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俗事录 第 1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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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间张彦感到一股刺骨的悲伤。他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那样地深爱着子若,他仿佛看见子若在出租车上笑颜如花地向他招手,看见子若举起酒杯跟他说北京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看见子若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们真的要发生关系吗?看见子若穿着可爱的小围裙从厨房里给他端出一盘盘饭菜,托着下巴看他,看见子若把手放进自己手心,笑着说自己傻瓜…张彦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轻声说,子若,你不用等待,我爱你,我终于看清楚了,我非常非常爱你,原谅我这一次,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回去找什么玫瑰,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子若凄然一笑,说,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了才明白。我给你了那么长的时间。等到我绝望了,你才明白吗?晚了,真的晚了张彦。

    子若,你干嘛要这么较劲?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为什么不多给我一次机会?张彦两眼通红地说。

    多给了你很多次。现在我真的累了。子若转过头,背对着张彦又说了一句,走的时候把你的花带走,戏已经演完了,别把这道具留给我。生活还要继续,各自保重吧。张彦…再见。

    张彦觉得这些话是那么熟悉,七夕第一夜醒来,子若留下了这样的话,转身走掉。自己费尽努力,又让她回到自己身边。生活转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点。他仿佛看到子若最初时候的样子,她翘着嘴角微笑着说,很多时候,人生就像一个开演前安静的舞台,幕布还没拉开,剧情早已注定…

    张彦怔怔的站了很久,看着子若的背影,他多想再抱一抱这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女孩。却发现子若虽然没再说话,却透出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气息。张彦终于明白自己真的失去子若了。他慢慢开门,走下小楼,穿过胡同,穿过后海。

    后海依旧灯火阑珊,远处的酒吧里传来夜夜不变的歌声和笑语。每一株垂柳都曾见证张彦和子若牵手走过的样子,水边的小卖部依然摆放着子若爱喝的黄色大罐的酸奶,无数次张彦曾觉得后海因为子若而变得那么亲切。可是现在呢?张彦想起子若讲的故事,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张彦忽然间明白爱原来就是你连跟她有一点关系的东西都会觉得亲切。这又让他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他低着头穿过后海熙来攘往的人群。长路尽头的最后一家酒吧传来一阵苍凉的歌声。

    假如时光到流我能做什么

    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

    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

    会怪我恨我或感动

    张彦的眼泪终于静静地落下。

    《北京俗事录》    第63节

    67。丁渐

    久违的北京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丁渐居然有一点感动。不管怎样,这个城市记载了他太多的欢笑和泪水,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当他在西藏把喧嚣心沉淀下来,慢慢回味,他会发现自己记住的只是美好。从机场高速驶向二环的时候,北京的阳光洒在丁渐脸上,丁渐抬头看着蓝天,感觉北京的蓝天北京的阳光,虽然没有拉萨那样美丽或纯净,但却那么真实,那么亲切。

    回到北京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个猎头推荐的工作。T公司是国内最著名的互联网公司之一,总部在深圳。在门户、游戏、电子商务以及其它领域都具有很强的实力。猎头为丁渐推荐的是T公司旗下的电子商务网站的产品线总监的职位。丁渐跟猎头电话沟通后,发现工作地点居然是深圳。丁渐有点郁闷,跟猎头说,我在北京买了房子,在北京娶了媳妇儿,我估计不会离开北京,工作地点在深圳的话,我暂时不考虑了。

    猎头连忙解释,工作地点只是暂时在深圳,不排除半年到一年以后可以回到北京工作,T公司在北京也有分公司的。这些都可以跟对方谈。丁渐考虑了一下,告诉对方,第一,请你沟通确认这件事情,不要可能,确认只是暂时,以后一定可以回北京工作;第二,我前一份工作的年薪是30万,如果是在北京面试无所谓,让我跑那么老远面试,请先确认薪水范围能不能达到40万,如果不是,也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过了一天,猎头回复,已经和对方沟通过,这两个问题都可以确保,工作地点可以在北京,薪水方面,只要能力上满足对方的要求,40万是可以的。

    丁渐又一次坐上飞机,飞到深圳。在深圳他呆了2天,在T公司进行了4轮面试。从人力资源到总经理,面得丁渐有点头晕。他不理解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轮流面试。最后一轮总经理直接面试的时候,丁渐以为终于要结束了。可是一直聊到最后,总经理说,能不能这样,你回北京以后写一份文档给我,内容就是你对我们目前的网站,从产品角度谈一下优势和缺点,和竞争对手的对比,以及你有什么改进建议…丁渐一阵郁闷,看来还没完…

