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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许久,赵虎臣手臂平整,悬笔却难以下笔,韩老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手里头磨着墨,也不催促也不打扰,只是等着赵虎臣下笔。
良久之后,赵虎臣手中的毛笔下沉,鼻尖稍稍触到了宣纸,只是在那一刹却犹豫了一下,墨迹在宣纸上扩散,晕染开了一个难看的黑点。
那黑色的斑点的出现让赵虎臣皱皱眉头,但还是一气呵成地写下了四个字。
“有四海志。”韩老皱眉念道。
一副没有横批的对联,韩老些出来的是下联,惟一束书,赵虎臣对的是上联,有四海志。
赵虎臣的字迹不过分张扬不过分内敛,若要用四个字评价就是笔走龙蛇,有气吞万里的气势也懂弯折时留有余地的回笔,韩老皱着眉头瞧着那四个字,许久未语。
“写的不好,见笑。”赵虎臣破天荒地有些尴尬,看着宣纸上令人丧气的那个大黑点,一边骂自己不争气,另一边恨不得撕了这张宣纸让老人重新来过。
老人闻言微微一笑,放下了磨石,做到书房一侧的椅子上,示意赵虎臣也过来坐在旁边,等赵虎臣坐好了,才道:“我知道,你对我肯定有功利心。”
韩老一开口,赵虎臣就觉得自己身上满身都是俗味,坐在这间古色古香的书房也满是不自在。
“我之所以说出来,不是芥蒂,反倒我赞同你的功利心,年轻人如果都像我们这些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一样那还叫什么年轻人,有功利心才有上进心,我不怪你。”韩老摆摆手,一眼就看穿了赵虎臣的尴尬,他不是迂腐的文人,否则也无法在官场沉浮大半辈子全身而退,见惯了太多被功利蒙蔽了心智最后满脑子都是钻营权谋而忘了最开始信念的那些从政晚辈,也见惯了许多被打击之后就一身的暮气比他这样的老人还要摆出一副吃喝等死样子的人,韩老自然是不会片面地从一个角度来看人。
“我一个虽然退下来但无论在哪个地方都还能说得上话的老头子肯定还有利用价值,而且重要的是我愿意帮你,否则也不会几次三番地在你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候帮你,或许你自己也觉得我的热心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这并不妨碍你顺着我的梯子往上爬,虎臣,你说是不是这个说法?”韩老笑眯眯道,那双经历的太多太多故事的眸子满是智慧的光芒,虽然是问,却容不得赵虎臣说个不字。
“的确,是这个说法。”赵虎臣点点头,苦笑道。
“这就对了,你要是连顺着梯子往上爬的道理都不懂也太让我失望了。”韩老大笑道。
虽然很想问,赵虎臣但始终也没问出一直都盘亘在心里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韩老这位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理由帮他的老人会连续两次在最关键的时候拉他一把,赵虎臣一直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却始终没琢磨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道理来。
“年轻人是要吃点苦头,吃亏是福吃亏是福,这不是傻气,一旦你这么看了那才是真的傻气。虎臣呐,我一个一路走过来的老头子能告诉你最中肯的话就是多吃点亏,那些总是洋洋得意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占小便宜吃大亏,而我希望你能做到吃小亏占大便宜。这话说来不是多么大的道理也不是多么有哲理的名言,但你要是听我这老头子一句,就要记在心里。”
第180章 等着赵家的子孙飞黄腾达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书房待了很久,这中间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老人在说,而赵虎臣则认认真真地听。
老人说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道理,兴许是知道时下的年轻人都不爱听老人唠叨写人人张嘴都会来的道理,因而说的大多都是一些很质朴甚至于看起来很土气的小巧哲学,未必能上得了多大的台面,可却处处都是一位老人人生练达的结晶,称之为肺腑之言也不为过。
日落西山,酒红色的夕阳从书房的窗户里头侧面照射进来时候两人才意识到一个下午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书房的门悄悄敲响,推开门伸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胭脂那张精致可爱的脸庞怯怯地在书房内寻找赵虎臣的身影,见到了坐在书桌旁的赵虎臣,才推门进来,跑到赵虎臣身旁拉着赵虎臣的手,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绒小狗玩具。
“韩爷爷好。”胭脂竟然知道先向老爷子打招呼。
韩老对这灵气盎然的孩子也着实喜欢的紧,一张脸庞舒展开慈祥的笑容,俯身摸了摸胭脂的脑袋,道:“胭脂也好。”
“叔叔,这个小狗是姐姐送给我的。”胭脂仰起小脸,捧着怀里的小狗轻声说。
“有没有谢谢姐姐?”赵虎臣把胭脂抱在了怀里坐在自己腿上,笑道。
“谢过了。”胭脂道。
此时虚掩着的门外传来韩声音,开饭了,两人便抱着胭脂一起走出了书房。
