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相公上 第 2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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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张兄,英雄所见略同……”

    ……

    “啊,原来这就是良家的媳妇,难怪会嫁给一个傻子。哎,长得还有几分小模样呢。”

    “哼,长得不错又怎样?还不是让人家男人给甩在花堂上,丢人啊……”

    “是丢人,丢人,我要是她,怕是早就上吊投河……”

    ……

    论及长舌,男人女人皆是不遑多让。

    而且,背后论人犹恐不及,街角指点,高语哗笑,唯怕人听不见看不到,方算强悍。

    罗缜没有想到,这冯孟尝传播消息的速度当真了得,也当真是欠缺教育。

    “小姐,我去教训他们!”

    “你到良家找个小厮,让他点出那些人的名字,你记在纸上就好了。”

    “是……咦,姑爷?”

    罗缜一惊:这呆子去找那些人做甚?

    “这几位婶婶、姐姐,你们这样说人很不好喔。”

    “……你这个傻子,明明是你娶了个丢人现眼的媳妇……”

    “是啊是啊,你这个傻……”

    这傻子,这不笑时,怎就感觉恁不一样,第二声“傻子”竟似骂不出了?

    “我家娘子会弹琴,会作画,会绣花,会缝衣,会算账,会写字,孝顺爹娘,心疼之心。每晨熬茶为爹娘养身,每晚烹饭为爹娘消夜,恭孝识礼,品德上乘。我娘子这样的女子,是你们女人中的佼佼,你们就算不为我家娘子叫好,也不该那般出言污辱。你们污辱我家娘子,那不如我家娘子的你们,又应该遭受怎样的污辱?那个舍我家娘子而去的男人,本就是为了报复而去,手段已够卑劣。同为女子,你们不去骂那个身为男子的无耻小人,怎还好意思耻笑我家娘子?耻笑我家娘子时,你们哪里觉得快活?是嘴吗?书上说,长舌妇下了地狱,是要被拔舌剥皮的。你们如此妄论同为女子者的伤心之痛,下了地狱,怕不只是拔舌剥皮那样简单了……”

    风哥哥教的这番话,好长好长哦,之心背得好辛苦哦。但是,他们说娘子,之心好生气,之心不怕辛苦,之心要说说说说……

    这下子,反是罗缜傻了。她由纨素搀着,跟在自家相公身后,看他不怒不急不恼不疾,不遗余力地赶到一群群人面前,将那番话喋喋说了再说。听了他话的每个人,先是鄙烦厌弃,后是恼羞不耐,再是讪讪而去……

    到了男子面前,这呆子又是另一番说头:

    “你们在嫉妒之心娶了那么漂亮的娘子是不是?不然,我家娘子之前的是非功过关你们何事?之心告诉你们啊,若想娶美丽的娘子,要积德行善才行,之心就是前生做了好多好事,今生才找得到这样的娘子。若你们不怕口舌生疮,继续造口德之业,下辈子你们娶的娘子将会更丑更老更不贤淑喔。做人啊,要以善为本,要嘴下留德,要为自己积累福报。难道你们想让你们的下辈子也只能站在街上笑人富贵讥人穷,庸庸碌碌如地上的蚂蚁……”

    不管对方回之的是怎样的嘴脸与恶语,之心追着每个对他家娘子或讥或笑或嗤过的人,嘴上的话不厌其烦地循环往复,直至每位长舌者追光了为止。

    中间,也曾有一插曲,一个顽童不知是受人唆使还是怎地,抓了一把石子向之心掷来。范程挡住了大部分,却有一枚漏网之鱼击在了之心额头,当下就有血丝崩现。范程和纨素尚未来得及教训那顽童,之心抹了一把额上的血,不言不笑地向那顽童盯去。两人对视半晌,顽童忽“哇”的一声,边哭边跑,“好可怕,那人好可怕,哇……”

    夜里,罗缜替呆子包扎换药,“相公,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之心要保护珍儿,之心不让他们伤珍儿!”之心美颜憨正,攥拳高举。

    罗缜失笑:这便是自己的痴相公,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娘子,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第八章 得君如此4

    外间如此,内里也不消停。虎视眈眈的魏婵以为抓住了罗缜把柄,翌日向良德建议,召开了家族议事会。目的,自然是为了罢免罗缜家里家外的主事之位。

    “一个名声败坏的主事,如何服众?莫说是诸位见多识广的管事,就算是家里的下人,也不会服这样的主子!大哥大嫂,我也知道,以之心的状况,不可能休妻。但为了良家,为了良家的生意,你们可不能护短。”

    王芸望向丈夫,“老爷,您怎么说?”