    当天晚上,丁渐飞回北京,第二天一早,把文档发到了总经理的邮箱。然后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这段日子丁渐也在尝试寻找其它的工作。在招聘网站更新了自己的简历以后,也不断地有猎头联系他。但是所谓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有合适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淡如水。直到他接到叶小然的电话。

    小然电话打来的时候,丁渐正跟李楚在朝阳医院附近喝羊汤。李楚仿佛从来不爱去那种卖环境的饭店,就喜欢在小店吃烤串,吃鸡翅,吃羊汤,吃驴肉火烧…李楚说,北京最好吃的东西都躲在不起眼的小店里。冬天里喝羊汤很舒服,暖洋洋的,丁渐放了红彤彤一堆辣椒油,李楚仿佛比他放得还多,两个人正喝得满头大汗,丁渐的手机响了。

    “丁渐,你在哪儿呢?”小店里挺吵,丁渐只能大概听清小然的声音。丁渐大声回答:“哎呦喂,您老人家怎么想起我了?我吃饭呢,你干嘛呢?”

    “我在医院。”小然的声音低沉,完全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

    “你怎么了?”丁渐没听出小然语气不正常,向李楚示意了一下,走出门外安静点的角落,还在开着玩笑,“别跟我说你怀孕了。”

    “嗯。”小然轻声地说。

    “啊?”丁渐这会儿才意识到小然语气不对,似乎还带着哭腔,“你别吓唬我,你到底怎么了?你跟哪呢?”

    “我怀孕了,真的。”小然哽咽着说。

    丁渐头脑嗡地一下。他和小然并不熟,匆匆见过几次,但这个外表豪放的女孩,居然是个处女,这个事实让他觉得十分震撼。直到从李楚口中证实了这事儿,他才真的开始重新认识小然。到他慢慢了解了小然对跟高娓暧昧那个老男人的暗恋,了解小然的家庭生活,了解她对爱情独特的理解,他开始感觉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的另一面。但毕竟两人交集不多,和李楚熟悉起来以后,本来以为三个女孩关系亲密的丁渐,发现其实只是李楚和子若亲密,小然只是李楚学肚皮舞时候认识的朋友一起玩过一段时间,其实也不熟悉。于是丁渐更没有什么机会和小然熟悉。在丁渐心里,小然只是个见过几面的有点奇怪的女孩。他没想到遇到怀孕这样的事情,小然会打了电话给自己。

    稍微思考了一下,丁渐低声问,“是他的?”

    两个人都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这个时候丁渐也忽然理解了小然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他记得替小然盯梢那次,小然就说过,她不好意思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因为那次盯梢,自己成了唯一知道她的秘密的人。也许在这样的时刻,除了自己,小然没有人可以诉说了。小然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丁渐忽然觉得一阵心酸,为了并不熟悉的小然,也为了曾经相濡以沫的高娓。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人呢?你没告诉他吗?你在哪?我去陪陪你吧。

    小然在电话那端终于泣不成声,她哭着说,丁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该跟谁说,我只能想起你。我告诉他了,他居然问我,是不是他的,我当时就急了。他还说,我连鸭子都找过,谁知道是谁的啊。他说他不是不负责任,要不生下来去做亲子鉴定,是他的他一定负责。我听到这个话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我觉得特别绝望…

    丁渐沉默,心里一阵阵翻滚着恶心和愤怒。高娓爱上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男人。丁渐回忆起在电影院看到的那个男人的样子,瘦高,戴着眼镜,大鼻子,他咬了咬牙,追问小然,你在哪?小然轻声说,和睦家。

    丁渐回到羊汤馆,李楚抬头问他,怎么了?丁渐说,叶小然怀孕了,在医院准备做手术。我去看看她。李楚没有问和你有什么关系,没有问怎么回事,没有问任何细节。只是叹了口气,说,她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不好陪你去了。你去吧,多安慰她,小然,其实完全不像她表面那样,她是个很脆弱的女孩,我真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有多难受。

    丁渐点头,匆匆的结帐出门。李楚说你快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家,忙完了不管多晚,打个电话给我,我真不放心她。丁渐说好的,拦了辆出租车,赶往将台路。