这顿饭和前几次在韩家吃饭有所不同,下厨的竟是韩书画,而菜也大多是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估计是为了胭脂特意去置办的。
“味道怎么样?,我很少下厨,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不好的话可要说出来,否则下次你来了我还是要做的,那时候可苦了你的胃哦。”饭桌上,韩书画给胭脂的小碗里夹了一只水晶虾仁,朝赵虎臣笑道。
“那一定要说好,毕竟能尝到书画的手艺那也是一大幸事。”赵虎臣轻笑道,望着巧笑倩兮的韩书画多少也有几分感慨,这妞真是个极品,男人对女人的要求是什么?说到底也不过是两句话,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在此之前赵虎臣知道韩书画肯定是那种带出去倍有面子上得厅堂的女人,只是到了现在才明白原来她还属于那种入得厨房的女人,在现下这个把进厨房当作是对女权的蔑视天天嚷嚷着男女平等不会做饭那是女权进步象征的年头这样的妞不是极品是什么?
“胭脂,叔叔有没有说假话?姐姐做的菜好吃不好吃?”韩书画一双眸子笑成了月牙,有她和韩奶奶在,胭脂的小碗里面就没有空过。
“叔叔没有说谎,姐姐做的菜很好吃。”胭脂一脸的信誓旦旦。
胭脂忽然起来站在了椅子上,踮起小脚努力伸长筷子夹了一块清炒山药放进了韩奶奶跟韩爷爷的碗里,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韩书画跟赵虎臣的碗里,尚稚嫩的声线带着乖巧,“爷爷奶奶,叔叔姐姐也吃。”
一桌子四个大人被胭脂逗得哈哈大笑。
饭后韩老就拉着赵虎臣坐在客厅下棋,韩奶奶在洗碗筷,而被韩奶奶赶出来的韩书画则抱着胭脂坐在旁边观战。
赵虎臣的棋风大体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比之前更内敛和深刻了一些,对整个棋局的把握也更加熟练和得心应手,明眼人看过一局棋便能瞧得出来赵虎臣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掀开底牌的主,极其高远的大局观让韩老在对弈时也惊讶了一番,更加难得的是在对大局观的把控上赵虎臣能够通过对细微局部的伏笔和布局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有时候隐藏起来的暗着会让韩老这样级别的人都吃个亏。
只是到了最后,赵虎臣还是输。
老人微笑着把吃来的黑子放在棋盘上,然后两人交换了棋盘,韩老和赵虎臣各自摆放自己的棋子归位,老人道:“书画,你说一说赵虎臣下棋给你的感觉。”
韩书画没想到爷爷会忽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皱起眉头思考一阵才道:“城府有余,气势也有余,只是大气不足,太计较。”
“说准了的就最后三个字,太计较。城府也好,气势也好,大气也罢,这三者都是能慢慢地锻炼的,但太计较却是一个态度和思想方向的问题,不懂得退一步,你就很难再进一步。”老人对皱着眉头沉思的赵虎臣道。
“再下一盘。”赵虎臣若有所思,抬起头朝老人笑道,执红,先下。
开局很快,赵虎臣下棋如风,老人走的也不慢,可以说和赵虎臣开局快后期慢的手法不同,老人全盘由始至终始终都保持了一个同样的节奏,每一步肯定要思考一番,但这个思考的过程一定不会太长,也就是赵虎臣落子之后片刻便提起了手走出一步,若说赵虎臣属于那种攻城略地成王败寇的人,那韩老就属于那种风轻云淡步步为营。
赵虎臣会举一反三,但他从来就不是能够融会一点知万道的神仙,韩老说的,他记在心里,从第二盘一开始就试图努力地改变自己,只是棋风落成想要改就很难,有句俗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虎臣想要改变自己,但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勉强的后果就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甚至于丢三落四,他的下场自然凄凉的很,第二盘输得很惨,拼尽了所有的本钱却被韩老剔了一个大大的光头。
“你心乱了。”韩老轻轻叹息,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拔苗助长的嫌疑,拍了拍赵虎臣的肩膀,道。
望着坐在对面语重心长的老人,赵虎臣正如韩老自己所说的,从一开始就抱着很浓厚的功利心态,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恨不得给韩老许下当牛做马的宏愿只换得一个韩老的支持和肯定,杨霆说的不错,他们这一类最怕的是什么?就是一个白字,白道上的东西不像是黑暗里头的东西那么简单,绞满了人心那是错综复杂,黑道你逼急了别人拿刀跟你真刀真枪地对杀,谁躺下了谁站着谁才是王,但白道不那么简单,人家逼得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都只能咬牙硬抗着,和人家拼?不说你拿什么拼,就是你能干掉对方,可剩下周围肯定还有无数的豺狼虎豹嗅着这血腥味扑上来把你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复杂是复杂,可人性的根本还是在,几千年来都没有变化的余地,无论是黑还是白,都讲究一个真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
杨霆跟他这一类人缺的就是白道的庇护,没有了大神在上头给你撑伞打保护,你算个球?
