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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多说,这呆子抱了她又磨又蹭,便是……
这多时日,她一迳休养,他……不会“闷”坏了罢?
“……相公,我告诉你哦,你哪怕再‘难过’,也不准找别人,明白吗?”
“找别人?找谁啊?”
“比如……”傻瓜才会给你提供假想对象,“谁都不行!你敢找别人,休想我再理你,明白吗?”
“之心只喜欢娘子,之心只会抱娘子,娘子不能不理之心……”
“哦……”这还差不多……可是,可是,这呆子何时将她的衣衫脱干净了?何时又将她抱到床上的?
“娘子,之心好想你哦……”
这呆子,还会说情话了……少夫人心情好,哄哄臭呆子?“相公,我也想你哦……”
不曾想,这一句,使闻者似乎分外情生意动,既饥且饿……以致罗缜发誓:今后,绝不在这样的地方哄他一个字!
红罗帐上的鸳鸯,戏水缠颈;红罗帐内的鸳鸯,不尽缠绵……
第十章 为君执守2
“客官,您来点什么?”纵是心内忐忑,小二终还是向那位面色阴郁的客官凑了过去,“咱们店里的镇店菜有八宝云鸭、百合薰鱼、香酥肉……”呃?小二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银,我的娘呐,足足一锭多,半年的工钱呢……不知这位客官何意,手指想动又不敢动,吞了一口口水,“素菜有芸香荷豆、鱼香茄子……”
“你坐下,陪我说会儿话。说完了,这银子就是你的。”
“可是,客官,小的正在上工……”
客官没有赘言,直接又取了一锭,与原先那锭放在一起。白花花,亮闪闪,耀了小二的眼,致使小二胸脯一挺,豪气干云地道:“客官,您要问什么,只管问就是!”
“坐下说。”
“不,不,不,小的站着就行。”
“但本人不习惯仰首与人说话。”
“……哦,哦,哦,小的坐下,小的坐下。”小二屁股沾了凳子一角,献笑道,“有话,您只管问。”
“这万苑城里,有一位姓良的巨商罢?”
“姓良?您指的是良大老爷?”
“他是皇商?”
“对,对,对,是皇商。您认识良大老爷?”
显然,这位客官只有意问人,无意被人问,“那位良大老爷,可是前些日子迎娶了一位儿媳妇的那位?”
“对,对,对。”小二顿时眉飞色舞,“听说还是一位富商之女。小的们本来以为是个无盐丑姑娘,可谁曾想啊,新媳妇竟长得如此漂亮。走出来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将这街上那些豆腐、水饺、包子西施都给比到土得掉渣呐……”
“为何?”
“……呃?”
“为何你们会以为是个无盐丑女?”
“您想啊,凭良家那位公子,谁也不会以为他能娶到一个家世和容貌都好的女人是不是?不过……”小二凑上前,神秘笑道,“听说那位良少夫人也不是没有缺陷哦。听说她在娘家曾和人拜过堂,不过拜了一半,被新郎给……”
“良家那位公子怎么了?”
“咦,您不知道?”小二诧异地瞪了双眼,“良家大公子,是位天生痴儿,这可是咱万苑城人尽皆知的事。您认识良大老爷,竟然不知道这个?”
“痴儿?”他一震,倏地握住了小二的手腕,“你说,那良家大公子,那个娶了玉夏国罗家小姐的良公子,是个天生痴儿?”
小二被客官眸内骤现的残光给骇得大怔,张着嘴巴,傻愣愣点头。
“罗家小姐的夫婿,是个痴儿?你没有骗我?”
“这……这这这……小的为啥骗你啊……那位痴儿公子以前老请朋友到这楼里吃饭,其实哪里是什么朋友,还不都是人家骗了他来白吃白喝。他傻呵呵地任人骗,一回又一回……”
嗵!客官甩开他,一拳捶在桌上。
小二吓得疾疾跳起。这位客官,与良家到底是恩是怨?别因自己一番小人爱财取之有道的闲话,害了什么人罢?不要啊,那位良家公子傻是傻,但倒不让人讨厌。良大老爷又乐善好施,是个大好人啊……
“客官,您……”
“银子拿走,滚。”
“喔。”小二一把抄起有生以来赚得最容易的银两,颠颠跑下楼去:良大老爷,若您有啥不测,别怪小的啊,小的也只是穷怕了嘛。
而楼上那位出手阔绰的客官,犹在以拳击桌,一声一声,声声急催。缜儿,缜儿,是我害了你吗?是我吗?你必定恨极了我,怨极了我,是不是?缜儿啊缜儿,我竟然害你至斯?我竟然害你至斯!