    小然完全没有了往日神采飞扬的样子,她坐在医院的休息室里,颤抖着像只淋湿了的小鸟。丁渐看到她满脸泪水和无助的眼神,心里一阵难受。每个女孩都是个天使,都是父母从小宠爱万千的小公主,丁渐想,如果她的父母看到她这个样子该有多么伤心。男人有什么权利去伤害别人的公主呢?和睦家是北京出了名的贵族医院,服务确实和丁渐以前去过的所有医院都不一样,医生护士服务态度都特别好。但是那个中年的医生还是略带埋怨地问丁渐怎么到现在才来。丁渐苦笑,也不想多解释自己不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瞬间丁渐忽然想,要是高娓这个时候看见自己,可能无论如何也说不清的。想起高娓他又立刻想起那个让人咬牙切齿的男人,丁渐恨不得立刻飞奔到高娓身边告诉她让她别受伤害,他想到如果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孩是高娓,他可能连心都会碎掉。

    但是眼前,他还得照顾好这个受了伤的孩子。小然见到丁渐以后反而不再流泪。她甚至努力着给了丁渐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却让丁渐更加心痛。小然说了很多,她的伤心,她的绝望,丁渐倾听着,并不太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用尽量平静的眼神看着她,给她一点镇定的力量。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但小然却在这样的目光和简单的安慰中平静了下来。手术其实很快,丁渐感觉也就过了十几分钟。小然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然后又进了观察室,丁渐坐在旁边十分尴尬,但看着小然无助的眼睛,又没法离开。小然情绪还算好,但有点呆滞,她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丁渐也只能沉默地坐着。

    两个小时观察期过去,医生说一切正常,叮嘱他们一个月内不要有性生活,注意营养和卫生,两周后来医院复诊。小然没开车,丁渐打了辆车,送她回家。小然在霄云路有套自己的房子,其实非常近。小然躺进了被窝,眼泪又流了下来。她轻声说,丁渐,你能不能抱我会儿。我觉得特别冷。

    丁渐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帮她盖好被子,说早点睡吧,明天起床,又是个新的太阳,忘掉这些吧,一切都会过去。小然沉默着点了点头。丁渐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要强,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你确实需要人照顾,如果你同意,我告诉李楚好吗?我相信她绝不会耻笑你,她会很真诚地帮助你的。小然笑笑,说不用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谢谢你。

    丁渐苦涩地笑笑,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高个子魔鬼身材时尚前卫的女孩,其实也不过是个无助的孩子。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小然,你能不能把他的电话告诉我。小然低声说,算了。丁渐叹了口气。和小然说晚安,关门离开。

    北京的冬夜华灯初上,今年到现在也没有一场雪。但丁渐心里却也觉得一阵阵寒冷。他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默默地走过长街,甚至不愿拿出双手点一根烟。直到上了出租,他才给李楚打了个电话,跟她大概说了小然的情况。李楚说,别太担心,她会好起来的。丁渐说嗯。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李楚又说,在担心你媳妇儿吧。丁渐又说嗯。李楚说,回趟家吧。丁渐说,嗯。

    挂了电话,丁渐摇开车窗点了根烟,抽到一半,又拿出手机给高娓打电话,关机。丁渐一阵烦躁,告诉司机,师傅,掉头,不去五道口了,去紫竹院。

    《北京俗事录》    第64节

    68。刘洋

    会议开了很久,刘洋脑子始终晕晕的,当周瞳最终宣布“我们很满意刘先生做的这套方案,希望可以由刘先生作为项目经理来负责我们整个项目”的时候,刘洋终于明白所谓的年终客户所谓的无比挑剔,都只是周瞳特意为自己铺下的一条路。他心情异常复杂,除了说不出的感激,还夹杂着一点出于自尊的难过,仿佛自己是靠周瞳而不是靠自己的真正能力得到这个久违的机会。但更多的是担忧,他想起了去见子若那天那个关于客户和方案的谎言,客户就是周瞳,这个谎言昭然若揭,刘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细心为自己创造机会的周瞳。

    晚上周瞳有个应酬,回来的时候刘洋的父母已经睡了。周瞳走进卧室的时候,刘洋正在心不在焉地翻看一本书。看见周瞳进来,他迎上去像往常一样和周瞳拥抱。刘洋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和周瞳说,却一时不知道先从哪句说起。倒是周瞳先开了口。