这番话是杨霆在赵虎臣住院时推心置腹说的,杨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无奈,也透着一股子在别人面前以成功商人和背景深厚了不得的红顶权贵形象时所没有的辛酸,家家是有本难念的经,可谁说哪个人有着一套自己为人处事的方法,这方法不就是给那本个人自己的难念的经逼出来的呢?
赵虎臣是巴望着韩老能给他点个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韩老的支持,起码从现在起往后数十年,韩老的余威还在的这十年光景里面赵虎臣在南方不好说能横着走可起码比现在要容易太多。
就是这份大功大利的庸俗心思,让他一直觉得有口难开,这话要怎么说?这意思要怎么表达?怎么说才能表达出来这份意思?要怎么表达才能把意思完全给说透?这些都是让赵虎臣踌躇不前的原因,一直到现在。
只是韩家图他什么?肯定没有,赵虎臣知道的韩家成员,除去韩书画那神秘的要死的父母之外,韩奶奶信半辈子佛,无论是韩老如日中天时还是仕途低落时都始终未曾插手丈夫的事业,老人是很传统很慈祥的那种老人,信佛,善良,慈眉善目。韩老自己也退下来了,年纪到了这个份上,唯一的牵挂不过是自己后代的未来,可能有韩老自己在位时的支持,韩书画的父母会需要现在的赵虎臣在明珠都未必能蹦达得起来的小人物做什么吗?那是笑话。
剩下一个韩书画,瞧着旁边全神贯注的韩书画,赵虎臣轻轻叹息一声,韩家,的确太高,高到了他仰望,韩家人俯下身来他都看不清的地步。
累,渗入骨髓的疲惫感。这就是赵虎臣现在的感觉。
韩老没再说什么,放下了棋子起身走到书房,不一会走了出来,手里头拿着是一张宣纸,上头写着赵虎臣的一句“有四海志”韩老一句“惟一束书”的宣纸。
墨迹风干,那浓厚的一点黑斑在两行字中间,格外显眼。
韩老坐在赵虎臣的对面,把手中的宣纸递过去,交到赵虎臣手里,道:“这八个字四个字你写的,四个字是我写的,你拿回去,留着。记住,记住上面你自己写下的四个字,有四海志,你要对得起这四个字,更要对得起你赵这个姓氏,韩爷爷在旁边看着,看着赵家的子孙飞黄腾达。”
赵虎臣神情如遭雷击。
第181章 三十年众生牛马六十载诸佛龙象
第章三十年众生牛马诸佛龙象
看着赵家的子孙飞黄腾达。
带着这句话,赵虎臣走出了韩家的家门。
韩老在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便神情疲惫地回房间去了,眼见韩老不愿意再多说,虽然急于知道这位韩姓老人是否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但赵虎臣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韩书画送他下的楼。
“我爷爷似乎知道一些什么。”站在楼下,韩书画朝赵虎臣歉意道,“但他不愿意多说一定有他的苦衷,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赵虎臣摇摇头,苦笑道。
介意不介意暂且不说,只是韩老短短的一句话的确让他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胸口那枚玉圭在位置,赵虎臣牵着胭脂,在韩书画的陪同下走到了小区一侧的花坛旁边坐下,道:“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自从上一次拿出玉圭给韩老看发现韩老的神情有些异常之后赵虎臣就知道这位老人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但正如韩书画自己说的,他不说肯定有他的苦衷,赵虎臣也没有去深究,时间渐渐地过去,若不是今天韩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赵虎臣都差点把这个细节给忘记了。
韩老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寻常的老头没什么区别,但赵虎臣知道这位老人无论是退下来之前还是退下来之后始终都不可能跟路边的那些老人沦为一谈,退下来之前,这位老人是明珠市市委书记,中央政治局委员,距离常委不过是一步之遥,他是南方政界的不倒翁,起起伏伏将近四十年始终都是南方政界的标杆性人物。
新中国建立之后中国每隔三届或者四届就会根据发展环境的变化而产生策略的倚重偏向,这种偏向的变化用寻常的官话来说就是国家资源杠杆的平衡和变动,用为政者的话来说就是从政福地的改变,但无论如何变动,从新中国到现在,从最开始的明珠到后来的深圳,广州,一直到如今的江苏,这种杠杆始终都更加倚重南方,由此便可以见到,从南方走出去的从政者会有多少,如果依南北而划分中国政治人物的派系,那么无疑南方是占据很大优势的。
