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相公下 第 29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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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缜睁目,对上范颖那更是复杂的眼神,尴尬笑道:“能找面镜子来,让我看一下自己现在的模样吗?”不知那位狐族第一美人生就何等好颜色?

    范颖回之一笑,纤指如兰一挽,手内多了一面菱花铜镜,另一手抚了罗缜半坐起身,使其正与镜中人面面相对。

    ……老天爷!这镜中人当真是自己当下的容貌?身边有一张美到惊天动地的脸,镜内竟也有一张美到神哭鬼泣的颜,无怪乎世人皆视狐狸精为女人天敌,真是大有道理……

    “我娘的脸很美罢?比范颖要美是不是?”

    “你娘何止是脸美,这声嗓也……呃,我何时能如常说话了?”

    “您服了药丸,当然会好。”

    罗缜叹息啊。这声嗓,婉转如莺啼燕鸣,不必看容貌,只一张口,便能将男人的骨节酥去三分罢?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不知这株国色天香的牡丹,能让多少人甘愿做鬼?

    罗缜对着镜内人挤出个笑脸,却差点被那突如其来的艳光耀花了眼,“……我真是很奇怪,如此的美人,怎留不住男人的心?难道你父亲外面的那些女子,比这张脸还要娇媚?”

    范颖一怔一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哎,可惜,这副容貌不宜上街招摇,不然,我倒想体会一番万人空巷、倾国倾城的滋味。”

    这是娘的声音,娘的容貌,甚至是娘的灵魂,但是谈吐、气质与娘却大相径庭,难道人的记忆竟如此重要?“您……您回到了这躯体内,难道就一点也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起了一些。”她承认,她到了这副躯体,亦记起了这副躯体内承载过的某些往事,“不过,虽然想起了那些事,却像是看了一部戏般,只是别人的事而已。”

    罗缜轻拢秀眉,自镜前别开了眸,免得被镜内西子捧心般的美颜蛊惑了心神。万一到最后,范畴留不住自己,这张脸却让自己留恋难舍,她可爱的相公岂不是要哭死?

    第三十六章 魂离君畔5

    “娘子娘子,之心要娘子!”

    这十几日,去恶两手不再拈着自己最爱的长须炫耀,而改掩双耳避雷,“之心,你能不能换些话说?”

    “珍儿珍儿,之心要珍儿!”

    “……”

    纨素掩嘴偷笑,“姑爷,奴婢抱宝儿去喂,您来替小姐擦身子换衣衫可好?”

    “喔,纨纨你走时,把讨厌老头也拿出去。”

    “拿”?去恶确定之心小朋友的确生气了,“之心,你别整日守着你家娘子,而应该到那边暖房里看看,你那株收魂……”

    “风爷爷风伯伯风哥哥答应了之心,就一定会让小黄姐姐开花,他们不像讨厌老头,打不过人家就怕了人家!”

    “之心,贫道郑重告诉你,贫道不怕范畴,从来没有怕过!”

    之心头一撇,摆明不信,专心去看榻上娘子。

    “之心,你必须相信贫道,不然贫道不授你法术……”

    “讨厌老头,快走啦!”

    “你要贫道走?贫道还有话没和你说完,不如你趁你娘子不在的时日,安心向贫道学艺……”

    “走啦走啦,之心要给娘子洗澡换衣服,你想在旁边看?”

    “……”去恶摸着鼻子,退出这个不肖 “徒儿”的房间。哎,找个机会,一定要教会他尊师重道,虽然,这师徒名分目前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范畴欲擒走良少夫人时,之心扑上去将良少夫人抱住,使范畴只能取走良少夫人魂魄,让他担定强索生人魂魄的罪名。贫道会设法护住良少夫人的躯体,而良少夫人一定要以藏珍的面貌告诉范畴,你对他已无爱意。唯如此,才能使他死心……

    若他还不能死心呢?若他打算不管如何都要永远囚禁我呢?

    强索生人魂魄,可是破坏轮回打乱伦常的大罪,时日稍久,某些衙门听了讯,必然会有麻烦找上他。他自顾不暇时,便也没时间打扰良少夫人了。

    有没有可能,道长法术失灵,或是范畴法术太高,我回不来呢?

    ……贫道可以保证,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贫道……

    去恶爷爷坏老头,连“微”都不行,之心要娘子!

    哎呀哎呀,之心你这坏孩子,怎动辄便对贫道的胡子下手?……

    “哎。”这相公……

    “在想恩公?”