    “刘洋你先看一下这些。”周瞳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打印好的文档,刘洋迟疑着接过去翻看,是他们公司不同的人做出来的一共五套产品方案,每一份上都用荧光笔标注了很多,哪里好,哪里不好,写得很清楚。刘洋不敢相信这些标注是周瞳写出来的,在他看来这显然是一个对callcenter系统需求很熟悉的人写的每一点都很切中关键的看法。周瞳接着说,每一份我都认真看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选择你们公司确实是因为想给你创造机会,但选择你的方案,也确实是因为你的方案是其中最优秀的。

    刘洋笑了,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动。周瞳进屋第一句话,就给了他最大的信心和激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声地说,谢谢你。周瞳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说傻孩子,我们之间还用说谢谢吗?刘洋突然很认真的说,真的谢谢你,你为我做了太多,考虑得太细。

    周瞳微笑着说,那你努力把这个项目做好吧,不光证明给我看,也证明给你们公司所有人看,你有多么优秀。刘洋看着她坚定地点头。

    接下来又是沉默,刘洋看周瞳的情绪很好,好像丝毫没有表现出对自己那天谎言的看法。想了一下,刘洋还是决定主动说出来。他低着头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那天晚上出去,说去改方案,是我撒谎了…”

    周瞳保持着微笑,说我知道。刘洋沉吟了半天,又说了句对不起。周瞳说,那你现在会不会告诉我实话?刘洋说,我去见徐子若了。接着,把他知道的子若现在的情况,为什么见他,以及说了什么,都告诉了周瞳。说完之后刘洋发现说实话没有那么可怕,反而把一切都说出来轻松了很多。

    周瞳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但随即又换上了微笑。她柔声说道,宝贝,我相信你的谎话是善意的,有人说在乎才会撒谎,撒谎有时候也是一种尊重。但是我希望你以后遇见这样的事情能跟我说实话。你看,我们都说实话,其实并不是不能沟通的,是吗?

    刘洋点头,他没想到周瞳会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件事情。心里的感激更加强烈。但周瞳接着说,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你知道了你一直暗恋的女孩,现在感情出了问题,估计真的要分手了,你打算怎么办?

    刘洋被她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措不及防,愣了半天,说,说实话,我不知道。

    周瞳看着他的眼睛,又问,那你现在还爱她吗?

    刘洋说,不知道。

    周瞳笑了,说傻孩子,你一问三不知啊。刘洋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徐子若和张彦要分手了?

    周瞳眼中闪过一丝凄楚,轻声说,是的,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当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自己爱的那个男人完全没法依靠。估计都会选择分手的。

    这时候刘洋也意识到刚才自己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话可能有点伤害周瞳。心里一阵忐忑,低下头不再说话。周瞳温柔地看着刘洋,又说,那你能不能在你知道这些答案的时候,立刻告诉我?

    刘洋说,好的。

    周瞳看着他,目光中氤氲着怜爱和期盼,过了一会儿,才又说,刘洋,我希望你明白,我爱你,但是我想要的绝不是回报,也不是感激,不是愧疚,不是习惯,不是依赖,都不是,我只要你爱我。如果你不爱我,那其它那些东西我宁可不要,如果你发现你还是爱你心里那个徐子若,那么你随时可以离开。但是,请你诚实地告诉我,不要在离开我之前去和别的女人接近。这样的话我不接受。

    刘洋思索着这个35岁的女人仿佛凝聚着太多岁月的话语,心里忽然感到有点悲伤。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的自私,和那么多自己曾经鄙视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善良的,在这纷繁的世界里始终保持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真诚。并以此为骄傲。但在这个时刻,他内心深处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爱子若的,从第一眼见到她,从未停息。自己不敢对周瞳说出来,是因为还不明白子若是不是真的分手了,就算分手了,子若会不会真的接受自己。刘洋知道,如果子若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子若。而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潜意识里,他还不愿放弃周瞳。想清楚这些之后刘洋立刻被自己的自私震撼了。他期待爱情,又给自己保留这后路,舍不得周瞳带给他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体贴。没有想过这样对于周瞳是多么的残忍。

