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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正抢先嘻笑着回答道:“这个就要问报名的那些人咯!”
林郦采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满意,只是继续看着文清明,等待着文清明能够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师姐,”文清明终于缓缓开口道,“你有没有看到我们前一段时间演的那个叫做《都市流星雨》的舞台剧?”
林郦采虽然不知道文清明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好像是毫不相关的话题,但是还是点点头,“当然有看到。你们的演出,我怎么会不去捧场。”
“那天晚上的观众,绝大部分都是大二的学生。”文清明叹了一口气,“去看的大一学生实在太少了。所以,虽然我们成功地利用这个剧提高了我们的名声,可是却没有成功地让大一的新生听到我们的名字。所以,我们的宣传做到了老生身上。”文清明拿起报名表,苦笑着说道,“结果,我们招到了很多的大二学生。”
“你们这样做可不太行啊。”林郦采忧心道,“那么下一年,等到你们都要退队的时候,那岂不是没有人接手了吗?清明,你们这次实在做得不太够。”
文清明只是以苦笑作为回答。林郦采所说的情况,他不是没有考虑到。可是现在新生人丁单薄,文清明也是有心无力,只觉得除非他是有天大的本事,否则一时半刻之间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他想要的这么一大群生力军。
“要我帮忙吗?”良久,林郦采终于迟疑着说道,“如果实在人太少的话,我可以留意看看还有什么自己认识的师弟师妹可以介绍过来的。”
文清明没有开口。虽然他也很想接受林郦采的好意。
“其实也不是全部都是大二的学生,”易正忽然抢过一言不发的文清明手中的名单,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之中搜寻了半晌,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你看,其实还是有大一的新生来报名的。虽然是少了一些,只有几个人个。而且,男生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男生?”没有仔细看过名册的文清明不由失笑,“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不幸……不,是什么人这么幸运呢?让我看看这位师弟的名字。”
易正指着纸上的一栏道:“就是这个人。”
映入文清明眼中的是三个字:袁刚仁。
文清明不由摇摇头,对着这三个字长叹一声,“这位师弟啊,以后你可就辛苦咯!”
在接下来的几天招生中,大一新生的人数还是保持不变,大二学生的报名人数则持续上扬。哭笑不得的文清明虽然百般无奈,但是由于向校方申请的招生期限已经期满,也只好草草收场。
在此之前,当然是先见一见屈指可数的几位大一新生。
结束招生工作的当晚,文清明便特别拜托专门负责后勤的几位队员分别通知那几名大一的新生在众人平时排练的主教学楼底层见面。虽然约定的时间是在九点半,可是文清明还是与易正、凌俊约在在八点左右在主楼下先行碰头了。
提早准备事情,是文清明向来的处事原则。他永远不会允许自己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分钟才手足无措地出现。
“哟嗬!”随着一声大叫,笑嘻嘻的易正踱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从远处的校道处向文清明走来。“来得早啊!”
文清明无奈一笑,只是微微招招手作为回应。
易正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虽然他的脸上无时无刻都挂着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笑意,虽然那种笑意在他圆圆的脸上显得总是那么没有半丝的杀伤力,虽然他总是会在一些大家认为是应该严肃的时候装疯卖傻。但是,文清明却还是很喜欢这个人。
聪明固然难得,但是糊涂却更加难得。
有时候,有很多文清明觉得很难办的事情,都是被易正笑嘻嘻地在背后解决了。文清明偶尔也会好奇地问问易正,想要知道这个总是笑吟吟的人究竟是怎么把那些看来严肃棘手的麻烦摆平的。
易正却只是笑着说:“就是象你想的那样解决的。”
文清明永远不会知道在当时争论究竟是选择进入艺术团还是选择挂名到其它社团的时候,易正究竟在自己的背后帮过自己多少。这个有着一张和善的圆脸,总是笑嘻嘻的人究竟与那些原本心意摇摆不定的人说过了什么,让他们转投自己的阵营,这可能永远都只会是一个只有他自己和那些当事人知道的秘密。
这个笑嘻嘻的人,实在有着太多的秘密了。
不过,文清明并不想去追究这些秘密。
每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保留一些秘密,其他人是不应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去强求知道这些事情的。
更何况,虽然文清明从来没有探问过,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如果是易正不愿意说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让这个笑嘻嘻的人开口。
在他愿意走的时候,他可以背着你走,而且绝对没有半句怨言;但是如果是他不愿意走的话,即使你用鞭子抽他,他也不会挪动一下身体。
可是偏偏他的笑容又是那么可爱,可爱得没有一个人会忍心真的用鞭子抽他。
这么有趣的人,文清明实在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去找出第二个来。
有如此有趣的一个人做朋友,连一向沉闷的文清明忍不住觉得连自己应该要快乐一些,糊涂一些了。
笑声中,易正已经踱进了主教学楼底层,顺手将楼底走道处几盏灯开了,问道:“怎么不开灯?黑乎乎的,我差点没有看见你这家伙”
文清明淡淡笑笑:“一个人,不想浪费太多的电。”
文清明话音未落,从二人面前的黑暗处,忽然有人从一根柱子后面闪身出来接话道:“就是,小胖啊,你应该学学清明那样节省资源啊!”