在南方从政四十年,做了十年的南方政界核心,就是政治嗅觉再差的人也能猜测到这位老人的人脉有多广。
而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却似乎知晓赵虎臣这样一个从小被爷爷在北方农村疙瘩里抚养长大的孩子身世,赵虎臣就是再笨也猜到自己的身世不是那么简单了。
“其实以前我也想象过我爷爷和我那从未见过面的父母是什么出身,幻想过很多,但猜来猜去,最胆大妄为的想象也不过是在文革时期被打到的些个书香门第之一。在我的记忆里面,父亲和母亲这两个角色永远都是一片苍白的,都说孩子肯定跟父亲或者母亲其中一个会想象,我站在镜子前面试图努力地从自己的五官里面寻找到我父母的样子,千万种想象千万中猜测,到最后却发现原本很清晰的两个角色竟然慢慢地在边模糊最后自己都记不清楚最开始自己想象他们的样子是圆还是方了。”坐在花坛旁边,赵虎臣面带着清淡的微笑,不复杂不功利也不刻意地表现轻松,很平静。
韩书画虽然今年也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但小时候一直到大学父母始终都是在身边的,她属于那种很正统人家的孩子,父亲严肃而慈祥,母亲温婉而和蔼,爷爷是她最大的老师,奶奶则是她撒娇最好的对象,虽然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东西都在慢慢地离她而去,但她的确是在这样一个小孩子最寻常也最幸福的环境下长大的,她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没有了父母,童年会变成怎么样一副凄惨的景象,她觉得自己此时似乎应该充当一个安慰者的角色,只是几次欲言又止望着眼前赵虎臣的笑容却始终说不出来一个字,无论如何,韩书画都固执地认为如果自己没有经历过那种痛苦的话是没有资格开口让别人想开一些的。
“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承受,小时候会想不通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我没有,但从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跟苦情电视剧里面那些死去活来好像是个孤儿就必须心理应该一副被世界抛弃的模样不一样。或许是从小就习惯了那种无父无母的感觉,所以也很少去想他们。说白了就是觉得无所谓。因为爷爷从小教导很严厉的缘故,也不敢去问,问我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问我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甚至从儿时有记忆开始连爷爷也都是住在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农村里的。但后来长大懂事了,也知道自己爷爷跟寻常老头子不一样,农村里的老人大多没想象中的那么仙风道骨,相反越来越是蛮横和庸俗,你知道,农村里大多都是很讲究一个宗族的,因为年纪最大的老人往往拥有最大的话语权,那些老人不是每一个都很慈祥很可爱,有些很会计较,也很庸俗。因此,也就知道自己爷爷跟其他老头子不同,所以才会有自己家是不是在浩荡中被打下来的书香门第这种荒诞的想法。”赵虎臣望着韩书画欲言又止的模样,微笑着主动到,孤儿不孤儿的,赵虎臣从来不觉得这就是一件值得拿来愤世嫉俗怨天尤人的事情。
韩书画闻言默然,赵虎臣也不再开口,只是坐在花坛边,看着胭脂玩着怀里的毛绒小狗。
许久之后,韩书画轻声道:“我要上去了。”
“那我也回去了。”赵虎臣平静道。
两人相顾无言,赵虎臣微微一笑算是礼貌,牵起了小胭脂走向远方。
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韩书画慢慢走到楼下,暮然回首,酒红色的夕阳弥漫了半边的天空,周围高楼丛丛挤压得中间一条水泥道竟挣扎得如此辛苦,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混着夕阳的余辉点亮,夕阳下,走在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水泥路上,一个清瘦的男人微微弯着腰,步履蹒跚。
不知怎么的,仿佛心底柔软的地方因这景象而狠狠地颤了颤,韩书画连忙撇过头不敢再看这魔障般的一幕,深吸一口气,走上楼。