    这是一个男人成长的重要时刻。也许每个人都曾经认为自己是美好的,是和所有人不同的,是这个生活的主角。但终于某一天,他会发现自己永远不是生活的主角,甚至连配角都不是,舞台的中心距离自己那么遥远。自己并不起眼地生活在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地方。甚至自己曾经那么骄傲的一切,也会在某天意识到原来自己和那些自己鄙视的世俗的人们并没有区别。自私,软弱,不够勇敢,贪得无厌。这种觉醒是痛苦的,仿佛连皮带肉揭去了身上的一片血肉,痛彻心扉。但男人都在这种不愿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面前长大。刘洋,终于在这个夜晚,注视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再年轻,没有青春可以浪费,眼中藏着哀伤的女人面前,发现了自己的灵魂。他感觉心在疼,真的很疼。但在周瞳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中,他却又感觉到一种让人宁静的力量。

    周瞳并不知道这短短的瞬间,刘洋心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说完那些话,仿佛有点累了。轻轻地吻吻刘洋的嘴唇,说早点睡吧宝贝,无论怎样,我爱你的。刘洋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低声对周瞳说,我也爱你亲爱的,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刘洋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周瞳对他太多太多的宠爱,他觉得心里一片酸楚。

    他流着泪,接着又说,但是我不愿骗你,我更爱子若,从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爱她。很爱很爱。周瞳静静地听着,还是那样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大男孩,甚至嘴角还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仿佛刘洋说出的这些话,并不在她意料之外。

    刘洋鼓足勇气继续说下去,你相信我吗?虽然我感激你,依赖你,虽然我更爱子若,但我真的爱你。所以我刚才没敢说实话。我觉得自己这样太自私了,我不知道子若会不会接受我,就还希望保留你作为后路。就像你说的,既然我想要全心全意去争取子若,那我就该实话告诉你,和你说清楚以后,再去接近别人。否则对你太不公平。虽然我明白这样也一样很自私,但那样是更自私的。周瞳我心里好乱,说的也好乱,你能听明白吗?

    周瞳微笑着说,我明白的宝贝,你说的挺清楚的。起码,你比你说的那个张彦有勇气,也更明白自己的心。人都是自私的,别责怪自己,我告诉过你,我可以接受你告诉我实话,然后离开,然后去追求自己爱的人。可是傻孩子,一个人心里,怎么可能同时爱两个人。

    刘洋有点着急,涨红了脸说,你不相信我爱你吗?这一刻刘洋是真诚的,他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爱周瞳,所以才会心那么疼,才会泪流满面。周瞳有点疲倦地摇摇头,仿佛并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轻轻的开口转换的话题,她叹了口气,说,唉,我还是看错了你那个子若姑娘?

    “什么意思?”刘洋有点不明白。

    “你记得你告诉过我那个张彦和韩东鸣一起做生意吗?”周瞳淡淡地说,“韩东鸣是我前夫,他的公司是我交给他的。离婚以后,他快要离开了,抓住最后的机会,在新办公楼的装修上,和那个张彦合伙,从里面贪了好大一笔钱。”

    刘洋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有点震惊。看着周瞳等她说下去。

    “我发现了,但我最终没有追究。因为我觉得,张彦成功了,有了钱,会让你的子若对他更死心塌地。那么,你也就会安心地和我在一起了。我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看起来你那个子若倒是个对他有钱没钱没那么在乎的女孩。反而是他原先的女朋友,因为他有钱了开始抓紧,反而把徐子若从他身边逼走了。唉,所以想一想,倒是我亲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我应该相信,你爱上的女孩,会是和你一样纯真的孩子。”

    说完这些周瞳点了根烟,并顺手递给了刘洋一根。淡淡地一笑,说抽吧,以后也不会有人管你抽烟了。说完这句话,周瞳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刘洋木然地接过烟,点燃,心里却想着刚才周瞳说出的这一番他死都想不到的经过。他第一次明白,原来周瞳的心理是这么的复杂,这让他有点害怕。但又在感动她为自己费尽心思。

    周瞳笑着说,现在明白了吗?有的时候人还是活的简单点好,算得太多,也人算不如天算。简简单单,有时候反而更容易接近幸福。刘洋,我爱你,就因为你简单,你纯净。谢谢你这些日子给我的一切,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韩东鸣留给我的,是一片不堪回首的回忆,而你留给我的,将是我珍藏的记忆。

    刘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留着泪抱紧周瞳。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周瞳说,别哭宝贝,我们都别哭。睡吧,睡着了就不再孤独痛苦。

