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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那是姐夫哦,你不能这样说啦……咦,二姐!”罗绮粉颊一变,声量也掺了惊慌。
“怎么了?”罗缎顺她目光,见到了负手进殿来的人影,心下亦咯噔惊响。随即板平了小脸,自柜台后迎出,屈膝微福,“民女见过晋王爷。”
玉千叶俊眸先向整间铺子巡过一遭,见了迎来人时,微微一怔,“你……本王记得,那日嫁的,便是你罢?”
罗缎轻摇螓首,“那日嫁的,是民女的姐姐。”那日,若不是姐姐事前早有防范,让自己代上花轿,这位赶至罗府送贺礼的王爷势必会闹出事来罢?
玉千叶神情一凛,“你在说什么?”
罗缎微怔,“怎么,玉韶公主没有告诉王爷姐姐嫁人为妇的喜讯吗?公主殿下与民女的姐姐向来交好,还送了一对玉珊瑚做贺礼呢。”
……缎儿,你聪明有余,但沉稳不足。应付晋王这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权贵,忌骄忌躁。罗家的皇商资格,与各级权贵的交情,尤其与姐姐我玉韶公主的情谊,使他不敢轻举妄动,但切记莫在明处招惹,授他以柄……
玉千叶寒声,“那日本王到贵府参礼,见上花轿的明明是你,而本王问起你的姐姐,你父亲告诉本王,她先一步为喜事打点去了。这话,可有误?”
罗缎摇头,“无误。我代姐姐上轿,是替她完成这厢的婚仪。姐姐的夫家远在杭夏国,姐姐早一步动身,是应夫家的要求,要赶在进门前接受训导,熟知各项繁礼。”
玉千叶定定注她良久,罗缎坦然以对。玉千叶冷凛俊眸睨向另一旁的罗家三小姐,“三小姐,令姊出嫁的事,是真是假?”
呃?这人以为她们假传姐姐嫁人为妇障他耳目,以避他追求吗?罗三小姐虽年幼,但长在罗家,自幼随姐姐经商,形形色色的人亦见过不少。初见他,因他是位高权重的晋王,或稍有惊慌。但看了二姐与晋王一番面不更色的应对,她亦恢复了玲珑心思,以与生俱来的绵软声道:“姐姐的婚事,听爹和娘说,是指腹为婚。中间因着阴差阳错失联了许久,好在天作姻缘断不得,日前方由国君亲自为媒,为两家重新结成了姻亲。”
指腹为婚?国君为媒?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令玉千叶有几分懵然。他掉头旋步,上了停在罗家铺子前的车轿,“快马扬鞭,给本王找一个安静地方!”
罗家铺子内,姐妹两人面面相觑。
“二姐,该怎么办?”
“你去告诉爹娘,就说晋王爷已经知道了,爹一定会做出安排的。”
“好,那二姐你呢?”
“臭丫头,我自然是写信告诉姐姐,让她早作防备。”
“晋王那么喜欢姐姐喔,会追到杭夏国去?”
“死丫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备无患行不行?”
“喔。”罗三小姐摸摸自己被二姐拍了两记的后脑,行至铺子门口,回转俏脸,软绵绵的娇嗓道,“二姐,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的风度与姐姐没得比……”姐姐是罗缜,二姐是罗缎,这是姐妹间自幼形成的默契。
“臭丫头,我宰了你!”
第七章 有君如此2
“冯兄,听说你订下了婚事,是城西王员外的闺女?”
“是又如何?”
“据闻那位王家小姐又矮又
胖,还颇凶悍……”
“那你家那只母老虎又能强到哪里去?”
“咦,冯兄,话不能这样说,好歹我家那个还生得有几分姿色罢?”
“姿色?连本公子小妾的五成颜色都不及……”他刻薄话说了半晌,身边人并未递声,不解地抬了眸,“王兄?王兄你在看什么?”
王姓公子向茶馆外一指,“你看,那是谁?”
冯孟尝回首一瞭,轻嗤道:“不就是那姓良的白痴?本公子今天没有心情理会那傻子……”
“是那傻子旁边的人,别告诉本公子,那是那个傻子过门三个多月的妻子?”
呃?冯孟尝提了精神一看,这才发现,与良家痴儿并肩偕行的,是一位黄裳白裙的美貌少妇。那少妇,眉目清涓,肌肤如瓷,贵如兰,雅如菊,一举手一投足,已将自家满堂艳妾给比成了尘泥。她是良家白痴的妻子?她,她,她……她怎瞧得这般眼熟?