易正一见这人,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个读经济的吝啬鬼,偷偷摸摸地在那里当‘柱男’么?还以为你迟到了,原来是躲在那里想要吓人!告诉你,这办法我都已经用到烂了!还不快些过来!”
那人闻言,哈哈一笑,大步走到二人身旁的石栏坐下,“我也不过是刚到,谁那么有空特地躲在那里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这个人自然就是凌俊。
如果说易正是一个有趣的人,那么凌俊就是一个相对起来没有那么有趣的人了。
虽然凌俊也经常会笑,可是这种笑容却是与易正的那种类型完全不同。
凌俊的笑容是有温度的。当他在笑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棉被中一样,整个人都被这种温柔舒舒服服地包裹起来了。
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这种笑容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将自己的温度传达到自己的笑意上面。更多的人是不愿意将自己的温度分一些给自己的笑容。
可是凌俊就有这种万中无一的笑容。
所以,文清明很喜欢看见凌俊的笑容。每当看见这种笑容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总是还有一些人是值得自己和他说说心里话的。
没有温度的笑容是融化不了凝结在大多数人心上那层厚厚的冰霜的。
文清明的心上也有这么一层厚实的冰层。虽然这冰层封印的是一团烈火,可是这团烈火却是无论如何也融化不了这层坚冰的。
自己设置的心锁,就是为了锁住自己的。
可是凌俊的笑容里面的温度却可以暂时将这层坚冰化开一个缺口,让文清明心中的这团烈火可以探头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所以,文清明很喜欢在闲暇的时候找凌俊出来闲聊。
凌俊实在是一个很懂得让别人放松的人。
身边有这么一个朋友,文清明觉得至少自己不会活得太累。
“恭喜!恭喜!”
凌俊甫一坐下,便对文清明作势拱手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你老兄已经正式荣升艺术团话剧队队长一职的。”
易正闻言,不由“哦”了一声,回头质问文清明:“你小子什么时候升了官的?怎么不告诉我?”
文清明耸耸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有什么必要到处去宣传吧?”
“怎么会不重要?”易正一掌拍在文清明的肩膀上,“这是艺术团认同我们的一个标志啊!怎么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是,”凌俊也接口道,“一直以来,虽然实际上话剧队都是由你说了算,但是那个艺术团的岑师姐始终还是名义上面的队长。连我都能够看出来,其实那时候艺术团对我们还是不太放心的。”
“那是当然的事情。”文清明体谅地一笑,“当我站在艺术团这个位置的时候,我也会这么做的。所以,这也是怨不得谁的事情。”
“可是现在,”易正笑嘻嘻地看着文清明道:“你总算是能够正式入主艺术团的话剧队,那个岑师姐也算是认同了我们,对你的戒心也少了一些。”
“是上次阿俊演得好。”文清明转头对凌俊说:“其实,艺术团方面之所以能够肯放手让我们重新掌握这所学校的舞台剧主导权,上次阿俊主演的那个《都市流星雨》实在是功不可没。如果不是那个剧的演出效果还算可以的话,我们那里会有机会上位?”
