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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私了。就像你所说的,最后不了了之。”
文清明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下意识地摇摇头,觉得这件事情仿佛不应该是这个结果的。
“你还不明白吗?”汪亮看着执迷不悟的文清明,忍不住再讲解道:“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被传媒知道的话,不单是我们学校会声名扫地,甚至连当地政府,甚至是整个教育部门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不要说我们学校自己想要掖着这件事情,就算是更高级的那些领导部门也都会从中帮忙装糊涂,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可是这毕竟是两条人命啊!”文清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今天会对这两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死如此在意。文清明平日虽然不能说博览群书,可是毕竟也不是个腹中空空的酒囊。无论是在历史典故之中,还是在纪实写真之中,甚至是虚无飘渺的野史小说之中,“死”这个字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文清明的眼前了。可是文清明从来没有感到这个字对自己有现在如此强烈的冲击。
也许是因为从前,这个字都实在离自己太遥远,不象这次一样,就在自己身边狞笑着掠过。虽然它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但是这种死亡的气息,也足够令文清明透不过气来了。
文清明头一次对这个文字的认识不再停留在一张白纸上面。
文清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只是不知道,之前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这些领导们倒是在办公室里面坐得安稳啊!”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汪亮无奈地说,“听我以前几届的老乡师兄说,我们学校差不多每年都要死几个人,只不过学校没有对外公开,最多不过是周围的人零星知道一些罢了。”
文清明只是冷笑,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也不要太生气,觉得我们学校有什么不好,”汪亮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其实不只我们学校,其它那些更加出名的大学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你的意思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吗?”文清明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以前的高中同学今年从XX大学回来过暑假的时候就亲口告诉我,他们那边也是每年都要死上几个人。这些人有些是因为压力大而自杀的,也有其它一些乱七八糟原因而死的。我当时也纳闷,因为象他们这个学校这么有名,要是出了事情,那个校长还怎么能够坐得住啊!”
“那么你的同学是怎么说的?”文清明自然也听说过汪亮口中的这所高校——不只是文清明,全中国没有听说过这所高校的学生只怕还没有几个人,这所学校一直被认为是学生生涯的最终目标,是书山之巅,学海之岸。所以文清明也不由得对其有些好奇之心。
“我的同学告诉我,他们内部有一个黑指标,”汪亮恨恨地说:“只要每年死掉的学生不超过一个固定的数字,那么大家都当作没有事情发生过。那些人死了也就是死了。”
文清明勉强笑笑:“算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众人也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令人难受的消息上面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见文清明已经这么说了,便也顺势散去,继续各做各事。
宿舍又恢复了平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什么端倪,似乎众人从来就没有在讨论过什么让人觉得郁闷的话题。
可是文清明将却知道,刚才的一切事情都是确确实实地发生过的。
看着捧在自己手上的酒杯,看着杯中小半杯颜色红艳得如同鲜血的红酒,文清明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连一点喝酒的意愿都没有了。
“既然这样,”文清明慢慢地站起来,捧着这一小杯酒走到阳台上,微微将杯口倾侧,将杯中的红酒慢慢地倒在阳台的地板上,仿佛是为了什么而酹于此处一般。
“这酒就少喝一天吧。”
十五 访客
“下午要去上课吗?”在床上只睁开了四分之一只眼睛的汪亮看着正在收拾书本的文清明问:“经院还真是多课啊!早知道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咱们信院的好!”
“不是经院或者是信院的问题,”文清明将最后一本书也放进了挎包,回头对汪亮说:“而是因为你们是大三下学期,所以课程变少了。而我现在是在读经济学二年级,所以我的课还是这么多而已。”
“终于又看见那个会早早起床的小肥明了!”刚刚下床的宋傥拖着声音说道,“明天早上开始我们又可以不用调闹钟了!”
“不说了!”文清明看看手表,“我走了,你们继续慢慢睡你们的午觉吧!”