    “缜儿一没有败坏妇德,二没有枉造口舌,一切过惩,皆是外人之错,我们为何要罚缜儿?”良德面沉如水,“罗家生意不逊良家,缜儿能在玉夏国为家门打理多年,且生意蒸蒸日上,成为皇商,足以说明她是否能够服众。弟媳,你身为长辈,对晚辈所受委屈不知包容心疼,委实过分!”

    “大哥,您怎能这样说?”魏婵未料平素对自己多有容让的大伯会如此发作,除了上次自己的确违了良家经商之道的事发之时,还从不见他这般疾言厉色过,“就算是为了之心,咱们没办法娶一个合心合意的媳妇,也不能一味讨好是不是?依良家的财势,就算花钱去买,也能买一个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

    凡伶牙俐齿者,若非舌粲莲花,便是舌带荆棘罢?但自魏婵的嘴里,却能吐出淬毒的针来,刺得人不止疼,还会疼不见血。

    但自始至终,从来不示弱于人的罗缜,握住几欲上前要与魏婵辩驳的相公大手,含笑未语。

    当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想要尽他所能来保护你,每时每刻欲为你挺身而出,倾了全力挡你身前阻击风雨时,你不必时时让自己坚不可摧。魏婵若认为一通口舌可使她痛快少许,她不介意。

    议事结果,魏婵未能如意。不管良家二老是出于儿子的先天智弱对儿媳当真有讨好之心,还是这个儿媳委实让他们无可挑剔,他们都否决了撤去儿媳主事之位的提议。

    强如魏婵,岂会就此罢休?在良家,在良记,二十年的威望岂是做得假的?

    于是,不管内还是外,罗缜都遭受到了来自于魏婵精心侍候的伏击。

    在内,有几位不明深浅的铺面管事处处刁难,屡屡设阻,意欲在短期内将这位上任甫久的主事推下位去。

    处处刁难,不外乎延时申报,拖期交核;屡屡设阻,不外乎知会各家客商,良记新任主事不足取信……

    良家对各位管事均设了奖惩规矩,延报拖核者,按规矩处罚即可。有管事因受罚歇工请辞,更好办理,交待了手中诸事,准歇准辞,慢走不送……

    “夫人,那些都是为良记做了十年以上的元老,媳妇这样做,传出去会不会有人说良家不够厚道?”良德曾发如此担忧。

    “老爷,若当真是良记的忠心元老,怎会听从二弟媳的怂恿行事?我良家的媳妇我们都没说什么了,轮得到他们服与不服?这事,我们莫管。既然罗贤弟能将生意放手交给十三岁的缜儿打理,我们又有什么不敢的?难道银子比儿子的幸福更重要?”

    是以,良家二老对上门来报屈申诉的管事佯病不纳,全权交由儿媳处理。

    二十几日后,接连有放弃不了良记商号高月例及年底分红诱惑的请辞管事,硬着头皮求出复工之请,罗缜并不为难,一概既往不咎。而尚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罗缜也不介意登门顾请,给足了别人顺坡下驴的台阶。一月后,诸管事消停了。

    在外,自是取信受到魏婵挑唆而有意断却商贸的各家客商。

    罗缜接手之初,早在公公婆婆的荐领下,与良记往来大商见过一面。因上次处理伪劣货物之事,王家老爷对良家长媳赞不绝口。口口相传,诸多客商也有所耳闻。因此,真正发难的客商并不算过多。但那其中,偏偏有几家颇有实力的巨贾。为此,罗缜颇受了些历练。

    第八章 得君如此5

    “娘子,你很热是不是?”

    罗缜取帕,欲为他拭脸,却发现他一张美脸仍是清净透透,只得柔声道:“相公,要你陪着我到处走动,好生辛苦是不是?”

    “不是啦。”之心用袖为娘子揩汗,“之心是怕娘子太累啦。风哥哥,你别吹我,你吹娘子啦!”

    原来,有“风哥哥”帮忙,难怪相公清凉无汗,只是,比起呆子往年此时,他仍然是辛苦了。“这位方老爷是我们需走动的最后一位客商,如果方老爷答应与我们续订下未来三年的契约,你便不必辛苦陪我了。”

    以往在罗家,她以一身男装四处游走,并不觉有甚不妥。但杭夏国民风保守,且她是已婚妇人,不可能再独自一人处处走动,与相公偕行,是为杜攸攸之口。也是为使人明白,相公才是良家未来的主人。

    “娘子,之心不怕辛苦,之心怕娘子累喔。”

    罗缜一笑,刚要开口安慰,听见脚步声,方才领他们进门的方家管家探首进来,“良少爷,良少夫人,我家老爷午憩醒了,请跟小的来罢。”

    罗缜暗舒一口气,来了五六回,这闷热的门房也坐了三四遭,方老爷总有办法避而不见。现下,总算能着上这位方老爷的面了,是个好消息不是?