    罗缜仰睫,颔首,“是啊。”本以为,她来此,还可与相公心灵呼应,但至今耳边却没有一点信息,可想是打错算盘了。若非是这具躯壳作阻,便是范畴施了什么办法隔了风神的相助。

    “放心,恩公福泽无边,有神灵相护,不会有事的。”

    “我一点也不担心他,反而是他身边的人比较让人牵念。他现在,指不定在怎样折腾人呢。乖孩子一旦变成坏孩子,更会让人头疼。”每忆及他揪扯去恶胡子的场面,罗缜便会莞尔。

    去恶老道爱才心切,一心想收之心为关门弟子。殊不料,乖顺小白兔会化身刚猛小刺猬,将几百岁的老头子整得呱呱乱叫……

    “你又笑了,每一想起恩公,你便笑得极为温柔。”范颖凝视这张五官形容属于娘亲表情气韵却俨然迥异的美颜,“我明白你为何要随爹回来了。他若看见你以娘的容貌对其他男子如此深情,必定……”

    罗缜挑眉,“说起你父亲,这几天怎不见他出现?”

    “你醒来后,你生魂的气息便会加强,爹在加强这琅環府的四周结界。”范颖掩口娇笑,“爹若知你问过他的行踪,必然受宠若惊……”

    “谁问过我的行踪?”琼花玉叶中,宛若天人的范畴倏现,一对如敛春江的美眸深情款款,注视绝美娇靥,“珍儿想我了?”

    第三十七章 心系君身1

    “你拘我来,能改变什么?”范颖退下后,在范畴浓稠热烈的视线内,罗缜淡问。

    范畴不答反问:“珍儿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不少的事。”

    对着他蓦然一亮的双目,罗缜徐徐道:“但是,那是别人的事。”

    范畴面色微变。

    “我看见那个女子为情所苦,为情所伤,尽管也有几分同情,但就如看戏一般,也只能表示同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同情。”

    范畴冷意袭眸,“若我洗去你脑中关于罗缜的所有记忆,你认为会怎样?”

    罗缜心头微突:真若如此,结果便不可预料了罢?

    “你以为我没有猜到你与去恶的算计?就算是鬼差索一个阳寿未尽之人的魂魄,若本尊事先有防且意志坚定,亦非易事。而我取你魂时,你并未有多少抵抗!”

    原来,是在这一点上疏忽了。几千年的狐狸果然不是白做的。

    “依罗缜的性情,岂能束手就擒?我猜到了,也乐得将计就计,我更怕手段过硬,伤了珍儿元神不是吗?”

    范畴的冷笑,使罗缜不免气馁,“纵算如此,又如何?你觉得之前我不爱你是因心不同,但事实证明,这颗心并无不同。即使我回到了你妻子体内,仍然不是你的妻子。”

    范畴脸颜僵硬,“若洗去罗缜的记忆,珍儿便能回来!”

    罗缜轻锁蛾眉,惑然不解,“那你为何不洗?”

    “呃?”她的反应与他所料不同,范畴稍稍怔住。

    “若洗去罗缜的记忆便能唤回一切,你早这样做了不是吗?”罗缜并非佯装,的的确确是不明所以,“你要的只是你乖顺依从的藏珍,而不是有罗缜任何痕迹的妻子,但你为什么没在我昏睡时将此事付诸实施?反现在一再以告诫似的口吻知会罗缜?不忍心?不可能?或是……做不到?”

    范畴精美面孔阴郁难去。不忍心,有之;做不到,亦有之。

    从活人体内强索魂魄,受冲击的并非只有躯壳,元神亦有损耗。若在短期内接连如此大幅动作,妻子必定痛苦不堪,他自是不忍。做不到,倒非力有所逮,而是,此事事关阴阳纲纪,若连番施法,一旦惊动阴司,一桩桩麻烦必然上身。若去恶、风神乘虚而入,便会前功尽弃……

    “而且,就算你洗去了罗缜的记忆又怎样?当初离开你决绝往生的,是你妻子藏珍而非罗缜。若洗去了有关罗缜的一切仍找不回你妻子的心意,你又会找什么理由自欺欺人?”

    这女人,狡诈如斯,诡利如斯,倒比珍儿多了几分狐族本色。“不管你说什么,已改变不了你魂归故体的事实。我既然等了五百年,便不介意再花时光等珍儿回心转意。”见她启唇欲语,他又道,“你不必问我如等不来又怎样,因为我一定可以等到。”

    罗缜暗咬银牙:去恶老道,若你不能将本姑娘安然无恙接回去,我会将你那把宝贝胡子一根一根拔光,让它们永世不得超生!