这个学期,文清明终于顺利地转系,成为了经管学院经济系的一名学生。正如他之前所知道的那样,他降级到01级,一下子成为了716宿舍众人的师弟。不过幸好他平日余威犹在,众人也不敢强行要文清明称呼自己为师兄。
而有关住宿的问题,文清明也问过经院的相关负责人,对方回应说是暂时还没有合适的房间,估计最快也要等到下学期才能腾出床位。故此,文清明便只好暂时继续在信息学院的宿舍中赖着不走。
“铃……”
就在文清明准备出门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已经走到门前的文清明向宿舍中最靠近电话物理位置的汪亮叫道:“亮仔,听电话!”
“为什么是我?”汪亮不服气地翻了一个身。
“一来你离电话最近,二来最近九成的电话都是找你的。”文清明倚在门槛上说。
“反正你已经在下面了,不如就回来接了它吧!”仍然在床上的汪亮哀求道。
文清明坚决地摇摇头。
汪亮见求救无门,只好从床边探出半个身体,连床也不下用两根手指将电话的听筒夹了起来,然后马上又缩回了被窝。
文清明见汪亮已经接了电话,转身便要走。
“小肥明!”汪亮从被窝之中伸出一只握着电话听筒的手,“这回你可是猜错了,这个电话是找你的!”
“找我的?”文清明一时之间有些不太相信,“真的是找我的?”
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多电话的人——这也和文清明不喜欢讲电话有关。而自从退出话剧队之后,找自己的电话就更加少了,少到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而今天居然有人忽然想起自己,这个人是谁,文清明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是文清明,你是哪位?”接过听筒,文清明好奇地问。
“老人家,你不记得我了吗?”一个浑厚的男声在电话的另外一头笑道,“我是袁刚仁,话剧队现在的队长啊!”
文清明当然记得。可是他却猜不透袁刚仁为何会突然致电给自己。因为二人平日只有公事来往而并无私交,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只是为了打个招呼就心血来潮地找自己。
“今天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文清明看看手表,开门见山地问。
电话那头的袁刚仁哈哈一笑,“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真是不好意思,一找你就是请你帮忙。”
“是什么忙,你说来听听,如果我能够帮得上的话,我会尽量帮你的。”
“是这样的,”袁刚仁见文清明没有拒绝,便说道:“你还记得吧?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我们艺术团一年一度的团庆了,这次我们话剧队的节目,我想找你回来帮帮我的忙。”
“这个我就帮不了你了。”文清明一听是这件事情,当即一口回绝,“我已经退队了,这些节目的事情,你应该找你的那些队员来帮你解决。”
“可是这次的节目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肯出来帮帮忙的话,这个节目一定会做得更好的。”袁刚仁见文清明语气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连忙道:“你也知道,我下个学期就是大三了,也就快要退队了。在退队之前,我想做一个让大家都能够记得的经典话剧……”
“那么你就好好努力吧!”文清明打断了袁刚仁的话,“只要你有这个决心,就一定可以成功的。总之我就是已经进了老干部活动中心的人了,你就不要在浪费时间在我这种史前生物的身上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做好这次的节目,那么你就应该多努力在排练上面。”
“可是……”
在袁刚仁还想说几句什么的时候,文清明已经抢先说道:“不跟你说下去了,我现在要去上课了,我们下次再聊好了。”
说完,他连“再见”也没有听对方说,便匆匆挂上了电话。
话剧队的事情已经和自己完全无关了。
文清明将手慢慢地松开电话,对自己默默说道。
自己已经选择了重头开始,而话剧队应该已经是自己留在过去的一个记忆了。而为了想要有一个完整的新生活,自己也曾经想要完全地将有关话剧队的所有人和事都忘记。
如果真的有一种叫做孟婆汤的水,文清明想,自己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的。
可是,现实之中没有这种东西。
所以文清明一直以来只好不断地在自己的内心之中到处挖坑,将一些自己不想提及的过去深深埋起来,然后就再也不去理会它,假装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假装自己对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毫无察觉。
但是想不到今天,居然有人想要来翻出自己从前的记忆。
文清明叹了一口气,仿佛是笑了一下似的,喃喃自语道:“既然我已经转身,你们就不要再要我回头了,好吗?”