“我只是照着剧本演的而已,说不上什么。”凌俊忙道:“其实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就像颖依她们。虽然她们都是负责幕后的工作,观众们都不知道她们的存在,可是如果没有她们,我们也演不了的。还有,清明你写剧本也不轻松啊!”
“怎么说都好!”易正笑嘻嘻地凑过来,“文导啊,现在升官了,什么时候请客啊?要不要我通知全部人一起去大撮你一顿狠的啊?”
全部人?
这个“全部人”是指现在艺术团话剧队中的所有人呢?还是指曾经与自己在“燎原”里面打拼的所有人呢?
可惜的是,今天在艺术团话剧队里面,和自己一路走来的人已经剩余不多了。
“燎原”演艺部之中已经有很多人离开了这个在这所高校中首个将话剧纳入正轨的团体。很多本来今天应该坐在这里的人,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想到此处,文清明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果真是应了古人所说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情形吗?
如果今天原晋在这里的话,他应该会用那不太标准的国语嗤笑文清明“放屁”吧。
可是原晋也已经走了。
祁君走了。
汪冬走了。
张丽走了。
……
还有很多文清明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的人,他们今天都已经走了。
“你们近来有没有见过祁君他们?”文清明忽然想要问面前二人这个问题,“自从‘燎原’拆伙之后,我好像很长一段时间好像都没有见过他们了。”
“我偶尔还是能够见到他们啊,”易正道,“祁君这阵子在学生会那边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听说也是当上了个什么部长……不知道是不是女生部的部长。改天也得去诈他小子一顿饭才行!”
“吃这么多,怪不得你的绰号叫做‘小胖’啊!”凌俊笑道:“只有起错名字,没有改错的外号。你这个胖名来得实在是不冤枉啊!”
“还有其他人呢?”文清明淡淡地打断了凌俊的话,“你们都知道,我平时很少跟他们联络,都是只有在排剧的时候才稍微跟大家说几句话而已。有些人,我连他们的名字和长相都还不能联系起来。而你们至少平时跟他们还有些来往,应该比较熟一些。所以,我想要问问你们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大家都很好。”易正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
即使是易正,也没有办法笑着来谈论这个话题。
“一些还有参加其它社团的人在离开这里之后就转移阵地,专心搞他们另外那边的工作。至于说还有一些从一开始就只是参加了‘燎原’的那些人,现在就什么都没有干了,估计他们只是专心在读书上课了。”
“你会不会觉得是我把他们逼走的?”文清明淡淡地问道。
“如果他们自己真的不想走的话,没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逼走这群人。”易正忽然正色说道,“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如果这些人真的要走的话,无论你当时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都始终还是会走。有心留下的人,又怎么会介意艺术团话剧队和‘燎原’这两个名字的差异?”
“你就一点也不介意么?”文清明问。
“我不介意。”易正嘴角微微一扬,似乎想要笑一笑。可是这个笑容临到嘴边的时候,好像又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易正嘴角抽动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他只好放弃了这个举动,摇头说道:“我跟着你到艺术团这边来,不是因为我和你有交情,也不是我觉得你对话剧队有多重要,而是我自己选择到艺术团来的。我是因为知道过来艺术团这边发展舞台剧绝对比要挂名在哦那些乱七八糟的社团要好,所以我才愿意过来的。你小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箔,以为我们是给你面子才跟着你跑的。老实告诉你,就算你不来这边,我自己也还是会过来艺术团这边混的。”
“你不用觉得自己欠了什么。”凌俊也说道,“小胖说的对。这是他们自己早就已经在心里就决定的事情,无论你怎么决定,都一定会有一部分人不满意,都一定会有一些人离开你所选择的方向。”
文清明勉强对二人笑笑,“有时候,我也会假设地想一想,如果我那个时候选择不进艺术团,而是听从师姐她们所说的那样,随便找一个社团挂名,让‘燎原’继续这样半死不活地吊着,大家是不是就会好过一些呢?”