    “为什么还不能把娘子接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去恶道长苦脸道:“贫道已经告诉过你了,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

    之心把眼看就要钉进老道面皮里的长睫毛向后撤了一寸,“什么时候才到时机?若娘子再不回来,之心就去找娘子!”

    去恶一惊,“之心,千万不可,你此时去了,不但救不回你家娘子,还会打乱我们全盘的安排。”

    “之心不管!”之心面上不是童真的赌气,而是果毅的决然,“若娘子再不回来,之心一定会去,之心一定会去!”

    “这……”小朋友认真了?难搞唷,“之心,你家娘子若在,定然不会让你去,你答应过你家娘子要安心等她回来的。”

    “……可是,可是……现在娘子不在,娘子不在,之心才要去找!之心要娘子!”

    “……娘娘……宝哟娘娘!”某“小人”在纨素怀内奋扬小臂,声援之心。

    “宝儿!”之心接过儿子,将那张圆胖小脸朝向去恶,“宝儿,跟这个长胡子爷爷要娘娘,就是他害得娘娘醒不来了!”

    “……宝哟娘娘!”

    去恶堆开笑脸:这小家伙的骨质也不错哦。若良之心这个变得不乖的小孩实在收不过来,自己再熬个十几年,将这小家伙培养成才也无不可。“嘿,宝儿是罢?宝儿,你听去恶爷爷说哦……”

    “宝哟娘娘!”

    “不是啊宝儿,你听爷爷说……”

    “卟……”

    “良之心你这坏小孩,竟唆使你家儿子向爷爷脸上喷口水!”

    “才不是,宝儿是嫌你将宝儿的娘娘丢了,宝儿自己要喷……”

    “卟……”

    “你们这一对坏小孩,老道我对天发誓,你们这一对徒儿老道我是收定了!”

    第三十七章 心系君身2

    珍儿,之心要去找珍儿,宝儿,你守着娘娘哦。

    宝哟娘娘!

    你守着娘娘,每天亲娘娘哦,娘娘就会知道宝儿好想娘娘,娘娘就会回来……

    宝哟娘娘……哟娘娘……

    罗缜猝然睁眸,心口怦怦,她,听到了?她的相公,她的孩儿……“范颖!”

    “颖儿为你煎药去了。”坐在床边观她睡颜多时的白衣人应声,“你要什么,我为你做。”

    “……你何时来的?”方才是梦是实?自己可曾出声相应?这男人可听见了什么?

    “你才睡着我便来了。”范畴移坐榻沿,举指欲去抚弄妻子睡靥犹存的娇颊,却对上了那双美眸内洋溢的冷拒,指尖僵在当空。他将心头的怒意压抑良久,方无事般笑道,“听颖儿说,适才你在院内走了两刻钟之久,情形越来越好了是不是?”

    罗缜秀眉一挑,“我必须说,你的确将这副躯壳保护得很好。”

    “何止是你,你看,我们的房间,不依然与五百年前一模一样吗?哦,不一样了,你记得你以前曾对我说,你最想要一株东海的珊瑚树吗?我已为你取来了,不止一株,你来看。”

    不必去看,她初醒来之际,便知这房间,这整桩宅子,晶瓦碧墙,琼花玉叶,仙花奇草,云环雾绕,美轮美奂直逼画间仙境,虽处冬季却温暖如春……但,又怎样?难道他忘了,这株价值连城、赤红如焰的珊瑚树,是在怎样的情形下向他提出的?

    “畴哥,你让我走罢,求求你,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珍儿珍儿,你听我说,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珍儿如此爱我,你舍得离开我?”

    “你不能总是如此,总是拿我的爱勒索我。畴哥,你让我走好不好?求你……”

    “我爱你啊,珍儿……”

    “啊——我为何不死?”

    ……

    那样的对话之前,是藏珍见过不止一次的场面:丈夫怀内拥着不是自己的女人……紧随而来的,是女子得意的笑纹,丈夫歉疚的眼神,强硬的拥抱,霸道的呵哄……他并非是明目张胆的婚外探芳。他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每一次,都是他怀内的女子事先知会了藏珍。这一点,怕他至今亦不晓得罢?

    在那样的对话之后,他仍然哄住了她,并问她想要什么作为生日贺礼。她无奈,绝望,厌弃,不屑一顾,却均是对自己,信口说出的是“东海的珊瑚树”,心里想的却是有一日是尸沉江海,还是火中涅槃方能结束这如无间地狱般的煎熬……

    范畴见她神色怔忡,顿时狂喜,“珍儿,你想起了什么?”

    罗缜扬眸淡哂,“你妻子的记忆一直都在,不需要你拿任何物件唤醒。只是,你总没有断却记忆罢?你不会不记得这珊瑚树是在什么情况下提起来的罢,你怎还会拿来炫耀?”

