌手开始对歌,由男歌手代表男方送女歌手一笔彩礼,用红纸包着,紧握手中,女歌手边夺边唱,好像撬开石头捉青蛙,所以称为“撬蛙盘歌”。
“果然不出咱们所料,风声传出去了,马小三儿故意来搅闹喜筵,想叫大伙儿都不得安生吃酒。既然马三儿如此深情厚意,专程给我送礼来,那只好烦师叔带领弓箭手、刀牌手各五十名,到前关去先把礼品收下,我这里请上人随后就去接应。”回过头来,又对大伙儿说:“诸位不必惊慌,咱们这里早已经安排下天罗地网,等待多时了。该着上头阵的,快随总爷上阵!该着上二阵三阵的,随身准备好家伙,一切听我号令行事!”
一声令下,一百名“吃酒待命”的刀牌手和弓箭手各带兵器跟随刘总哨到前关御敌去了;派去寻找正觉上人的亲兵也走远了。一众贺客和男女歌手们深信前关固若金汤,不以为意。这时,忽见上人的亲兵急匆匆来报说:
“启禀大帅,刚才上人带领我们从南关到东关,发现东关寨门大开,守兵全叫人杀了。上人估计是马小三儿乘蓝家寨空虚攻了进来,如今人马已经混进雷家寨来了。上人当即下令关闭东关,留下人守卫,又带领我们回村来搜查。刚走到义塾门口,见塾门大开,进去一看,老隐吏一家全被杀死在地,单单不见了老隐吏一个。又见西关报警,生怕大帅还不知东边动静,命我火速来报,他自己带人在村内四处搜查。请大帅立即下令全军出动,合力清查,迟则有失……”
一言未了,寨子里四处火起,喊杀声、惨叫声、怒骂声、呼儿唤女声响成了一片。──原来,马三公子听见前关鸣锣报警,心知林炳未曾得手,却又不知吕慎之是否已经从北坡爬上来,忙按事前三方面的约定,下令团勇们人人左臂缠白布为号,立即冲进村去,见人就杀,见房就烧。──本良这才勃然变色,心知事急了,已经来不及再往别处去调兵遣将,只喊得一声:“大家快随我来,奋力杀退敌兵,保住山寨!”拔出双刀,带头冲出,雷一飞也急绰钢叉在手,振臂高呼:“凡是飞虎队的,都跟我来!”紧跟本良奔跑而去。郑宗保、吴得胜、林耀书、来喜儿、小红及一众义军头目,也各掣刀剑枪锤在手,随后跟上。厅堂上下,凡带有兵器的,都各挺刀枪,杀出大寨迎敌;手中没兵器的妇孺老弱,约有百十之数,也急寻可以防身的铁器,打算拼命。本良刚冲出营门,见满村都是臂缠白布的团勇和身着号褂的绿营兵在火光中追杀畲民老弱。这时候郑宗保从后面跟了上来,本良命他带领五十名刀牌手护住大寨营门及老弱百姓,自己举刀一挥,率众卷进敌阵中去,奋力砍杀。
畲民的房屋,木柱、板壁、草顶的居多,见火就着。火光中,只见凡有几斤力气的男女畲民,都在与团勇、绿营兵拼死激战;老弱儿童们则被追得东逃西躲,本良刚扑进敌阵,迎面遇上马三公子正带领一伙儿团勇与正觉上人殊死苦战。另一伙儿团勇则在挨门挨户搜捡财物,放火杀人。本良大喊一声:“杀呀!杀尽这帮狗杂种!”举刀直奔马小三儿,与正觉上人解围。身后从人立即卷了上去,各寻敌手捉对儿厮杀。义军大营门前一片并不十分开阔的空地上,一场四五百人的混战开始了。火光中,只见刀起剑落,枪挑锤飞,喊杀之声震人耳鼓,负伤者的狂呼裂人心肺。论人数,马三公子一伙儿足有三百余人,本良一伙儿,刘保义带走一百,郑宗保留下五十,身边不过百数十人;但论武艺,马三公子一伙儿中只有一名装朱松林的哨官和几名团勇头目勉强还可以斗上几个回合,其余的跟本良一伙儿简直不成对手。