上了楼,轻轻敲开书房的门,韩书画见到爷爷正站在书房的窗边看着外面,满头银发的爷爷那永远都坚挺笔直的背脊也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也微微地弯了下来,脑海中很自然地就出现了之前见到赵虎臣走在夕阳里的背影,同样是微微弯着的,但赵虎臣却更多了两分苍凉。
“这么久才回来,你和他聊了一会吧。”老人转过身,慈祥地望着门口表情怅然若失的孙女,道。
“嗯,聊了一些话,所以耽搁了。”韩书画带上门,轻轻道。
“是我疏忽咯,应该给你们年轻人多一些空间的,我这个又老又大的灯泡在旁边也是妨碍着你们了,哈哈。”老人摆手笑道。
韩书画那张温婉如同从雾气中浸润出来的白净容颜微微羞赧,虽然明知自己跟赵虎臣没什么但这种事情她一个性子温软的女孩子哪能正大光明地和爷爷对峙啊,没好气地坐在一旁,一只手撑着腮帮子,赌气道:“爷爷,你再乱说话我就去奶奶那边告状去了”
“告状?你奶奶要是知道我打算撮合你和那小子恐怕本来就不剩多少的牙都要笑掉了,这算哪门子告状。”老人闻言笑的更是畅快。
“爷爷,赵虎臣到底哪里好,你和奶奶都那么看重他?好像你们孙女嫁不出去一样一个劲地要把我推到人家那里去。”韩书画不满加好奇道。
“那你跟我讲讲,你眼里的优秀男人该有什么样的特质?”老人从窗便走回来,坐在韩书画旁边,道。
“胸襟,城府,手腕,气度,这些都是很必要的东西吧。”韩书画皱眉道,看了一眼神秘微笑不语的爷爷,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这些东西赵虎臣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但爷爷你见过的人比我多多了,我都敢说无论是哪一样赵虎臣都算不上最优秀的。”
“不错,你说的是不错,这些东西赵虎臣都有,而且他也不是同龄人中最好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那些朋友圈子里面,轮胸襟比他广的,论城府比他深的,论手腕比他高明的,论气度比他大的,哪一个不是家世不菲拥有深厚根基从一出生开始就赢在寻常人家孩子起跑线上的?但虎臣那孩子呢?从农村里出来,而且是最穷苦的那种农村,城里普通老百姓家里孩子能够享受到的东西他统统都享受不到,如果说你的那些朋友在起跑线上就赢了普通人家的孩子太多,那赵虎臣就是在起跑线上就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输了太多,两者相较,虎臣跟他们的差距有多大?可就是这么一个孩子,他现在能走到这一步,别人看到的都是这个孩子的惊为天人和惊艳之处,有几个人看到他背后付出了多少心酸了多少?书画,你打小疼了累了不乐意了能向你妈妈你奶奶撒娇,那孩子呢?他不能,他疼了要自己咬牙忍者,累了要自己撑着眼皮扛着,不乐意了他也要让自己学会乐意。”韩老说道这里似乎有些激动,一直放在桌上的手也有些颤抖。
深深吸一口气,韩老转过身望着窗外,喃喃道,“我知道你跟那孩子都埋怨我为什么不把他的身世说出来,但我不能说,一说出来兴许就是毁了这孩子,说我固执也好老糊涂也罢,他身上担负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到了我们这些老头子看了都觉得心酸,书画啊,如果真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把你嫁给他,不说其他,这就是还债。我们欠他先辈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这个国家欠他家的,也太多了。”
韩书画从侧面望去竟见到爷爷的嘴唇微微颤抖,在韩书画的印象中,无论是小时候在工作岗位上的爷爷还是长大后退休下来的爷爷始终都是宠辱不惊的姿态,仿佛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什么事情让爷爷动容的,而习惯了爷爷的从容淡定和无所不能,韩书画第一次见到了爷爷这样激动的韩书画都觉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到底背负着怎么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韩书画一直都觉得那个男人不过是在火车上帮了自己一把而到了明珠之后自己也还了他一报的人而已,或许比寻常人多了几分底蕴跟城府,但他从来就没有多么与众不同到现在这样的地步,这个男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而那些秘密又会揭开怎么样的故事?