第十章 为君执守3
“娘子,你当真不和之心一起上街啊?”
罗缜埋头刺绣,不去看他眼巴巴的大眸,省得自己心软,“我不是说了吗,我在生气,今天不陪你。”
“不生气啦,娘子不生气啦。”
这个呆子,她生不生气何时由他说了算?“总之我在生气,你还不上街买些好玩意来哄我?”
之心的沮丧瞬间一转而空,“好!娘子要什么?”
“只要能让我高兴的,什么都好。”
“之心知道。之心走了啊。”
“快去快去。”
罗缜又是哄又是吓,好不容易才支走他。这样,一是为了让他上街散心。她养伤期间,他除了照顾她,便是在书房帮婆婆整理账册,以他的孩子心性,怕是憋坏了;二是她要背着他做些事情,那些事情不太光明正大……嗯,做娘子的,岂能带坏自己相公?
罗缜看向纨素,纨素颔首。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向大院后门行去。在最偏僻的后门小院内,罗缜见着了今日要会的客人。
“王小姐。”
“良少夫人。”
对方在打量自己,罗缜便亦打量对方,想来传闻当真不可尽信。当初人尽传相公智痴,但他俊美却没有人传;街人都云王家小姐矮且胖,却只是较当今的“楚王好细腰”标准略显丰腴,一张脸更是标致姣好。
“良少夫人,您当真能出资助家父渡过危机?”才一落座,来者便不多迂回,直入主题。
好,名不虚传。“王小姐,君子一诺重千金,女子的一诺又为何要弱于男子呢?”
“为何?”
“不为何。我并不是无偿相助,除了本钱,将来我还要拿红利的不是吗?”
“可您为什么要帮助家父?以我们王家的财力,远吸引不了良少夫人……”
“吸引我的不是王家的财力,是王小姐。”
“呃?”
“若王小姐是个普通的闺中小姐,罗缜便不会找上王家。”
“何意?”
“王小姐一直在替王员外打理生意,居中筹划,不对吗?”
“那又如何?”
“王员外因轻信他人,亏了大半的财产,王小姐为了助王家渡过难关,应了冯家的求亲。不然,我敢说,王小姐定然看不上冯家那个纨绔子弟,是不是?何况这个人还不知王小姐的珍贵,一味在外抹黑小姐名声。”
“……那是秋雁的命。”
“王小姐认命?”
“不然还能如何?”
“认命或无不对,但不应逆来顺受,听之任之罢?”
“哼,冯家那个混蛋,本小姐定会找到办法收拾他!”
罗缜扑哧失笑。王小姐方知自己方才竟不知不觉吐了心里话出来,随即略有赧颜,“良少夫人,您到底意欲何为?”
第十章 为君执守4
“实话告诉王小姐,您那位未婚夫也招惹了我,惹得我很不愉快。”
“……秋雁听说了。”王小姐早就听说,那个总在外人前嫌弃又矮又胖又丑的无能未婚夫,前些日子在粥楼调戏了良少夫人。那个窝囊废,也只能做这些下作事,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冯家早晚败在他的手上。
“王小姐,婚约已定,加之王员外与冯大财主的交情,要退是难了。但嫁过去以后,才是人生的开始。冯公子其人,你弱他必强。”反之,你强,他必弱,那人,本就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秋雁明白了。良少夫人乐意帮助家父,又指名见我,是为了借我的手惩治那个不中用的软货。”
“王小姐答不答应呢?”
“当然答应。凡是能救王家的事,秋雁都会答应。”若有了良家资助,王家必能起死回生。家父无子,把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当作掌上明珠,她岂能让父亲的半生心血付之东流?
“良家别的没有,治人的奇药有一大堆,王家小姐若是需要,随时可到百草园去取。”
“就这样说定了。”一举两得,助父脱难同时,又能揪住冯家软货好好出一通气,何乐而不为?