“珍儿,就在前面喔,那个钗就是在前面买的……”之心提鼻嗅了又嗅:珍儿好香,娘子好香,之心好快乐,之心好幸福喔……
罗缜若知这呆子心思,定然又会用掩在袖里的素手给他腰上掐个几遭。但这时,她一双美眸,尽在周边铺面上逡巡。
虽然接了良家主位,但因有各家管事各司其职,她只需抓住几个关键之处,掌握全局即可。其他,她并不想打破良家这种极妥当的运作模式。既然精力并未尽数牵扯,罗缜借与自家相公上街游玩之际,便打起了另个生财主意。
“纨素,你说,你这几日闲暇绣的那些东西,若开间铺子来卖……”
“咦?”纨素眼前一亮,“小姐要开铺子吗?”
“开间铺子,交给你去打理,如何?”
“好啊……可是,纨素要侍候小姐……”
“良家有很多丫鬟,找个人侍候并不难,况且你家小姐我并不一定要人侍候。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替我打理铺子。”
“奴婢的绣活还不及三小姐的七成。”
“绮儿善绣,缎儿善织……”
“小姐善缂。”伶俐小丫头伶俐接口。
罗缜笑睇她,“但我家的小丫头样样都学了七成,是不是?”
纨素噘嘴,“小姐是在说奴婢样样通,样样不精是不是?”
“样样通已经不易了,我的绣工未必及得上你。找一家铺面,趁着开张前的时日,你多绣一些。起先只卖你一个人的绣活,借此看看这万苑城人的喜好。卖得好或不好,我们再想下一步打算。”
纨素眸儿生亮,“若卖得好,小姐会教奴婢缂丝是不是?”
“那也得你先把缂机挣出来才行。”
“奴婢一定会努力!”
这小丫头,天生好似该是罗家人似的,对绫罗绸缎刺绣织缂的那份热情和聪敏,甚至超过了她到罗家时即带过来的满身武功……
“纨纨你要努力什么?”
“姑爷,奴婢都和您说过一万次了,请您叫奴婢纨素,就是素雅细致的丝绢,很美的名字啊……”
之心闪着大眼,“可是纨纨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努力什么啊?”
“小姐……”纨素欲哭无泪,抱着自家小姐的一臂摇摇摆摆,“您管管姑爷啦……”
罗缜抿嘴忍笑。有人不屑冷哼,“那么大个人,还装小孩子撒娇,恶心!”
纨素细眉一挑,“又黑又粗的臭野人,你在说谁?”
“谁应就是在说谁!”
“臭野人,黑野人,粗野人!”
第七章 有君如此3
范程黑眸先是狠瞪,紧接又蕴了讥笑,“你是在嫉妒我生得比你好看,武功比你高超是不是?哼,没用的,这是本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你嫉妒不来的……”
“臭野人……”
“好啦。”罗缜拉住跳成一只猴儿般的贴身丫鬟,“在大街上呢,有什么事,回家关起门来任你们打个头破血流。”
“小姐……”
“范范,你不准欺负纨纨哦,纨纨很可爱啦……”
范程藜黑的面色一紧。
“哈哈哈……”纨素顿足大笑,“饭饭,听话哦,听恩人的话哦,不听就丢了去喂阿白阿黄喔。”
“我掐死你这只小丸子!”
“你这碗馊饭,神气什么……”
罗缜秀靥一板,“停!”
主子秀雅的只是表面,“微狠”的可是手段,两个小鬼当即消声。
“接下来半个时辰内,若再让我听见饭饭和丸丸两位同根相煎,我就把你们送到德来居去,让那边的大厨将你们烩成一锅,也好让你们‘炒’个尽兴,如何?”
范程退到恩人身后,纨素站到小姐侧旁,算是安静了下来。
很好,耳朵很满意。“相公,我们去吃德来居的素肉粥好不好?”
“好,好!珍儿……”
“怎么了?”
“珍儿再叫之心相公好不好?”
“嗯?”罗缜迎着他大眼内的期待,又暗瞥着了不远处两三位好奇的观望者,嫣然一笑,“相公,相公,相公。”
“嘻,娘子,娘子,娘子!”珍儿是之心的娘子,谁也夺不走喔,若有人要和之心夺娘子,之心会会会……叫来风哥哥,把他们都吹得远远远远的地方,对,就是这样!
“我想起来了!”冯孟尝拍掌大叫,“她是玉夏国罗家的那个西贝货!”
王公子正对着那道倩影暗怨老天不公,听他此话,好奇地问:“什么西贝货?冯兄你认识那个嫁了个傻子为夫的可怜女子?”