    沸水遇冰,范畴面容倏冷,“我想,屡屡惹我生气,并不能改变什么。”

    “范畴,你不能总是逃避。难道活了几千年的你,尚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过去吗?”罗缜不疾不徐,不嗔不喜,操着至今都不能习惯的娇嫩如莺的声嗓,侃侃而谈,“你拘我来,是以为只要魂魄回到你妻子身上,便能找回你的温顺乖妻,但事实已经证明并非如此。你活了几千年,仍幼稚地期待你妻子如一个包容犯错孩童的母亲一样来包容你的一切。你一味地期待她的宽容,而不思自己曾利用这宽容如何肆意伤害。那场炼妖火,藏珍弃避火珠不用,以肉躯救女。她如此绝决求去,足以说明她已无意再提供她泛滥的包容给你,无意再让你不知尽头的伤害。你事到如今,难道还不明白?”

    “……是,我不明白,你也不必说教硬要人明白!”范畴脸色阴郁,咆然吼道。

    “不,你明白,只是你不想明白!藏珍惯坏了你,她当真如一个母亲般,包容你的所有,宽容你的所有,她惯坏了你,宠坏了你。你便以为,只要找回藏珍的灵魂,那个藏珍便会回来,张开她的怀抱收容你的惶恐……”

    “惶恐?”

    “是,惶恐。失去了藏珍,你如一个失去母亲的稚儿,不知所措,惶恐不安。这世上,有女子满足你的男人需要,却不会有第二个人如藏珍般满足你的孩童渴望。藏珍的美丽温柔留不住你的专情,藏珍的温存包容却可以羁住你的亲情,从这方面来说,她于你,委实是不可替代。”

    被人撕破了伪装了几千载的仙人般表皮,范畴羞怒交加,“既然知道,你为何不回来?!”

    “我有相公,有儿子,已经回不来了。”罗缜到此,不再否认自己与藏珍确为一体。但前生与今世,界垒分明,逝去的事,当真如云烟,回不来了。“而且,藏珍想从你身上得到的是爱情,不是亲情,所有的宽容与包容也只是想换你有朝一日幡然醒悟,但直至最后,她依然没有等到。她喝下孟婆汤,便是放下心头事,乐意从头来过从头爱过,但那个人,绝不是曾伤她及骨及髓及魂的你。”

    “为什么不是?你等了我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多等一时,我那日,那日与红狐在溪边……是最后的作别……我已经决定与所有女子切断专心待你一人……你只要多等我一日,便……”

    罗缜摇首失笑,道:“你自己说起来尚不能理直气壮,是心虚罢?你妻子由伤心到死心,由失望到绝望,乃经年累月的形成。梅溪之欢是毁去她心头最后一芒的黑暗,但没有那一次,她依然是遍体鳞伤,依然会择机寻找灭亡。何况,你用伤害你妻子的方式告别过去,不觉可笑?你,不能永远长不大。”

    “那良之心又如何?良之心的幼稚痴呆,难道不更使你像个母亲?难道从他身上,你能得到真正的爱情?”

    “之心吗?”罗缜柔漾了眸,甜弯了唇。

    “你——”这因另一个男人滋生出的异样美丽,使范畴陡感一寒。

    ……若我以罗缜的面貌疼爱相公,你或还有余地安慰自己,若我以藏珍的面貌去爱相公,你受得了吗……

    “那个呆子,的确像个大宝宝般招人怜爱,会牵动我所有的柔软情绪。我也分不清,对他,有几成是爱情,有几成是亲情,但我再爱他疼他,也不会包容他的所有过错,不会容忍他身上有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女人的气息。一个女人,若喜欢一个男子的亲近又不允许他与别人亲近,不足以说明一切了吗?”

    第三十七章 心系君身3

    喜欢一个男子的亲近又不允许他与别人亲近……

    这话,范畴听得很清楚,清楚到,他想告诉自己没有听到。

    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表面温婉内里锐利的罗缜,不是外观娇柔骨子刚烈的藏珍,而好像,是介于两人之间的融合体。对他不再漠然以对,亦无柔情缱绻,温和清润,娓娓道来,如一个老友,剖出他心底疮痍……如此陌生的她,他该拿怎样的态度去对待?