不久,冯家迎娶王家小姐。喜堂上,新郎给足了新娘难堪,什么家里没有猪栏养不起胖猪云云,听得王老爷当堂险些背过气去,冯大财主持了家法才把那不肖子镇住。可五日后,冯家取了悍妇之说传遍万苑城,传说——
洞房夜,冯公子被妻子绑在椅上,度过了漫漫长夜。翌晨敬公婆茶时,冯公子当众给了新妇一个耳光。但威风不过一时,次日又被新妇缚在床上,饱受了一通木条的笞打。冯老夫人本欲赶去责骂儿媳泼悍不贤,却被冯家老爷拉走,言既然二十几年都没教好儿子,不妨换儿媳好好调教。兹此,新妇的调教更加不必忌惮……
第十章 为君执守5
“范范,之心再给娘子买只钗好不好?”
“恩人,请叫我……”算了,“恩人娘子有那么多钗环,您买的木钗又不配恩人娘子的衣饰……”
“配啦配啦,娘子在之心买的木钗上打了一个好好看的缎结,娘子戴上,好漂亮好漂亮。”
这恩人当真是傻人有傻福。当初救下他,使自己迫于父命和姐姐的淫威来报恩;当初的一桩婚约,竟找了个恁样疼他爱他的娘子……这人的运道,着实奇怪。可惜自己修为浅,算不出人之天命未来……
“范范,这个好不好,娘子喜不喜欢?”之心举起一支簪子回首问,瞧见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脸,“……你是谁啊?”
“你是良家大公子,良之心?”
之心惊奇地睁大美眸,“你认识之心呀?”
“你……”江北鸿俊目一闪,“你当真是良之心?”
“嗯,嗯,嗯,是之心。”之心嘻唇笑道,“可是,之心不认识你。你是谁呀?”
“我……”
“恩人!”范程插身挡在之心身前,凭着几分动物的直觉,他感觉到了此人身上不善的气息。也许尚未到危险级别,但并不排除危险的可能性,“您忘了?恩人娘子正等着您的礼物呢,咱们可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恩人娘子若生了气,范程可帮了不您啊。”
“啊,之心要给娘子买东西,让娘子不要生气……可是,范范,娘子为什么生之心的气啊?”
“我哪里知道。”依范程看,恩人娘子只是信口逗逗恩人而已,也只有恩人这样……纯真的人才会当真,心心念念想着如何博取娘子欢笑。
江北鸿盯着这张稚如孩童的笑颜,想着那张清涓秀雅的娇靥,通体生寒:他将她推进了怎样的境地?“良兄,相识不如偶遇,在下乐意做东,小酌一杯如何?”
之心懵然眨眸,“你要请之心吃饭?”
“是。”
“为什么?”
“在下想交良兄这个朋友。”
“朋友呀,好好,之心愿意交朋友,之心……”
范程沉颜,“恩人,您忘了吗,恩人娘子……”
“啊,对呀,娘子在等之心。”之心挠了挠头,对着那位要与自己交朋友的陌生人咧出一个憨笑,“对不起呀,之心要回家陪娘子,不能陪你吃饭啦……范范,快帮我看看,这支簪娘子会不会喜欢?”
“她喜欢的,应该是这个。”江北鸿拈起一条菊花形项坠的项链。只有雅致天成的菊,才衬得上她淡然脱俗的气韵。
“真的啊?”之心欣喜地接过,当即爱不释手,“好,就要这个,就买这个!你好好喔,你帮了之心,之心明天请你吃饭好不好?”
“好,明天,我在此恭候良兄。”
第十章 为君执守6
咔——
闪电才过,雷声又响,大雨倾泻而下。
房前敞廊下,罗缜绣完最后一针,抖开手里的长袍。
“小姐,这是给姑爷做的?”纨素艳羡地望着那件针脚细致绣工精美的长袍,“小姐的手工,奴婢就是不及啊,若放到店里,定然好卖。”
罗缜一笑,向室内喊:“相公,相公!”
“之心来啦。珍儿,之心要出去哦。”之心一边与一件蓑衣奋战,一边趔趄走出内室。
“出去?恁大的雨,你要出去?去哪里?”
“之心约了朋友。”
罗缜秋波一闪,“朋友?新朋友?要你请吃饭请喝酒的朋友?”
“哦……不是啦,他要请之心吃饭,但是他帮之心选了能让娘子开心的链子,之心要请他吃饭……”
罗缜黛眉微颦,“范程。”嗯?“范程……范程?范程!”
“珍儿,之心不用范范陪着了,他肯定是在床底啦。”
“床底下?做什么?”
“范范怕打雷喔。”
哈哈……纨素掩嘴大乐:那个黑野人竟然怕打雷?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呢。
但罗缜不以为然,偌大男儿怕什么打雷?“纨素,叫他出来。”
纨素正巴不得亲眼目睹一下死对头的糗状,闻言当即拔腿沿着回廊,往那黑野人住着的偏房冲去。须臾,外间人即听到了先后两声惊叫——
“哇——有活物来了!”