    沿路行来,罗缜偷眼打量四周,所建所筑,都不似良家那般阔绰,而以实用朴实为主。由此可见,那位方老爷不喜奢华,性子也应是内敛沉稳……

    “二位,我家老爷就在亭子里恭候,请。”方家管家施了个礼,退下。

    罗缜携相公向亭内微揖,“见过方伯伯。”

    “贤侄,侄媳妇,坐。”方老爷方脸阔颊,须髯飘洒,样貌极是大气,“侄媳妇,这近十日你都冒着烈阳而来,若老夫没有猜错,你是用哀兵之计罢?”

    罗缜赧然,“小小伎俩,被伯父一眼识破,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侄媳惭愧。”

    “呵呵。”方老爷捋须一笑,“就算识破,奏效便好,老夫不是让贤侄和侄媳进来了吗?”

    “那也是方伯伯见怜。”罗缜面转之心,“相公,我们要感谢方伯伯怜悯我们小辈辛苦呢。”

    “喔,感谢方伯伯。”之心憨着美脸称谢。

    “呵,乖。”方老爷目光如炬,眸芒在两人脸上探了又探,“侄媳妇,这些时日,老夫听说你处处都带着我这贤侄,你不觉我这贤侄会令你失了脸面吗?”

    “怎么,方伯伯称我家相公一声贤侄,会觉得失了脸面?”

    方老爷面色一沉,“自然不会。”

    “那侄媳为什么会呢?”

    “哈哈,妙,果然是妙。”方老爷颔首称许,“侄媳妇,你明明可以请你公公出马,看在与他十几年交情分上,老夫怎么也不可能不给他面子,为何你偏要自己在这酷夏时日频频上门求见呢?”

    “方伯伯是何等样人?您纵横商场几十载,岂会瞧不出旁人在您面前卖弄的伎俩?您岂会受了旁人两三句的挑拨?您所以如此,是为了看看良家的小辈们是否成器,是否能堪长辈托付,是否有资格成为您今后的合作商伴。或者,您是替我家公公试炼小辈们的毅力罢?侄媳虽不才,却也想让方伯伯您明白,良记仍是良记,良记不会毁在侄媳手上,侄媳有诚意更有能力使良记发展绵延。”

    “哈哈哈……”方老爷击掌大笑,“良大哥好福气,得了如此佳媳,哈哈……”

    第八章 得君如此6

    忙于处理着良记的内忧外扰,对府内事不免少了关注。待诸事暂解,罗缜恍才觉察,这家宅,竟开始不宁了。

    良家大宅,因大老爷与二老爷,分成两个大院。大老爷院里的下人,自然不敢对主子怠慢。但二老爷院里的下人,自伊始,在主子若有若无的暗示下,对这位新少夫人便隐埋了敌意,主子明令之后,自是肆无忌惮。

    对新妇,以及原本就不讨他们“欢心”的痴儿少爷,那怠慢,已不容人忽视。

    当初,罗缜向婆婆要二院下人的卖身契约,便是因了纨素打听来的某些消息。后来,因着自己与相公形影不离,加之又整治了那一对姐弟,那事便淡出了日程。近日,随着愈来愈多的“提醒”,使罗缜不得不重拾旧日打算。

    但打算尚未来得及实施,至杭夏国探亲顺便偷懒的罗家二小姐到了。

    “姐姐,你都不知道,那个玉无树有多怪。绮儿游湖的时候,他看上了绮儿,明明挺机灵的一个人,竟不晓得如何追求女子。正好那段日子咱们家招伙计,他竟扮成落魄穷书生来了……”

    听着妹子的叽叽呱呱,罗缜一厢给她面前堆着各样新鲜果子,一厢浅笑:就连绮儿那个小小丫头,都已然君子好逑了?还真是桃李无言下自成蹊呢。只是,爹爹一直欲自三女中选一个招婿入赘,若那玉无树当真如愿,以其皇家之尊,断不可能做自家的上门女婿。那么,只有缎儿了罢?

    “……姐姐?”正说得高兴的罗缎突然撞上姐姐揣摩探究的眼神,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姐姐,你嫁了人后,缎儿乖乖洽商看铺,没有捣蛋没有搞鬼,你高抬贵手,莫算计缎儿哦。”罗二小姐哀怨暗叹,三姐妹中,最厚道的是自己莫属罢?夹在一个狡一个猾的姐与妹中间,她二小姐好可怜……

    罗缜对妹子这草木皆兵的习惯见怪不怪,“缎儿,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姐夫?他在书房呢,再过一会儿就过来。”

    “谁要见那个冷面呆……喔,姐夫,是姐夫。”罗缎剥了一个杭夏国特产的荔枝,填进小嘴,以免说出开罪姐姐的话来。想来想去,那个冷面瓜还是配不上姐姐,哼!