    “……如果,珍儿的性情先前也如你这般,或者……”

    “或者,你不会爱上她。或者,你们在最初时便已分道扬镳。珍儿性情若变了,便不是珍儿了。而你爱上的,只有那个珍儿。她的前世,她的后世,都不是她。”

    范缜默然。

    欲速则不达,矫枉则过正,罗缜亦收声不语。

    附身藏珍,随袭了藏珍的记忆,亦同感她爱难续恨难生的挣扎。若对江北鸿尚不能恶言相向,对一个曾缠绕过千余载的人,又怎能鄙恶到底?藏珍死前,尚将一切归咎自身痴傻,她又何必越俎代庖?想通了这些,罗缜心平气和下来,对范畴循循善诱。若真能和气收场,也是皆大欢喜不是?

    “你说这些话,不外乎想让我甘愿放你离开,珍儿,你果然好残忍。当初走得残忍,现在亦如此残忍。而我,是那个令你变得如此残忍的罪魁祸首。”范畴扯出一抹苦涩僵窒的笑意,踉跄起身,举步向外,“珍儿,我要想想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尚……无法放你走。”

    呃?目望他阖门而去的颓然背影,罗缜感到了属于藏珍的怜念,但,任何结果,都是这男人该承受的。他自欺了几百年,早一日清醒,也好早一日解脱。

    第三十七章 心系君身4

    “之心呢?”耳根清净了多时,不见那坏小孩前来讨妻,老道不甚自在起来,主动进了布置了结界的暖阁,却见罗缜榻旁,只有纨素抱着宝儿在座。

    纨素按礼行了礼。但某个胖小子却小脸紧板,恶呼呼卟来一声,去恶道长当即横眉怒目,“臭小子,给师父我安分点!看样子是该将你娘早早叫回来,好好管教你这不知尊长敬师的小东西!”

    宝儿不敬不畏,甩开小脑袋不予理睬。老道的那把长胡差一点气翘,“臭小子……”

    “道长,您是来找姑爷的吗?”这对差了几百岁的人一旦闹起来,不知会到何时,纨素出声打断。小姐虽不在,但既是安睡样貌,她也不能让人扰了小姐清静。

    “对哦,之心呢?那坏小孩昨日下午便没再来打扰贫道,怎么也不在他娘子身边守着?他去了哪里?”

    “去找我家小姐了。”

    “哦,去找你家小姐……什么?!”老道眼珠瞪大,身量跳高,声嗓更是拔得惊天动地,“纨丫头,贫道记得,你家小姐便是……”

    “是啊,之心公子是我家姑爷,我家小姐是姑爷的娘子……”

    “你你你……你怎不拦着他?”

    “姑爷若是去找其他女人,我自然会拦,但若是去找我家小姐,我为什么要拦?”

    去恶眯了眸,“好你个纨丫头,连你也敢对贫道不敬是不是?”

    纨素扑哧一笑,慧黠的眼珠转了转,悄声道:“道长,难道您不想知道吗?”

    去恶狐疑地挑了挑长白眉毛,“知道什么?”

    “照您的说法,小姐如今所附的那个躯体的容貌比小姐现在还要美是不是?”

    去恶颔首,“那是。狐族中无论男女,皆是人间罕见的绝色,何况那个藏珍昔日乃狐族第一美人,自是……这与之心去找你家小姐有何关联?”

    “姑爷见过比小姐美的人无动于衷,那是因为对方不是小姐。但,难道您不想知道,姑爷见了比小姐还要美的小姐,会怎样吗?”

    噫……诡诈的笑花自老道脸上绽开,“好像很有趣哦。”

    “您让小姐离魂,不就是想根除小姐和姑爷今后生活中的隐患吗?但若能趁机试炼一下他们彼此的情感,岂不是一举两得?”身为小姐的贴身丫头,纨素当然不能承认是自己看戏心重,所以,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对,对,太对了!纨丫头,你甚合贫道心意。这样,贫道再授你几式伏魔剑如何?”

    “谢道长,谢道长!”

    “卟……卟……”爹爹,娘娘,他们欺负你们,宝儿生气!

    “哎哎,宝儿你这小坏蛋,你揪贫道的胡子顺手了是不是?放手放手放手……”

    琅環府,虽美若仙境,但仍属凡世凡山。

    初来之时,罗缜便从范颖处确认了这一点,方能安心暂留。不然,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她纵算如愿脱身,回到家亦见不到亲亲相公,何苦来哉?

    自那日和范畴谈过后,那男人便少有露面。罗缜深知,他依然在逃避。面对不了,便不去面对。

    她深切体会到了藏珍当年的无奈。如此一个长不大的相公,一个总是在做错事总是冀望包容的丈夫,怕是连藏珍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妻子,还是母亲。反观之,自家相公虽纯虽稚虽痴虽呆,对自己却处处不忘体谅,时时未忘呵顾。于是,她愈是与呆子相处,愈是爱他弥深……

    “又在想念恩公了?”