“啊——臭色狼,放开我!”
罗缜与之心,包括正在打扫的娉儿,都奔了过去。触目所见,罗缜、娉儿很是惊讶,但之心却张大了嘴,“范范,你抱着纨纨作甚?要洞房吗?不可以啦,纨纨不是你的娘子,不可以啦……”
但见房内,范程将素来是死对头一枚的纨素抱个死紧,一颗头埋在少女胸前,任纨素踢打揪骂,就是岿然不动。
“臭色狼,放开我,放开本姑娘!”纨素见来了人,更是羞气,“小姐,让这只色狼放开我啦……这个混账死野人……”
“之心明白了,范范你怕打雷,所以抱住纨纨对不对?”之心一本正经,对娘子道,“娘子,范范以前就这样抱过之心,范范怕打雷,好怕好怕好怕……”
怕打雷,而且好怕好怕好怕?罗缜秀眉稍动,“纨素丫头……”
“小姐,救命啦……”
“你是不是很享受范范的怀抱?”
“……小姐……”
“不然,我记得,你会点穴的哦……”
“啊,奴婢忘了……死野人,点死你!”纨素出指,连点范程腋下腰间。
罗缜轻巧踅身,闲闲道:“料理完了,到这边来。既然范程去不了,你就替他去一趟。”
第十章 为君执守7
又羞又窘的纨素披了蓑衣撑了伞,掠身而去。
之心犹觉不安,“娘子,之心不该让纨纨去,之心应该自己去……”
“相公,下这大的雨,你的风哥哥他们都帮不了你,我如何放心你去?纨素的轻功很好,她去替你们改约在明日,不是更好吗?”
之心垂首噘唇,“可是之心会过意不去……”
“可是若之心去,珍儿也会去,之心想让珍儿陪着之心一道淋雨吗?”
“不要不要!”
“那之心的朋友与珍儿比起来,谁重要?”
“珍儿啦!”
臭相公,算你聪明,“既如此,之心为了不让珍儿陪着淋雨而负约,应该情有可原的是不是?”娘子最大,娘子至尊,臭相公,你必须记得。
“是!珍儿明天当真要陪着之心去见朋友吗?”
“明日我们核完账一道去好不好?”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又想占她家相公便宜?
“好!”
“既如此,快来试试新衣服。”
“啊啊啊!”之心欢跳起来,“珍儿给之心做的衣服哦?”
“自然啊,珍儿不给之心做,还能给谁做?珍儿不给之心做,又要谁来做?”
“娘子,珍儿,珍儿,娘子,珍儿给之心做衣服,娘子给之心做衣服!新衣服,之心喜欢!之心喜欢!”之心张开两臂试穿新衣,嘻着唇儿笑得恁是开心。
罗缜望着如此容易快乐的相公,亦是欢喜。
连在一旁的娉儿,笑抿嘴儿,喜眨眸儿,望着那一对璧人,亦仿似闻到了漾在少爷和少夫人之间的香甜气息。
半个时辰后,纨素带回来的消息,却扫去了罗缜面上的甜美笑靥。
“待雨势稍停,你去告诉他,明日巳时,百草园前厅,我恭候大驾。还有……”罗缜眸内,浮现出一抹深机狠意,“让他离我相公远一点!”
廊下,之心犹在为娘子亲手缝制的新衣沾沾自乐。内室,罗缜素手紧握巾帕,银牙紧阖:江北鸿,你若是寻仇之心未止,找上我家相公,那么,罗缜自会奉陪到底!
第十章 为君执守8
百草园前厅,是良记与各地客商审货订货的洽商之地。魏婵虽已脱离良家另立门户,但主管百草园种植审验的,仍是良家二少爷良之行。
“大嫂,您今儿个来此,是约了客商?”
罗缜螓首轻摇,“之行,我未出闺时的事,你也听说过是不是?”
良之行目闪不解,仍然颔首,“那又如何?”
“那个毁我闺誉的人,到了玉夏国。”罗缜从来不会高估自己的能力。江北鸿其人,论心机,论手段,她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事情牵扯到她最在意的人,她必须寻求更多支持。“而且,他前日找了之心。”
良之行目色倏深。
“我告诉你,是请你不要将心思全部放在钻研医术、种植药草之上,良家的生意,你最好亦多加看顾。或许因我,良家会受些损失。但请你放心,我绝不会任他伤害之心。”
“他人在何处?”
