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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
“以前咱们府里的厨娘阿翠也做过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她对奴婢说,新房的翌日,一定要烧足开水,新人要用的呢……”
“臭丫头!”罗缜明白了这小丫头的促狭,美目一横,“再敢给我贫嘴,明儿就给你找个婆家嫁出去,你便知道该不该用了。”
“可是,奴婢此时还没有出嫁哦。那明早到底要不要呢?”强将手下无弱兵,跟了小姐四年,非同一般哦。
“给我备两大桶热水,本小姐好将你这只小猪拔毛褪皮!”
“奴婢遵命,春宵一刻值千金,奴婢这会儿工夫,已浪费了几千两金子,罪过罪过,告退告退……”
没有架子的主子,结果就是被自己的小丫头打趣。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她的晨妆,定然不必问这个呆子了,反正她在他眼里,是好看好看又好看……
“娘子……”
“嗯。”
“娘子……”
“嗯?”
“娘子……”
“……”啪!
“珍儿,之心痛啦!”某人揉着光洁的额,扁嘴大呼。
打人者对镜别上最后一支珠花,“你若再叫,还要挨打。”
“珍儿……”
“嗯。”
“珍儿……”
“嗯?”
“珍……呜呜,痛呀!”
罗缜笑睇这个装可怜的呆子,“我打得很痛?”
“呜呜……痛……珍儿……”此时之心的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喜悦,以致他不知该如何抒发这强烈的情绪,只得翻尽心思地吸引身旁这个将喜悦带来给他的人儿的注意力。
“珍儿……”
罗缜啼笑皆非。新婚第一日,在床上才一睁眼,近在咫尺地,是一双黑玉流光的美眸。而这眸的主人,见她醒来,当即就绽了一朵好大好大的憨笑,“珍儿是真的,珍儿不是梦,嘻,珍儿没有消失……”
“之心何时醒的?”
“天光没有亮亮,之心看着珍儿,好快乐好快乐,不想睡……”
这个傻瓜,总是能让她心臆内糯糯软软,温温暖暖……
眼下,见他如一只邀宠狗儿般在自己身边蹭来蹭去,罗缜更是忍俊不禁,“快去把脸洗净了,我不要不爱干净的大狗。”
“大狗?珍儿,之心带你去看狗哥哥们好不好?阿黑阿黄它们都知道之心娶了娘子……”
“好。”罗缜妆罢,扬手给他整好衣领,重新系了腰间的带子,“但是,要先见过爹娘才能去。”
“喔。可是,为什么?阿黄它们比较近喔……”
“这是礼节啊,相公。因为爹娘是长辈,我们理应先去拜见长辈,再去玩。”
“对长辈要有礼节哦?”
“相公平日就做得很好啊,你不是有风爷爷、松爷爷的吗?”
“那以后风爷爷和风伯伯还有风哥哥都要之心拿点心、果子给他们吃,之心先给风爷爷哦?”
“对啊,先长后幼,这也是礼节。”
嘻,太好了,风爷爷他们再为争之心吵架,之心不用再愁愁啦。嘻,有娘子真好,有珍儿真好……
第四章 妻为君谋3
无疑,这一场舅姑的拜见,实在成功。良德夫妇看见立在长身长躯儿子身旁的那个娇小秀美的新娘时,几乎不敢置信,“你是缜儿?”
“媳妇拜见公公,拜见婆婆。”罗缜就着纨素抱来的跪垫,给两位行了新媳妇的跪礼,并奉上自己亲手调制的桑叶养生茶,“这杯福寿茶,媳妇愿公公婆婆福寿绵绵,青春永驻。”
良德夫妇互相觑了又觑,仍不相信自己的痴儿娶了这样一个媳妇。虽已在喜堂上听她口齿伶俐,以为一个经商之女在所难免,从不敢冀望她才貌双全。如今见了,不止生得好,仪态、教养均是上乘,这吉祥话儿也说得让人心花怒放……
“爹,娘,珍儿跪得累啦,让珍儿起来啦。”之心噘着嘴道。
“哦,哦,哦。”良德夫妇揭开茶盖,都喝下一口,本是做做样子的浅饮,却被进口的独特香爽给喜得一怔,“这是什么茶?”
“是媳妇特地为公公和婆婆煮的桑叶茶。桑叶有‘神仙草’之誉,常饮有益寿延年之效。媳妇在娘家时,常为爹和娘煮来养生。”
“好好好!”良德连说三个“好”字,喜意盈盈,“你爹和娘他们身子还硬朗罢?”