“本公子当然认识!”她……她竟然是罗家的大小姐?她竟然嫁给了一个傻子?早就听爹不止一次慨叹过,玉夏国罗家大小姐容貌一流,才干更是一流上的一流。可惜,早年受了不良之人的戏弄,致使年至双十仍待字闺中。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还可以迎来给自家儿子作妾,那样的出身,反是高不成低不就了……那话听得多了,自然上了心。当有一次爹提起罗家大小姐亲至杭夏国时,遂登门拜访,心里想的是,若这位嫁不出去的罗家大小姐姿色果如老父所说的出类拔萃,本公子就大发慈悲,收了她。谁知见面,单是男装就使他心猿意马,当下就设想了不下十种一亲芳泽的手段。不想,被一个傻子坏了好事。更不想,如今这个女人,竟成了那傻子的妻子!
“王兄,想不想开开心?”
第七章 有君如此4
“王爷,今日叫江某来,不会是为了赏花品酒罢?”江北鸿由下人领进,对偎满偌大包间的莺莺燕燕皱起了眉。
玉千叶已有三分醉意,见他来了,踉跄举步,勾杯乜笑道:“北鸿兄,你看这满屋子的美人,随便哪一个,也比那罗缜妩媚是不是?”
江北鸿脸色倏阴,“你醉了!”
“醉了?”玉千叶搭了好友阔肩,索性醉态毕现,“怎么,拿她们与罗缜相较,你觉得亵渎她了是不是?那你倒告诉本王,她与这些女子有何不同?有何不同?”
江北鸿将他撇至软卧大椅,淡声道:“既无不同,你为何不纳她们为侧妃,反用尽手段去追求已拒你多次的罗缜?”
“哈哈哈……”玉千叶放声大噱,无形无状,极尽喷薄之能事,“……北鸿兄……哈哈……你对罗缜,也不是你所说的毫无情分罢?竟连本王小小的调侃,你都替她还回来,哈哈哈……”
江北鸿面不更色,也不反驳,径自坐至满桌佳肴之畔,瞪退两个女子的娇软依偎,举壶就杯,自斟自饮。
“北鸿兄,你一迳拜托我纳她为侧妃,是吃定她不会答应吗?她不应,你却已为她操持过了,你对得起自己心头所欠,但她却会永远名花无主,永远不属于任何人,对不对?”
江北鸿抬眉,“在下想知道,是什么事刺激王爷至此?您又一次求嫁遭拒?”
“她嫁人了。”
“……”江北鸿眉峰处,抽搐起些微细褶。
玉千叶扶案起身,凝盯着好友的眸,“本王说,她嫁人了,记得那次轰动全城的送嫁排场吗?便是罗家老爷为他心爱的长女罗缜举行的送嫁礼。”
江北鸿覆眸,倾杯一饮而尽。
未从他眼内窥见自己想要窥见的,玉千叶并不气馁,他压根不信他能对这消息无动于衷,“为此,本王特地向皇兄求证过,的确是皇兄应杭夏国国君之托,亲下的指婚书。对方亦为杭夏国皇商,可谓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啊。算起来,她嫁人也有三个多月了,走之前,还摆了本王一道。罗家的罗大小姐,哈,如你所言,的确不同于一般女子。”言讫,持壶狂饮,揽了一位美人进怀,“再有不同又如何?嫁了人生了子,不依然一样地沦于俗气?美人,若想男人永远爱你,便永远不要嫁人,明白吗?”
“王爷说得是。”美人小鸟依人,娇声如莺,“奴家敬王爷……”红唇为杯,渡入琼浆。
“哈哈,还是美人知情识趣,得本王的心意。来,会须直饮三百杯,今日不醉皆不归!”
调笑嬉闹,恣形谑影,江北鸿耳不闻,目未见,径自将女儿红一杯一杯倒进腹中。
“忘愁,忘愁,莫忘愁,你的名字好生奇怪。连同了姓,便是要你多愁善感。去了姓,便是忘记忧愁。好矛盾的名字,是不是似你的人一般矛盾?忘愁,你是个矛盾的人吗?”那双美眸曾蕴了浅浅笑意,望他时,再换成潋潋情意,曾如斯地柔声问他。
莫忘愁,莫忘仇,那双美眸如斯相望,并没有多久……那场花堂过后,他曾见她一面,那双眸,对上他时,淡漠无澜,无恨……亦无爱。那个刹那,他竟萌出愿拿尽一切换往昔柔情秋波的念头,但往事逝不可追,花堂之事亦永远无法改写。他永不可能再次站在婚仪面前,执起红缎,行完那最后一礼,使她成为他的妻……在他伤她弃她时,她甚至连一声骂也没给过他……缜儿,缜儿!