“我约了他巳时见面。”见他蓦然起央,罗缜摆手,“我以良少夫人的身份见他,听他说些什么。这一回你且不必出面,有纨素随着我,又是在良家地面上,他能奈我何?”
良之行颔首,对这位大嫂的钦敬又加一分,“大嫂放心,之行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良家人。”
这孩子,越来越合胃口,越来越配缎儿呢,“多谢二弟。”
小厮疾步近前,“少夫人,一位江姓客商说是赴您之约,正在前厅等候。”
来了?罗缜吸一口气,昂了螓首,浮了浅笑:江北鸿,我倒要看你还想如何。
自她一进厅内,江北鸿的目光便再未离她秀雅粉面。
此时的她,已不是十六岁时的垂髫少女。虽仍是莹面如瓷,虽仍清涓无尘,但高绾的秀发,开净的眉额,都在说明,她已与人为妇。“缜儿……”
“江公子,别来无恙?”
江北鸿一怔。这一声寒暄,委实陌生。从温柔的“忘愁”,到淡离的“江公子”,这中间,隔着四载多的岁月。在这四载的梦里,他无数次将踏出门槛外的脚步拉回喜堂,执起那由自己放弃的红缎,红缎的彼端,有她柔情的眸……
但,梦总会醒来。梦醒,他与她,仍形如陌路。
现在,她就坐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近到只要他稍稍凑前,便可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雅香。可是,她眉目间,已划地为限。
“缜儿……”对不起。跋涉千里,他想对她说的,只有这三个字。可是,为何话至喉间,又咽了回去?他欠她这三个字,不是吗?只要说了这三个字,这么多年来心底愈积愈多的愧疚,将一泻千里,一去不返,不是吗?他便能与那一段过去永远别离,不是吗?
“江公子,你为何找上我家相公?”
“相公?”那个孩童般纯稚,亦孩童般愚拙的痴儿?“缜儿,是我害你……”
罗缜秀眉一挑。
第十章 为君执守9
明知这些淡漠,都是他该领受的,但仍感不适。曾经,用那样心动的笑靥对他的人……“缜儿,我已知,我委实伤你至深。但过往无论如何,已不可弥补,你能否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帮你?帮你脱离这苦境?”
呃?不得不说,罗缜始料未及。她以为,他仇心未消。玉夏国罗家势若磐石,是以来找良家再掀波澜。可听他语间之意,他竟似良心发现,认为之前因他伤她之过,致使她嫁了痴儿相公?他来,是为帮她脱离“苦”境?
“江公子,你似是误会了。”罗缜望着这个男人——这个曾将她由云端推落尘埃的男人,“我嫁我家相公,是因为我喜爱他,与他人、与皇命都没有关系。现在,我很好,很快乐也很幸福,江公子大可不必费心……”
“怎么可能?”江北鸿打断了她的浅声淡语,“缜儿,我了解你。你身为长女,对罗家,对双亲,都有着太多责任。你一心要顶起罗家,一心要做个完美无缺的罗大小姐。你学琴学画学商学缂,均为了向双亲证明,没有儿子他们依然不必遗憾。你宁肯自己负累,自己受苦,也不愿双亲为你忧心挂怀……”
罗缜挑唇一笑,“你确实很了解。”所以,四年前他才会挑中自己,作为向父亲报复的棋子,“但我一直不明白,你当年为何那么轻易就收了手?在喜堂上抛弃罗家大小姐,这并不足以彻底击倒罗家。你既然是怀仇而去,为何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早有了周密安排才对。”
这话,是当年的判断,亦是如今的试探。她需要确定,如今的他到底有无危险。
“安排吗?的确是有的。”江北鸿泛开苦笑,“另外发生了一些事,打断了计划……”那些事发生时,他找到了暂且放过罗家的理由。待那些事料理完,欲重执旧仇时,恍知,自己早没了那一鼓作气的热情。那日,蒙着喜帕的她,对他到底是怨是恨,他并不晓得。但一个偶然机会,他遇见了她,触到了她的眸光……他一脸漠然,转身离开,但只有自己清楚自己心底的狼狈且不堪。
第十章 为君执守10
“缜儿,你明明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听说,晋王一直对你心怀仰慕,他……”
“怎么,你认为成为晋王侧妃便不是委屈我?”