    “少夫人,夫人派人来说,今天在水云榭设宴,为亲家小姐接风。”亭外,小丫鬟脆生生禀道。

    “好。今儿个荔枝很新鲜,娉儿拿去些吃罢。”

    “谢少夫人!”小丫头娉儿跟了罗缜有一段时间了,早知主子脾性,笑嘻嘻领了赏。

    “咦?”罗缎四下寻望,“怎不见纨素那丫头?”

    “在铺子里呢。我开了一间绣铺,生意还不算坏。”罗缜挽她起身,“走罢,去吃饭。”

    罗缎前后瞄瞄,窃声问:“你家婆婆对你好不好?会不会很厉害,很庄重,不苟言笑?”

    罗缜捏她柔颊一把,“见了不就知道了……”

    第八章 得君如此7

    “呀——”正在后面亭内规置收拾的娉儿忽然惊叫。

    罗缜讶然回首,也吃了一惊。但见一条黑影,一条黄影,追逐咆哮着,从自己眼前蹿过,冲出了分院大门。

    “阿黑,阿黄,回来!”罗缜追喊,这两只狗,怎又闹了起来?

    “少夫人……”

    “去找少爷!”这些东西,只有之心能叫得住。

    娉儿匆匆去了,罗缜一路追着那两只东西,免得它们惹什么乱子来。

    罗缎虽不解,仍随着姐姐急步,“姐姐,看家的狗怎会养在你院子里?”

    “那是相公收养的。”

    “收养?”

    “是被其他主人遗弃的狗,相公捡回来养着。”

    冷面呆瓜会有这等爱心?才不信呢……

    “住手!”罗缜一声厉叱,提裙上前,美目怒瞠,“你们做什么?”

    跨院里,两个着良家下人服的男丁,高举棍棒正要落下。而棍棒所向,正是困在网里呜呀挣扎的阿黄与阿黑。

    两个男仆见了她,面上并无惧色,施了个礼道:“禀少夫人,咱们正要解决这两只畜生,省得它们弄得到处又脏又乱。”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不知道它们是谁养的?”

    “少夫人。”一男仆涎笑道,“不管是谁养的,也不能让畜生乱了院子不是?您还是退后一些,省得溅您一身血……”

    “放肆!”罗缜美颜一凛,“我倒要看你们谁敢动它们一下!”

    两男仆一骇: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夫人,怎会有如此吓人的气势?可是可是……“少夫人,您还是别管了罢,不过是两条畜生而已,犯得着为了它们让您与奴才们置气?气坏了您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你们是二院的奴才?”罗缜妙目冷冷,盯着两个比自己高过一头的男丁,“你们当真以为,我无权处置你们?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你们在我面前打死我的两条狗,怎么,是想给本少夫人颜色看看?”

    “这……”两男仆交换了个眼色,不知如何应对。主子虽发话,尽可以给这位新少夫人难堪,但没说过,是否能当面顶撞,是否能出言不逊,是否能……

    “现在,我站在这里,看谁敢动它们一根狗毛,本少夫人会让他后悔他的爹娘给了他两只手。”罗缜体型娇小,声质柔软,但却能将每一字吐得似冷钉,直直锥进闻者心脏。

    受这份高贵气势所凛,两男仆退了一步,皆生畏惧。但其中一个陡然想起主子允过,若此事办成了,将升自己为二院管事。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男仆当下一冲动,不顾其它,举起手中棒便向网内一只狗头顶落下。

    罗缜大惊,没料这奴才竟敢如此忤逆。她对狗并没有喜爱到怎样地步,但它们全是相公的心肝宝贝,她不能容它们在自己眼前受伤。情急中,她心下不及多想,扑身抱住了网内两只狗头……

    “姐姐——”罗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肩头那一记狠重的击打打,使罗缜脑际一片空白,半边身子如火燎过般灼痛。可是,犹能记得,阿黄阿黑尚处险境,遂抬了螓首,幽冷明眸攫住两张惶然无措的脸,咬齿道:“滚。”

    第八章 得君如此8

    两男仆已然吓呆了,饶是他们再如何胆大包天,也知伤了少夫人会是怎样的罪过。当那两道眸光如寒镞般射来时,他们更是骇得踉退了几步,棍棒亦脱手落下。

    “你们这两个混蛋——”

    “缎儿。”身下,两只狗儿似是低哭般的呜叫,两条舌头舔着罗缜颊肤,使她挺住了意识,叫住妹子,“叫人过来……”

    罗缎捡起那根沾了血的棍棒,还未等放开声去喊,已听得——

    “少夫人?!”