但是古往今来,战事的胜负往往既不取决于人数,也不取决于武艺,而取决于士气。过去的几年中,团勇和绿旗兵屡战屡北,伤亡惨重,因此士气十分低落,一提起白水山就不战自馁;今天林炳定下了三面包抄的奇计,终于攻进雷家寨,杀了义军一个措手不及,原先十分低下的士气一下子振作起来,大有越战越勇之势。再者团勇和官兵攻进了山寨,与义军白刃肉搏,如不奋勇向前,就要被杀,也等于已经没有了退路。而义军伙儿中,眼看山寨被攻破,房屋被烧毁,亲人被惨杀,复仇之心固然强烈,但总觉得大势已去,要想生擒林炳、马三儿,以雪今日之耻,也只能是今后的事儿了。因此士气不免相对地低落了下来。有此诸般原因,这一场势不均力不敌的混战,双方砍杀了一阵儿,不过是各有死伤,未见胜负。正在难分难解之际,铜锤夫妇、二虎、月娥、本厚、红梅、雷一声和穷花儿等各带部属从四面赶来合力奋战,不到十个回合,就把敌人围困在垓心。马三公子一伙儿看看抵挡不住,却又退无处退,战局即将转胜为败。正危急间,忽见村北一路接连火起,三四百人手执刀枪火把儿,臂上一律缠绕白布,发着喊奔跑而来。
原来是偷袭北坡的东勇见村中火起,知南勇已经得手,趁着混乱一涌进村,见房就烧,见人就杀。村寨中青壮年男女都去抗击南勇了,因此一路上几乎无人抵抗,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东南二乡六百多名团勇加上一哨绿旗兵会合一处,登时声势壮大起来。马三公子趁机撤出战围,分兵二百,从后背去攻打前关,接应林炳;又命一熟悉路径的民团头目带领几十人去抢占落虎崖险地,以断义军逃路。
这时候,占守蓝家寨的南勇见雷家寨上空火光烛天,也在村中放起火来,雷家寨人远远看见,更其心慌,加上村内房屋已经完全烧着,保寨已经无望,为此士气一落千丈,伤亡骤然增加,多数义军士兵无心恋战,东张西望,寻找退路。
这时候,四五名前关的守兵败退下来,冲到本良身旁禀报:林炳逼小顺儿赚关不成,摔军猛攻,绿营兵冒箭矢礌石几次架梯攻关,都被刘保义挥兵杀退,激战中不防林炳在暗处连打三发冷枪,刘保义头胸两处中弹,登时人事不省。守关勇士失去主将,只能人自为战,勉强抵挡了一阵,终因关上箭矢用尽,双方实力又颇悬殊,无法继续坚守,只得放弃头关,撤守二关。吴本全一面指挥守兵搬运箭矢灰瓶,布防坚守,一面正要派人向大营告急求援,不料二百名绿营兵从背后取下了三关,又从三关杀向二关,守关将土腹背受敌,已成孤军。吴本全见大势已去,下令十名带伤勇士奋力杀出重围,绕道回营禀报战况,自己带领从人,以必死的决心,在关上关下与绿营兵展开了一场白刃肉搏战。由于实力悬殊,且多数人身带重伤,怕也不能久持了……
正说话间,一眼看见林炳高举莲莲枪,已从前关方向挥兵冲来,势不可挡。正觉上人见此光景,心知战机已失,久战下去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不如暂且撤出山察,保存实力另作打算,就奋力砍倒几名团勇,冲到本良身旁,劝他退兵。