外头,夕阳下的街道。
这个季节已经和寒冷无关了,虽然这两天的天气和春日该有的温暖无缘,但到处还是能够感受到一股子春天该有的生机勃勃。
走在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街头,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胭脂怀里抱着那只毛绒小狗,一只手被赵虎臣牵着,这孩子也知道赵虎臣的身子虚弱,所以不让赵虎臣抱她,她愿意自己走,蹦蹦跳跳。
“叔叔。”走到半道上,胭脂忽然停下了脚步,仰起小脸轻轻喊了一声。
“嗯?”赵虎臣随之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胭脂。酒红的夕阳映在他清减的脸庞上,那张不见得有多帅气的脸投射出异样迷人的魅力。
“做三十年众生牛马,能成就的诸佛龙象。”
赵虎臣还未来得及惊讶,胭脂又说了一句,“两代人一百年积攒的天大阴德和三十年压抑的大苦大难,博得一甲子的荣华,叔叔,您忍一忍,再忍一忍,待得风起云涌时,机缘自成。”
【投3000更新票的都是好人,投12000的那是谋财害命。要不得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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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张家女人骚如狐
明珠警备区司令部内。
一幢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前。
这幢小楼和司令部内其他建筑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它的楼下竟临时设立了一个岗哨,二十四小时能够见到这岗哨内最少有两名士兵荷枪实弹地在站岗执勤。
一辆挂着军牌的奥迪缓缓滑行停在小楼前,岗哨内,一名士兵小跑上前,奥迪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严肃的男人脸庞,男人递出一个红色小本,还有一张白色的便条。
士兵看了一眼红色小本之后收起了盖了司令部印章的便条,对奥迪敬礼之后回到了岗哨。
这是,奥迪的车门才打开,从上头下来一个身穿黑色套裙的女人。
女人径直穿过了岗哨,上了小楼的顶层,顶层走廊的嘴里间有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而在房间门口竟然又是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
身穿黑色套裙的女人面容精致神情冷冽,面对这阵仗一副习以为常的见过大世面姿态,径直走向那间紧闭的房门。
等她走到门口时,门开了,从里头走出来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梁医生,我侄子的病情怎么样了?”女人见到为首的那名白发医生,收起了脸上的冷冽,走上前去细声询问。
“你是?”梁医生皱皱眉,看着眼前面相陌生的女人,随即想到什么,没等女人回答便道:“哦,病人现在情况稳定,而且恢复的还算不错,创口虽然深但不大,而且也没有伤到动脉和神经,可以说是非常幸运的事情,现在他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当然如果你要见他的话最好把时间适当地控制缩短一下,毕竟病人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身子还很虚,切忌情绪波动过大,无论喜怒哀乐都要忌。”
梁医生说完之后没等女人说话便匆匆离开了,能进入司令部为这里头据说说犯了大事的人治疗,这位梁医生肯定是有一些自己的门路的,他对张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此时对这称那位犯了大事的男人是侄子肯定是张家人之一,这个节骨眼上,人老成精的他自然不愿意和张家人有过多的接触。
望着梁医生避之不及的背影,冷冽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隐含的怒意和无奈,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无论哪一句用在现在的张家身上都贴切的很。
推开了门,里头是一间高级卧房,一般的家具一应俱全,而且相当的豪华。
房间一侧靠近窗户的位置是一张床,此时床上正躺着一个年轻男人,而那脸色如纸金的年轻男人就是张听涛。
兴许是听见了开门的声响,张听涛转过头却见到了进门来的女人。
张听涛的神情露出一丝激动,坐起了身要下床。
“别动。”女人快走了几步,按住了张听涛欲起来的身子。
“姑姑。”张听涛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
“好孩子,这两天吃了不少苦吧。”女人收起脸上的冷冽,那章精致的脸庞上也露出些许的柔软,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这打小就特别受自己喜欢的侄子的脑袋。
张听涛一个大老爷们一听到女人的话,竟然哽咽起来。
听见了张听涛的哽咽声本有些心烦意乱的女人猛地看见了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张听涛脖子上带着一个矫正保护模具,依稀能看见里面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为了方便治疗伤口处一大簇毛发都被剃了个精光,原本帅气阳光的侄子沦落到了如今的地步,心底并未完全退散的柔软再一次占据了主动,叹息一声,道:“别哭,张家的孩子不能哭,忘了老爷子打你小时起就对你说的话了?”
