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一别终生无前缘(6)
面对李世民的刻意羞辱,升平的嘴唇颤抖,强侧过脸,不肯看杨广死不瞑目的惨状。
升平绝望至极,想要咬舌,还不等齿尖闭合却被李世民察觉,用力一掰,将他的手掌伸过抵挡。
升平毫不犹豫地用力狠狠咬下。李世民眉头蹙住,黝黑深目微微闪过怒气,回头喝令道:“都退下!”身后众人不敢不避,只能唯唯诺诺地退出殿门。
升平的舌尖已经尝到血腥味道,但李世民依然不躲。他几乎压住她的身子,按住她的颈项贴近宝座,“你说,它不是我的?”
升平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脸颊硬生生被按在蟠龙宝座上,几乎动弹不得,嘴角因为想要挣扎不得不被扯出一丝裂口。
李世民笑,“你们兄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逆伦亡国,如今还有颜面教导我?你说,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惩罚你呢?”
背对李世民,升平无法看清他眼底的愤恨神情,耳畔微微被他的气息吹拂,在内心深处燃起不祥的感觉。
李世民抽出手掌,慢慢揉搓她僵硬的后背,像极了深夜出闸的猛虎捕食猎物前的腾挪脚步。
升平顿时清醒,心中突然明白李世民到底要做什么。她拼命挣扎,反手拉扯他的衣襟,想要调整回身子便于反抗。可很快,她的手腕再次被死死抓紧,按在龙座扶手上。
“背信弃义的小人,当日你们在大隋旗帜前摇尾乞怜,如今窃国后宵小得意,更是无耻。即便你们赢了天下也必将失了民心!”升平惨声叫骂,惊恐的她此刻已经口不择言。
刺拉一声,升平下身裙摆已被拉扯开,她脸上顿无血色。
李世民惯于战场上用刀的手指不知道怜香惜玉,顺着她蔽膝的宫裙而上,将裙带大力拽断,向两边狠力拉扯,宽阔的素裙顷刻被撕碎一半。
“住手!本宫是大隋镇国公主,你若胆敢欺凌于本宫,不怕天怒民反吗?”升平已经再找不到阻止李世民的理由,理屈词穷的她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李家号召天下叛变大隋,无非就是打着“仁德”二字的旗号,如今强占宫殿,凌辱公主,此等消息一经传出去,体面怕是再保全不住。
李世民的双手狠狠捏住升平的手臂,冷笑,“大隋公主?大隋都不见了,公主又如何?”
升平此生从未如此惊惶过。无论是独孤皇后饮鸩自尽,还是杨广长征不归,忧惧都比不上此时。
可此时升平知道,再没有任何荣誉可以庇佑她。事至如今,她不过就是李世民手中的蝼蚁,不堪轻轻捏揉,他甚至不惧损伤自己颜面,她再没有任何可以威胁的理由。
升平脸色大变,被按住的手指拼命扣住扶手,想要起身,无奈李世民再次加重了力气,她根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又被按下。
李世民轻咬升平的耳垂,调笑道:“两条路随你选——与我,保你余生平安;与门外我的属下,怕是更加有损你故国尊严。”
升平听罢停住动作,似在犹疑矜持和性命哪个更加重要。李世民低头看着她的悲戚面容,心中竟有些不舍。
他还记得她华丽唯美的裙摆,那股从众人面前摇曳走过的高傲,那份生养于天际不屑凡世尘埃沾染的惬意。
她是他想要放纵自己征服的高高在上的女人。
她和她的兄长总以为天下臣服是理所当然的,他偏要摧毁她从出生时就具有的优越感。
他想要让她知道什么是臣服,用最简单的方式,如北方男女相处,身服即心服。
升平僵硬抬头,原本悲愤的表情急剧冷硬,“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书包网
一别终生无前缘(7)
升平的双眼坚定自己最后的抉择,不等李世民阻挡,她已经挣脱手腕刺向自己的双目。如果不能逃脱被叛军凌辱,至少她还可以选择不看见杨广无法瞑目的悲恸双眼。
升平紧紧抿起的双唇终于激怒了李世民,他再不想怜惜眼前这个高傲的女人。不管升平怎样扭动身体僵硬地抵抗,他挥掌打掉她自残的动作,宣泄愤怒般将她的亵衣撕去。
原来,奢靡宫廷所出的布料轻薄如丝,轻易可以毁掉。
李世民一想到升平曾曲意承欢在那个昏君身下,就忍不住心中的怒意。
她为何会选择自残?只因他是来自北疆小官吏的二儿子,而并非天之骄子?若今日眼前的人换成李建成,她会不会就委屈自己,为大隋留条血脉?