本来文清明认为这件事情会就此告一段落,但是事情却没有象他所想象的那么容易收场。当天晚上,在他晚自修归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另外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已经坐在宿舍里面等候他多时了。
继袁刚仁之后,第二个上门来的说客居然是凌俊。
“阿俊?”文清明在看到凌俊的第一时间已经决定今晚要尽量装糊涂,“怎么这么好闲情来看我?”
凌俊看着文清明,摇摇头说:“虽然说来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要和你说的。”
“先不忙这个。”文清明拿过两个高脚杯,斟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凌俊:“这是我前不久刚买回来的新酒,你试试看,和以前的味道有什么不同?”
凌俊随意地啜了一小口,然后又抬起头来对文清明说:“我们不如到走廊去。我真的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我先事先说明啊!”文清明熟练地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今晚我就好比是三国周郎,你这个蒋干虽然是我的老朋友,可是在喝酒的时候也只能谈私情,不准谈公事啊!”
凌俊摇头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他复饮一口酒,续道:“可是现在的事情太麻烦了,就算你要军法处置我,我也得要冒死直言了。”
“死倒是不必,”文清明见凌俊已然铁了心要说话剧队的事情,也只好由他说去:“你要说什么事情就说吧。不过我还是有言在先,排剧无论好坏都是你们的事情,我已经退队了,这些事情绝对和我无关。”
“看来你这段时间以来真的是完全有意避开了所有有关话剧队的消息。”凌俊看着文清明说,“不过,现在的情况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能够稍微改变一下的话,估计那个人也就只能是你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你。虽然我现在看见你之后,觉得我其实不来找你的话,也许你会过得更好。”
“那么你现在刹车还是来得及的,”文清明笑道,“反正你现在为止还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什么都还不知道。”
“可是,如果我不把这件事情跟你说清楚的话,”凌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那么整个话剧队可能就会成为历史了。”
“你在说什么?”文清明的脸色稍微有些变化,“这种话是能够乱说的吗?”
“我也希望是自己得了失心疯而在胡说八道,”凌俊看着自己手中剩余的小半杯酒,沉声说道,“可是,现在话剧队的情况已经到了说出来你也不相信的地步。”
“既然是这样,”文清明拍拍凌俊的肩膀,“你就照直说吧,看看我能不能相信。”
虽然文清明表示已经愿意一闻详情,可是这一次,凌俊却没有开口,只是低头苦思,仿佛在考虑着应该如何向文清明简明地说清楚这件事情。
“你还记得贺卓铭这个人吗?”良久之后,凌俊终于开口了。
“还没有忘记。”文清明点头道,“一个脾气特臭的新人。怎么?他现在在队里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吗?还是他又闯了什么祸?”
“在你退队之后,担任了正队长的袁刚仁把贺卓铭提拔为副队长。”凌俊说到这里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文清明,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可是文清明听了这句话之后神色不变,看不出什么来。凌俊便继续说道:“虽然队里面还是有一些人认为贺卓铭能够当副队长是因为袁刚仁最后还是给你面子的原因,可是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文清明只是耸肩一笑,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问题也就来了。”凌俊单手手肘撑在走廊的护栏上,托着自己的下颌说:“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火星撞地球,水火不容。”
“有时候,只有找到一个与自己意见相左,本事不在己右的合作伙伴才能左右天下。”文清明随口说道。
“可惜的是,他们显然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凌俊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叹过多少口气了,“你应该在你退队之前就把这个道理告诉他们的。”
“那么他们的事情应该只是私事而已,和整个话剧队应该无关才是。”文清明道。
“可是,他们的不合并不止于私底下,”凌俊说,“这两个人在工作的时候也经常是各执一词,都对对方的排练手法相当不满,经常让演员们无所适从。而后来,这两个人关系更加升级,即使是在公开场所也都不再避忌。”