“是,爹和娘都很好,谢公公婆婆惦念。”
“好啊,好啊。”能言健谈的良德竟不知除“好”以外,再说些什么了。
之心在旁看得不乐,“爹,娘,快让珍儿起来啦。”
这个呆子哦。罗缜覆眉暗笑。
“快起,快起。”这次,良母向前欠身扶起了媳妇。近了看,更觉肌理细腻,雅致可人,“缜儿,你生得不太像你母亲。”记忆中, 罗家夫人像朵娇艳的海棠,而这个媳妇是朵秀雅的菊。
罗缜巧妙地将婆婆搀回原座,笑道:“爹和娘说,缜儿最像奶奶。”
良德点头,“对对对,当年伯母便是品貌兼备的贤姝,四里闻名呢……”
“真是好啊,我们恭喜大哥大嫂娶得佳媳。”良德话音尚在,有人插进了一嗓。
这一声,令良家夫妇恍然梦醒,“对了,缜儿,快去拜见你的叔叔婶婶。”
“是。”罗缜轻移莲步。
“不必了,别让新媳妇受累了,都不是外人,礼数免了罢。”这声音,仍是方才那个透着优越的语声。
看来,这位良二老爷委实惧内,不然怎尽由这位良二夫人言语?罗缜施以两个万福,“拜见叔叔婶婶,叔叔婶婶请喝茶。”
良二夫人见这新媳当真未用大礼参拜,当下就起了火气。但是自己先说了话在先,又不能明言找茬,淡道:“新媳妇,你这茶真是好呢,不知咱们有没有这个福气天天饮上一盅?”
罗缜笑不露齿,温婉道:“婶婶客气了。二弟是万苑城的名医,养生调养之法自比缜儿高明许多,要献丑,缜儿也只敢仅此一次,其他时日,就全权交由二弟能者多劳罢。”
有些人,会拿别人的示好当软弱,善意当可欺。商场中,此类恶商更是不胜枚举。良二夫人可以在亲侄的大婚喜堂上,拦住儿子为兄出头,一心欲使亲侄出丑遭羞,这种心肠,说是“恶毒”亦不为过。如此一个人,注定相处起来不会相安无事。既如此,罗缜也不想浪费气力讨好。以后时日,她不犯来,她自不会犯去。
第四章 妻为君谋4
“这样说,是新媳妇不给面子了?还是才近良家门就分出了亲疏远近,我们这对叔公叔婆,比不上自家的公公婆婆……”
“婶婶,其实,您容貌姣好,气韵不俗呢。”
“呃?”突受赞扬,魏婵何其精明,料得这位神态全无恭顺的新媳不会无故如此,“那又如何?”
“方才,缜儿第一眼看不语时的婶婶,觉得婶婶气韵尊贵,端庄娴雅。”
“……你到底要说什么?”
“依婶婶的气度,最宜临窗作画,对月抚琴,实在不该说些略显见外的话来折损您的好气度。”
“……你,很不简单呢。”魏婵眯了美眸。
“缜儿一腔孝心,婶婶能体谅就好……”
陡然两抹童影奔进客厅,“喂,傻子,快来,帮我们把那树上的纸鸢拿下来!”
“纸鸢,在哪里啊?”
“就在外面,快啦,快……”
随着迭声催促,之心脚就要动,罗缜娇柔笑道:“相公,去哪里?”
“帮他们拿纸鸢……”
“不用了,那么多下人,哪还需要你呢。过来,陪爹和娘说说话。”
“喔。”之心甩开两只拉扯自己的手,走到美丽娇妻身旁,“娘子……”
罗缜抚平他衣上的小褶,柔声道:“坐到爹那边的椅上去。”
“可是,之心想和珍儿坐在一起。”
良德夫妇身后的几个丫鬟掩口偷笑。
回头再找这个呆子算账!罗缜羞染粉颊,“到爹那边坐着,你是长子,当然应有长子的风范。”
“喔……”
“喂,傻子,你怎不帮我们拿纸鸢?你傻到家了是不是?你……”
罗缜递眼过去。良二老爷夫妇似乎无意教训自己的一对儿女,而自己的公公婆婆虽有怒色,却也强自忍着。那么,只好由她这位长嫂代教了……
“住口!这是哪来的两个粗劣顽童?对大少爷大呼小叫不说,还敢出言污辱大少爷,还不滚出去!”
“珍儿……”之心吓了一跳,他哪里见过自己的珍儿这副盛怒模样,眸子利如刀,秀颜凝如冰。可是,无端的,这样的娘子令他心头好暖好暖。
那一对姐弟亦受了惊,向自己母亲方向瞥过几眼后,又壮了胆色,挺胸道:“你……你是哪个?咱们是这府里的少爷小姐,你凭什么对咱们大呼小叫?”