升平被李世民按在宝座前,身下根本阻拦不住他的侵占。双腿被迫分开时,她心中忍不住悲号,被仇人占有身子比鞭打还要毁人求生的欲念。
身后的人还不愿意就此放弃折磨,他刚劲的右手按住她的全部挣扎,左手却异常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一颗冰冷的泪珠顺着李世民的抚摸滴落,落在他的手背,没有温度,像他们身下的宝座。
蟠龙宝座是权力的象征,可此时,它也是欲望的源头。李世民望着眼前的宝座和身下的女人,前所未有的贪恋掩盖了神智,所有的克制都不复存在。
他所渴望的两样东西都有了。
所以霸气的李世民终于在象征权势的宝座上占有高高在上的亡国公主,用他特有的征服方式想将怀中的女人焐热。
她的冷让他心疼,她的抗拒让他恼火,所以他的身体更加抑制不住地兴奋。
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让升平昏死过去。但她的嘴角漾起了诡异的笑容,若能如此死,她也是甘愿的。可他像猛虎戏弄到嘴的食物般,一点点撕拉、吞噬着她的生气。
升平紧闭双眼不住地抽搐。
这是一场发生在白昼的噩梦,刺目的光线却根本无法让她欺骗自己这只是个梦。肮脏龌龊的一幕明晃晃地在大隋的大兴殿上进行,随着身后男人动作的加剧,屈辱也深深刻在她的身心深处。
升平发誓永生永世不会原谅他们,除非她死。
李世民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开始不可自抑地想要听见她的声音。偏偏升平紧紧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丁点儿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身体已经不再是她的了,她至少还要保留尊严。
李世民察觉升平的消极抵抗,低下身子轻轻噬咬她的颈子,升平惊惧,不住躲闪他的动作,却忘记了口中的噤声。
“啊——”升平终究被他偷袭成功,一声惊叫脱口而出,李世民终于低声笑了。
升平咬紧牙,再不肯动。留一具比死尸还僵硬的身体随他肆虐,无声的反抗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升平的无声抵抗让李世民开始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怀中是个再柔情不过的女子,甜美得让他忘记自己身处何地,柔顺得让他想要怜惜珍爱。
他想亲亲她的脸颊,可原本如死尸般的升平立刻避闪。
李世民温热的嘴唇连升平的脸颊都不曾蹭到丝毫。原来她不是真的顺从,她一定想起杨氏还有一条血脉在他手中,勉强自己在忍受。
李世民再次愤怒,方才涌动的所有怜惜全部荡然无存。
冲击越来越快,碰撞越来越响,李世民粗重的呼吸伴随即将到来的痉挛一起压在升平的身上。升平咬紧牙,将双眼再度紧闭,根本不想感受自己被羞辱的残缺尊严。
李世民用最不光彩的方式掠夺升平的身体,他停止所有动作后,懊恼一下子冲来,他清清楚楚看见升平双腿间的大片殷红血迹,那股血腥的气息,甚至压过殿门外上万侍卫流淌出的鲜血味道。
李世民震惊地停住动作,跪在锦色长毯上没有立即起身。
原本赤条条趴在宝座上的升平,慢慢回过身,面无表情地从李世民面前站起,在宝座旁镇定地捡起一柄不知是哪个大隋侍卫掉落的长刀。
抬手,转刀,抹向自己。
大业三年公元617年(大业十四年)大兴城破,翌年更国号为唐。此处为与小说时间相符,改为大业三年。冬月,世祖世祖:杨广庙号。明宗明帝:隋朝大臣追封杨广隋明帝。兵败被缢死大兴殿,葬于江都宫流珠台,厚葬于吴公台下。唐武德元年,被追称隋炀帝隋炀帝,唐朝所上谥号。炀,好内远礼,去礼远众,逆天虐民。。
第二卷宫杀
故国何在人何处(1)
刀锋出奇的锐利。升平横刀在颈项上轻轻划过,只觉得冰冷的锐痛透肌袭来,热乎乎的血涌出,滴滴答答坠满衣襟。
李世民顾不得自己仍是赤条条的,猝然站起,立掌为刃劈在升平的颈后。
李世民以为升平拾刀是准备刺死他,不料竟是自刎。他慌张之余忘了收放力道,活生生地将孱弱到极点的升平劈昏。他迟疑了一下,立即张臂将她揽入怀中。