第七章 有君如此5
德来居,是万苑城颇具特色的粥楼,只卖各色粥品及附粥小菜,仍有客似云来。
粥楼老板是往昔良家的伙计,受了良德资助方有今日。在德来居,随着四季更替,永远有一张最佳桌位为良家备着。时近盛夏,自然是临窗通风处,令人心旷神怡。
“这冰镇素肉粥当真好吃,难怪财叔的生意这样好。”罗缜吃完一碗粥,持巾拭唇,对亲自过来侍候的掌柜道。
掌柜赔笑,“少夫人过奖,以往每年夏天可不会有这等好生意,都是少夫人给出的主意。小店的冰镇粥,果然大受欢迎。”
“还是财叔舍得大笔投入,买冰的钱不菲罢?”
“倒是不便宜,但小的听了少夫人的主意,凡食冰粥者,每碗价钱提升一文,每日多卖近一百碗,这本钱也该回来了。”
罗缜嫣然一笑。移眸瞥见自家相公捧着掌柜特地给加大的粥碗,喝得满唇粥渍,遂举帕为呆子擦拭,“慢点喝,有人和你抢不成?”
“之心喜欢喝喔,娘子你也喝……娘子没了喔?”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是个粥桶?我喝一碗就够了。”
“嘻,之心是粥桶。”某人将自家娘子的话当成无上褒奖,喝得更加卖力。他家娘子的巾帕,自然拭得更紧。
掌柜讶然:这位少夫人,对少爷真是好呢。
“啧啧,这是谁啊?良兄,别来无恙?”一个自以为优越的声嗓施施然近了他们。
之心放了粥碗,才想起身,被他家娘子的手给按住。罗缜眉不抬目不举,将相公的脸拭个干净,“范程,取五两银子给掌柜的。”
“是。”范程狠狠瞪了那几个污烂之人一眼,拿了饭资放进掌柜手心。
“这,少夫人,不用了,小的请您和少爷喝粥还是喝得起的,小的不能要……”
“收下罢,你该知道良家的作风。”
“可是,也用不了这么多……”
“下一次之心一个人来时,他必然不记得付银子,您给垫上就好。”
“也好也好,谢谢少夫人。”掌柜的回瞥几个纨绔子弟,“几位爷,那边有好位置,冰镇的各色美味粥,来一碗?”
冯孟尝一把拨开挡在面前的掌柜,摇扇踱近罗缜,“这位,怎看得眼熟?可是曾在哪里见过吗?”
“这是之心的娘子!”之心蓦地长身,挡在自家娘子之前,“不许如此看我娘子!”这样看之心的娘子,讨厌!
罗缜挽了他手,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相公,喝茶。”又对面含忧色的掌柜道,“财叔,您去忙您的,不必招呼我们了。”这些废物出身都不算太弱,若是将掌柜牵连进去,德来居必无宁日。她在此,只需运用得法,必能使这些废物明白何谓尊老敬贤。
“哈!”冯孟尝倏然以扇击掌,“在下想起来了,这不是玉夏国皇商的长女罗大小姐吗?原来,罗大小姐竟嫁给了良家的大公子为妻,恭喜啊恭喜。”冯孟尝向身后诸人道,“大家可知,这位罗大小姐好生了得呢,自幼随父经商,巾帼不让须眉……咦?在下怎听家父说过,罗大小姐之所以双十未婚,只因当年曾在花堂之上遭人当面毁婚,致使红极一时的罗大小姐自此乏人问津,可有此事?”
“冯兄,您这样问,让人家怎么答?”王公子皱眉,“难不成让人家罗大小姐当面承认正是因为嫁不出去,才嫁了良之心这个……”
“你们这些混球!”纨素攥了拳便想跳出,被罗缜拉住。
“坐下。”
“小姐,他们……”
“才吃完了,听听犬吠消化消化也好。”
当即有人吱声,“听见没,冯兄,人家当你是犬吠呢。”
冯孟尝挑眉,以自以为最是风流潇洒的姿态挥扇,“听说,当年那场婚礼,行进过半,只差最后一拜,罗大小姐便会变成下堂妻。如此说来,吃亏的反倒是良兄呢。良兄,不知洞房……”
第七章 有君如此6
之心好生气,之心好生气好生气……之心讨厌他们,之心讨厌他们这样看娘子,还用那样……那样对娘子说话,之心生气了!
“之心小弟,你在生气?”
是。
“为什么?”
他们在欺负娘子!