“凭我是良府的少夫人。”罗缜冷颜,“你们倒说说,你们是谁家的少爷小姐?如此不知礼节,不懂礼数,是谁教出来的?”螓首微偏,恭声问,“爹,娘,他们可是府里下人的儿女?”
“这……”良夫人王芸甚觉解气,脸上却挂了尴尬之色,“缜儿,让你见笑了,他们不是……”
“不是?”罗缜讶异,“难道是到咱们罗家做客的友人子弟?可如此毫无教养,不知进退,俨然是缺乏管教,怎可能是好人家的儿女?”
“咳咳咳。”良家二老爷良善以指抵唇,轻咳几声,“之知,之愿,还不赶紧向大哥大嫂赔个不是!”
“我……”一对姐弟被那位新媳妇的目色吓住。然而他们自小娇生惯养,又哪曾受过这气?一迳向靠山瞅去,希望娘亲能替己出头。
魏婵面色已甚不好看,冷启丰唇,“你……”
罗缜花容失色,虽犹能慢声缓语,但已逞惊讶无措,“叔叔,您是说他们是之知和之愿吗?这,这……是侄媳失礼,侄媳不知是弟弟妹妹顽皮,和相公玩笑嬉戏,还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顽童轻视污蔑相公,请叔叔莫见怪。”
“……这无妨无妨,不知者不怪,况且他们也太不懂事……”
魏婵打断了丈夫话端,笑道:“新媳妇这等厉害,是想进门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罢?咱们可真是见识了罗大皇商的长女风采呢。”
“婶婶见笑了,所谓下马威,虽在必要时非常可取,但也只在必要时用。像咱们良家父慈子孝,和乐融融,哪需要侄媳恁样大费周章呢?至于一对弟妹,顽皮一些倒也无妨,只要懂得敬长尊兄,侄媳今后定然会疼爱他们。”
魏婵自进良家之门,丈夫懦弱,兄嫂又顾念什么“家和万事兴”,是以逞尽万般威风。这次,以为这个小丫头迫于皇命嫁进门来,在有个痴傻相公的弱处之下,必然是毕恭毕敬,少言缄声。殊料,这小丫头在喜堂上即公开维护那傻子,此下,又与自己明脸抗上,委实可气。
来日方长,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与我斗!魏婵这番青白交错脸色下的腹语,自然不与人知。大家喝过茶后,又面上和蔼地共用了早膳,晚辈方才拜别长辈,各司其事去。
第四章 妻为君谋5
“娘子,你还生气?”车内,之心一点一点蹭过来,歪头探看着娘子的娇靥。
罗缜嫣然,捏了他耳朵一下,“不生气了。”
“娘子你再捏。”
“嗯?”
“再捏之心的耳朵啦,之心喜欢珍儿捏之心耳朵。”
罗缜秀颜一板,纤指在他的元宝耳上一个用力。
“喔……痛呀……娘子,你又欺负之心……”
这个东西竟是恁样会装可怜。罗缜抿笑,“还要我捏吗?”
“再捏啦捏啦……喔,痛……”
哎……罗缜抚着这呆子的美脸,“说说看,你经常帮他们拿纸鸢吗?”
“嗯。”之心垂眉,长长的睫毛在下睑形成两排弧状阴影,“……他们不喜欢之心。有时,故意把东西放得好高好高,让之心去拿。之心搬了梯子,他们在下面把梯子推倒……”
是吗?罗缜揽过他一颗大头,靠到自己肩头,纤指梳理着他缎似的长发,“还有呢?”
“……后来有了范范,范范帮之心拿,可他们不要范范拿……”
“范范是谁?”似乎,以前便听之心说过这人,可为何一直未见?
“范范是之心从山里背回来的喔,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喔。之心听了小白姐姐的话,给他用了小白姐姐的眼泪,他活过来了……他很厉害,一个人可以举起一根大木头,背上五袋米,风哥哥说他是来向之心报恩的……他对之心很好……”
“他人呢?”
“婶婶派他到远远的地方催钱去哦,他本来不去,婶婶让之心对他说,他就去了。”
谁说自己的相公傻呢?他明白每件事,明白每个人的想法,只是,他的纯真使他不懂得利用这种明白施行算计。若换成她,会如何?“相公,告诉我,你明明知道之愿和之知不喜欢你,为何还要一次次帮他们呢?”
“他们是之心的弟弟和妹妹……也是之行的……之心很想和他们一起玩……”
是罢,自己的相公就是如此……“相公,你真可爱。”
“咦?”之心蓦地抬起头,墨玉般的眼内盛满惊喜,“之心可爱哦?”