江北鸿稍窒,“至少……”至少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至少晋王是个才貌双全、风华卓尔的出色男子……”
“我家相公,莫说是留恋花丛的晋王,怕是这世间许多男子都远远不及。”想起相公,想起今晨出门时不准他跟缠时他对着墙角小花控诉的模样,罗缜眉梢眼角泄露出一脉温柔,“我没有委屈,没有苦楚,与我家相公成婚,是因我喜欢他。江公子,你既然放开了所谓仇恨,那么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与之心接近,请远离他。我不想一个目的不纯的人做他的朋友。”
“还说没有委屈,还说没有苦楚?”江北鸿眉浮懊恼,“你是为人妻,不是为人母。一个做人妻子的,还需要保护丈夫,这样的处境你如何安乐幸福?”
“江公子!”罗缜唯觉好笑:她的幸福与否何时又需他来认定?“我自己的心情我自己明白便好,何需外人置喙?若你对往事当真有那么一丝歉意,便请远离我们的生活。还有,关于你与罗家所谓的家仇……”四年前事发过后,她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孜查究底。其初衷,是她相信自己父亲的磊落人品,她要将那个不会出乎意料的结果甩上他的脸面,让他懊悔负疚。但查了出来,打探了他的住址要送去时,却亦打探到了他的大婚之讯……一瞬间,她陡觉了自己那份执着是何等可笑与不堪。“罗家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这已经不重要了。”
“是吗?”罗缜莞尔,“你信与不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结果,晋王比我更清楚。你是晋王的知己,不妨去问问他,他瞒了你什么。”
江北鸿蓦然起身,“何意?此话何意?”
“当年我查到了一些原委,亦查到了与晋王有关的一些死结。你可当面直问晋王,罗家与江家的交易里,他扮演了什么角色?”其实,晋王并没有参与那场交易。只不过在后来,为利用江家人,他掩盖了一些事实而已。甚至,江北鸿昔日未婚妻上门寻夫,也有晋王绵薄之力从中成全。但此时,她需有意挑起这两人的争隙,以使自己清静。至于江北鸿发觉被好友利用与出卖后的心情……与她没有关系。
江北鸿俊眸深灼,探着眼前女子的面色,似是欲从她面上辨出她方才话间的真伪。但他心里清楚,若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她不会这样说。晋王对她的用心,他早在认识她之前,即已知悉。当年弃她而去,除了复仇心盛,还有少少原因,是因不能违背至友之诺,夺友人之爱……但,若果如她所说,果如她所说……
“我会去问晋王,我会直接问他!”江北鸿切声道,“可是,不管结果如何,缜儿,我一定会助你离开这困苦之境!”言讫,不待她回答,踅身疾去。
他……她的话很难使人理解吗?他为何一厢认定,她身陷苦境?为何又一厢以为,她需他的拯救?
无论如何,他去问晋王,两虎相争,必无暇扰她了,暂时安静了罢?
罗缜此时并不知道,这一着,犹似双刃之剑,伤了人,亦伤及了她与之心的姻缘……
第十章 为君执守11
时日渐久,良家痴儿长子与良家媳妇,几乎成了万苑城里最亮丽的一景。
良家媳妇最爱含抹浅笑,眉眼内溢着温柔清波,专注望着在她前后左右跳蹿的良家公子。那良家公子,笑得能闪了人的眼……虽然他们不想承认,但如良家公子这般鲜亮明艳的人儿,怕是整个万苑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或许,他们都不能接受一个痴儿有那样的绝代风华,才只愿记得这痴儿的痴傻。但风华便是风华,他们不说,却挡不住它的绽放。
“娘子,之心今天抄了三个时辰的账哦,之心没有去和蝴蝶姐姐雀哥哥玩哦。”
“是吗?”这个傻瓜,难道不记得她是与他一起做的?“相公好厉害。”
“嘻,娘子也好厉害,娘子给之心做衣服……”
后面——
“死色狼,离本姑娘远点!”
“再说一遍,我不是狼!”
“我管你是狼是狗是猪是熊,离本姑娘远点就是!”
“你当我乐意离你这么近?我是跟着恩人,有本事你走远一些!”
一月里,总有几日,这一对神仙似的人儿会偕现街上,后面,跟着一对漂亮僮仆。一行四人,气氛未必融洽,却是如此温馨和谐……
“看见了吗?”晋王举茶就饮,闲道,“人家是当真恩爱得很,北鸿兄你该放手了罢?”