“没忘。”张听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角努力试图不让女人看见狼狈的模样。
“没忘就好。”女人找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
“姑姑,你都知道了?”张听涛看着坐在床边的女人羞愧道。
“都知道了,之前我就说过,少杰这孩子这样飞扬跋扈迟早要出事的,可就是没人听,现在好了,惹了不该惹的人,害了他自己害害了整个张家,作孽”女人眉头微微骤拢,眸子中也闪过一抹阴冷,又道,“在广州军区的大院里面那些公子千金的背景够深了吧?可也没见几个像是少杰这样跋扈的,况且在明珠的一亩三分地上,张家早就不是了当年的张家,有杨霆在,又有蒋家在,我一直都在告诫你们两遇事不要意气用事,要忍一忍,可你们什么时候把我的话听进过心里了?家里老爷子,少杰的爸爸不肯听我的,连你们两也不愿意听我的么。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死的就是一个他自己也就罢了,搭进去的是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
“老爷子现在怎么样?”张听涛复杂道。
“进了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就三四个小时是清醒的。虽然整个事情是少杰引起来的,但这件事情我要骂你,本来你和少杰出事之后老爷子的身子骨就不好,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你和你叔叔两个做晚辈的不给长辈省心也就算了,竟然琢磨出这样一档子事情来,现在好了,篓子捅大了要我和你爷爷来收尾,现在这尾巴太大了,收也收不住,老爷子一病不起到现在剩下的日子也是数着手指头过,外面的人包括你爷爷拖着病体到处找门路说关系不指望把你捞出来就希望见你一面,可却让人左推右挡地给挡了回来,老爷子一辈子什么时候让别人摆过这样的脸色?”女人的语气一直都不重,也没有表现出气急败坏的模样,就算是教训人最气不过的时候也是皱着眉头脸色冰冷,而了解她的张听涛知道这是女人怒极了的表现,她说一句,张听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对不起。”张听涛最后只吐出这三个字。
“对不起有什么用?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了。我现在正在努力想办法摆平这件事情,一方面是让你叔叔放弃张家的产业,送给杨霆也好或者其他怎么样也罢,总而言之明珠是不能继待下去了,我的意思就是张家把所有的产业都扔掉,让你叔叔和他的那些情人们带着他的疯儿子出国,我想办法把你弄出来,带你回去广州,在那边给你找份差事做,当然这些都要这段时间解决掉,你爷爷的日子不多了,希望能让你来得及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无论是你爷爷还是我,始终都是把你当作是张家最正统的子孙的,少杰说白了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现在疯了也算是有其所得,而你,老人家对你倾注了许多的心血,不见他最后一面老人走也不会瞑目。”女人终究不是寻常遇事就乱了方寸的女人,在发泄过一通之后就及时地收敛起来,朝张少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送给杨霆?张家就这样完了?”张听涛下意识地反弹道。
“不完了还能怎么样?你叔叔有几分本事你不会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老子,让他去玩女人还行,开公司做房地产?他下辈子都没那个本事这些年若不是靠着老爷子的余威做些伤天害理的买卖他的集团早就跨了,现在老爷子一走,你叔叔还拿什么继续留在明珠?老爷子一走,张家的产业还有几处能保得住?是被关在警备区的你看守还是在广州的我来看守?再退一万步,你们把人家杨霆往死里得罪了,不拿出点东西他会松手?这不是低头认输,而是完败,陪上了整个张家的完败”女人不满道,在广州的她原本就只是人家家里的一个媳妇,丈夫不争气,若不是靠着她的手腕支撑着一点恐怕在那个家大,业大,人也多,斗争都远比张家要激烈得多的家里仅有的一点话语权也要失去,这一次出的事情她是硬着头皮向广州那边夫家的老人求情求来的面子,为此她付出的心血又岂是旁人可揣测的,坐在这里的张听涛当然也不会懂,女人也不屑于说出来,只是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自己那个不争气让自己失望透顶的弟弟不乐意接受也就算了,就连被自己从小爱护到大的侄子都满脸的阴云,怎么能让她舒坦得下来。
“是不是用张家所有的产业换我一条命?”张听涛的脸色阴晴不定,背靠着床,轻声道。
女人的表情一滞,最后还是缓缓点点头。
瞧见女人承认,张听涛深深地叹息一声,左手握拳狠狠地垂在床上,悔恨交加。
后悔?肯定后悔他现在就后悔当初没一枪崩了赵虎臣