“当然,莫忘了,你是珍儿的相公,珍儿的相公岂能不可爱?”
“嗯,嗯,珍儿可爱,珍儿的相公也一定很可爱。之心是珍儿的相公,所以之心也可爱!”
“所以,可爱的相公,以后若你的弟弟妹妹再让你替他们拿东西,你就来找我帮忙,好不好?”
“……可是,之心不让珍儿痛痛,梯子没了,好痛呢……”
罗缜压下眸内的戾色,笑道:“珍儿不会痛,珍儿会想其它办法给拿下来。所以,珍儿不会痛,你只管叫珍儿……”
“可是……”
“若让我知道,你有一回没有叫我,珍儿会生气,珍儿一生气,心就会痛……”
“珍儿不痛,珍儿不痛啦,之心会叫珍儿,珍儿不能痛啦,之心不让珍儿痛……”话到最后,墨玉般的大眼内竟起了泪意。
这个呆子,只是说说他便要如此,自己若真出点事,他不知要怎样呢。“那么,为了不让珍儿痛,相公要答应我,以后不许帮他们拿东西哦。有事找珍儿,好不好?”
“好,之心听珍儿的。”头重重点着,“之心不会让珍儿痛,之心会保护珍儿!”
呆子哦……忍不住,罗缜又啄了啄那两片薄唇。毫无意外地,之心咪呜一声,捉住这两瓣芳美……
“小姐,姑爷,鸳鸯祠到了……喔呀,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才怪!车轿内,一对鸳鸯交颈,美美的姑爷抱着美美的小姐,蓝色袍子裹住了鹅黄衫子,好美好美喔……
“之心……放开啦……到啦……”罗缜竭力避着他的吸吮。这个呆子,没见纨素正撩帘观望?
“……之心不要放开……亲得好好……不要……”抱着软软的娘子,之心卖弄着自娘子处得来的全部技巧,哪肯放?
“……你……放开……不是要到鸳鸯祠玩?”
“……之心亲得好好……之心要珍儿……”
“纨素在看……”
“没事没事,姑爷,您慢慢亲,奴婢可以让车夫围着鸳鸯祠多转几个圈。您亲着,亲着,不忙不忙……”纨素坏笑着放了帘栊,让一对鸳鸯尽情温存。
这个坏丫头,这个呆子!罗缜闭了美眸,认了命……半个时辰后,从车里脱身的她,红唇肿艳如花,心底懊恼又庆幸:幸好,这个呆子还不悉男女之事。若是他知了,不知该怎样缠她?罗缜心底暗暗决定,教授之心洞房之事的日期,延迟……虽然她也是从书上得来的,但总好过这个呆子。
孰不知,有人已迫不及待地,向她的痴相公授尽机宜……
第四章 妻为君谋6
书房内,王芸将账册分类码放,想到今后不必自己一人为此操劳,面露些微喜色。
“夫人,少夫人来了。”
“快请,快请!”依少言讷语的良夫人的素常习惯,如此连出两词,委实难得。见到秀婉雅丽的儿媳,王芸更是眼前一亮,“缜儿,到这边坐。”
罗缜见了礼,“娘,近来您的头晕症好些了吗?”
王芸颔首,笑意吟吟,“好多了,多亏了你的养生茶,没想到竟如此有效。说来惭愧,咱良家虽是以药材起家,用到自己身上的却是少之又少。之行那孩子虽也有孝心,时常为我们配些药汤,但又苦又涩的东西,没病的时候谁每日能饮得下去呢?所以,一般喝个三五日就给搁下了,浪费了那孩子不少心意。但你这茶我们都喝得爽口,这十几日不曾断了呢。”
“缜儿也是从一个中原客商嘴里无意听到的。他说,中原的皇上皇后都拿桑叶补体美容,有‘神仙草’之誉。”
这个媳妇,越看越是满意啊。谁能想到,自己那个痴儿子,竟会得着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精致人儿?“缜儿,昨日我听之行说,你在家时,是你在打理家里的生意对吗?”
今日来书房前,罗缜已猜透婆婆用意,是以从容答道:“缜儿从十三岁就开始了。”
拜父亲大人所赐,从小就将罗缜带在身边耳濡目染。十岁时初露经商天赋,父亲那个欣喜若狂啊,以至才到十三岁,就将偌大家业交到了小小人儿身上,自己与夫人逍遥快活去了。谁能想到,玉夏国最大绸缎商罗子缣,生平最大志愿不是货通天下,利占四方,而是和夫人携手共游,做行迹天下的神仙眷属呢?