升平原本因为被凌辱而散乱的长发在空中来回飘荡,颈项上还有鲜血在不断冒出。李世民蹙眉看着怀中倔强而不失高傲的女人,目光带有几分深深负疚,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莫名怔忡,已是心动。
这一梦好长。
升平隐隐约约梦见自己幼年时,独孤皇后放下手中国事,难得与她和哥哥们一同中秋赏月。
太子哥哥还是站在母后身边,俨然如未来君主般正襟以待;杨广拉着她的手教她从桂花树下采桂酿蜜;杨俊和杨秀还蹲在一旁窃窃私语,升平知道,他们是在研究到底是哪个石樽做工最精细,一定会很快面红耳赤地争将起来。对了,还有汉王杨谅,他做的香囊是送给母后生辰的礼物,他正在挤眉弄眼地警告升平千万不要说出去。
月夜下桂花繁盛,旧梦绮丽难忘,回回头,又望见父皇正亲昵地为母后摘掉发丝间沾染的花瓣,神情分外专注宠爱。
不知为何,她目睹这一幕,胸口觉得难受窒闷,梦中的她哇的一声哭将出来。
惹得父皇母后和五位哥哥齐齐围绕在升平身边,好不团圆。
正因为知道是梦,才会不舍;正因为身处艰难,才会珍惜。
昔日大隋最尊贵的杨氏皇族如今已经悉数凋零,还剩升平一人伶仃苟且,况且也大多难逃幽禁老死的结局。
其实身子残败与否,此刻已然不再重要,反正总归是要和父皇母后团聚的,这副躯壳能维持多久鲜活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不知道,那个刚刚降生人世的小皇子如今是否还存活于世,他出生至今从未喝过母乳,从未见过父皇,也莫名要死,真是可怜。
看来,出生于帝王之家注定是悲惨的。
若那孩子走得慢一步,她也许还能赶上他稚嫩的脚步,携他来世投胎吧。
若能就此死了该有多好。
升平想到这里不禁开怀,睡梦里笑中带泪,又惊得哥哥们好不怜爱。可每一个人的眉眼都渐渐模糊了,无论她怎样用力揉搓双眼也无法看清。
他们要走了吗?为什么还留下她独自一人?
……
第二十五章故国何在人何处
“伤势如何?”耳边突然响起陌生声音,浑厚的低声传入升平梦境。
“所幸太子妃力弱,擎刀也是无力,伤口不算太深,但需些时日静养,待伤口痊愈才能恢复。”另有声音敬畏地回答。
升平蓦然惊醒,缓缓睁开双眼打量周围。殿门、小榻、厚毯,风格熟悉又陌生。
此处不是天牢,不是冷宫北宫,不是昭阳宫,不是大兴殿,是她很少到过的偏僻小殿。
升平惶惶地想要坐起,却因动作用力,扯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剧痛迫使她不得不再次躺下,望着眼前负手伫立的老者。
他发丝整齐地梳入帽冠内,两边鬓角的白发也是规整不苟。他浓眉长髯,眉眼又似异族血统,面容虽然敦厚但隐隐可见刚硬阴狠。最耀眼的是身上披挂的外衫,竟是用罕见的整张火狐皮做成,能用得起这般毛色来做寻常衣衫,来人的身份不用猜想也知道是谁了。
故国何在人何处(2)
他负手打量升平,发觉她已惊醒,原本沉吟的老者突然跪倒在床榻边。升平心中惊惧,面容上却不动声色,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三叩首。此刻,梦中泪痕犹未干,心却已经凉个彻底。
李渊依旧伏地,郑重道:“老臣拜见镇国太子妃。”
若此时眼前的人果真是大隋朝的旧臣叩拜,升平还能因他感念大隋恩德而动容,可眼前的他分明就是颠覆大隋江山的逆臣贼子,她又该以何等神色处之?
升平脸色不觉惨白,神情憔悴的她直了直身子,靠背后锦枕勉强自己坐起,让外人看起来,她并非那般纤弱扶风。
见她并不答话,李渊又道:“臣与太子妃还有姻亲相连,臣的母亲是文献皇后的亲姐姐。”
独孤信当年育有七女,两国王后,一国少王妃,其余几人皆是门阀世家的长媳或命妇。李渊之母独孤氏是文献皇后四姐,文献皇后幼年时,独孤氏已成婚多年,曾多多照拂过这个最小的妹子独孤伽罗。
李渊见升平对自己并不热情,只能捋了捋花白胡须,又咳一声再道:“至今太子妃殿下已沉睡三日,京城内外无须太子妃殿下牵挂,业已平定安稳。臣此刻斗胆向太子妃请命收编南苗重地十三国。”
提及南苗升平更加不解,以今时今日李家的庞大军力收复南苗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要奏请她一个没有实权的亡国太子妃?