    “少夫人——”

    步声杂沓,叫声惊惶,有男有女。罗缜被人搀起,欲抬手抹去额上被冷汗粘湿的发,方知自己的右臂已不能动弹。她不明白丫鬟仆役们的眼神怎如此骇惧,犹举起搭在娉儿肩上的左手,指着大网内的阿黄阿黑吩咐,“……把它们带回双鸳居……”

    两个男丁下人当即抱了两条狗起,却耷垂着脑袋,不敢瞅她一眼。

    娉儿突然哇声大哭,“少夫人……您别吓奴婢,您右边身子全是血啊……”

    “哭什么?”罗缎一吼,“还不快去叫大夫!”

    有人如梦初醒,当即撒腿就跑,“叫大夫,叫大夫,少夫人受伤了,快叫大夫!不不不,快找二少爷!二少爷——”

    “你们傻愣着做什么?”罗缎抱住那根打过姐姐的棍棒,柳眉带煞,杏眼含怒,“你们四个,去抓住那两个奴才!你们两个,找一副架子铺上厚褥过来。”

    “缎儿……”躺上厚软担架,满头满额已尽被汗洗的罗缜,对妹子道,“拦住纨素,别让她冲动行事……”

    “姐姐!”罗缎顿足,“那两个东西,应该被废了双手砍了双足,还拦着纨素作甚?”

    “听我的……莫让纨素动他们……”

    “娘子!珍儿!娘子!珍儿!”

    这呆子,谁叫了他来?“缎儿,快拿件衣衫……遮住我身上的血……”

    来不及遮上,之心已跌跌撞撞奔到,后面是闻讯赶来的之行。两人见到担架上半身尽是血渍的罗缜时,皆赫然呆住。而之心,更是瞬间失去脸上的好颜色,抖着指,颤着唇,“……娘子……你怎么啦?”

    罗缜想笑,想告诉这个呆子自己没事,她知道,自己的模样定然将呆子吓坏了。可是,在见着他的刹那,苦撑许久的意志突然散去,唇边的一个笑尚未完成,便陷进了黑沉中……

    “珍儿!珍儿——”娘子螓首歪垂,美丽的眸儿闭上,就像……就像自己没有来得及救下的那只阿花……不,之心不让娘子走,不让娘子去投胎,之心不要!

    “大哥!”之行拦住兄长,“大嫂现在不知哪里受了重伤,你不能去碰他!”

    “不,我要珍儿,我要娘子,之行你混蛋,你放开之心!”

    之行紧抱住疯了似的兄长,“你们快送少夫人回房里,找个人速去我房里取医箱过来!”

    眼见娘子被抬着远走,之心更觉心似生生撕裂般的痛,手脚拼命挣扎,“之行,你放开之心,之心要找娘子,你放开之心!珍儿,珍儿……之行,之心恨你!之心恨你!”

    “大哥!”听得兄长如此,良之行心如刀斫,却只得硬着心肠大喝,“大哥,你想不想救大嫂?”

    “……救珍儿?”之心泪眼迷蒙,“救珍儿?”

    “是。”

    之心以袖拭去脸上鼻涕眼泪,重重点头,“之心要救珍儿,之心一定要救珍儿!”

    “大哥随我去给大嫂看诊,等诊出病结来,大哥最快地跑到百草园寻找救大嫂的药草好不好?”

    “好!”之心握拳,“之行,你一定要救珍儿!”

    第八章 得君如此9

    罗缎为姐姐褪下血衫,入眼情形却使她险近晕厥。姐姐的右边肩骨,几乎碎裂成片,顿时心神俱碎,大叫,“冷面呆瓜,我姐姐骨头都裂了,你还不快请大夫!”

    良之行在帐外听得焦急,“你快将她的手腕给我!”

    罗缎带着泪喊,“你快进来看啊,你是她的丈夫,避什么嫌啊?快去请大夫啊!”方才,她随着姐姐的担架离开,并未听见良氏兄弟的争执。何况,那等心疼神焦之下,谁还有暇分顾其它?

    “我便是个大夫,她是我的大嫂!”良之行探手进帐,“将大嫂手腕给我!”

    大嫂?罗缎听得怔愣,轻轻将姐姐的手腕递他手间。

    良之行指才触上,那虚弱脉象便使他心头大骇,“你将大嫂身子挡上,我需查一下伤势。”

    罗缎无暇细问,持过短衫盖了姐姐酥胸,“还不快来!”

    良之行撩帐,入目之下更是大惊,“来人,将我医箱拿来!”

    娉儿急匆匆递上,之行开箱取了止血药粉,整瓶撒上那半边肩骨,“大哥!”

    之心立在帐外,他知当下是之行为珍儿看诊时,自己不能添乱。是以,他自始便抿着苍白唇瓣没发一声,听之行大唤,当即应声,“之心在!”