江北鸿仍伫立窗前,眺望着俪影双双,讽嘲道:“晋王准备放手了?如此大方?”
“哈。”玉千叶撇唇,“你该晓得本王为何会对罗缜起兴趣的罢?那一年,本王隐姓埋名,中了状元,整个玉夏国都为本王欢庆沸腾。罗缜她是韶儿的朋友,游园中,所有女眷,无论婚否,俱向本王投来爱慕眼光。唯独她,看向本王的眼光里,没有惊艳,没有恋慕,就似看这世上任何一个稀疏平常之人。本王以为她是欲擒故纵,上前搭话。她亦不推避,却只将本王视做韶儿的王叔。那一时,我便想,本王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下来,本王何时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过恁多时光,她怎能辜负本王的一番心思?怎能一而再地另嫁他人?这个女人,让本王很是不快!”
江北鸿回首挑眉,“你待如何?”
迎着好友神色,玉千叶目闪调谑,“到如今,还护着她?”
“晋王,别忘了我们的协定。”
“不将本王那些对付其他女人的手段用到她身上?”玉千叶上下打量,摸着下颌道,“怪了,本王怎不知北鸿兄还是个多情种?”
江北鸿不语,仅是默然紧盯。
玉千叶无奈一叹,“好,好,好,本王应你就是。只要你北鸿兄对她尚有怜念,本王便暂不动她。但北鸿兄你打算怎么做呢?本王已经告诉了你当年的真相,眼下你们两家无仇无怨,你打算如何?”
“我自有办法,晋王请勿插手就是。否则,当年的账,一并算上。”江北鸿冷声道。
“好。”玉千叶收到他的威胁,不以为忤,慨然应允。此时的江北鸿,早不是昔日读书练剑的富家儿郎。一个在黑道中发迹的人,他可以暂不招惹,可是并不代表他会妥协。缜儿啊,你当真是很让本王生气呢。
第十一章 泪与君别1
江北鸿登门,罗子缣虽惊,但仍以礼相待。毕竟是故人之子,中间虽有不快,但长女已嫁得佳婿,过往便莫计较了罢。
“贤侄,此趟来,不知有何……呃?你这是……”
江北鸿双膝跪地,恸悔满面,“罗伯父,请原谅小侄当年的冲动无知,小侄错了!”
罗子缣忙来搀扶,“这……发生了何事?”
“罗伯父,您听小侄说完……”江北鸿执意跪地不起,“小侄业已查清原委,罗伯父从来没有负过江家。当年是小侄愚钝,又信人谗言,请伯父责罚小侄!”
罗子缣坦然一笑,“查清便好,起来说话罢。”
“因小侄一时之错,害了缜儿终身,小侄无颜起身。”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何况缜儿已为人妇,生活美满,我们就莫要耿耿于怀了……”
“以缜儿的才貌,她本可嫁一个智德双全之人,本该拥有这世上最大的幸福,若非小侄……”江北鸿愧悔不能语。
罗子缣俯身拍拍年轻人的肩,和蔼笑道:“缜儿的夫婿,虽不敢说是人中龙凤,但也是相貌堂堂,才华不俗。且听缎儿说,夫妻两人琴瑟和谐,情感甚笃,贤侄不必如此自责了。”
江北鸿幽深眸内,抹过机深。他太了解罗家二老对长女的爱惜程度,不然也不会恁多年来拒为晋王作妾。如此爱女如命,怎会容她嫁一个傻子?若说是皇命难违,但连抗亦未抗便欣然应从,绝不是罗子缣的作风。除非,他不知道女儿要嫁的,是怎样一个人。
“罗伯父,小侄前些时日,至杭夏国经商,偶逢缜儿。方知她为保全罗家,做出了恁大牺牲……”
“嗯?”
“若当初不是小侄一时之错,败坏缜儿闺誉,缜儿她早已嫁得良婿,又怎会迫于国君谕旨嫁一痴儿为妻……”
“贤侄,你说什么?”
半晌后,厅内暴出一吼,“来人,将二小姐请来!”
咝,飞走的绣针再次刺进指腹,这次是深不见血,把罗缜疼得大抽了一口气。
今儿个是怎么了?刺绣恁多年,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绣出秀峰奇山,花鸟鱼虫,今儿个针尖怎总对自己的指头情有独钟呢?