本良四面看看,东勇、南勇加上绿营士兵不下千人之众,而义军士卒已经所剩无多,而且大半带伤。村内房屋几乎全在烈火中呼呼燃烧,老弱畲民倒在屋前屋后的不知凡几。回头看看大营虽未烧着,可留下的五十名刀牌手已经所剩无多,郑宗保身上数处负伤,仍在挥刀猛砍,拼死守住大门。本良长叹一声,亲自断后,下令全军退入大营,另作商议。又命林耀书替下郑宗保来,暂且守住营门。
本良刚撤进大营,两名接姑哭着来报:金凤听说郑宗保负伤,生怕林炳率众杀入受辱,借故把她们支走,插上房门,悬梁自尽了。本良悔恨交加,痛不欲生,与二虎、月娥等走进新房一看,新床帐中仰卧着盛装的新娘,却再也不会睁眼了。久不下泪的月娥,禁不住大哭起来,本良忍痛把大家推出新房,拽上房门,走到议事厅上,对大家说:
“今天遭此惨败,全为我吴本良未成大业,先生骄心,不顾顽敌未除,家仇未报,急于筹办婚事,以致军心涣散,给林炳以可趁之机,造成今日畲家灭族之祸,义军覆没之危,罪责全在我一人。作为罪魁祸首,本当自戕,以谢畲汉两家父老兄弟。只为战祸未止,山寨上军民人等还未突出重围,此时此刻,本良绝不能自寻死路,定要带领大伙儿杀出一条生路来。林炳从东西北三路攻进山寨,南路有落虎崖险隘,他们不敢攻打,咱们正好从那里突围。大伙儿杀出重围以后,各自投靠亲友,另谋生计去吧!山寨已破,粮草搬运不便,悉数烧去;银库里一应资财,也全都分与大家,作为谋生的资本。”说罢流下泪来,不胜悔恨。
正觉上人听本良如此说,上前一步说:
“本良这话说得不对。今日山寨兵败,罪在何人,虽不是此时此刻就能说清,但也绝不是本良一个人的疏忽。如今大军压境,关破寨亡,村民遭到烧杀,生灵受到涂炭,当务之急应该是突出重围,另立山头,休养生息,以图东山再起,以报今日之仇,杀出重围之后,如果各自投亲靠友,另谋生计,其结果必然是化整为零,早晚被林炳等查获,白白断送众家弟兄的性命。为今之计,第一是如何冲出重围,第二是突围之后到何处去落脚,以我之见,林炳从东西北三面攻山,独独不从南面进兵,绝非网开一面,放我等一条生路,而是诱我等进入死地,妄图一鼓全歼。所以我等突围,只能舍弃南路,另寻途径。林炳从北坡攻山,是从不可攻处攻之,我等突围,也可以从不可突处突之:多备绳索,从北坡缒下去,总比林炳从下面爬上来要容易得多。另外,来袭的团勇,每人都在左臂上缠绕白布为号,黑夜之中难辨面目,我们突围,也不妨以假乱真,每人都换上汉装,左臂缠上白布,由本良、一飞兄弟和铜锤夫妇开路,带领百姓从后门杀出,大家随后,状如追赶,定能骗过绿营兵和团勇的眼目。我带领二虎、本厚等人断后。各人务必奋勇杀敌,以我到达为准,直抵山顶取齐。时间紧迫,不容争议了,如果本良没有异议,即刻传令,大家分头结束停当,尽快冲出去吧!”
二虎、月娥、铜锤夫妇等都说上人言之有理,催本良快下决断快下令。本良略一犹豫,面有愧色地说:
“上人说得极对。为今之计,只有先冲出去,才能另寻出路,以图东山再起。下了北坡,取齐了,先就近去石笋前藏住身子,再去与朱松林联络,看能否归并到雪峰山去。从北坡缒绳而下,走的是条险路,妇女小孩和重伤人员只能多带食物,冲出重围以后先钻进林子里躲藏几天。这里山深林密,谅林炳也不敢在此久留,只要他一撤军,我们就派人回来接应。事急了,不容多说了,大家快分头准备吧!”