缎儿曾好奇地问:“爹爹,您怎就如此放心,您不怕姐姐当时年纪太小,给爹爹您赔上几十万两银子?或者是您的全部家产?”
“爹爹我的钱够多,全部家当赔上是不可能。若是赔上十万几十万,那又如何?赔上就赔上,我相信以缜儿的聪明及心性,一次失败就能让她记住教训,行事会更加缜密果断。而事实证明,我的缜儿只是一次几千两银子的小小的疏失,就为自己买回了‘商场女神童’的美誉,也成了我罗家的‘摇钱树’……”
这样的父亲,可谓“不良”……
第四章 妻为君谋7
“缜儿,你知道之心的情况,指望他是不可能的。幸好老天有眼,让咱们罗家娶了你这样一个媳妇,你愿意帮娘打理这个家业吗?”
罗缜进良家门,就从没打算做无事一身轻的少夫人,“娘是指这个家里的账目,还是外面商铺的经营?”
“都有。”王芸指着案上那一撂厚厚的账簿,“你公公平日在外面跑得比较多,娘我则管着这家里和商铺里的账目。缜儿,我不会累着你。一开始,娘还是会帮着你的。我也知道,你才嫁进府十几天,新婚燕尔,理应让你歇一段时日。只是,娘实在想有个帮手。”
“缜儿是您的媳妇,何况您把缜儿当成女儿来疼,缜儿当然责无旁贷。”
“你真是个懂事体贴的好孩子,你的爹娘必定以你为荣。”罗贤弟夫妇家的家教当真令人佩服,教出了一位如此出色的女儿。
“但是,娘,缜儿想知道一件事。”
“呃?”
“缜儿晓得咱们良府分两个大院子,一个是爹娘这边的大院,一个是二叔他们的二院。我想问的是,这府里的下人也是分院领例钱的吗?”
王芸面泛苦色,摇首道:“这府里的下人全是到大院这边来领月钱的。”
“也就是说,是爹和娘在替二叔养着整个府的下人了?”
“……是。”王芸垂了眸,苦意不胜。
“那么,他们的卖身契或是短工契约是跟哪边签的呢?”
“既然是这边发钱,自然是这边雇佣的。大院的总管将所有的契约签成后,再派过去给你叔叔婶婶指使。”
这样吗?“能否让缜儿看一看那边下人的契约?”
“自然可以。”王芸自贴身的暗袋内取出两串钥匙,“这一串,是书房各个柜门的钥匙,左数第三格,就是放下人契约的地方,你尽管查阅。这一串,是咱们府内各道门的备用钥匙,你也收着。”
“谢谢娘。”罗缜接过这象征着信任与看重的物什,放进袖袋。而后,秀眸清清亮亮注视着婆婆面容,“娘,恕缜儿无礼,缜儿想问一下,您对这种状况并不心甘是吗?”
“哎……”王芸摇首,“当初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讨好你婶婶,让她莫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亏待之心。可是你也见了,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她都能如此对之心,可想而知,在背后是怎样。如此的情形,谁又能心甘呢?也怪我们,过于纵容了。可恁多年已经下来,想改变又谈何容易?闹个不好,就会让家人之间失了和气。家宅安,万事才安呀。”
罗缜明眸一闪,“若缜儿的行事作风和您的仁德怀柔有少许不同,您会怪缜儿吗?”
“不会不会。”王芸握住媳妇的手,“我早就知道咱们家的问题出在哪里,缺乏的只是当机立断的魄力。但我看得出,这个魄力,缜儿有。不要怕什么,尽管去做,你公公和我,都会做缜儿的后盾。坏人,也可以由我们来做。”
罗缜嫣然一笑,“缜儿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迫不及待改变这个家几十年形成的一切。有些事,会慢慢着手,慢慢来做,才不至于伤筋动骨。而有些事,缜儿纵算做得快些,也会站在理上,谈不到坏人好人。”
这个媳妇啊,莫非真是良家行善积德修来的?王芸心潮澎湃,几乎哽咽。
罗缜眼神正放在账册上,未察觉婆婆异样,“娘,这样如何?我上午陪娘在书房看账册,下午拿些账册回双鸳居,遇上什么问题,缜儿会随时去向娘讨教。”之心那个呆子,恁样缠人,若是整日不陪他,怕是又以为自己不要他了,指不定会搬出什么样的委屈表情给她看。
“怎样都好,但你也莫要累着自己……”
“珍儿在不在?珍儿在不在?珍儿珍儿珍儿……”
听到这纯澈的声嗓,罗缜起身,立到窗前,笑道:“不是告诉你,我不一时就会回去的吗?”