“你的处理意见还没下来,虽然肯定是私下里解决但警备区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丢到监狱里面绝不姑息,第二个是开出党籍军籍。如果是后者我也就能把你捞出去了,前者的话不用说,杨霆一定会做手脚把你弄死在监狱,现在警备区也在犹豫,就看谁的手腕厉害一点,斗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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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对于那些从小就跋扈的大少爷们来说,比死还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一定就是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张听涛现在大致上就是这个心态。
本来,他是明珠警备区侦察连的连长,拿的是正儿八经的军官证吃的是正儿八经的皇粮,五年的时间爬到了连长的位置,加上他那张并不难看的履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爬到营级旅级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只要能耐得几年的寂寞,肩膀上的军衔进入校官的位置那是板上钉钉的,可现在,他什么都没了。
就算是作为最后的后盾,整个张家现在也是岌岌可危,危在旦夕。
而更让张听涛无法接受的是这一切竟然都是一个叫赵虎臣的男人带来的,这个男人是个什么玩意?两年之前他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可他怎么就有了推翻张家的能量?
张听涛脸色愈加苍白,靠在床头,呼吸急促。
“医生让你的情绪不要激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后悔再去自责也没用,你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地在这边养病,估摸着最迟也就是一个星期的功夫,你的处理结果就下来了,无论如何姑姑也会尽全力把你弄出来的。”女人叹息一声,俯身握住了张听涛的左手,要说她这个时候的心情,用恨铁不成钢兴许不太贴切,准确张少杰那块烂泥成不了钢,连带着张听涛这块已经成了上好钢材的精铁都崩裂,张家第三代两个核心的继承人,一个是阿斗,还有一个就是崇祯,前者根本就没有能力,后者能力是有,心机也有,可就是肚量太小,却了份胸襟和气度,这张家人从老爷子身上遗传下来的睚眦必报的性格算是学了个底透,她这个做姑姑的一年又难得回来几次,就是想要帮衬着也是鞭长莫及。
一直到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张家垮了对她的影响肯定也很重大,起码在那边的家里原本就不多的话语权又要被剥除一部分,没有娘家的媳妇在夫家要受多少人白眼?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这个过来人才咀嚼得出来。
“姑姑,求您件事。”张听涛睁开眼睛,哑声道。
“你说。”女人点点头,平静道。
“张家的产业可以都送出去,送给谁都没关系,但有一个人一定要杀掉,赵虎臣”张听涛的眼神满是怨毒,配合上他那张白如薄纸的脸色令人不寒而栗。
原本还算平静的女人闻言胸中一口郁气结成一团,呼吸都为之一窒,怒极站起来扬手就要打张听涛一个耳光,最后却见到张听涛脖间那硕大的矫正器。
女人竟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怒气,恨恨地收回扬起的手怒道:“糊涂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现在不是我们要不要放过赵虎臣,而是他愿不愿意放过我们,你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想着去报仇?”
张听涛被女人的雷霆之怒吓得怔了怔,在他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很少见到姑姑为什么事情这样生气的,眼中的怨毒尽褪去,张听涛就是有再大的不满再大的愤怒也要忍下来。
看着低头不语垂头丧气的张听涛,女人胸中的郁气也散去些许,随着涵养功夫的增加女人已经极少这样为一件事情生气了,平日里就是有在大的怨恨吃了再大的亏也会打落牙齿和血吞,自从在广州知道这件事情赶过来之后这几天她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不但要扯着虎皮后着老脸去张家以往的老门路那边登门拜访,还要仗着广州军区那边微薄的面子更警备区这边的领导陪着小心,另外还要照顾医院里头的老爷子以防老人忽然就两腿一蹬走了,杨霆那边也越来越咄咄逼人,女人不得不抛弃了许多的产业才暂时安抚住那头大老虎,但女人也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杨大老虎也在等时间,也在背后使劲,这段时间内他也不会闲着,女人就是再八面玲珑也没办法面面俱到。
这样大的精神压力下,再见到张听涛竟然如此?(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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