众人依言,分头更换衣装服饰,身上藏好干粮银两,一把火把粮仓和议事厅点着,以便切断前门的通路。一伙儿人正要转身拥向后门,忽见郑宗保身穿本良刚才换下来的那套“新郎衣”,手使双刀,身后跟着吴得胜和二十多名带伤的义军兵勇,旋风似的扑向大营前门。郑宗保边走边喊:
“大哥!请恕我未得将令擅自出战之罪!我装作大哥模样,从前门冲出,敌兵必来追我,大哥请趁机火速从后门冲出。宗保不才,不能再追随你东山再起了,请多多保重吧!”说着,带头冲出大门去了。守在门口的林耀书看见了,也带领手下从人一跃跟上。
本良急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正觉上人大喊一声:
“多谢宗保兄弟舍身掩护我等撤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本良快在前面开路,大家齐心杀出,由我断后!”
后门并不结实,众团勇用巨木冲撞,已经快要坍塌,这时候突然打开,本良手舞双刀带头冲出,团勇们躲避不及,前面的纷纷倒下,后面的纷纷退避,大营火起,挡住了前门拥进来的团勇。本良身后冲出的义军,左臂全缠有白布,又像在追杀本良模样,包围的绿营兵见了,只当是从前门冲进来的团勇,不加阻挡。混乱中倒叫义军砍杀了不少。等到醒过茬儿来,本良一伙儿已经跑远了。
郑宗保冲出前门,火光中被林炳看见,忙传令:
“那个使双刀、穿吉服的贼魁,就是吴本良,大家齐心合力奋勇上前,不要放箭,务必活捉!”
军令一传,绿营兵和团勇纷纷围了上来,真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郑宗保、吴得胜、林耀书等人虽然膂力过人,武艺也过得去,究竟寡不敌众,身后的四五十人又大都带伤,战不多时,一个个都倒了下去。还没有出村,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且战且走中,被逼到燃烧着的老族长的那所砖瓦房前面。抬头一看,只见大门洞开,老族长和本良的母亲等被反绑在东西廊柱上,熊熊烈火已经烧到了他们的身上。郑宗保心中明白,自己身陷敌阵,突围已经无望,就奋力砍倒几名兵勇,大喊一声:“老族长!娘!我来晚了!”喊声未绝,一头钻进了火海。吴得胜和林耀书见了,也奋力砍倒几名敌兵,跟着钻进了烈火之中。
三面包围的敌兵齐声发喊,可谁也不敢钻进大火中去。只得回报林炳:吴本良走投无路,已经葬身于火海之中。
第九十六回
仙都穷士,七言古风赋落魄
翰林侍读,一语露怯难遮羞
俗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八九十岁的耄耋(m ào dié帽碟)老人就已经极少见,能活到一百岁的,就更其稀罕,而年满百岁且又夫妻齐眉五世同堂,那可真是凤毛麟角,绝无仅有,方圆百里之内数百年间,只怕都难得遇见这样一宗的。
光绪元年,缙云壶镇坑沿村陈公公、陈姥姥两口子,一个九十七,一个九十六,全家四百多口人五世同堂,连玄长孙都已经娶了媳妇儿,不久就要见第六代了。这比起唐人张公艺①九代同居来,尽管还略逊一筹,但在当时当地却是远近闻名、十分难得的美谈一桩。一者由于陈公公近一年来哮喘发作,体质大不如前,子孙们怕有个三长两短;二者百岁老人向来就有天增一岁、地增一岁、人增一岁的传统老例,九十六七岁也就可以看作是实足一百岁了。因此,子孙们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趁光绪皇帝登基的吉庆大喜,提前三年奏请旌表,建造百岁牌坊。于是就由几个有功名前程的子孙出面,经过层层叠叠的关节,送了或轻或重的人情,前后拖了小一年的工夫,总算买通了抚院里的一个什么师爷,于光绪二年丙子仲春,堂而皇之地请了一道圣谕下来。当即招来工匠,择定吉日,在家门口的空场上一左一右建起了两座巍峨雄伟的白石牌坊,每座正中竖行篆刻“圣旨”二字,涂作红色;“圣旨” 下面,一座正面刻“百岁齐眉”,背面刻“富贵荣华”,另一座正面刻“五世同堂”,背面刻“万代之师”,全涂作黑色。两座百岁坊,都用带有云彩龙纹的细白玉石雕凿、镶嵌、堆砌而成,打磨得光洁非常,建造得十分精巧。用不着说,这是吴石宕高手匠人通力合作打造出来的一件艺术珍品,直到今天一百多年来,凡是见到过这两座牌坊的人,都是有口皆碑,称道不置的。──只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都作为“四旧”被砸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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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张公艺──唐高宗麟德年间郓州寿张人。关于他九代同居的故事,见《旧唐书·刘君良传》。