    夜已深,两个人相拥入睡,眼角还挂着泪水。窗外夜幕低沉,北京的别的角落也许还有不同的情侣在这个夜晚为了分手而哭泣。也同样有人在这个夜晚因为得到爱情的绽放笑容。聚散离合,阴晴圆缺…

    我不叹惋、呼唤和哭泣,

    一切会消逝,如白苹果树的烟花,

    金秋的衰色在笼罩着我,

    我再也不会有芳春的年华。

    《北京俗事录》    第65节

    69。张彦

    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并不算阴天,但也看不见阳光。北风在这样的日子里干冷干冷地刮在人的脸上,有一种清冷的刺痛。张彦一个人坐在甲21号招待所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曾经他在同样的位置上,对面是笑颜如花的徐子若,同样的环境同样的位置,仅仅少了对面那个女孩,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

    张彦一个人点了馋嘴骨、汽锅鸡、茉莉花炒鸡蛋、干煸茶树菇和一份菠萝饭,要了4瓶啤酒。穿着黑色衣服的服务员小姑娘好心地提醒他,先生,您一个人的话菜可能有点多…尤其我们馋嘴骨份量挺大的。张彦笑着摇头说没事你照我说的上吧。

    每道菜张彦都只吃了一点点,接下来就是蒙着头喝酒,第4瓶啤酒喝完的时候,朦胧的醉眼中那个翘着嘴角浅笑的子若仿佛又出现在自己对面,张彦也笑了,他喃喃地说,子若,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啊。电话响起,对面子若的影子随之消散,张彦愤怒地接通电话,是韩东鸣的声音。

    韩东鸣有点着急,但声音依然很平静,“张彦,你这几天在哪,怎么公司也不露头了?”张彦只感觉头晕脑胀,心里烦闷不已,他随口回答道,怎么了?

    韩东鸣说:“M公司那个项目现在到了关键阶段了,你自己也知道这个项目投入太大,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到这个时候,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你怎么了?是跟你那个徐子若感情的问题?”

    张彦稍稍清醒了点,韩东鸣的话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中。是的,M公司的项目对现在刚起步的公司来说太重要了,成功,可能一步登天,失败,将是万劫不复。张彦使劲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企图让眩晕减轻一点。然后回答韩东鸣:“韩总,我明白的,这样吧,过了今天,我把自己状态调整回来,明天我们见面最后碰一下,把信息汇总一下,做个最后的决定。”

    韩东鸣叹了口气,说好的,那我明天等你电话。就挂了电话。张彦叫服务员过来买了单,摇摇晃晃走出饭店。

    夜幕降临,世界从灰变黑,醉酒的夜晚是让人眩晕的,街上的人群拥挤依旧,每个陌生人脸上都带着在灯光下看似美满的笑容。而这拥挤的人群却让张彦感觉更加寒冷,刚出来时因为酒精而产生的热量一点点离他而去,张彦第一次感觉,北京,是那么的寒冷。不知道为什么,张彦心里忽然浮上一段早已忘记的儿时记忆。元宵节的晚上,童年的张彦像每个孩子一样笑容灿烂,他和院里几个小朋友,每人都有一个样式各异的灯笼。灯笼是纸做的,里面放上一小段蜡烛,小小的灯笼仿佛在霎那间拥有了灵魂,放射出温暖的橘红色的光芒。小朋友们笑着闹着排成一队,在院里开始游行,每个人都举着自己的灯笼。在漫漫的黑夜之中,孩子们的灯火蹒跚着撕破黑夜向前行进。走到半路的时候,夜空中有一颗流星划过,孩子们兴奋地高喊起来。张彦举起冻得通红的小手,大声欢呼。流星稍纵即逝,当孩子们继续前进时,张彦发现自己刚才欢呼的动作让自己灯笼里的小蜡烛倾倒了,纸制的灯笼瞬间点燃,那些美丽的花纹和五彩的颜色很快随着火光变成一片灰烬。张彦哭了,蹲在地上无助地看着自己燃烧的灯笼。小伙伴们挑着各自的灯笼排着队从他身边经过,慢慢走远,那些灯火和笑语在夜里依然那样动人,而张彦却只留在原处哭泣着,等火光燃尽,他慢慢的一个人抽泣着走回家。背向那远去的光芒,黑夜和回家的路显得那样的凄冷漫长。幼小的心中第一次感觉到寂寞与孤独。虽然那时候他可能还不知道这两个词语。