莫非这里还有其他谋算?
升平一时愣住,别开双眼,逼自己将其中缘由仔仔细细思考明白,以防再中这逆贼的奸计。
李渊见升平沉默不语,以为她心中仍悲伤过度,只是淡然笑笑,“太子妃殿下,国之不复还望太子妃殿下节哀。如今天下苍生拥戴臣为平民表率,臣逆天而行实属盛情难却,并非有意与恩主作对,臣只是想与北方邦国为盟平定中原叛乱。如今臣见大兴城已安定无忧,乱不会再复,太子妃即便此时命臣赴死,臣也在所不辞。”
升平深深吸口气,心中一沉。好个托辞!李渊此时再说这些客套话,分明是想堵住升平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诘问,让她根本无从发问质疑。
李渊见升平还是不肯开口,旋即又露出慈善笑容道:“臣又闻汉王此刻已被大隋旧臣挟持自立,若不及时派兵相救,恐怕战场上刀剑无眼,汉王性命堪忧……”
升平再压抑不住内心激动,登时由床榻上坐起身,脖子上的伤口被这一动作撕开,疼得她声音大变,“谅哥哥还活着?”
李渊无视升平激动,面部表情依旧淡定自若,“汉王当然还活着,只是怕再晚几日,就不知晓苍天是否眷待汉王了。”
升平缓缓坐下,良久没有言语。其实,她还没琢磨透李渊话中的意思,他对自己毕恭毕敬究竟是想做什么?她不是已经一无所有了吗?李渊完全可以借此登上大兴殿改天换地,为何还要对她一个故国太子妃卑躬屈膝?
善于察言观色的李渊见升平面带狐疑,就立即以额触地,口中大声道:“臣,替犬子求娶太子妃殿下。”心中骤然一紧,升平连想也不曾想,便立即脱口而出,“休想!”
当众凌辱了她还想求娶?即便她杨鸾就是碰死在此处,也绝不会嫁给李世民那个龌龊之徒。
李渊被当众拒绝,容色依旧不改,脸上除了淡定还是淡定,“臣替长子李建成求娶镇国太子妃。”升平木然地坐下,脖子上的伤口似乎又有黏稠鲜血在向外流出。
李渊发现血迹,从容命令李家侍女上前服侍。升平缄默木然,任由几个侍女将自己的伤口重新换药包扎,再更换崭新的被褥。
故国何在人何处(3)
升平趁机思考李渊话中的意思。
她明白了——其实,李渊要她配合,在天下臣民面前做一场戏。
世人皆知,宫倾时李家内外勾结,大兴城一片混战,由此致使大隋军民死伤无数。李渊既然是高举仁义之师的旗帜入主大兴城,必然要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宫倾之乱可以借减免赋税来洗刷掩盖,唯独凌辱故国太子妃一事无法抹擦遮蔽,只能用长子李建成求娶镇国太子妃升平作为善后之计。
可为什么不是替李世民求娶?谁惹的祸就该由谁来承担不是吗?长子李建成居然愿意替弟弟揽下烫手山芋?