“你和易正怎么不好好劝劝他们?”文清明眉头一皱。
“你应该也知道,我和易正现在都已经是大三了。易正上个学期还算得上比较有空,偶尔还是会过来看看。不过到了学期末段的时候,他也逐渐没有时间了。而且他们的专业这个学期将会需要外出实习,只怕他更加没有时间了。而我自己……”凌俊叹气道:“……我在这些方面平时都很少管,只是专心帮他们解决一些排剧时候的技术问题。所以,这件事情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么你现在究竟想要我干什么?”文清明波澜不惊地问。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神情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凌俊看见文清明的语气之间似乎有些松动了,这才说出今晚的来意:
“我想你和贺卓铭见一面。”
次日晚饭过后不久,文清明便与凌俊先行到了位于学校礼堂旁边的小型商业中心处等候贺卓铭。其实此刻时候尚早,离所约定的时间相当久。不过由于文清明心觉与凌俊久未相见,故此便特地与凌俊先行一步,权当叙旧。
到了商业中心,二人信步来到了一间便利商店门前,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然后又要了一瓶啤酒,一包花生。二人就这样慢斟细酌,一边叙旧,一边等待今日所约之人的到来。
也不知道二人聊了多久,忽然之间,坐在背对着大路的文清明正对面座位上的凌俊低声说了一句:“他来了。”
文清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留着过耳长发,戴着一副浅色墨镜,叼着只剩下半支的香烟,蹬着一双浅蓝色人字拖鞋,神色慵懒的青年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虽然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再见,但是文清明还是认出了这个看起来有些颓废基调的人正是他们所要等待的贺卓铭。
“你终于来了?”文清明随手拉过身边的一张塑料椅子,“我们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等我干什么?”说话之中,贺卓铭已经踱到二人身前,顺势坐在了文清明拉过来的椅子上,同时很自然地弹弹烟灰。
“等你干什么?”文清明笑笑,“我想这个问题应该还是问你自己比较好一些。”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没有必要来这么早。”贺卓铭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来了也不过是在白等。”
“这倒不是完全为了等你。”文清明在贺卓铭面前的一次性空杯中斟了一杯啤酒,“我和阿俊也很久没有见了,出来叙叙旧而已。”
“你们是出来叙旧,我可不是为了和你叙旧才找你的。”贺卓铭摁熄了手上短短的烟头,“我约你干什么,你应该也已经很清楚了吧?”
“阿俊只是说,你有事情找我。”文清明装糊涂地说。
“看来凌俊并没有将情况都告诉你。那好,我就再告诉你一些实际的东西。”贺卓铭看了一眼凌俊,复对文清明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话剧队里面,其实已经没有几个人剩下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退队或者正在考虑退队。我自己也是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在这里继续留下去。”
“是么?”文清明点点头。
“你还记得谭师奶么?”贺卓铭见文清明似乎不太相信,便随意问道。
“当然记得。”文清明呷了一口酒,不觉笑道,“在上次团庆的时候,我曾经和她合作过。我记得阿俊当时也在。”
“那么你觉得谭师奶的脾气怎么样?”贺卓铭还是那样不咸不淡地问话。
文清明侧头稍微一想:“被我们给她起了个这样的绰号之后,她都没有赏我一记飞腿,想来在女孩子之中也算是脾气好的了。”
“可是就连谭师奶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受不了跑了。”贺卓铭神色之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谭师奶是乒乓球协会的会员,你也知道。上次在乒乓球协会的社庆,袁刚仁居然用一个你以前写的旧剧本来应付人家,而且还演得比原来还差。这件事情把负责的谭师奶气得半死,认为袁刚仁有意敷衍,所以之后就再也没有来了。”
“旧剧本?”文清明眉头禁皱,“为什么要用旧剧本?编剧组的人呢?怎么没有按时交稿?编剧组现在是谁在负责?”
“哪里还有什么编剧组!”贺卓铭不屑地冷笑着,“自从老人家你退队之后,除了易正偶尔有写过几个小品的剧本之外,根本就没有人再动过笔。这个编剧组早就是形同虚设,只有机构,没有人员了。我本来想写的。不过你也应该听凌俊说过我和刚仁现在的关系了吧?如果是他的话,我估计我的剧本也是不会被采纳的,所以我还是省口气暖暖肚子比较好。”
“刚仁不管吗?”文清明的眉头越来越紧,“他现在是队长,怎么不好好管一管?”