“不要开玩笑了,”易正扬手给了文清明一记所谓的“弹指神通”,“那种原地踏步的地方你难道会愿意待下去吗?如果他们最后真的将‘燎原’挂在了别人的尾巴上,你以为你小子还会继续待下去吗?”
自己的确是不会再待下去的。文清明心想。无论是谁,都不会希望自己在一潭死水的旁边流连太久的。
“可惜啊!”文清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大家都能够象我们这么想的话,你说那该有多好啊!”
“你少自作聪明!”易正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笑嘻嘻的样子,“人家有大堆的正经事情要做,你以为每个人都好像我们这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一样吗?你有多余的时间来搞话剧,人家可是大好青年,大把前途在人家前面等着,哪里有空来跟象你和我这些无所事事的人‘混吉’?你开车去请人家,人家都懒得理你呢!”
文清明看着满脸笑容说出这些话的易正,不由得会意一笑,“多谢你。现在我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易正实在是一个能够让周围的人们都能够快乐起来的人。
而自己呢?自己是不是一个总是让周围的人感到麻烦的人呢?
如果“燎原”之中没有自己这么一个不安分的人,大家是不是会过得比较安稳一些,团结一些,和睦一些呢?
自己实在是一个不太懂得相处之道的人。
因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骤然之间很难以改变过来。即使自己有时候想要尝试努力地去讨好别人,但是自己却连讨好的方式都不知道。
由于是家中的独子,加上父母工作繁忙,所以文清明自小就已经习惯了与自己为伴,习惯了享受孤独的感觉,也习惯了将自己的心隔绝在众人的世界之外。
可是,要将自己隔绝在众人的世界之外,那便就意味着他也同时将所有人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了。
所以,不但别人听不到文清明心中真实的想法,文清明自己也闭上了心眼,不愿意去看别人会怎么做了。
虽然不愿意,但是文清明还是不得不在心中承认:
自己还是太任性了。
“你在想什么?”易正推推又在神游万里的文清明,“新仔来了,拿出点前辈的样子出来,不要给我们丢脸。”
文清明抬头往易正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有数个穿着大一特有的那种灰白色校服的学生正在朝自己方向走来。一行人中果然只有一个男生鹤立鸡群。这个时候,文清明即使是用膝盖也能想到,这个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脸型方正刚毅的男生必然就是大一新生中的一根独苗——袁刚仁本人了。
文清明轻轻嗓子,慢慢站起身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嘏,便与易正、凌俊二人迎上前去,先行向对方介绍自己道:
“你们好。我们是校艺术团话剧队的。”
“你觉得刚才那几个新生怎么样?”
待那几名大一的新生离去之后,易正这才问文清明。
虽然刚才与众新生交谈不过一个小时左右,说不上什么印象。但是文清明还是低头想了一会儿,小心地回答:“我暂时不想太快下定论。因为他们可能还有些紧张,不太习惯。不过如果他们以后都没有办法改进的话,那么,我们可就真的是连‘扑街’都不行了。”
“那个男生呢?”凌俊也问道,“清明,你觉得那个唯一的男生,就是叫做……刚仁的那个新人怎么样?”
文清明快速回想了一下袁刚仁方才的表现,“除了普通话有些难以让我接受之外,其它的表现还算是差强人意。”
“他的演技怎么样我倒还不是很清楚,”易正懒懒地说道,“可是有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就是这个袁刚仁的醉翁之意不在舞台剧。”
凌俊奇道:“这倒奇怪了,你认识这个人还不到半天,怎么知道人家志不在此?难道你还会看相不成?”