陈老公公的父忧母难之日①,是九月二十五。因此,家中主事者商定:九月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三天,摆下酒宴,请来戏班,要隆重、热烈地为二老庆贺百岁大寿。陈家是坑沿的望族,大小也出过好几个官儿,尽管世态炎凉,很少有人肯于雪中送炭,但是锦上添花的人却随处都有。这样难得一遇的好事,谁不愿意来凑个趣儿?为了要征集祝贺的诗文,以便人以文名、文以人传,流芳于千秋万代,所以请客庆寿的帖子在两个月之前就发出去了。全县的官绅耆宿、知名之士,全都接到了一份敬请“阖第光临”的请帖。金太爷作为一县之主的父母官,当然是名列首位,敬请上座的贵宾。就是他日庆寿的诗文集子印了出来,除了第一篇第一首刻的是他的诗文之外,那篇序言少不了也要请金老父台大笔一挥,以光篇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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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父忧母难之日──指生日。
自从中秋之夜偷袭白水山、活捉附逆贰臣李侍郎、烧死谋反匪首吴本良之后,金太爷心境特佳。四年来,为了监视这个在籍侍郎是否有结交匪类、图谋不轨的劣迹,他一个堂堂五品翰林,禀承太后的懿旨,自寻谪贬,不远四千余里,翻山涉水,来到这个未经教化的浙南山区,当了三年多父母官,用尽心机,巧设耳目,总算把这个令太后耿耿于怀放心不下的倔老头子严密地监视了起来,一举一动全都报进京去。争奈慈禧与同治母子不和,明争暗斗,却把李老儿图谋不轨的大事给搁置起来,不闻不问,以致酿成阖家加入叛匪的结局。如今总算天从人愿,攻破山寨时把老头子活捉归案,捷报送进京去。四年辛苦,有了结果,这趟“美差”当然也将在大功告成的前提下完满结束。如今离任在即,对于这个经自己治理了三年多的浙南山乡,倒有些依依不舍起来了。
说实在的,缙云这个小县,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交通不便,民智不开,物产不丰,百姓不驯,乍一来到,真如同置身异域一般,觉得这里地穷民野,简直一无是处。但是正因为它偏僻,天高皇帝远,一个小小的知县俨然就是个土皇帝,在百里之内竟是金口玉言,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比起在京城里当一个穷翰林来,简直不能同日而语。要不是惦着此番功成回京另有升赏,他还真愿意学一个李阳冰吏隐于缙云、忘归于仙都呢!
一想到仙都胜景,金太爷就感到遗憾不已。来到缙云三年多,虽不是宵衣旰食,勤于政务,但是新官上任,大小事端纷至沓来,加上他秉性多疑,凡事都要亲自过问,不肯假手于人,因此确实分身乏术,无暇冶游。大前年到林村去验尸,坐在轿子里从仙都风景区经过,走马看花似的约略地观光了一番,对于那些鬼斧神工的奇峰怪石,确实感到惊异万分,赞叹不止。从那时候起,就存下了一个畅游仙都的欲望,及至后来政务稍定,略有闲暇,却又因白水山举起了义旗,一时间从者如云,纷纷响应,义军在仙都一带出没无常。青天白日的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弄得人心惶惶,极不安宁,因此虽然久有游山之意,却不得其便,以至到任三年,仙都山还一次也没有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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