    在这个夜里,这段儿时早已模糊的记忆忽然间又再出现在张彦心里,他觉得这心情如此的相近。这一瞬间张彦想家了,想那上海白墙黑瓦的弄堂里已经老去的父母,想念那曾经一无所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恍然间,张彦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帽儿胡同那栋红色的小楼前。子若的窗口依然亮着温暖的黄色灯光,一如记忆中童年那淡淡光芒的灯笼。但张彦知道,这光芒,已经不再为自己守候。

    张彦还是走了上去,这段他走过无数次的楼梯,仿佛还凝聚着子若的笑声,子若撒娇让他背背上楼的语气。张彦一步步走到子若门前,却再也没有勇气抬手敲门。他静静地站在门前,想象着室内子若趴在床上看着电视的样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双腿发麻,头却越来越晕。张彦走上了几级楼梯,扶着扶手坐了下来,点了根烟。声控的楼道灯一会就熄灭了,黑暗中只剩下张彦手中的烟头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几次想站起来敲响那扇熟悉的白色小门,但却一直没有勇气。终于,他站起来又一步步下楼。刚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背后有开门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子若穿了件墨绿色的风衣,系着暗红的围巾,站在门口,迎着屋里弥漫出来的黄色灯光,那美丽的样子仿佛一个童话。

    子若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张彦,也有点呆了,两个人对视了半天,子若才开口说,你在这儿干什么?

    张彦有点惊慌地说,没…没什么…你要出门啊?想了想,又鼓起勇气说,我想再跟你谈谈。

    子若紧了紧衣服说,你喝酒啦?我约了个朋友吃饭,要不我们改天聊吧。

    张彦急切地说,不不,我就想说两件事情,说完我就走。

    子若犹豫了下,说那好你进来吧。

    李楚从自己房间里伸出头,依然是嬉笑的表情,看了看张彦,明知故问地说,张公子这是怎么了?一身酒气,失恋了?借酒浇愁?张彦苦笑不语。李楚笑着关了门,说你们聊吧。

    张彦进了徐子若的房间,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子若倒了杯水给张彦,轻轻地说,你想说什么你说吧。张彦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开门见山地说,我就想说两件事情。第一,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给我打电话,到底是什么事情。就算要分开,你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子若淡淡地说,好,我一会告诉你,你先说你第二件事情吧。张彦怔了怔,说:“我在上海有女朋友,所以以往很多次,她来北京,我就对你撒谎,你生日那次,你打电话那次,都是。我知道伤害了你。但我想告诉你,现在我明白了,我爱你,只爱你一个,如果你还能接受我,我立刻和她分开,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再对你撒谎。我想请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绝不再让你后悔。”

    子若笑了,她笑着说,张彦,你这两件事情,上次都说过了,你都忘记了吗?真的都说过了。好吧我现在先告诉你我上次打电话,是因为我遇见坏人了,我当时特别害怕,第一时间,我想起了你。可是你挂了我的电话。

    张彦呆呆地听着,子若接着说,至于第二件事情,我上次也告诉你了,晚了张彦,在这件事情之前我要听见你这么说我会很幸福。但现在,我已经累了。不想再继续了。我想找个从一开始就全心全意对我的人。别再让我那么累。你不明白吗?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张彦。

    说到这儿,子若也有些忧伤,她顿了顿接着说,张彦,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撒谎,哪怕你每次都告诉我实话,我可能都会一直坚持到你做出最后的选择。但现在我坚持不了了,在我感觉我有危险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还在撒谎,对我置之不理,我就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张彦你是个好人,给过我很多温暖的回忆,我宁可保留这些回忆。当我想起你,还总觉得你是个曾经很亲近的人,以后,我们也会是好朋友。再继续的话,我连这些回忆也没有了。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张彦脑子一片空白,茫然地点头,看着子若,那张美丽的面孔好像突然间那么陌生。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子若的电话响了。子若接通了电话,说我这就下去,你等我一下。说完挂了电话,对张彦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了。能不能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下我换衣服,一会儿我正好送你出去。

    张彦木然地说,不用了,我先走了。子若说张彦,我没有想当面刺激你的意思,但我总觉得你还是我曾经很重要的人,所以想告诉你,我找到了一个我告诉你不撒谎,全心全意对我,不会让我再这么累的人。