“那你要怎么办?”
之心要打他们!
“之心小弟,你当真要打他们?”
是!之心要打他们,要狠狠地打他们!
“好!”接收了命令的“人”,何等兴奋。自从和这位之心小弟接上头,这过于善良的主子令自己好生不痛快。当年只不过是将害他跌下深坑的坏弟弟吹到了坑里,他便又哭又叫,足足有半年没理自己,让他受了爷爷和老爹的好一通奚落嘲笑。那是何等郁闷!今日,总算这主子开窍,知道利用上天赐予他的异能了。
“之心讨厌看见他们,之心要他们到远远远远的地方去!”
“到哪里?”问的“人”,非常兴奋,但很快就后悔问了。
“到……城外!”
城外?那是远远远远?“之心小弟,你确定是城外?”
“对,到城外,之心不要见他们,不要见,让他们到城外去!”
喔哦,真火了哦……可为什么只到城外?窝火……
出了德来居,雇了小轿,返回良府,回到属于两人的内院,罗缜回首,“你们两个,不用侍候了,都下去歇着罢。”
小姐有事罢?纨素如是忖。
恩人不会有事罢?范程如是想。
两个剑拔弩张的冤家,竟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个担忧眼神,方才退去。
“相公,你到内室去,我一会儿有话问你。”
“好!”之心浑不知有何异样,喜颠颠乐滋滋,跳回内室。
罗缜落座,细细端量室内布置。
门上挂着的绣锦软帘,是自己喜欢的鹅黄透碧色;四面墙壁贴着琴剑瓶炉,以晶莹水晶雕成;地上石砖,经由白岩玉石打磨而成,光可鉴人;花梨大理石的案几,斗大的汝窑花瓶,各色的时令花卉……一切一切,纵是贵气逼人,也是凡尘中的寻常装饰。可是可是,她的相公,她的相公……怎就不寻常起来?
“珍儿,你怎还不进来?”
罗缜吸口气,缓抬莲步,挑帘,望着美玉般的相公,“相公,珍儿腿软,抱珍儿过去,好不好?”
“好!”某人笑咧了嘴,冲来将娘子抱进怀里,但目的地,却是红罗帐内。
“……我只是要你抱我到椅上坐下,却不是……哎,你呀,随你罢……”这个呆子,怎会学得恁快?技巧已这样好了……天呐……
“珍儿,你不高兴?”某人尽兴吃罢,一双手仍牢牢把住香艳纤腰,虽心满意足却没忽略怀里人儿的心神不宁。
“相公,你知道冯孟尝他们去了哪里吗?”
“城外!”
城外?好,城外。“他们怎么去的?”
“风哥哥带他们去的。”
“你的风哥哥何时带走他们的?”
“就是在他们那样看着娘子,那样对娘子说话时,之心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之心不让任何人那样看娘子!”
她的痴相公……玉臂缠上相公项颈,心头突然笃定下来,这样的相公,不管他有着什么样的不同寻常,她都不必惊悸罢?“告诉我,相公,你说的风哥哥,到底是谁呢?为何我没有见着他呢?”
“可是,他看得到娘子啊,他也看得到爹和娘。可是,你们都看不到他,还有风伯伯,还有风爷爷……”
西南风起,他知你回了玉夏国……
风爷爷带之心来的,风爷爷让船上的人都睁不开眼,然后之心就坐了进去……
“相公,你看得到风?他们听你的?”
“他们才不听之心的,争着让之心给他们拿点心,打成一团,然后风就会刮得好大好大,之心就生气,他们就跑光光……”
你会知道,之心是个宝贝……
良之行?!他定然早就知道什么了,对不对?自己的相公,自己的相公……“相公,你除了看得见‘风’以外,还看得见什么?”
“娘子,看得见娘子,娘子好美好美喔……”
罗缜啼笑皆非,“我是说,你看得见,而别人看不见的……”
“娘子的这个样子,之心不让任何人看见!”
这个呆子!掐了他耳朵一把,“再不安心答我的话,把你踹下床去。”
谁知某人却咯咯笑得高兴,“娘子,你再捏之心的耳朵啦……”
天啊天,罗缜决定,不再与这呆子废话,明日找良之行那位冷面呆瓜去问个究竟。翻转身,径自去睡……
“娘子,之心还要抱娘子……”嗵!某人被踹下了床。
臭相公,臭呆子,话不知好好说,某些事倒是精通得要命,下地凉快去,哼!