“珍儿!”之心跳过来,趴到窗口,“之愿和之知来找之心,要之心帮他们拿木马和纸鸢。”
哦?罗缜秀眉眉梢动了动,嫣唇浅挑,“他们在何处?”
“那边的偏院。他们派小四子来找之心,之心告诉小四子,之心等一下下就去,之心来找珍儿,之心不要珍儿心痛痛……”
情不自禁,罗缜勾起相公美鬓边一绺长发来玩,“小四子是谁?”
“小四子就是小四子啊……”之心痴痴地凝着大眼:娘子好好看哦。
这一对新人之间的甜蜜令王芸既感欣慰,又觉惊喜,替答道:“是之知的跟随,这两个孩子,怎这样不懂事……”
“无妨,缜儿去帮他们把东西拿下来。”
“缜儿,你……”
“娘,您放心,缜儿行事尚知分寸,不会打,也不会骂。”
只是,缜儿会给他们一个一辈子再也难忘的教训。须知,童年的阴影,是会追随人一生的哦。
第五章 谋应君欺1
“那个傻子在搞什么,怎还没来?”十岁的良之知满脸厌烦不耐,瞪着自己的跟随,“你当真已经告诉他了?”
“是,小少爷,大少爷说他等一下便来。”
“等一下?他竟然敢叫本少爷等?这个傻子,长胆子了是不是?”
“好啦,小弟,这样一来,咱们等一会儿玩得才更尽兴不是?”十二岁的良之愿,效仿着其母的娴雅姿态道。
“对,本少爷今日玩死这个傻子!”良之知未脱幼稚的面上,全是恶毒,无一丝孩童的纯净,“小四子,你们昨日当真都安排好了?”
“……是,小少爷,可……会不会太过……真要出了事,大老爷那边……”
“去!”良之知挥手,“有我娘在,本少爷怕谁?谁让那个傻子的凶婆娘敢那样对本少爷……”
“少爷,小姐,大少爷来了,不过……”
姐弟两人神色一喜,“来了就好,不过什么,所有人做好准备!”
他话音未落,之心已从院门外奔进来,“之知,之愿,之心来了,之心……”
良之愿蹙眉娇喝,“来了就来了,赶紧爬梯子,给我们将木马和纸鸢拿下来!”
“良小姐,不如奴婢帮你们将东西取下来?请问东西在何处?”
姐弟两人诧异地打量着这个丫鬟……不,是丫鬟的主人,转头又瞪向之心,“傻……之心,她怎么来了?”
罗缜黛眉微挑,“之知,之愿,你们该学过礼节罢?见了长嫂不知道见礼吗?”
“我……你……”两个人互觑了又觑,想发火骂人,但那日的事余悸犹存,且母亲不在身后,委实不敢。可叫一个傻子的媳妇大嫂,那简直是污辱他们过人的智慧……
“算了。若叔叔婶婶没教你们知书识礼,那也是勉强不得的事。”罗缜一手拉住自家相公的大掌,双眸牢牢盯住这一对姐弟,“你们的东西在哪里?让嫂子帮你们取。”
“……那上面,屋顶上。”……哼,这个凶婆娘要取也好,摔死凶婆娘!“那是我们最爱的木马和纸鸢,要小心!”
“纨素,帮小少爷和小姐把东西取下来,要‘小心’。”
“奴婢明白。”纨素提气纵身,向目的物飞去。
之心张大嫣红嘴儿,“喔,纨纨和范范、风伯伯一样,会飞哦。”
纨纨?难怪纨素这丫头这几日总求自己,“小姐,您让姑爷叫奴婢的全名可好?”原来,这“纨纨”太像“丸丸”,的确不太好听呢,自家的相公,端的是可爱呀……
良之知、良之愿则更是意外,这下梯子用不着了,第一步算计落空。好在,还有后面的……
“小姐,东西取回来了。”
“好好替两位小主子查查,可有损坏。”
“是。”纨素一手一物,仔细探究。不一时,自鹰状纸鸢的背上抽出两根长针,木马的头顶拔出一包石灰粉。这石灰粉是由木马的耳朵控制的,若是在事前碰了马耳,石灰粉会自动喷射出去……至于鸢上的长针,自不必说。
这两个恶毒的娃娃!缎儿幼时虽也调皮爱玩,常以小小心机耍弄别人,但绝对懂得分寸,不会真正伤到人身。而这两个良家孩子,可能是受其母影响太深,竟然会用这等恶毒计量算计她的相公。
罗缜愈是怒,笑得愈是甜,“你们说,这两样东西是你们最爱的?”