    耳旁莺声拂扰,眼前兰指晃动。她收回迷蒙眼神,冁然展颜,“范美人这几日未露面,去了哪里?去看你的宿世冤家了?”

    “他?”范颖轻嗤,“听说当今国后正在邻国公主中为他物色王妃人选,本姑娘岂是搅人好事的人?”

    若当真事不关己,又怎会那般清楚?虽心知肚明,罗缜自谓厚道,未去揭范美人复杂奇妙的心结。“那不妨告诉我,你父亲何时会放我离开?他再扣着我不放,惊动了阴司衙门,听说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听说,听谁说?”

    “去恶说过,还有,你母亲。”

    “我娘?”范颖一喜,“你感觉到我娘?你能和她对话?”

    “也不全是……”应该是在某些情况下,她即是她。这个身体毕竟是藏珍的身体,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在灵魂归位之后,亦有蠢蠢唤醒之势,除却与范畴已情烬爱枯再无复燃可能,对一对儿女的百般不舍却甚是真切。但藏珍脾性不及罗缜坚定,所以只能任后者鸠占鹊巢,颐指气使。

    “自附进这身体起,她一直都在。她不想让你们一家因为一个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遭受灭顶之灾。她要我转告你们,她早成了过去,不可能再回来……”

    “那你让她出来!让她出来见我,让她亲自告诉我,她不要我,不要一对儿女,不要这个家!”范畴闯门而入,双目赤红,咆哮如斯。

    第三十八章 小试君心1

    “风爷爷,我们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进去?”之心蹙拢着漂亮长眉,绷紧无瑕美颜,大眼睛定定望着这座苍翠高山:娘子就在里面哦。

    “若想直捣琅環府,需破范畴布下的三重结界,没有任何抵抗,估计需三五个时辰,但范畴必然会来迎击。其实你不必急嘛,先前风爷爷不是已经设法让你们联络上了吗……”

    “你慢慢弄哦,之心走了。”

    “呃?”风神愕了眉眼,“你去哪里?”

    “去找娘子。”之心捋了袖,拨开横枝蔓藤,径自迈向高山深处。

    “……喂喂,之心,这结界没破,你怎么进得去?”

    “风爷爷好笨!”

    好笨?风神指着自己的鼻尖。

    之心脚底匆匆,头也未回,憨声道:“之心不是神仙,之心会走路,之心问花姐姐树爷爷就能认得路了。你好笨好笨,果然世上只有之心的娘子最聪明,别人都好笨好笨。娘子,之心好想你……”

    “……”范畴所设结界,仙妖若入,都需施法破解。而凡人行走其内,只是易迷路而已,若遇识途老马,便全然无障了……似乎,是有点“好笨”哦。

    琅環府内,气氛降至冰点。

    “她为何不敢出来见我?”

    “她不是不敢,只是……”

    “只是你强压着她!”范畴双眸红丝崩现,“现在,我不妨告诉你,你事事代她而言,不足取信于我。若她不出来,你便永远留在此处!”

    若她出来了,我难道就能走得了?罗缜秀眉颦起,“她不愿见你!”

    “她为何不愿见我?若她真如你所说对我已无情无爱,为什么不能出来将话挑明?挑明了,我便不再纠缠她。”范畴冷哂,“这不也正是你肯乖顺前来的目的?”

    “爹,您……”

    范畴甩开女儿的扶握,“颖儿你退下!”

    “爹……”父亲情绪已在失控边缘,范颖满面忧色,“您冷静一下,不要伤了……娘,您如此激动,不利任何事……”

    “你退下!”

    “爹……”

    “姐姐,下去罢,爹和娘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罢。”

    “范程?”范颖诧望突现踪影的弟弟,“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哪里到外面慢慢和你说,这里就交给爹和娘……”

    “程儿,颖儿,你们留下。”范畴激烈的眸倏尔冷静如幽湖,瞬亦不瞬地盯紧眼前娇靥,“求你们的娘出来见你们。”

    “爹?”二人稍怔,不解父亲用意。

    “你们的娘对爹情尽,对你们不该爱逝罢?骨肉至亲,血脉相连,你们将你们的娘唤出来与你们相见。”那对美眸因他话而起的一丝惊惶,未逃过范畴如炬双眸,他认定动用一对儿女,必能将心软意慈的妻子召出。若他的爱她执意不要,由儿女留下她,他亦不计较。唯如此,他方有重获芳心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他亦要抓住!

    罗缜委实有几分情急,张口叱道:“范畴,你爱的从来就不是藏珍!”