不知何时李世民悄然走进来,也直直跪在床边。他不懂避讳,目光直直地盯住升平,令升平几乎无力再思考下去。他此时正赤裸着上身,身前身后皆是醒目的鞭痕,紫红色伤口处处凝结血痂,皮开肉绽的惨状足见下手人之狠毒。李世民定定望着升平,她只觉身如火烧,灼热得几乎无力再说出半句言语,不由得别开视线,不肯见这个衣冠禽兽。
李渊见升平犹疑,再向前爬行一步,诚恳道:“太子妃殿下,故国已不可复。但臣永不会忘记先皇恩典,若他日犬儿能接替臣之大业登基,太子妃依然可以母仪天下,臣永保杨氏一门不灭,永耀乾坤。”这个诱惑着实够大,升平纵然不屑也必须想想背后缘由——到底是什么样的巨大利益能迫使李家不惜如此自辱,来求娶一个被侮辱的亡国太子妃。
升平心中已知道大概。
大约,大隋并没有完全败颓,此时仍有亲信旧部在南苗之地顽强抵抗,他们拥立汉王杨谅为帝,妄图打回京城复辟大隋。而李家在攻打京城时的所作所为难免会被天下人诟病,致使人心浮动。危急时刻,李渊必须要做出一件让天下人敬佩的事,感动大隋的黎民百姓,使得民心趋于稳定。
没有什么比迎娶故国太子妃为太子妃更加宽容仁德的了。也正因为镇国太子妃即将成为太子妃,南苗抵抗的旧部会变成无由之师,变成大隋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汉王杨谅将再无力复辟朝堂。
层层叠叠纱帏遮挡住升平的容颜,李渊锐利的视线正来回地扫视,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操纵眼前的傀儡了。升平必须当机立断,以最短的时间寻找最两全的解决之策。
李世民的视线还在升平的身上盘旋,她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突然想起,“小皇子呢?”升平抬头冷声反问。
“小皇子仍在。若镇国太子妃嫁犬儿,臣将送小皇子去蜀国做个安乐公。”李渊对此似乎早有准备,给身后侍女使个眼色,侍女领命出门,很快便抱来一个黄色锦缎的襁褓送到升平面前。升平极快地瞥了一眼那个孩子,面容上不喜不忧,只是木然点头,随口说:“哦,不用再送出去了,留在本宫身边教养就行了。”
“可以。”李渊依旧毕恭毕敬地回答。
升平再抬头,凌厉目光死死盯着李世民,咬牙切齿道:“本宫还要剁掉他十根手指!”李世民霍然抬头,宫灯摇曳的光影照得他脸色从容。显然,他早已知道升平醒来必然会取自己性命,剁掉十指已经是天大恩惠了。
李渊抬手阻止李世民开口,从容微笑,“太子妃殿下,犬儿身上鞭伤皆是臣所为。臣听闻他在宫倾时对太子妃殿下多为不敬,所以恼怒之余狠狠教训了他。若是太子妃殿下觉得不解气,剁他十指又何妨?”李渊回身朝李世民看去,目光陡然变得狠厉,拔过佩剑猛地站起,怒吼一声道:“逆子,你侵犯太子妃就拿十指来偿债吧!”第二书包网 www。shubao2。com
故国何在人何处(4)
万籁俱寂,升平和李渊都在注视李世民接下来的行动——
升平恨不得李世民不是剁掉十指,而是引剑自刎;李渊则是暗示李世民做做样子哄骗身后的愚笨太子妃。只有李世民跪在床榻前缓缓开口,“臣愿以死谢罪。”他抬头朝升平淡淡微笑,而后从李渊手中抽出佩剑朝自己胸口刺去。刹那间,剑尖直逼袒露胸口,若升平再不阻止,凭借李世民的力道之猛定然刺心而过。
李渊不曾想到李世民当真要自尽,几乎压不住自己的担忧想要出手阻拦,但比李渊动作更快的是升平。升平嗤的一声冷笑,“死太容易了。”李世民停住手上动作与升平四目相对。升平嘴角漾起冷笑,轻易将李世民如炬目光避开,冷冷地道:“好,本宫答应下嫁,但有三点要求……”
李渊呆立一瞬,立即恢复先前的诚挚神色,“太子妃殿下请讲。”
升平垂首看自己惨白的手指,声音越发冷硬,“一、本宫大婚必须举国同庆,昭告天下;二、本宫必须于东宫而居,携小皇子教养;三、他!”她霍然抬手,指尖直指李世民,“必须亲赴南苗救回汉王杨谅!”