“……是,当然是,还给我们!”姐弟两人见算计一一失败,已感不妙,伸手便想拿回心爱的玩物。
怎可能?纨素将两样东西举过头顶,任他们围着她跳高蹿跃,总有办法使他们连碰都碰不着。
第五章 谋应君欺2
姐弟两人不一时没有气力,狠狠瞪住之心,“你这个……让这个奴婢把东西还给我们!”
“你们当真想要?”罗缜半矮下身,与两个娃娃平视,“它们当真是你们最爱的东西?”
“是,是,是,还给我们!”
罗缜向身后探了素手,“纨素,把纸鸢给我。”
小姐要发威了。纨素依命行事,煞是幸灾乐祸:两个恶娃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不给个教训,长大后还了得?
“你们很想要回它,是不是?”罗缜纤指抚着纸鸢上的精美花纹,嗯,的确不错,画工不弱,难怪会讨人喜欢。
“给我!”良之愿盯着纸茑,想拿回,却又怕扯坏了心爱物不敢伸手抢夺。
罗缜一笑,“我当然会还给你了……”
嘶——
这是……良之愿猝然盯那只纤手,“……不要!”
嘶——
罗缜退后一步,手上的动作,继续缓柔地撕着。
纨素则用了一臂,挡住了良家小姐状若拼命的奋力扑救。
“不要撕它,不要撕……”良家小姐,终于有了少女该有的脆弱,哭喊出声,“不要撕,那是之行哥哥做给我的,不要撕!”
嘶——
“之行哥哥做来给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拿它来算计他最爱的大哥的。”
“珍儿……”之心凑近娘子,“不要啦……”
“相公你不想珍儿心痛对不对?”
“珍儿这样就不痛了哦?”
“是啊。”
“那之心帮珍儿撕,之心会撕得又快又好,不让珍儿痛痛。”
罗缜含笑,“已经撕完了,相公。”偎着相公的臂,将手里的竹架残骸扔到良家小姐脚下,“纨素。”
纨素应一声,木马在手里一合。
“我的木马!”良之知张手扑救,却只见一堆断裂的木块碎在脚底,“你弄坏了我的木马,你……”想骂,想叫,可撞上那两只淡笑的眸,却陡然噤声。
罗缜俯下身,对着四只惊恐的眼睛,温柔笑道:“若再有下次,我还会让你们最爱的东西在你们眼前一样样失去。你们最喜欢什么,我就毁掉什么,毁得一样都不剩,毁得什么也没有。”
“你……你……”四目内的惊恐更深,在他们逞凶恣恶的十几年中,还不曾见过这样一个人罢?
两人忽然看见了进门来的人,恐惧化成哭诉,“之行哥哥,之行哥哥,救我们!”
罗缜挑眉,回身浅哂,“二弟,出诊回来了?”
良之行颔首,“大哥大嫂好。”听下人报之心又被弟妹叫去取物,虽然想到有罗缜在,之心不会吃亏,但还是赶来了。
之心见他,脸上浮上大大的笑花,“之行之行,你回来了,之心好想你喔!”
良之行心里叹:若是以往自己出诊恁长时间,大哥不会只是嘴上这么说,还会扑上来把自己抱住。这当下,是有了媳妇忘了弟吗?
而之心未去抱他,有人去了,“之行哥哥,帮我们,救我们!”
良之行俯望抱住自己腰,哭得面无人色的弟妹,“发生了何事?”
“她,她……她弄坏了之行哥哥为我们做的木马和纸鸢!”
怎么回事?良之行以目相询。
罗缜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是良家的两位小主子将一些长针、石灰粉放在你为他们做的木马、纸鸢内,再将木马纸鸢放在房顶,让之心去拿下来而已……”
良之行面色猝变。
“还有,那把梯子,因为没有用着,所以还不知道藏着哪样玄机,二弟不妨细细瞧瞧。”罗缜牵住之心大掌,“相公,走了。”
“珍儿,你劝之行不要生气啦。梯子如今摔不着之心哦,之心可以叫风爷爷他们托住之心喔。”
“相公,小孩子做错事就是要承担后果。之行是在教他们如何做人,相公莫管。”
“小孩子做错事就是要承担后果?那之心做错事,珍儿会罚哦?”