    “你说什么?”范畴薄唇抿如刀锋,目射冷峭。

    “你爱的,只是藏珍给你的那份感觉,那份别人无法给予的包容, 前所未有的依从,你想要的,只有那些。你从来不在乎她快不快乐,从来不关心她幸不幸福,你将自己的意愿加诸于她头上,肆意布排她的人生。你要她,只是因为你想要,而从不问她是不是想要你!”

    “……闭嘴!你没有替珍儿代言的资格,你替不了珍儿的意愿!”

    “她若想回来,那几百年便不会宁愿做一只东飘西荡的孤魂野鬼!你枉有几千年修炼,怎就想不明白,一个喝了孟婆汤的人怎会重走回头路?”

    第三十八章 小试君心2

    “闭嘴闭嘴,程儿、颖儿,你们还等什么?跪下,求你们的娘回来!”

    范颖接到了属于罗缜的求援视线,尚在怔忡,身边范程已跪了下去,并以膝点行,抱住了属于娘亲的双膝,“娘,程儿想让娘再叫我一声程儿!”

    罗缜向后拽躯,却被膝上的湿热留住。这是……范程的泪。

    范畴的确了解藏珍,他熟知藏珍的每个弱点每处软肋。藏珍临去之前,心头压着的,便是对这对儿女的深深负疚。是以,罗缜在初见范程、范颖时,从未感觉陌生,亦轻易接受了他们的狐者身份……

    程儿,颖儿……

    不行,你不能去,你去了,难道要再受那个男人的一世折磨?

    可是,颖儿和程儿……

    他们已经长大,已经可以独自面对人生,难道你想让我的宝儿在此时便失去母亲?

    我的颖儿,我的程儿……

    身体里,两个人的情绪翻江倒海般漫延,致使,她忽生懵然,到底,自己是罗缜,还是藏珍?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哪一个该做主今生?……

    “珍儿!”

    罗缜陡如冰水灌顶:方才,发生了何事?

    “珍儿珍儿!你在哪里?之心来了!”

    之心?罗缜一栗:是幻听?还是风中传语?

    “珍儿,珍儿!……小玉姐姐,娘子呢?你不是看见过吗……你不叫小玉,那你叫什么?琼花……还没有小玉好听啦,叫小玉嘛……娘子,珍儿,你在哪里?”

    室内几人均一时怔愕。而范畴,面颜阴冷更甚,尤其在见到属于妻子的丽容为另一个男人绽出绝美笑靥时,瞬间而起的怒涛汹涌怦到胸壁,切错的齿间,字字挤出,“我原本,不想伤你,因你是珍儿的后世。所以,你的相公,你的儿子,我碰亦未碰。但如今,是他逼我!”

    见他吐完狠话即踅身疾出,罗缜惊惧交加,随后紧追。门声在范畴脚下訇然大作,石门之外,满目芳草奇花中,罗缜见到了正自其间徘徊探望的之心。

    “相公!”

    范畴冰雕般的容颜为这唤声一窒,妻子的娇躯已如一只蝶儿般,自自己身边擦过,向另一个男子飞去。

    “……你是谁啊?”之心被冲来的人影吓了一跳,跑到一边,躲过两只藕臂的缠绕,大眼睛忽闪忽闪,“你见过之心的娘子吗?”

    罗缜秀眉一挑,“你不认识我?”

    之心摇头,突然,眼前一亮,“你是狐狸姐姐?”

    罗缜美眸浅眯,“然后呢?”

    “你说话的样子之心好熟悉,之心见过你吗?”

    “只有说话的样子让你熟悉?”

    之心摸摸后脑,憨笑道:“姐姐,你想骂之心哦。娘子每次要骂之心就会这样看之心……对喔对喔,你有没有见过之心的娘子?”

    姐姐……臭呆子,敢不认识她?“你家娘子长什么模样?”

    之心嘻嘻甜笑,“之心的娘子很美很美哦。”

    罗缜美眸流转间,逗弄心起,挑唇嫣然,万端娇媚,“有多美?比我还要美吗?”

    之心歪头望着眼前人,好生困惑,“你……”

    “我怎样?我很美罢?比你家娘子要美是不是?”敢说一个“是”字,看我回头如何修理你!

    “不是啦……可是,好怪哦……”之心眉间蹙出小小山峰,“姐姐,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

    “她是我娘子。”范畴长臂扯住女人素腕,目视之心,“你来此做什么?”

    哼!之心见他,当即俊脸板正,傲兮兮扬颈,“我是来找我……”忽而,眸儿暴睁,“她是你……娘子?!那那那……放开啦,放开啦!”