他们父子不就是要她升平下嫁,做个欺骗天下愚民的幌子吗,她给就是。不管征伐南苗谁死谁伤,反正她不会让他活着回来。
冬末春初,宫倾时枯败的草木已然重新焕发生机。不管升平脖颈上的伤口是否已经痊愈,她都必须在此时面对即将到来的新君登基。
为了能迅速平定南苗愈演愈烈的叛乱,李渊废弃了企图挟持杨广之子为皇帝以令诸侯的想法,而是由自己踏上了九重宫阙的巅峰,称国号大唐。为能顺应民心,李渊命令务必将登基典仪一切从简,只求能在大隋旧宫尽快登上帝位,以便名正言顺地出师讨逆平叛。
追随汉王杨谅的多是大隋的旧臣藩王,明知抵死顽抗也挡不住此刻的大势已去,却被眼前的利字蒙蔽了双目,指望可以借杨谅的复辟分得一杯残羹,更有恬不知耻的隋朝旧臣修书,要求李渊划渭水为线各自为政。
李渊此次率大军南征就是要毁灭大隋君臣的最终梦想。李渊算尽机关不过就是要一统天下,纵使大隋君臣就此俯首称臣,他也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他们还贪恋最后的残垣断壁。
尚未痊愈的升平被身边宫人搀扶着,迎接来自大唐朝的第一道圣旨,“大唐武德元年,恩赐故国太子妃升平觐见新君,与大唐君臣共与登基大典,与万民同乐。”容不得升平再推辞什么,宣旨侍卫已经将圣旨交付升平手中,“太子妃殿下,请谢恩吧!”升平木然跪倒在地,三拜后手擎圣旨起身。身后侍女涌上,在升平面前罗列已准备好的簇新大红翟凤礼服,嫣红攒花金丝蔽膝裙,以及八支凤钗的荣耀金冠。
升平坐在妆台前由身后侍女服侍梳发。那是北族人最流行的发式,显贵门阀家的女子多以梳此发式为美,究其整体姿态却不如大隋富丽繁琐,此发式名曰“蓼髻”。侍女为升平围上绚烂如夕阳云霞般的红裙,这又是北族女子为方便骑射所做的斜裙短佩,不能遮挡双足先失了袅袅风雅。伸臂,短窄的袖口缩在手腕上方;摊手,纤细十指就此袒露在外。虽没有大隋旧日装束的飘逸,反而更显得利落干脆。
所有的装扮都是为了异族新君登基大典所做的精心准备,唯独升平对着镜中的必须向新君俯首称臣的自己,陷入满心悲怆。
故国何在人何处(5)
不知今日她头顶的凤冠是否染满昔日大隋子民的鲜血?不知她身上的礼服是否用杨氏皇族万千性命织就?国殇未满百日,如今她以故国镇国太子妃名号,穿新朝华衣艳服,来觐见侵略大隋的叛逆贼子,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还需要记得自己是谁吗?抑或还有人记得她是谁吗?
也许在寻常人看来,身着何衣、头顶何冠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可身体里流淌着的故国血脉,让升平根本无法安然接受即将面临的巨大改变。
镜中容颜简约的女子,从此不再是大隋朝人人宠爱的镇国太子妃。如今她的身份是阶下囚,也是新君膝下未来的太子妃,即使未来诞下皇子,也必须吃异食,穿异服,骨血里流淌异族的肮脏血液。
升平悄然以袖掩面,偷偷拭掉自己眼角的湿意。
“太子妃殿下,吉时已到。”身边宫人轻轻提醒升平。这名宫人是隋朝旧日宫人,容貌还算端丽,做事甚为麻利清爽。据说宫倾之时,她藏身于青铜聚水缸中被叛军发现,她以匕首刺伤数人,才避免自己遭受被叛军凌辱的命运,直至被人救下,掠到军营里才被发现。李世民得知她曾服侍过隋朝萧皇后,特意派她来服侍升平。他的行径如此诡异,不知又是搞什么鬼花样。升平思及至此,心不免一沉。
“长乐,你说,这身礼服比大隋的如何?”升平哑声用中原话低问。长乐左右看看,见大殿内伫立的各个北族侍女皆目不旁视,她同样低声地回答:“奴婢认为,北族服饰远远不及大隋礼服飘逸和大气。”
宫倾以后,凡是在五宫六殿行走的宫人、内侍皆换了模样。先前那些服侍过大隋的宫人内侍,不知究竟是死于战乱,还是被李渊坑杀灭口,总之再见不到任何熟悉的面孔。偶尔也有少数粗使宫人、内侍是大隋遗留下的,只是他们或聋或哑,都说不得、听不得宫事了。
升平身边服侍的侍女都是经过李渊精心挑选的北族贵族女儿家,名曰“陪房”。她们对中原南朝太子妃原本就抱有鄙夷态度,更不屑偷听她们的低声言语。
升平觉得自己应该庆幸李世民送来了长乐,好歹有个人能在她思念前朝故国时,说起相同经历的事物,但同时升平也难以自抑地怀疑,长乐是李世民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眼目,不得不谨慎对待。