“人家现在可是大忙人啊!”贺卓铭戏谑道:“他现在可是忙得很啊,又是艺术团话剧队的队长,又是摄影协会什么部的部长,哪里有时间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古代有尧、舜拱手而治天下的典故,既然他自己没有时间管的话,为什么不肯授权给有时间的人去代替他管理?”文清明低头略一思索,随即抬头说道,“汉高祖刘邦曾经对身边的人说过,行军打仗,战场用兵,他不如韩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难及张良;治理国家,规划制策,他比不上萧何。可是正是因为自己懂得运用这三个人,所以他才能得到天下。由此可见,领导者只是需要懂得用人就可以了,而不必事必躬亲。刚仁即使没有时间也好,只要他将事情分开给你们下面的人去分担的话,情况应该也不会象你说的那样不堪。”
“可惜这只是你的想法。”贺卓铭听了文清明的话之后,只觉得好笑,“你不知道袁刚仁这个人的权力欲有多大!他简直就是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霸占着来做。他要做的不是汉高祖,他要做的人应该是雍正皇帝!”
“雍正?”文清明也不觉失笑,“那样可就要辛苦一些了。”
“他倒是辛苦,”贺卓铭不屑地一笑,“只可惜不在我们话剧队这边辛苦罢了。可是虽然他没有时间管这边的事情,但是他却又死死地将这边的所有事情都抓在自己的手里,不给其他人知道。有什么节目要演出的话,他事先也不和队员们商量,只是自己在心里拟定名单,之后就直接开一个会,宣布谁去演这个剧以及谁演什么角色,谁也都没有反驳的机会。”
“这样怎么行?”文清明摇摇头,“我们是学生团体,而且话剧本身就应该是以兴趣为主,怎么可以用强制性的命令来推动它?这样做,和学生会那边又有什么区别了?”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贺卓铭随手将一颗被自己捏碎的花生远远地扔出,“所以大家对他这种独断专横的作风都很不满意,都觉得这样排剧完全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这是因为虽然他自己一点时间都没有,也不是经常出现在队里——顶多也就是在例会的时候露一下脸,可是他要保持队长的威严,所以就早早地将事情都自己决定,直接拿过来宣布就算了。以前易正和凌俊两个人都在的时候还好一点。可是自从易正没有时间来之后,凌俊也不太管队务方面的事情,所以现在队里面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的。”
“如果他有这种魄力的话,”文清明干咳了一声,“那么也是可以的。”
“我只是知道这个人对权力的欲望极大。”贺卓铭又捏碎了一颗花生,“你还记得XX师范学院那边的话剧社么?在你还在的时候,那边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和他们联系的。可是自从袁刚仁做了队长之后,他也把这方面的事情全部归为自己负责了。所有和那边的联系资料都在他自己一个人的手上,从来不对外公布,我们完全不知道他到底现在和人家的关系弄成什么样子。你说他要是有点本事的话,那么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这个人完全就一点也不懂这些东西!在上次,他们的话剧社专门派人邀请我们过去看他们的校园话剧比赛——我想他本来是准备一个人过去的,不过好像是别人也提到了我,他才只好带我一起过去的。在比赛结束之后,别人也礼节性地咨询一下我们的意见。他这个一队之长居然连个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好的样子,只是在那里说东指西的。我当时差点被他气死!幸好我后来还是自己赶快回答了对方的一些问题,还有指出了他们的一些不足,这才没有丢脸丢到家去。可是你猜刚仁那个家伙这时候干什么?他在我说完之后才跑过来,挡在我的前面,对人家说他也是这样想的。我当时真的是一肚子火。”
文清明只敢点头,不敢随便开口,生怕再将贺卓铭的无名之火勾起。
“总之一句话,”贺卓铭停顿了一会儿,将怒气收敛了一些,“他就是既没有时间管,又没有本事管,可是却什么都要自己管。”
“听起来似乎很糟糕的样子。”文清明捏破了一颗花生的外壳,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是个瘪子。“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考虑过了。”贺卓铭微微仰首,一口气将杯中余下的啤酒喝完,顺手将塑料杯往桌上一拍,将这个一次性杯子拍扁,“这样下去,话剧队一定会毁在这个人的手里……”
“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文清明插口道。
“听我说完!”贺卓铭一摆手,示意文清明不要打断他的话:“所以,我对这一届的话剧队已经完全死心了——因为它已经完全无可救药了。而现在,我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下个学期,也就是袁刚仁退位之后的时候。我会努力争取成为下一任的话剧队队长,然后让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话剧队重生!”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文清明微微拍拍手掌,“那么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支持你。”