“知道一个人,不一定要认识他很长时间的。”易正回答,“看他的言谈举止,大概也就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总之,我就是觉得这个人不是为了发展舞台剧而来的,而是为了进入一个社团而来的。”
说到这里,易正又回头看看一言不发的文清明,“不信的话,你问问清明这家伙,看看他又有什么感觉。”
迎着凌俊与易正的目光,文清明心知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他只好挠挠头,舞客奈何地说道:“我没有易正那么好的观察力,我可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的。我最多只是看出他不是一个为了话剧而参加我们的人。因为……”文清明仔细地想了一想,考虑着应该怎么措辞,“……因为,在我有时候特地提到一些关于话剧的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种应有的热情。”
凌俊笑道:“清明你还能够从别人的眼睛里面看出什么来么?厉害厉害!佩服佩服!那么你还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文清明也不由笑道,“你当我是神仙吗?我也不过是凭着直觉胡乱猜测的,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如自己去问他。”
文清明口中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知道,其实自己在这个叫做袁刚仁的新生眼中还另外看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东西,只是由于这种感觉现在实在太微弱了,微弱得文清明都不能肯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所以文清明考虑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是一种渴望得到什么东西的感觉。
那是一种站在山脚下面的登山者在仰望着山峰的时候,想要征服高峰,想要将所有峻岭踏在自己脚下的感觉。
但愿只是自己的错觉——文清明对自己这样说。
之后的一段时间,文清明便将所有的演出节目事项都推给易正与凌俊等老生负责,因为他只想专心去考虑新生的训练事项。
天才也许存在,不过至少文清明目前还没有遇到。
如果真的有天才这种人物出现的话,那么到时候就再由这个天才为自己制订一个规则好了。现在,由于这种人还没有出现,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所以文清明必须要为绝大部分的凡人着想一下。
经过这一年多以来的舞台生活,他总算明白,把没有一些最基本的简单培训步骤都没有经过的演员直接就放上舞台去演戏,就和把赤手空拳的士兵扔到战场上面去同一道理。毕竟,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上了舞台之后自然就会演”的事情的。
实际上目前话剧队之中演员的素质水平其实普遍较低,很大部分根本还没有到达上台的要求,有鉴于此,他认为加强演员们的平时基本功训练尤为紧要。
按照文清明的想法,在平时当有剧组开始排练新剧的时候,有时间的演员和想要学习一些东西的队员最好应该尽可能到排练场地处观摩。一来可以获得一些表演的经验,二来也可以对剧组提出一些宝贵的意见,让双方都可以得益,共同进步。而且这种做法也有利于发现一些有潜质的新演员,挖掘演员的长处。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由于队员们平时的空余时间各有出入,所以每周的例会时间对各位演员——即使对于文清明自己而言都是一个机会。在例会时,除开正常的会议时间,应该留有适当的时间让演员展示其才艺。这个做法对于发掘各种类型的人才是非常必要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构思,是一个理想状态的的模型,至于在现实之中能够做到多少,实在还是有待斟酌的。
不过无论如何,文清明还是有很多事情想要做的。
首先就是要把这个处于混沌之态的话剧队混乱的责任分清理直。
文清明想使用“编制”这把利斧劈开这胶着不清的混沌,好让清澈者上浮为天,混浊者下沉为地,让这个有事一起做,无事大家逃的部门众人能够各司其职。
所以,他曾经与几名老队员,譬如是易正、凌俊等人商议过如何将这纠结成一团的话剧队分组的事情。
编剧组是必然要存在的。没有编剧组的存在,也就意味着没有人为话剧队众人提供能够演绎的剧本。若然无米,任她是何等巧妇,只怕也是有心无力。文清明是最为大力提倡将编剧者独立成组的人。因为他认为,目前所有的剧本都由他自己一力承担,先不说他何时会江郎才尽的问题,就舞台演出而言,剧本类型总是千篇一律,对于演员和观众来说都是祸而非福。只有建立起编剧组,才能从制度上根本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凌俊等人也担心地问过文清明:“如果没有人报名编剧组呢?”