    他冲过去时,罗缜已自范畴掌握中挣脱开。她此时才知这个身体的一大好处——属于藏珍的力道,大得出奇。若能将此移花接木,今后整治起自家相公便更得心应手了……

    “你是……娘子吗?”之心将脸儿贴过来,好奇打量。

    罗缜似笑非笑:“你说我是不是呢?”

    之心赧颜,“之心不知道,风爷爷不在,不能告诉之心,你告诉之心啦。”

    罗缜玩心起,眨眨眸,抛了个媚眼过去。“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你不觉得我比你家娘子更美吗?我随你回家好不好?”

    之心皱眉,“你不是娘子哦。”

    罗缜妙目一瞪,“怎见得我不是?”

    之心吓得退了几个大步,黑净眸子豁豁惊惊,“之心要那个娘子啦,这个不好啦。”

    不好?“臭呆子,我不是说过,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喜欢吗!”

    “……噫噫噫,你真的是娘子?”

    “怎见得我是?”

    “这些话,只有娘子和之心知道啊……可是可是,之心还是要那个娘子……”

    “为什么?”

    “……这个娘子,之心不能亲亲不能抱抱啊。”

    第三十八章 小试君心3

    哦?真有这样乖?“为什么不能亲亲不能抱抱?我准你亲准你抱……”她唇噙一抹嫣然,目含两汪魅惑,坏心地迈步凑前。

    之心则一迳后退,不慎脚跟勾到地上长藤,跌坐地上。他一厢用手摸着摔痛的臀,一厢倒身后退,苦脸大叫:“不能亲不能亲啦,不是娘子,之心亲不下去啦!”

    哈,呆子此时的模样,真该缂下来永久存着,不时拿来回味一番祭牙。“我准你亲还不亲?是娘子准你亲的哦。相公,乖乖地别动……”

    之心摇头,摆手,身子一个劲往后退,“不行不行啦,你不要过来。亲了你,娘子会生气,之心也会生气。之心不能亲娘子以外的人啦。”

    怎么办?这样的相公,她真想扑过去亲个过瘾呢……难不成,魂附在了狐狸精身上,这性子也变得狐媚起来了?不过,算这呆子识相,她的确不能让这副躯体和他亲近,尽管“她”也曾是自己亦不成。“相公,你真的不认为我现在的模样更美吗?”

    “美啊美啊,但娘子最美,之心只能亲娘子……虽然你是娘子啦,但不能亲……呀呀,之心脑子里好乱,你不要过来,之心要想想清楚,才能见你!”急急惶惶,之心翻身滚爬起,跌踬跑进花木扶疏中。直至确定那个不是娘子的娘子已看不到自己,才气喘不已地蹲下身,对着树下一丛向他招摇的小花,苦了脸儿,撇了唇儿,“小紫姐姐,之心怎么办?”

    原地,罗缜掩口娇笑:相公哦,她怎会有这样一个相公……

    “你玩得很高兴?”范畴面沉如水,冷声问。

    罗缜指挑自己的垂鬓秀发,悠然道:“我家相公见美色未迁意,我不该高兴吗?”

    范畴明白,在良之心面前,自己已输了一大截。

    珍儿前世伤尽心肠,所以之前必是下了执念,非专情人不要。于是,她遇着至情至性的良之心时,情生意动,许下芳心。

    本想以一对儿女动之以情,但她与良之心今世亦育有稚儿,且嗷嗷待哺,恰是最能牵动亲娘心肠时,孰重孰轻,不言自明。

    那么,他该怎么办?

    “范畴,你滚出来,咱们那笔账也该彻底清算了!”

    府门外有人叫嚣如斯,府内范颖螓首轻摇,“这人怎又来了?”

    “谁?”罗缜念着那个呆子相公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心不在焉问。

    “黑狐严明叔叔。”

    “黑狐?”罗缜黛眉浅拢,“就是那只曾让你父亲误会你娘红杏出墙的黑狐?”

    “就是他。”外面骂声未绝,惊天动地。范颖掩耳长喟,“这位黑狐叔叔,自那次以后和爹便积了怨气,后来又因几次事,积怨更深,与我爹见了即打,不见亦赶上门来打。这次,可能是听到了爹回山的消息,又挑衅来了。”

    “听起来很有趣,去看看如何?” 说着话,罗缜已出了室门,兴冲冲向府门步去。

    这个果然不是娘。娘何时会如此好事?范颖无奈忖着,随后紧追。

    第三十八章 小试君心4

    实则,罗缜亦不好事, 她出门,是欲趁乱去察看相公的行?(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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