第七章 有君如此7
“你看见了什么?”良之行眸浮兴味。
看见了什么?她看见了——
那一干纨绔子弟,正说得高兴,忽有一隙冷风吹起了德来居的帘幕,不偏不倚,打上了那些人的脸,几乎像有人掴了耳光般的响亮,将一干纨绔掀翻在地。还没等诸人反应过来,一股风又起,吹得诸人眼不能视物。待风息,那几个人已不见了踪影。这事说来诡异,但最喜欢咋呼怪叫的相公,自始至终却只是俯着首,抿着唇,浑然未动。不见了那几人,诸人皆觉诧异,唯独他,却是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若至此,她仍察觉不出异样,那便不是精明锐利的罗大小姐了。昨夜一堂审问,呆子相公答得语焉不详,只得来问二弟。
“我得以发现,即在我莫名其妙掉进那坑里时。当大哥对着冷风叫了又叫,叫出一个人时,我吓呆了。后来大哥背我下山,那人本来在我们身后,我回头,却没有看见‘他’,这是第二吓。大哥背我到山脚下时,突然停下,对着一株在风里摇摆的野草说话。然后将我放下,取了野草的两片叶子揉在了我的伤处,我亲眼看见自己血流不止且错骨的断腿在瞬间完好如初。你认为,那种时候,我还能认为,大哥只是一个傻瓜,在做傻瓜会做的事吗?”
“你对之心好……”
“与此无关。”良之行淡然接口。
罗缜抿哂,“我相信。但是……”
“但是什么?”良之行蹙眉,“你害怕?”
“我的确怕。”
“你——”良之行面色一变,便要生怒。
“我曾在来自中原的书上看过,但凡身怀异能者,如预测未来、目见鬼魂、精通兽语,诸如此类,上天在赋予时,必会收其阳寿作为互补,我怕我的之心……”
良之行神情立缓,沉声道:“可上苍也收去了大哥的智力,不是吗?”
哦……是这样吗?罗缜忐忑的心,稍事安宁,“接下来,你我二人必须好好守护之心了。”
“大嫂是说大哥的异能不能为人所知?”
“不错。”罗缜螓首微颔,玉颜肃凛,“之心因生性纯真善良,不会利用异能害人,而他平日所做的异事也悉数被人当成痴儿对待,所以至今未让人发觉。可是,既然我们两个离他最近的人能察得出,难保没有一天会被第三个人悉知,届时那人是否能为之心严守秘密呢?之心的异能若为外人所知,招来的,定然有我们想象不到的祸事。世人多愚,不会以为那是上苍赋予的异能,或者会视之心为妖物也说不定。”
良之行点头,“大嫂你放心,之行会倾尽全力保护大哥。”
“那你先帮我查一下冯孟尝这个人的底细如何?”
第七章 有君如此8
罗家后院,小湖环绕的凉亭内。
“姐姐来信要我们将近期与杭夏国冯家的商贸往来列出明细,为什么?”罗绮高举着长姊的书笺,如同平日审察布料般,看了又看,仿佛要从中找出夹层,发现姐姐的另一层算计。
罗缎素手点着下颌,颔首道:“依我对姐姐的了解,她这么做定然有因由。”
“对哦,我也有这个感觉……”
“所以……”
所以?罗绮防备地望着刁钻难缠的二姊,“所以怎样?”
“为一探究竟,更为探望远嫁异国的姐姐,本姑娘决定亲自去一趟杭夏国。”
“啊呀呀!”罗绮小脸丕变,“二姐,你好奸诈,你怎不说自己为了偷懒?”
“啊呀呀,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没有乐趣了不是?”罗缎抚抚发,理理鬓,“至于这边,就全权交给三小姐,还有那棵因为仰慕罗三小姐,以穷书生状应聘罗家伙计,实则却是皇家无聊子弟的玉无树打理。”
若非那日她眼尖亲见自家伙计与晋王起争执,谁能想到,罗家聘来没有一月的新伙计竟是皇室子弟?为了自家的三妞,不惜自贬身价为奴,哎呦呦,三妞妞这朵鲜骨朵引了恁大一只蜂来,不好好利用怎成?