文清明只是无可奈何地道:“那就去抓人过来编剧组好了。”
文清明这样说倒不是信口开河。他知道其实即使在话剧队中也有人能够写一些小品相声之类的小型剧本,只不过由于这些人懒惰惯了,加上文清明太喜欢将所有事情包揽上身,结果众人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一旁的拉拉队员,于是这些人就更加不愿意动手了。
文清明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自己不应该是一个把大家的工作都抢光的人,而应该是一个懂得如何分配工作给适当的人选去完成的人。
自己虽然是一个编剧、是一个导演、是一个演员、是一个幕后配音人员、是一个幕后音乐、灯光的效果师,但是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一个身份,就是这个话剧队的队长。
自己不能光顾着自己的兴趣,还要照顾整个话剧队中所有人的兴趣。
这是文清明之前一直忽略了事情。
在之前如此之长的一段时间中,文清明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的原因是在“燎原”中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单枪匹马地在这所学校的舞台上以一个随心所欲地驾驭文字的文人身份出现,而当时大家都是在他的身后,等待着他杀开一条血路。
可是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经不纯粹是一个狂傲的文人,不再是一个独行侠,而是一个团体的领跑者,所以他也应该是时候改变一下自己的行事方式了。
众人建议分出来的第二个组别,就是导演组。
导演组对于话剧队众人而言,其实是一块鸡肋。文清明向来都认为,一名导演的本身应该首先是一名最苛刻的观众,他对自己的作品应该是最挑剔,要求最严格,最严谨的。因为话剧队众人永远不会知道所有的观众在欣赏他们的话剧的时候会有什么要求,想要有什么样的视觉效果,所以他们自己就必须将他们能够考虑得到的所有可能都考虑进去。而这个问题要由谁来考虑呢?
当然是由剧组的导演来考虑。
导演是一部话剧的总策划者,在话剧开始排练到上台演出,乃至结束之后的善后工作,导演在自己的心中都要有一个完整的架构图在心中。包括跟进话剧排练的进度,场景的安排设计,幕后工作的筹组等各方面,导演都必须兼顾好各工作之间的安排。
在话剧排练的过程之中,导演应该由始至终扮演一个最苛刻的观众的角色。即使是演员的走步稍有差池也应该及时纠正。因为如果导演对自己的作品宽容的话,观众就会成为最严厉的批评家。
这苛刻二字说来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导演能够投入到自己导演的话剧之中,真心地希望自己的话剧能够尽善尽美的话,自然就会能够将处于雏形的话剧完善,并且将其带上舞台。
可是,现在文清明就是没有办法在队伍里面找到一个苛刻的人。
甚至连处事认真得让文清明觉得还算差强人意者都是屈指可数。
易正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所谓的导演组,因为他害怕在文清明列举的各项要求的一夫当关之下,恐怕是纵然万夫也莫之能开。
“你准备让这个导演组空置吗?”易正担忧地问文清明,“不如还是听我说,暂时把这个导演组归到编剧组里面去算了。反正幕后组都已经合并到编剧组里了,也不差这一个空壳子了吧?”
文清明坚定地摇摇头,丝毫不肯松口,“导演在一个剧组里面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不能不将其专门分组出来。即使是让这个组空着都好,也一定要有这么一个小组存在。只要这个小组存在,总有一天会有适当的人来担起这个责任的。”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会让我们的机制变得很臃肿吗?”就读经济系的凌俊托着下巴说,“本来我们的人数就不是很多,还要分成几组,好像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也许就象你所说的那样,”文清明也不得不承认凌俊的话确实有其道理所在,“可是,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以后的人也能够可以知道路要怎么走而已。”
凌俊与易正对望一眼,“那就暂时先设立这个组。如果确实没有必要,以后我们再将它撤除就好了。”
最后一个组别,是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演员组。
不过,这其实也是最让文清明头痛的一个组别。
文清明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不知道应该为演员组下什么定义。因为这个组别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或者,这根本就是由不确定因素所集结构成的一个组别。
每个演员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暂时撇开他们的演技不谈,光是每个人的修养内涵不同就足以影响其舞台表演。文清明看着同样一筹莫展的众人,最后只是草草定下了七条演员的练习准则,便与众人不约而同地跳过了这个议题。
确定了改组的事项之后,文清明数日之后便将分组结果通知了众人。众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默默接受。
看着众人已然失去当初那种炽热的光芒的眼神,文清明忽然觉得现在这群人在校艺术团这个学校方面正式承认的社团中的士气有可能比在“燎原”这个非法组织中东征西战的时候还要差得多。
难道是安逸的日子将众人的锋芒锈蚀了吗?