“不过,我没有刚仁那么自大。”贺卓铭看着文清明说:“我虽然有这个构思,可是光凭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只怕也是做不到的。所以,我需要有人能够帮我。而这个人应该是对这所学校的话剧相当熟悉,舞台经验丰富,又有一定的文字功底。如果可以有这种人帮我的话,我有信心让这个已经接近腐朽的团队重生。”
“听起来这个人很难找啊。”文清明装作没有听懂贺卓铭的言外之意,“新生之中只怕没有什么人可以达到你的要求。不过听说学校在下个学期将会开辟一个新学院——艺术学院,可能这个学院的学生会比较适合你的要求。”
“不要装傻了。”贺卓铭冷冷地道,“你知道我说的人是你。”
“可是我已经退队了。”文清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和话剧队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些事情都已经是你们后面的人的要做的了。我的话剧生命已经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结束了。这是我的命运,这是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这不是你的命运!”贺卓铭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这是你的选择!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真正的命运究竟是什么。你要把这两个问题分清楚!”
这不是你的命运,而是你的选择。
文清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一般。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既然已经开始去走一条全新的道路,就应该彻底地将过去完全遗忘。他本来以为这样才算是重新开始。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完全是这样。
没有人说过,当你准备好迎接明天的时候,就一定要将今天或者是昨天的那一页日历撕掉——为什么不能将这属于过去的一页日历收起来呢?
即使你不去撕这一页日历,昨天还是已经过去,今天也还是在继续,明天也照样会来临,一切都与这页日历没有关系。
日历只是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曾经走过这一天。仅此而已。
它不是一条道路,而只是一个路标。
并不是说自己预先撕去一年的日历,明年就会提早到达。
同样的,在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昨天的日历为什么就必须要扔掉呢?
“我虽然有想要复兴话剧队的这种想法,”贺卓铭的话打断了文清明的思绪,“但是如果你们不能回来帮我的话,我自己也是孤掌难鸣。如果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我也会选择退出话剧队。”
“我需要再考虑考虑。”文清明虽然还是没有答应,但是语气之间已经有些松动。
贺卓铭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淡淡地对文清明说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敢作敢为的男人,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对你亲手建设起来的话剧队见死不救,我本来还以为你是这个学校里面还算有些像样的文人,原来是我眼睛有问题。”
说完,贺卓铭漠然一笑,连道别的话也没有说一句,便转身扬长而去。
“见过他之后,现在你怎么想?”凌俊向仍然在发呆的文清明问道。
“我也不知道。”文清明看着贺卓铭离去的方向,人在心不在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的命运还是我的选择。”
与凌俊作鸟兽散之后,文清明回到宿舍,趴在床上回想刚才的每一个情节,只觉得自己现在头脑中一片混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才好。
“铃……”
忽然,电话铃声大作,文清明只当是凌俊又有什么事情,连忙跳下床来拿起听筒:“716宿舍,请问你找谁?”
“是清明吗?”电话中传来了一个虽然同样熟悉,但是却是出乎文清明意料之外的声音:“我是刚仁。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你出来坐坐,聊聊天。”
“真是好久不见了,”袁刚仁满面笑容地招呼文清明坐下,“老人家,最近你还过得好吗?现在是不是清闲得多了?”