    张彦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苦笑着说,是吗?子若说,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刘洋。他对我很好,他也有女朋友,但他选择的是告诉我实话,然后果断的抛开一切来争取我。虽然,到现在我还没有确定接受他。

    走出单元门,张彦看见了等在楼下的刘洋。像曾经的自己一样站立在那里抬头望着楼上的灯光。张彦低下头匆匆走过,怕刘洋看见自己。夜深人静,张彦慢慢地向外走,这一刻,他感觉整个世界都熄灭了。

    《北京俗事录》    第66节

    70。丁渐

    丁渐走进家门之前的心情是复杂的。几个月没有回过这个“家”,一切熟悉地没法再熟悉的东西,此刻看来有一种异样的伤感。而小然流泪的脸也一次次出现在丁渐脑海中,他无法想象这张受了伤害的无助的孩子般的脸,如果换成高娓,他会怎样。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到高娓面前告诉她你别再傻了那个男人不值得你付出任何东西,回到我身边,我会给你所有的温暖和骄傲。

    但是走进家门的一瞬间,高娓冷漠的表情就忽然间将他的千言万语冻结在嘴边无法说出口。高娓开门看见丁渐的时候脸上稍稍闪过惊讶,但随即冷下了面孔,冷冰冰地说,你来干嘛?不是挺有志气的吗?不是说好半年吗?

    高娓身上依然穿着丁渐买给她的那件粉色的毛绒睡衣,当年他们没什么钱,但在商场看见这件400多的睡衣的时候,两个人都毫不犹豫地决定买下,他们几乎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买完了之后傻呵呵地乐着坐公交车回家。丁渐说,高娓穿上这件柔软而可爱的睡衣,活像一只粉红色的兔子。这件睡衣高娓穿了很多年,舍不得换。此时此刻看到这件睡衣丁渐恍惚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穿着这件睡衣,高娓依然像只可爱的兔子,但这只兔子脸上往日的甜蜜却变成了冷漠的抗拒。

    丁渐进门前想好的无数要说的话,在这冷漠面前不知如何说出口。他只能简单地直奔什么主题:“我有个朋友,一个女孩,她喜欢和你看电影那个男人,现在她怀孕了,孩子是那个人的。但他丝毫没有负责任的想法,还反问她孩子是谁的。兔兔,我希望你看清楚这个男人,我今天看到那个女孩我就想起你,我就觉得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受这样的伤害。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来找你。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你想像那样。兔兔…”

    说到这儿丁渐动了感情,忍不住又叫出习惯性的昵称。他观察着高娓脸上的表情,接着说:“我不明白我们两个到底有什么问题,你非要这样折腾。我们好好的生活吧,我发自内心的疼你爱你,别人,真的能像我一样吗?”

    听完这句话,高娓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开口说道:“丁渐你这么久一点没变啊,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救世主我离了你就活不了了?我告诉你,没有你的这些日子,我生活得很好,非常好!”

    @奇@丁渐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冷静,他心里焦急异常,但他明白高娓的脾气,自己越是着急她脾气就更大,所以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声地说,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们好好说行吗?能让我进去说吗?

    @书@高娓闪身让丁渐进屋。房间里依旧凌乱不堪,丁渐回想起自己在家的时候每天在高娓监督下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样子,感觉有点心酸。他在沙发上坐下,对高娓说,你也坐下,我们平心静气地谈谈好吗?

    @网@高娓脸上依然挂着冷笑,默不作声地坐在远处。丁渐思索了一下,说:“这几个月你过得怎样?”

    高娓立刻回答:“很好,没法再好了。我过得很开心。”

    丁渐叹了口气,又问:“你和那个男人,还联系吗?”

    高娓的语气又激动起来:“丁渐,我想告诉你,我想和你分开,和别人没有关系,是因为我对你找不到感觉了,你明白吗?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爱情,这让我感觉生活特别没意思。现在我们分开半年,我只是在感受没有你的生活,至于这段时间我和别人怎样,和你有关系吗?我有必要向你汇报吗?”

    丁渐感觉怒火攻心,一句“你他妈是我老婆怎么就跟我没关系?”差点说出口,但又明白这样的话说出来只能让事情更糟,他强压着怒火柔声地说:“我真的是为你担心,我今天知道那个女孩的事情,就立刻赶来告诉你。我不是要在你面前诋毁别人,?(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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