    “去取那种你给我医好了断腿的药草,大嫂的骨头裂了!”

    “哇——”之心恸哭着,掉头就跑,“……珍儿骨头裂了,之心要救珍儿……之心要救珍儿……”

    迎头与王芸他们撞上,王芸见儿子如此,又惊又惧,“之心,缜儿怎样了?”

    “娘,让开……珍儿骨头裂了,之心要救珍儿,让开……”之心推开母亲,一边擦泪一边涌泪一边奔跑一边哭叫,“风哥哥风伯伯风爷爷,你们让之心跑快些,之心要救珍儿……”

    良父怕痴子出事,欲要伸手拦他,不想只是一个眨眼,自己的儿子撞翻无数盆栽花木,却有阻无碍地,像风般快疾地冲出了院门。

    “这……”良德刚要追上去看个究竟,就被夫人的惊声泣呼给阻住——

    “天啊,我可怜的缜儿!之行,你快给缜儿医治啊!这这这……怎么办呐……”

    第九章 恋君难醒1

    罗缜是在呆子的摇晃中醒来的。

    当然,这摇晃,不是在现实中的摇晃。这呆子纵是再呆,也知道此时的娘子禁不得一丝碰触,而是,他竟似跑进了自己梦中。

    她本想深睡一阵,但每至一处,才一闭眼,这呆子就哭着找到自己,又摇又晃要她醒来。她想叱他骂他,嘴里无声;想捏他掐她,手上无力。不得已,在呆子的震天哭声中,睁开了其实又沉又涩的眼睑:这呆子,如此不知怜香惜玉,非要好好治他不可……喔,还真是痛呢。

    颊边,有些微痒意,她微微摇首,才知自己右边颈肩之上打了厚厚绷带。偏了头,相公侧俯的美脸赫然入目,方才搔她颊的,竟然这张美脸上两排长长的睫毛。当下心中存气,这呆子,不让她好睡,自己竟这样自在。抬了左手,罗缜欲去扯他的元宝大耳,但自那两排睫毛上垂落的晶莹珠儿却让她顿住。难道自己昏睡了几日,这呆子就哭了几日?

    “……相公……相公……”声音干涩,“纨素……娉儿……倒杯茶……”

    “小姐!”

    “姐姐!”

    两条人影倏然蹿了来。原来,罗缎与纨素皆伏在一旁的圆桌上小寐,她的动静虽微,但还是迅速唤醒了始终不能真正入眠的二人。

    “阿弥陀佛,小姐您终于醒了……”纨素又哭又笑,“您将奴婢吓死了,都是奴婢的错,若奴婢在您身边守着,那两个畜生怎会伤了您……”

    这丫头,挺机灵的孩子怎忘了先倒杯茶来?罗缜咳了咳,“丫头,先……”

    “水!姐姐你要喝水对吗?”罗缎端了案上的小水壶,“那个冷面呆瓜说姐姐醒了最好以清水润喉,蜂蜜水和茶水都先忌了。”

    纨素低身来扶,却被趴在床头的之心挡住,“姑爷,小姐……”

    “让他睡。”

    罗缜左手撑着,微仰了身,靠在纨素垫来的软枕上,将一口水刚刚咽下,某呆子便突然大叫着“娘子娘子珍儿珍儿”蹦起,吓得罗缎手中的小壶一抖,水洒上了刺花锦被。

    “娘子,你快醒过来,你不要睡了……娘子?!”

    罗缜顿时又起了不名之气:敢情这呆子当真是在她耳边这样叫这样唤,才致使自己不能趁势大睡一场的?“呆子,过来!”

    “娘子喔……”之心黑眸瞠得大而圆,望着睡了好几日终于又能拿一对美眸瞪他的娘子,小心翼翼贴近来,“娘子,你不睡了吗?”

    罗缜左手捏起这呆子送上门来的耳垂,“有你在旁边吵闹,我如何睡?”

    “小姐,您这可冤枉姑爷了。姑爷这几天除了一步都不肯离开您外,没有吵也没有闹,一直静静地在旁边望着您。还有,您也劝劝姑爷,多少吃点东西,您昏睡的这七八日,姑爷只喝过几口水,连范程买来的素肉粥都不吃呢。”

    “当真?”罗缜沉下秀颜,“为何不吃?”

    之心薄唇弯弯,像是欲哭但强忍了回去,“珍儿痛,之心也痛,珍儿好多血,之心好痛好痛,之心不想吃。”

    这呆子,怎瘦成这个模样?以往散发着美玉般色泽的脸颜,削去了两圈不止,嫣红薄唇也泛成淡白之色,一对尤显大黑的眸儿下,是浓浓青晕……哎,罗缜浅啄了他额上一记,“现在,我好了,是不是该吃东西了呢?”