坐在与昨天同样的位置上,喝着同样一个牌子啤酒的文清明只是笑笑,“当然清闲。不用每天跑到主楼底下去看人,当然可以多几分钟来睡觉。”
袁刚仁哈哈一笑,“可惜,我这次就是来叫醒你的。上次我在电话里面可能说得不是很清楚,所以今天我是特地找你出来再说一次的。”
如果不是昨天已经与贺卓铭见过面,文清明只怕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会当即拒绝,甚至不会让袁刚仁继续说下去。可是现在,他却只是微微点头,“那么你就清楚地说,我听听看是怎么一回事。”
“再过一个月左右就是艺术团的团庆,我不说你也知道。”袁刚仁看着文清明说道:“我们这次有30分钟左右的表演时间,所以我想把这次的话剧效果做得好一些。”
“队里面其他的队员呢?”文清明旁敲侧击地问。
袁刚仁摇摇头:“这么重要的演出,怎么可以托付给他们?他们大部分人的演出经验都少得可怜,我不是很能相信他们。而在这个学校里面,唯一可以让我相信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更何况,你也不希望看着我们话剧队的节目被人非议吧?”
“听说你最近很忙啊。”文清明没有表态,只是忽然岔开了话题,“听阿俊说,你近来很少在话剧队这边出现啊。怎么?摄影协会那边的工作很忙吗?你两头跑,能够同时顾及得过来吗?”
袁刚仁神色不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忙。我在影协那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长而已,没有多少事情要忙的。我虽然比较少去看他们平时的排练,那是因为我在考虑怎么安排他们的工作。你放心好了,我能够顾得来的。”
“就算是顾得来,也不要太忙啊,”文清明淡淡地说道,“你偶尔也可以试着将一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啊,免得让他们无所事事。阿俊都说,最近队里面的人都没有什么事情做,觉得有些无聊了。”
“虽然只是用兵一时,但是必须养兵千日。”袁刚仁摇摇头,“我是特地给他们多一点时间去练习,谁知道他们不但借机会偷懒,还说我不管他们,真是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对付这群人才好。”
“何必要考虑怎么应付他们?”文清明也摇摇头,“只要你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好了。”
“我现在就是在做自己的份内事。”袁刚仁正色说道。“我这次找你,是为了这个话剧队的声誉。你也不想我们在团庆晚会上面出丑吧?”
“其次,我这样做其实也是有一点点私人的原因。”袁刚仁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下个学期,我也差不多是时候退队了。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负责话剧了。我真的很希望这个话剧能够成为我……不,是能够大家每一个人的回忆。我希望自己的话剧能够被每一个人记住。而能够帮我做到这件事情的,现在也就只有你了。”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文清明摆摆手,“我也不过是比你们早一点接触话剧而已,只要你们肯用心一些的话,一定可以比我做得更加好的。”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袁刚仁道:“现在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们没有时间再去慢慢训练新人了。我需要的是马上就能够用的人。”
文清明呷了一口酒,没有说什么。
“这次的演出人员我的心里大概也已经有了一个底了。”袁刚仁看着没有什么反应的文清明说:“我想让凌俊来演主角。因为目前在我们队里面,就数他的演技比较好,舞台经验也最丰富。所以这个主角的位置是非他莫属的。”
“你问过他了吗?”文清明问道。
“那还没有,”袁刚仁自信地说道,“不过我相信他不会拒绝的。这种好机会,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愿意错过的。既然凌俊会出演,那么你总不会不帮他吧?你虽然是退出艺术团,可是如果你只是回来帮帮朋友排剧,应该也不算是坏了你的规矩吧?”
“那么你现在订了剧本没有?”文清明淡淡地问。
“那就暂时还没有。”袁刚仁回答:“不过我这几天正在全力在网上搜索,很快就会找到合适的故事来改编成剧本了。”
“不是自己原创吗?”文清明还是那样淡淡地问:“而且你现在还没有剧本,怎么这么快就已经定好演员了?你不让他们自己看看角色是不是合适自己吗?”