所以,长乐说及北族礼服远远不及隋朝时,原本该高兴的升平反而脸色阴沉,变得多疑起来。升平头也不回地走出殿门,登上车辇,甩开不解的长乐在身后小步跟随。升平冷冷将衣裙收入车辇,坐直身子,淡淡吩咐道:“你车下服侍吧。”长乐低头领命,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太子妃,一时惶惶难安。升平收回刻意冷漠的眼神,心中有些难过。
如今,偌大的皇宫已经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升平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无论长乐回答这件礼服比得过大隋还是远远不及,她都不会轻易相信李世民派来的人。
车辇缓缓启动,一路驶过大兴宫宫门,宫门上悬挂的匾额换了颜色,已不再是从前金赤交织的祥云图文,而改由天青海水纹配以暗金描绘边缘。
承天门。升平无声地咬着这三个字,忽而笑了。在她休养的一个月内,承天门前上演的宫倾杀戮,被新君美化成承天顺意的起义,承天门三字依旧是大兴宫的原名,却透出对大隋昔日统治的无限嘲讽。
升平听闻大兴城将改称长安城,大兴殿改为两仪殿,昭阳宫改为甘露殿,其余五宫,即东宫、晋王宫、秦王宫、蜀王宫、汉王宫,分别改为承乾殿、武德殿、延嘉殿、神武殿、宣政殿。原本大气磅礴的隋朝宫名,如今都被有意彰显自己仁政简朴的新君李渊改了殿名,可见若江山都可以轻松地易主,区区几个宫名又算得了什么。
故国何在人何处(6)
升平所乘车辇继续缓缓前行,除了宫殿还是原来的红墙碧瓦,但那些窗外的宫人和宫事悉数改变,连昔日象征宫阙门楣的紫金宫门,都已左右悬挂上北族特有的羊角风灯。
两仪殿的玉阶还是那般直入天际高不可攀。时隔一年,红墙雕梁、华美栏杆都已开始褪色,颜色斑驳,但宫苑新添的繁盛花木,四周点缀的各色彩灯,也算为新君的登基大典平添了许多新景新象。
但凭此景此色,谁能想到,此处在月余前曾历经宫倾,四处尸摞成山,血流成河;谁能想到,此处在月余前曾经哀声震天,整个宫殿被犀利杀气蔽盖,连阳光也不能照拂。
如今新帝登基,宫人再次忙碌起来,用十里锦毯掩盖住石缝里无法刷洗的褐色血印。尘嚣散尽,阳光普照之处无不昭示大唐君臣的威武刚强;锦旗高扬,彩帜飘展,处处皆可见战胜者的得意之色,以及垂首丧气的昔日能臣。
此时距前朝君主杨广坐在九龙宝座上嘲讽他们战败,才不足半年,却是另一番天地模样。
大唐文武百官早已齐聚至两仪殿门口,升平在人群中间或发觉有眼熟的旧臣,他们因见隶属于镇国太子妃的凤辇缓缓驶来,愧色不敢面对,都躬身躲藏,面皮涨红。升平见状笑笑,此刻的她已没有力气再责怪任何人。
她也是臣服之人不是吗?国倾人败怪得了谁?各自活命吧!
凤辇停住,一身盛装的升平被长乐搀扶下辇。没有遮蔽面容的绵延翼纱,也没有阻挡外人视线的累累珠帘,她如同真正大唐朝女子一般坦坦荡荡,在众人瞩目不肯离去的视线下走向玉阶。晨曦照耀着升平肩头上的拖地披麾,红色的金辉艳光几乎乱了所有朝臣的心神,大约还有一些大隋旧臣心中抑制不住地嘀咕,此妖媚女子未来又要乱了大唐朝吧?
升平思及此处,低笑,眼底空洞,根本毫无趣意。
玉阶中腰有两人驻足在金色华盖下,升平不敢仰望,生怕牵动自己颈项伤口,只能垂首一步步走向红毯那头的等待。她知道他们分别是谁,更知道自己的脚步将决定怎样的命运。
两侧宫人随升平步行而至逐一跪伏在地,口诵吉祥,不住俯身叩首。
为首男子又殷切地下行三步,以示对升平镇国太子妃封号的尊敬。明黄色的抓地长靴,龙足踏踩九湖天海,明黄色锦衣玉袍,蟠龙怒爪张扬横视,明黄色的出锋披麾,俨然一副再庄重不过的华美姿态,连同发顶上的熠熠金冠,映衬出他背后那人分外凝重的神情。
升平轻轻瞥了瞥站在后侧的那人,他此时面色异常凛然,并没有垂首恭候升平的到来,状似无意地望着眼前一对璧人,露出冷冷笑容。
她想,他一定是心有不甘的——
天下是由他一手仗剑得来,万里河山有大半是他亲率军队改天换地。可此时他只能穿戴暗色蟠龙朝服,悄然伫立在太子身后,光芒皆被前方的明黄色所掩盖,根本不为人注意。
马踏天阙,胜者为王,从来都只是个朝代神话——更多时,出力者不但得不到江山,而且也会因失落而从此一蹶不振。