    “嗯,娘子也吃喔。”

    罗缜眸投另外两人,“之行说,我可以进食吗?”

    “可以吃些素淡的粥品。正好,今儿个早上给姑爷买的素肉粥还在小厨房煨着呢,奴婢给您端来。”纨素喜不自胜地去了。

    第九章 恋君难醒2

    “娘子,之心抱抱娘子好不好?”

    “嗯?”

    “就是轻轻地抱抱啦……”他要知道,娘子还是温温软软的娘子,娘子没有走,没有撇下之心去投胎。

    “好,脱了鞋,坐上床来。”

    “喔!”之心依言,而后将娘子的身子轻轻靠在自己身上,万般小心,“还疼不疼?”

    “……不疼了……咦?”说也奇怪,方醒来时,明明感觉一阵剧痛,但也就一下子。此时竟然只有厚厚的绷带带来的不适,痛感……全无?“我当真只睡了七八日?”那伤虽然自己未亲眼看见,但那足以击碎骨头的力道,却是着着实实感受到了,伤筋动骨呢,怎可能七八日就醒了呢?

    “好久好久啦,之心好急,之心对风爷爷说,若娘子醒不过来,之心再不理他,风爷爷说娘子不会走,之心还是好急好急……”

    “……好疼哦……疼哦。”罗缜苦皱了脸:这呆子,太多话,吓你一吓!

    果然,之心变了面色,“娘子疼了喔?之心给娘子呼呼,呼呼娘子就不疼了……”

    “傻瓜,骗你的。”罗缜莞尔,“这些日子,哭了没有?”

    “……哭一点点喔。”之心赧然地垂眸,“之心长大了,之心要保护娘子,之心不哭了啦。”

    “不哭还是哭了?”

    “之心好痛,珍儿不醒,之心痛得受不住……”

    傻相公,痴相公。罗缜用鬓上的发蹭磨他的颈,惹来呆子咯咯笑声,“娘子,痒啦……”说着痒,却扬高了颈任娘子来蹭,笑得恁是开心……

    罗缎望着那旁若无人的亲昵景象,直谓难以置信。

    姐姐昏迷的这七八日,她曾寻机扯住良之行脖襟,问他当初为何冒名骗婚,以致姐姐嫁了痴男为妻。良之行甩了她手,冷冷道:“大嫂受伤,是为了大哥收养的弃犬,你以为,有谁会为自己不爱的人做这样的事?”

    当时,良之行正在为姐姐煎药,她无法细问,又抓了纨素逼问:“姐姐受骗嫁了一个傻子,你怎不言不语?良家给了你什么好处?”

    纨素小脸板肃,“二小姐,您不能如此说姑爷啦,小姐若晓得了,定然会骂您。小姐没有受骗,而是……总之,小姐醒了,您问小姐就好,奴婢要看着那两个奴才畜生别逃了,不陪您说话了……”

    她等,她等姐姐醒来。她要问个究竟,然后,决定如何为姐姐出这口恶气。罗家的女儿何曾受过这等的欺负?纵是那个该杀千刀的江北鸿,在事发前对姐姐也是百般呵宠。这一棍之痛,一棍之辱,她一定要为姐姐讨回来!

    但姐姐醒来,怎会是如此……“姐姐,您没事罢?”

    “缎儿?”罗缜自之心肩上仰起螓首,嫣然一笑,“相公,这是我的二妹缎儿,你们见过了吗?缎儿,还不叫姐夫?”

    “姐夫?”

    之心咧出憨笑,“缎儿,你很好看喔,但没有之心的娘子好看。”

    “这……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

    罗缜迎着妹子惊疑眸光,莞尔,“所有事,等我痊愈了我会一一告诉你,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向我保证,不向爹娘吐露一字。”

    第九章 恋君难醒3

    “外面在吵闹什么?”罗缜正喝着骨汤,听到窗外的吵嚷声,颇感意外。这多时日,为了让她养伤,整个院里一直都是安安静静。除了呆子会在床前与自己厮缠外,就连缎儿也会尽力避出……当然,缎儿的“避”,亦有心结未解的缘故。

    纨素手里熨着衣赏,信口答道:“是姑爷要把那些猫猫狗狗送走罢?奴婢好像听姑爷念叨好几日了。”

    呃?罗缜一怔,“为何要送走?”

    “姑爷说阿黄阿黑害小姐受伤,他不要小姐再受伤了。”

    “……把姑爷请进来。”

    纨素忙行到窗前,“娉儿,少夫人请姑爷……”

    “珍儿,珍儿!”纨素的话音还在那里打转,某人已冲了进来,“珍儿找之心?”娘子的脸颊红红的,好好看,是不是说,娘子已经不痛痛啦……

    “为什么要送走阿黄阿黑阿白它们?”