“我已经帮他们考虑好了,绝对是适合他们的。”袁刚仁笑道,“他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别的事情不用他们操心。”
文清明闻言,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情我想不插手都不行了。”
十六 针锋相对
“刚仁已经选好剧本了。”
刚一进716宿舍的大门,凌俊便匆匆忙忙地对文清明说。同时还将手上的一个移动优盘递给坐在电脑前面的文清明:“你自己看看,这个就是他所选取的题材。”
文清明将优盘插上电脑的接口,打开了其文件夹。凌俊指着一个名为《采星》的FLASH动画说道:“就是这个。”
文清明打开文件,快速地浏览了一次这个FLASH故事,之后回头对凌俊笑道:“你还真是我们话剧队的招牌情圣啊!几乎每次接手的都是感情剧。”
“在昨天,他突然就将自己事先决定的几个演员召集在一起,然后宣布使用这个剧本。” 凌俊看看文清明,“我还以为你也会去。”
“没有人通知我。”文清明不以为意地说。
“我想,是有人害怕被你看到剧本之后会当场反对吧!”凌俊将放在后裤袋的一叠文稿摔在文清明的桌面,“清明,你好好看看这份剧本有什么问题。”
文清明看着满脸怒气的凌俊,不敢怠慢,连忙拿起这叠文稿开始从头看起。
看了不到两页,文清明已经明白了凌俊怒气的症结所在。他也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将文稿放下:“这不简直就是原文照抄吗?每一句话都和原来的动画一模一样,连每一个场景描写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那么你自己觉得这样好吗?”凌俊脸色阴沉地问文清明。
“如果这个动画本来就是一个舞台剧的形式的话,那就没有关系。”文清明用手按着文稿道,“可是如你所见,这是一个动画故事,它的表现手法和我们的舞台剧有着很大的不同。作为一个动画故事,它可以不受时间、地点和道具这些东西的限制,所以可以频繁地转换镜头和场景,可以任意营造这种交错的感觉。”
可是我们现在做的是话剧。话剧是即时在观众面前演出的,所以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要高度压缩,甚至故事也只能浓缩精华,而不能拖泥带水。我不知道其它地方的话剧是怎么的情况,至少在我们学校目前这么简陋的条件之下,我们只能这样做。”
“而现在这个所谓的剧本就完全触犯了我刚才说的所有禁忌,”文清明将文稿抚平折好放在一边,“我刚才大概看了一次,这个不足30分钟的小话剧居然分了八幕,而且每一幕几乎都必须更换舞台布景道具,相当繁琐。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或者一部电影的话,我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如果把这种表现手法照搬到舞台剧上来的话,未免也太过于外行了。至少他太过于高估我们学校的舞台条件了。”
“这个剧本就是刚仁‘写’的。”凌俊特地将这个“写”字加重了语气来说。
“而且看这个剧本,”文清明摇摇头说道:“实在是太……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男主角和女主角几乎没有一丁点的对手戏——应该是说几乎这个话剧之中每个人几乎都是独立的。象这种太过于注重内心独白的情节,如果有特写镜头的话,那就没有问题,可是在这种现场表演的舞台剧里面想要表现这种细腻的感情,那就实在是太闷了一些。”
“最后,我只是想说,”文清明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一个话剧的剧本,而是一份记录,一份关于某个FLASH动画的全场记录。”
“那么你觉得这种剧能够让人演吗?”凌俊脸色相当难看地问。
“我只能说,这种东西不是让人能够演的。”文清明耸耸肩。
“我就觉得这种剧不能演。”凌俊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演。”
“你不想演?”文清明有些意外,“那么这个东西怎么办?”
“总之是谁喜欢演就谁去演好了。”凌俊神色之间流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决心,“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人演的。他之前没有问过我,就直接让我接这个角色的事情,我也可以都算了。可是让我接这种剧本,我觉得我办不到。不要说只是一个艺术团的团庆晚会,就算是全校的晚会,我也不会演的。演这种剧,只会丢人。而且,你知不知道?”凌俊似乎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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