罗缜揪了揪他的耳朵,“当然会罚。”
“呜呜,之心不要珍儿罚啦。珍儿不要罚之心啦。”
“你不做错事,我自然不会罚你……”
“珍儿,你再捏之心的耳朵啦……”
身后,良之行推开弟妹,大步踏开,抬足踢出,木梯应声倒地。激起的尘土飞扬中,梯子齐刷刷从中断成两截。
第五章 谋应君欺3
那断处无疑是先以刀断得只余一丝牵系,稍有外力,即会摧毁如此。良之行顿时面色如冰。
“你们先前见大哥从梯上摔下安然无事,唯恐这算计不奏效,于是,又在木马、纸鸢上也动了手脚?”良之行望着一对小小年纪即如此恶毒的弟妹,“谁教你们的这些?谁?”
罗缜挑眉:这两个小鬼,如其母般,是标准的“窝里横”。他们以为,在这个家里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纵是之行之前做过惩戒,怕也因是自家弟妹,不忍严惩,这才有了这对姐弟的骄纵性子。所以,她只好代劳了。她若再狠一些, 就可以将两个小鬼的意志彻底摧毁,但因是之行的姐弟,手下留了情。
两个小鬼,希望你们健康成长。
罗缜嫁入良家为妇,已过了一月时光。
杭夏国虽地处玉夏国东北方向,但地理位置仍是居南,夏季来得亦早。新嫁娘春装换成夏衣,身形更加纤细,再加上清雅如菊的气韵,更是让一干仆婢不尽歆羡。
“娘子,你在做什么?”
“审账册。”这个呆子,每一回如此问,便是闷了,想来缠自己。她最近,正想为他找个活计。“相公,你会写字吗?”
“会,会,会,之心会喔。”
“哦?”她倒是有些意外,“相公学过?”
“爹爹请先生教过之心啊,而且先生夸之心写的字比之行的还要好看。”
“写给我看。”
之心兴冲冲提笔蘸墨,就要往账册上落。罗缜也不客气,拨开账册,抬手向呆子手背上打去。
“呜呜,珍儿,你为甚要打之心啦……”
罗缜娇靥含嗔,“这账册是爹娘还有我的心血,你怎能提了笔就写?你知不知道若你当真写了,会给爹娘带来多大的麻烦?”
之心垮下美脸,“之心不要啦,之心不要是麻烦。之心不要是爹娘的麻烦,不要是珍儿的麻烦……”
“相公。”罗缜撩了他的发,“你从来就不是麻烦,你是爹娘的儿子,也是我的相公,是我们最喜爱的人。”
之心乌玉眸儿闪出光彩,“真的吗?”
“真的。”罗缜抿哂,“可是,虽然对我们来说,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比得上你重要,但账册也不能说毁就毁。你可知道……”迎着他眨巴眨巴的长长睫毛和纯净大眼,罗缜决定用自己的痴相公最易听懂的话来解释,“就像这一本账册,它花了珍儿三天时间才整理出来,便也有三天时间没陪之心,你若毁了它,珍儿岂不是好可怜?若你刚刚当真下了笔,珍儿就得再花三天甚至更久的时间整理出来,这样的话,便又有三天甚至更久的时间不能陪着之心,之心岂不是也很可怜?”
“不要不要!”那三天,珍儿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之心只能在窗外望着好美好美的珍儿,之心不要!“之心不会毁账册,之心会帮珍儿!”
罗缜眼波又柔了三分,自己的痴相公,越来越可爱了呢。“那,取一张宣纸,你写字给我看。若你当真写得好看,以后之心就可以天天陪着珍儿到书房去。”
“喔!”之心取了宣纸,提笔,一笔一画,很认真的,写了个大大的“珍”字,献宝似的,“珍儿你看!珍儿……说一次就行了哦。”
第五章 谋应君欺4
罗缜忍笑,眼睛落到纸上时,却微怔了一下:这个呆子,当真有一笔好字。只是,落笔行笔之间,有些缓慢,这必然与他孩童般的性情有关。却又因指间有了成人的力气,落字方正,遒劲有力。“相公,写些小字给我看。”
“喔!”之心好高兴,之心好高兴,以前爹娘一见之心拿笔,就怕之心向账册涂去,便不准之心再写。可是,珍儿好好,珍儿要之心写……“珍儿,写好啦。”
罗缜拿着那写满小楷的宣纸,“扑哧”失笑,这个呆子,竟然写了一纸“珍儿和之心、之心和珍儿”,如此反复。
“相公,自明日起,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书房……”
“真的?真的?真的?”
“放我下来。”罗缜娇嗔。他稍稍高兴,便会抱起自己转几个圈圈,使她没由来的,就会想起后院里那两只最喜欢追着尾巴转圈的阿黄和阿黑。
“可是,之心好高兴……”某人不想放。
“高兴也不能总是抱着我又叫又跳……”
“可是,之心抱着珍儿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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