    之心美脸一正,噘嘴道:“它们害娘子受伤,它们不听话,到处乱跑,之心不要它们了!”

    “送走它们,你不难过吗?”

    “……难过啊……好难过……”

    “那还要送?”

    “可是,娘子受伤,之心更难过,好痛,梦里都痛……”

    “相公。”罗缜伸了素手,“过来。”

    “……珍儿。”之心坐到床沿,轻轻搂住娘子,“之心不让娘子再痛痛……”

    “它们不听话,教训它们就好了,怎么能不要它们呢?”相公恁样善良,送走了那群猫猫狗狗,定然又会难过得几日不开颜,“它们就像……就像我们的家人,犯了错可以骂,也可以打,但却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是不是?”

    “家人喔。”之心黑玉大眸一亮,“娘子,你真好!”

    “为什么?”

    “之心把阿黄阿黑阿白它们当成之心的哥哥姐姐,可是就算娘每次听见都会说之心傻,不让之心这样说。娘子把它们当成家人,娘子真好。”

    “若真是这样,你还要送走它们吗?”

    “可是,它们……”

    “你去告诉它们,你的娘子受了伤,你很难过,所以,才会生气假装要送走它们,你不是真的不要它们。你不是说,它们也会难过也会伤心的吗?”

    “喔。”之心双手捧起娘子娇靥,“之心喜欢珍儿,之心很喜欢很喜欢珍儿,之心喜欢珍儿和喜欢阿黄阿黑很不同很不同……”

    “好啦。”罗缜颊面飞红,“还不去安慰阿黄阿黑们?它们若是哭了,你可不要哭哦。”

    “好。”之心黑眸恋恋巡着娘子细致清涓的五官,“娘子,之心亲亲娘子好不好?很轻轻地亲哦……”

    “好。”罗缜一笑,眸儿生亮,唇儿生光,引得某呆子更是爱恋。

    之心薄唇触上娘子红唇,轻揉慢合。这一吻,没有半丝情欲,却有着以往从未有过的心动与亲昵。整个室内,浮动着一股甜甜香香得气息……

    纨素早退到外室,正逢罗缎推门欲进,食指挡唇,“嘘——”

    罗缎不解,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半挑的精绣锦帘内,一对俪人,贴偎厮磨,柔情万斛……那画面,竟美丽得几乎使人落泪……

    罗缎拉着纨素来到室外一棵海棠树下,当头问:“我姐姐,当真喜欢那个……痴公子?”

    “您不都看见了吗?”纨素抿唇,“二小姐,奴婢先前也有过和您一般的想法,因为,我们都是凡人,都被这世俗的观念教导了恁多年。何况,咱们罗家人人都是聪明人物,就连伙计也个个机灵,怎能容人不智?可是,您可见过大小姐在任何人面前如此美丽过?就算是……”下面的话,纨素咽了回去,相信二小姐明白她所要说的。

    姐姐,当真爱上了良家的痴儿?罗缎皱了柳眉,自忖自问。

    第九章 恋君难醒4

    之心讨了“糖”吃后,离开去安慰那些呜呜咽咽委屈万分的猫猫狗狗。罗缎迈进姐姐内室,姐妹两人一番长谈。

    明白前后究竟,罗缎更是惊诧,竟是在那时,姐姐便已喜欢上了?而且,为了那痴儿姐夫,还与良之行合谋骗了爹娘?

    “你不妨在此多住些日子,若过了一些时日你仍不能明白我为何宁愿欺骗爹娘也要嫁给之心,为姊无话可说,你回去后尽可将原委禀给爹娘。”

    “……好。”罗缎颔首,辞别了姐姐,行到院中,正见柳荫树下,那位痴儿姐夫抱着一只白猫念念有词——

    “阿白,你不要怪之心啦,之心是太心痛娘子啊……你问之心有多痛喔?好痛好痛,看见浑身是血的娘子的时候,之心痛得要死掉哦。如果娘子没有醒过来,之心也不想醒,之心要陪娘子一起睡……阿花去投胎时,之心好难过,但不会死掉对不对?阿白,你不生气了哦。”

    那笑,纯美憨甜;那眸,洁净无尘。明明是在阴凉处,但整个人却似泛出耀目的光辉……或者,她可以明白精明强干的姐姐为何心仪于他?

    既如此,她便要为姐姐做另一件事了。

    “伯父,伯母。”罗缎施礼,“缎儿向二老请安。”

    “缎儿,快坐快坐。”良家夫妇笑容可掬,吩咐丫鬟,“快给二小姐上最好的大白毫。”

    “不必了。”罗缎摇首,将抱在怀内以布作裹的物什层层剥开,“缎儿此来,不是来喝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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