罗绮噘了小嘴,“二姐,都跟你说啦,人家不喜欢他啦……”
“哦喔,人家是穷书生的时候还知道给他缝补衣裳,怎么人家一是皇家子弟就不喜欢了?三小姐你嫌富爱贫,很不厚道喔,要不得,要不得呢。”
“二小姐说得极是,小生也认为三小姐未免处事不公,不能一视同仁,令小生好生受伤。”也不知自哪里钻出一位戴着书生帽、穿着书生袍、端着书生穷酸口气的白面书生,对着两位小姐深施一礼,“小生谢二小姐仗义执言。”
“这是后院,你怎么进来的?好不知礼……”
三小姐的娇叱,因着与生来的绵软嗓音,毫无威胁,反像极了撒娇,听得那“书生”心痒难耐,恨不能伸手在那俏丽苹果脸上捏上几把。自然,在目前佳人芳心未许的情形下,他只能按捺,“三小姐,您忘了吗?我已拜了罗伯父为义父,名义上,小生已是三小姐的义兄,这家里家外,自然可随意走动……”
这人还敢说?有谁会那样上赶着拜人为父?无论怎样的婉拒都佯作不懂,脸皮厚得,堪比高沿城的南城墙哦。“是你逼着爹爹受你三拜的,你赖皮……”
“三小姐,小生一腔赤诚,三小姐竟如此嫌弃吗?小生的尊贤之心,三小姐竟视若糟糠?小生不活了……”
“啊呀,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斗不过他,罗绮只得抱住嘴刁的二姐撒娇,“二姐,骂走他啦,他这人很讨厌……”
罗缎频频颔首,安慰地拍拍小妹肩膀,纤指一挑,“这棵树,你若追求我家小妹,可知任重道远?”
“小生愿听二小姐指教。”
“你也知道,你那个王叔对我家姐姐虎视眈眈,一心想让我家姐姐做他侧室。现在我家姐姐嫁人了,他自然不会放过我们罗家。你既然是皇室的树,就拿荫凉多罩着罗家一些,可否?”
“小生自然不会让自己未来的妻子和岳父一家受到任何伤害。”
哈哈哈,这小子不赖嘛,配我家三妞,配得过啦,“既如此,本小姐去杭夏国期内,我家三妞和罗家就多靠你照应了。自然,这经商不必劳你,我家绮儿手段不比姐姐差,你只需做你该做的,懂了罢?”
“小生谢二姐指教。”
二……姐?罗绮小脸绯红,蛮足一跺,“不许你叫我二姐为二姐!你羞不羞?你既然拜了我爹为义父,你的年纪比我们都大,你怎能叫我二姐为二姐!”
“不然,三小姐叫小生一声‘哥哥’来听?”书生清秀儒雅的面貌上,浮着谦恭笑意,“小生万分期待。”
“你……你……讨厌啦!”罗绮又羞又气,扭头冲出凉亭。
追望着那娇小影儿渐远,“书生”周身的书生意气一扫而光,眸子充进锐利,俊脸变得冷魅,这才是皇家子弟玉无树的本尊面容罢。
罗缎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这棵树为了绮儿,不止贬了身价,还敛了性子,真是牺牲良大呢。不过,出于善良本性,罗缎忍不住提醒他,“皇子殿下,别说民女没有提醒你,您先前假冒穷书生已使绮儿对您心存了猜忌,您若想真正抱得美人归,您这两面人的作派还需省省才好。”
第八章 得君如此1
收到罗缎要来杭夏国的书信时,罗缜正与之心核算近期账目。
时值盛夏,书房里太过闷热,他们近几日皆在水榭理事。之心虽对数字计算不甚精通,但眼力奇好,从无笔误,这样罗缜计算起来方便了许多,也省了不少核对的力气。
“娘子,为什么都是百合草,数字却不一样?”
嗯?罗缜按他指的看去,两簿账册,百合草每两单价一是“拾文”,一是“捌文”。查了查价目表,知是下面管事笔误,于是吩咐丫鬟拿去给相应人等核对。而后,罗缜在呆子额头印了一吻,“相公很厉害喔。”
“嘻……”之心咧着红唇,“娘子,再来亲亲好不好?”
小丫鬟去了,范范此时又在铺子里和纨素逗嘴,四下无人,亲亲这个呆子也无妨。罗缜俯过螓首,四片唇儿贴合……
“咳咳咳!”发出这声的,竟然是王芸。
霞染玉颊,赧现美眸,罗缜猝起身向婆婆行礼,“缜儿见过娘。”
王芸虽也因撞破了小辈的好事大感羞窘,但见儿子与儿媳如此恩爱,心下自是欢悦,“方才,之行回府,自门外接了信驿的一封信,像是你娘家寄过来的。我正好要给你们送些新采的樱桃,便一并拿来了。你快来看看,可是你爹娘想你了?”
“谢谢娘。”罗缜接了笺封,颊晕未褪,“娘,您坐。”
王芸瞥了一眼儿子不悦的美脸,暗里失笑,“不了,不打扰你们了。怜香,将樱桃给大少爷和少夫人放下,走了。”
见婆婆与丫鬟皆掩嘴偷哂而去,罗缜狠狠瞪住某个呆子,“今后除了房里,不准再亲!”