十一 海岸上的陌生人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每个学期的开始几天,文父似乎是成为惯例一般地问文清明这个问题。
“什么事情怎么样?”文清明有气无力地装糊涂。
文父的眼睛继续假装停留在电视新闻上:“你自己的事情。转系的事情。”
文清明如同含了一个核桃在嘴里似的,支支吾吾了几句,不过究竟说了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都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文父慢慢地说道,“我只是想你能够安安稳稳地读完这几年大学。毕业之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不管。”
文清明也假装将目光停驻在电视上,含糊其词地“哦”了一声。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文父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问道,“到底是在这个计算机专业继续读下去呢,还是转到一个你自己喜欢的文科专业去读完这剩下的几年?”
文清明平日的如簧巧舌此刻仿佛被浆糊裹住了一般,吞吞吐吐地说:“我还在考虑。过一段时间再说这件事情好了。”
“啪”的一声,文父终于把电视关了。
文清明再也没有借口可以逃避,虽然百般不愿,但是也只好准备正面迎接文父新一轮的狂风暴雨的冲击。
文父几度作势欲说什么,但是张嘴之时,却又只是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将说未说。文清明自然也不会愿意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于是二人便就此保持这胶着之态。
“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文父最后还是压下了一股怒气,“你自己都已经这么大了,自己应该知道事情的轻重。”
文清明低着头,也没有作声回答。也不知道是否没有听到文父的话。
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明白,自己只是假装听不到。
一如平时,文清明搭乘次日下午的校车回到了学校,然后步行二十余分钟回到了目前处于全校最边缘的宿舍。
“小肥明回来了?”宋傥罕有地在宿舍里堕落于网络游戏而没有外出自修,“今天早上有一个男人打电话给你,叫你回来之后打电话回去给他。”
文清明应了一声,一边把从家里带回来的一些杂物放下,一边问道:“那个人有没有说他是谁?干什么的?”
宋傥下巴微微一抬,示意文清明看自己的桌面处,“那个人说他是艺术团的。”
文清明拿起宋傥留在自己桌上的速记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个认识的电话号码,下方注着一个“海”字。
原来是海籁,这个学期新上任的艺术团团长。虽然他是原晋的好朋友,但是文清明除了在代表“燎原”与艺术团谈判的时候与他曾经有过数面之缘以外,平日都极少私交。今日他突然急召,不知道所为何事。
文清明一头雾水地拨通了电话。
“阿海吗?我是清明。”文清明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免得要对方费心猜测——他自己对于猜测电话访客的身份这一方面如同弱智,除了自己的父母来电之外,其他人的来电,他有百分之九十九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开始接通电话的前一分钟之内到底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清明吗?”对方的声音中有一些急促,“终于找到你了。你今晚有没有时间,我想找你出来说一些重要的事情。”
“又准备出去了吗?”宋傥用眼角看看文清明,“大忙人啊!”
“暂时不用,人家约的时间是今晚。”文清明看看空荡荡的宿舍,奇道:“今天大家怎么都不在了?”
“他们去市区买东西了,”宋傥拖着声音懒懒地回答,“一群人,撒着欢儿,拖着手儿逛街去了。咳,有钱人啊!”
文清明看着独守空房的宋傥,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那么你呢?怎么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出去逛逛也好啊!”
“没有钱啊!”宋傥还是用他那种懒洋洋的声调道,“你以为我是开银行的么?农民的孩子哪里有这么多钱去逛街啊!毕业之后,我还要尽快找工作还债呢!”
文清明见宋傥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满腔怨气,不由得又问:“学校不是有助学贷款吗?前几天班长阿波不是来问过了吗?你报名了没有?”
宋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恨恨地说道:“我当然问过了,说是很多人报名,不知道能不能轮到我。而且还说我的家庭收入可能还不到那个标准。妈的,我还不够标准?连班上的夏景都报名了,难道象他那样,穿着几百块钱一双的鞋子,吃着肯记炸鸡,打着手机去申请就够资格吗?真是放他的狗屁!”