“少夫人,您又扎手了?”娉儿听见声响,放下手里活计赶过来,“您还是别绣了罢?今天手气不好……”
“臭丫头,你当你的少夫人赌银子不成?”话虽如此,罗缜仍将针放好了,“过来看看,这副鹤舞松涛图绣得如何?”
“当然好。这两只鹤快要飞出来了呢,看着看着,就仿若能听见鹤鸣松涛。少夫人画得好,绣得更好。”
“这是祝寿图,下个月初八,是爹爹的寿辰。待绣上了几朵祥云,这幅图便完工了。”
“老爷真是好福气。少夫人这样的心意,多少银子都是买不来呢……”
“少夫人,少夫人,您有客到!”婆婆的贴身丫鬟怜香进来道,“好像是亲家老爷和夫人。”
“什么?”
第十一章 泪与君别2
“爹,娘。”罗缜看着厅内与公公、婆婆相谈甚欢的双亲,惊喜交加。但,惊大于喜。隐隐地,总似有不祥预感。“你们……”
罗子缣注视爱女,心下酸楚莫名。若江北鸿所言属实,那就是自己,是罗家,连累了这个女儿。“缜儿,过来,让爹看看。”
“我的儿啊……”戚氏扑过去,抱住女儿号啕,“想死娘了……”
罗缜亦眼际润湿,她何尝不思念双亲呢。“娘,缜儿很好,您莫哭了……婆婆要笑话您了……”
王芸拭泪嗔笑,“这孩子,说哪里话,母女多日未见,合该要亲热些的嘛。”
罗子缣放目,“怎不见贤婿?”
父亲的眼神总使罗缜有莫名的忐忑,扶着母亲坐下,“相公他出外……”
“亲家莫急,我已差人去百草园叫之心,他立马就会到……”
话未落——
“爹,娘,你们找之心喔。”之心蹦跳进来。后面,是背着药箱的之行。
怎一个让她事先准备的机会也没有……罗缜心一顿,捏紧了缎帕。
罗子缣招手,“贤婿,快来。”
良之行目投罗缜,她的目光里已是破釜沉舟的断然。他遂向罗家二老行礼,“小侄见过罗叔父、罗婶母。”
“娘子!”之心不知有客,跳到娘子身旁,“之心今天在百草园帮之行认了好多药草哦,之心很能干哦。”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罗缜举帕拭去相公额头的泥渍,“相公,来,去见过爹和娘。”
他们才行两步,却听一声凄呼“我的儿呀”,继而“嗵”地,有人滑下椅去。
“娘——”罗缜疾奔上前,抱住母亲软晕的身子。再抬首,又是老父悲恸交加的眼芒。这……事情,怎会这样?
为什么,她说的话没人相信?江北鸿如是,连爹娘也如是?
罗缜抚额,愁肠百结。
“缜儿,爹一定要带你回去,一定!”
“缜儿,你若还想娘活下去,就一定要随娘回去……我的儿啊,我可怜的缜儿,呜呜呜……”
“夫人,您先喝了这碗药罢。您长途赶来,本来就中了些暑气,您不能再哭了……”
“纨素,你这个丫头……我们罗家待你不好吗?你为何瞒着这天大的事?你你你好……”
“夫人,夫人,夫人!”
戚氏又晕过去了。
罗缜亦惊亦痛,“纨素,快去叫之行少爷!”
“缜儿,你看你娘的样子,你也该知道,你做这样的牺牲让我们多痛心!你不知道吗?对我们来说,你们姐妹三个才是我们的无价之宝。你受了委屈,就如同在爹娘的身上剜肉一般……”
“可是,爹,我当真没有委屈,我当真是喜爱相公……”
罗子缣甩袖,“缜儿,不要说了!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陪着一个痴儿贻误终生的!”
“可是,我已经是相公的人……”
“什么,你们已经圆房了?你们……那个痴儿……上苍啊,我罗子缣自问无愧天地,纵是商场上的争伐亦全凭本事较量,为何你如此罚我?如此罚我?
“爹……”望着父亲的顿足捶胸,痛心疾首,再看向昏迷不醒的母亲,罗缜陡感心力交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第十一章 泪与君别3
“娘子,爹和娘不喜欢之心是不是?”之心好难过好难过。爹和娘告诉之心,那两个人是珍儿的爹和娘,也是之心的爹和娘。可是,之心去见他们,那个爹那样地打量了之心一眼,重重叹一口气将门掩上了。珍儿的爹和娘不喜欢之心,之心好难过,娘子也好难过……
“相公,你去见爹娘了?”
“方才,娘让之?(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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