升平不露痕迹地扯动嘴角,嘲笑李世民的憋屈,一点点笑意被凝视她的李世民看个满眼,笑意在阳光下被扭曲成有意牵绊,他几乎想走上前去揽她入怀,但眼前已有太子阻挡,只能压抑心中激昂。
从今天开始,他们将因身份改变而必须遵守君臣之礼,她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他。他得不到,也摸不着她。李世民还是没有获取想得到的臣服,升平永远站在最高处让他仰视,即便他毁灭了大隋江山,也换不来与她平首而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书包网
故国何在人何处(7)
亦如今日煌煌天威下,玉阶上也站有皇族内眷,其中不乏有拓跋氏的贵妇、李姓太子妃数人,却皆面色阴沉地看着升平站在昔日宫殿上,重现杨氏皇室的尊贵,无一人能走出玉阶阴影与她直视对抗。这辉煌宫城原本就是升平的故土,外来者如何抵得过她生于此长于此的自若从容?她们都是外来的侵略者,即便劫掠了大隋宫阙内所有的宝物,也无法抢夺她固有的太子妃威仪。
升平目光与李世民相接,瞬时避开,步履越发沉稳。眼前有些昏花迫使她毫不犹豫地抓住面前伸来的修长手掌,似就此借力般登上与李世民齐平的台阶。两人刹那错身而过,升平身上熟悉的清香入得心肺,李世民的视线不自然地转向远处。
升平深深吸口气,向前躬身施礼,“臣妾杨鸾觐见太子殿下。”
“太子妃殿下请起。”醇厚的嗓音传入耳中,升平的手指也被太子反手抓在掌心。
升平抬眼与李建成对视。身高伟岸的他深眉长鬓,容貌肖似李世民,又不似李世民。眉眼较李世民更为秀气,也更为阴柔。李建成掠夺的视线在升平的绝世容颜上来回横扫,嘴角含着颇为满意的微笑。升平微微仰起头,对视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再躲不开命运如此,她必须要昂首前行,才能学会坚强。
杨广,永远是她心底翻不过的痛;故国,永远是她心底所属的家园。
今日,她虽与仇人携手并肩一同眺望新建江山的壮美;来日,她必然会毫不留情地亲手结束大唐命脉。
只等朝夕。
殿前文武百官山呼万岁。新君已经将玉阶上所有人眼底的暗流瞧了去,他陡然从宝座上站起,望着储君建成及升平,意气风发地端起紫金镶翠的祷文诏书。太子见状跪伏,升平在李建成身后随之,李世民则与他们二人在台阶另一端对跪。
大唐旗帜在昔日大隋宫阙殿前猎猎飘扬,李渊祷告天下的祷文由数十名司礼官吏一一传诵,使得皇宫内苑的每一处都能听见新朝天子怜苍生之多艰、扛起天降大任迫不得已起兵勤王的经过。
升平双眼目视前方的玉石台阶,那缕暗暗灰白花纹,如同遮掩宫倾真相的谎言般越来越清晰。
祷文结束语是恭祝镇国太子妃与太子不日即将完婚,新朝与旧国的结合为满目疮痍的万里江山带来无限喜气。
身后再次响起山呼万岁的声响,四边守卫高举仪仗,雀跃之声几乎能震动百年宫殿,传入九霄云外。鼓乐齐鸣,钟磬长响,庆祝礼成。升平微微抬眼眺望殿下的欢呼人群,恍然如梦。隐忍多日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滴落在面前长阶上,迅速隐入缝隙再不见水意踪影。
升平抿紧双唇,没有随任何人呼喊万岁,只是静静地伏在太子李建成身后,垂下头,犹如真的臣服。唯独对面同样跪拜的李世民清楚看见,她眼底的酸楚和决绝。
隋大业四年武德元年实为大业十四年,为切合小说构架改变年代。五月,高祖登基,改国号为唐,年号武德,定都长安,废郡置州,统辖北部。晋长子建成为太子,隋镇国太子妃杨氏为太子妃。次子世民为秦王,四子元吉为齐王,追封早夭三子玄霸为卫怀王玄霸,李渊三子,与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同父同母。年幼时聪慧,十六岁病逝。武德元年被追封卫怀王,葬于芷阳。后因避讳清朝康熙帝玄烨名改为李元霸。《隋唐演义》中他擅使双锤,因从小怕雷声,遇雷阵雨惊怒之下将双锤扔向空中,落下后将自己砸死。。
(:
)
( 美人天下之囚宫 http://www.xshubao22.com/1/19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