现在的宋傥偶尔也会骂骂人了。
经过一年多的共同生活之后,宋傥总算是平民化了一些,由此可见,716宿舍的确是一个能够损刚挫锐的地方。不过这样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众人相处起来比较容易。但是尽管众人日常生活中渐趋正常化,但是当宋傥祭出他“有的时候是,有的时候不是,不过也说不定”的口头禅的时候,众人便知道是时候应该识相闭嘴了。
因为这句可以称为“最后一式”的话一旦说出来,即使是巧言善辩如汪亮者也无法对这句话有任何有效的反击。
有的时候是,有的时候不是,但是也还是说不定。
这句话已经将所有的可能都包含在内,无论后者再说什么,都已经不能再超越这个已经被划定的范围了。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众人都将这句话作为716宿舍一切小型辩论会的结束标志,任何人都没有能力违反,即使是在宿舍中被誉为“神”的许家能,在这个规矩之前也一样没有半分特权。
“算了,”宋傥一挥手,似乎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还是说说你吧!近来又在排练什么话剧啊?这段时间晚上都看不见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去自修了呢!”
对于宋傥的问题,文清明只是苦笑了一下。自从自己开始搞舞台剧以来,宿舍的确几乎已经只是作为自己的一个摆放床位的地方而存在了。
“对了,”怒气逐渐平复的宋傥突然问道,“你桌上的那本英语精读资料可不可以借给我看看?”
文清明不敢怠慢,顺手拿起那本资料向宋傥扔过去。
宋傥伸手接住,随手翻了几页,问道:“你什么时候要看?我尽快看完就还给你。估计你很快也要看了吧?”
“我也要看?”文清明漫不在意地问,“为什么?”
宋傥故意拖长了声音道:“为什么?为了考英语四级啊!”
文清明一下子就仿如被人点中了死|穴一般,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如果不是宋傥提醒,文清明差点就忘记了自己还要继续学习这一门让自己恶心,让自己感到倒行逆施的语言。
一直以来,文清明对于中文都有一种执着的偏爱,在他的心里,始终认为只有中文才算得上是优秀的语种,对于英文这种词汇量已经超过四十余万,非专业人士就如同文盲一般的,通用性极差的语种一直抱有一种鄙视的态度。
可是现在,全中国都好像发疯了一样掀起了英文热,连国家的教育部门都对英文趋之若骛,恨不得将英文定为中国人的专用语言。
为什么呢?
文清明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中文是全球使用人数最多的语种,可是为什么却偏偏就不能流行起来呢?而英语这种从根本上就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的东西就硬是成为如今全球最流行的语言,到底是为什么呢?
信手翻开书本看看,却意外地发现英语在地球上扩张其领地是伴随着以英语为母语的某些国家扩张其版图的这一个过程的。也就是说,英语第一次开拓其疆域时并非是抱着什么”促进人类文化交流”诸如此类的高尚心态的,而是纯粹是以一个殖民者的角度去将英语和暴力带到世界的各个角落的,最初学英语的地方不但没有什么荣誉可言,而且还是一种丧权辱国的烙印。
怪不得了。文清明似乎有些明白了。是否很多东西的普及范围是否和拳头的大小有着什么不可分割的辩证关系呢?不然的话,为什么像英语这种垃圾为什么会像病毒一样在地球上蔓延呢?
他曾经在年幼时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徒弟问师父,应该怎么样才能平息别人的怨恨。师父则反问徒弟,如果别人对着自己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液,自己应该怎么办。徒弟的答案是用手抹去。他以为此举已经足够忍让,谁不知师父更是能人所不能,要让那口唾液自然风干。幼时每读此文,都不由为古人的气度心折。势难料到今日世人比起古人来,又是大大的进了一步!从前学洋话是因为没有人家的拳头大,只好一边学洋话一边在心里骂娘……………当然是用洋话骂。而现在呢?大家自然会说,若然不学洋话,怎么和别人套近乎呢?怎么去玩什麽全球一体化呢?
这样就好比是有一个无赖,本来喜欢无理打人,抢别人的东西,之后还要在别人的脸上吐一口浓痰,以作留念。被打的人开始因为害怕,只好学着故事里的老师傅,想等着脸上的浓痰自然风干。谁知道还没有等到浓痰的水分少掉多少,那个无赖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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