之心黑玉般的眸大睁,“为什么啊?”
“珍儿的话,你听是不听?”
“听啦,可是……”方才是珍儿先亲之心的喔。
“没有可是!”叱住呆子,罗缜不去看他装委屈的俊脸,拆了信来阅。但未过一半,陡然一惊:缎儿要来杭夏国?她若来,她必然得知之心……爹和娘……不怕不怕,自己的相公见得任何人,她不需再藏,不需再躲。
“相公。”
“之心在小小生气。”
这个呆子!“我会保护你。”
“之心也会保护娘子喔。”
相公……忍不住,又吻上他颊。
“珍儿,是你亲之心啦……”
是吗?她挑眉,“我亲你可以,你亲我不可以。”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娘子,相公听娘子的话,天经地义。”
“嘻,之心听珍儿的话……”
哎,这个相公,真是让她越来越喜欢……红唇凑上,再贴上相公……
“咳咳咳!”行到水榭外良之行猝忙转身,“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继续继续……”
“之行不存在,娘子,亲啦……”某人不甘心两次的甘美都中途戛止,长臂揽了娘子的娇躯誓讨取到底。
很好,继丢人丢到娘家人(纨素)面前之后,婆家人面前也快丢遍了。罗缜感叹上天爱戴之余,明明羞窘到极点,却又对一个呜呜咽咽讨吃狗儿般的家伙百般不忍,只能将人丢到底……
一刻钟后,摆脱了狗儿的罗缜瞥见良之行一眼就能辨出是硬撑出来的冷脸,反生出万丈豪情:你能硬撑,本姑娘还能比你差了不成?遂端正出秀脸,浅声道:“二弟,找大嫂何事?”
良之行以眼观鼻,仿似怕鼻尖上栖息了一只蚊蚁般的谨小慎微“前些时日大嫂吩咐小弟去做的事,有了回音。”
“冯孟尝那只小虫子,不怕他起多大风浪,你先来看看这个。”
“这……不是嫂子的家书吗?”良之行不解。
“缎儿要来杭夏国。”
第八章 得君如此2
缎儿?罗缎?良之行额上某条青筋做抽搐状,玉夏国那趟中,这位罗二小姐给他的印象可真是深刻极了呢。
“缎儿过来,我并不打算瞒着她,但我不知道她能否和我一起暂时瞒着爹娘。所以,对你可能要受到的来自于我家爹娘的责难,罗缜先在此赔个不是。”
良之行摇首一笑,“大哥的事,便是之行分内之事,大嫂不必如此。”
“既然是分内,我便不客气了。”
嗯?良之行顿时生了戒心:虽同在商家,但从小酷爱医术的自己,并没学会那些奸商心机,不得不防啊。
“这是与冯家常来往的几位客商的名单。你身为良家二公子,自然有办法认识他们,还请你想法使大嫂与他们说上话。”
“大嫂是想……其实,冯老爷子还算好……”
“冯老爷子人是不坏,但教出的儿子实在叫人生气。我并没有打算现在做什么,但若这冯家公子仍如此嚣张,便要想法让冯老爷子晓得养子不教的后果是不是?”
“是,是,是。”这罗家的女人,少惹为妙。良之行覆眸暗忖。
“还有,不出十日,或者此时,万苑城就会有关于我的流言传出,请你替大嫂多多担待。”
流言?“关于大嫂多年前的事?”
“原来你早就知道。”知道了那桩事,能为她秘而不宣,这个良二公子啊,的确是个上品人物。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该给自家人收纳了不是?
“是小弟在玉夏国时,听旁人说的。大嫂不必担心,良家定会保护大嫂。”
之心趴在旁边案上,听着这两个最亲近的人的交谈,甜甜憨笑:娘子对之心好好,之行也对之心好好……
“之心小弟,之心小弟。”
风哥哥?
“外面有些不利你家娘子的话在风传哦,很难听哦。”
之心不要,之心不要!
“之心小弟想不想帮你家娘子?”
之心想,之心想!
“想的话,按我说的去做……”
第八章 得君如此3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那就是那个被人甩在花堂上的半路新娘,看见了没有?”
“模样很俊啊!啧,那新郎傻了不是?要是我,就算不要也得入了洞房再说,这样的姿色放了岂不是可惜?”
“哈哈,张兄,英雄所见略同……”
……
“啊,原来这就是良家的媳妇,难怪会嫁给一个傻子。哎,长得还有几分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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