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星星 第 20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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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两个男人在那里争执不休,宁可就快步朝外面走去。突然,她听见那个男人在喊:“宁知远!你认识宁知远吧!”

    这话令宁可浑身一震,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宁知远?!”她的声音颤抖了。“宁知远?!”

    “宁知远,男,中国浙江海宁人,六十九岁。”那个男人像是在背书。

    这一句话干巴巴的,而且没头没脑,但在宁可的耳朵里却响如一声炸雷,整个人都彻底地被震懵了。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哥哥

    第七十二章哥哥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戈困惑地,“谁是宁知远?”

    宁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借你的办公室用一会儿。”她对秦戈说。不等他回答,她就对那个男人说道:“你跟我来!”

    说罢,她扔下了满脸愕然的秦戈,也不管那个男人是否跟上来,就自顾自的走进了秦戈的办公室。

    那个男人进门后,宁可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他。他也沉默着,直定定地看着她。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呼吸都是沉重而急促的。偌大的一个办公室静悄悄的,一种奇特的、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我叫杰夫。”他说话了:“但我另外还有一个中国名字,叫作————宁风。”

    “宁风?”宁可一惊,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难道他是宁知远的……但是,她很快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如果说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个人的什么人的话,那年龄上就有些不对了。

    那个杰夫,或者是宁风笑了笑。“据说是因为我的父母是在风中认识的,所以我就叫作风了,很有意思,很浪漫吧?”

    宁可却笑不出来。她再一次细细地研究着他的五官,越看下去,心中的疑团就越大了。他是那样的似曾相识,毫不费力地就可以和自己记忆中的某个人找出许多的共同之处来,莫非他真的就是————

    他的回答解开了她的疑惑。“我的父亲是宁知远,母亲是俄国人喀秋莎。”

    “俄国人?!”她结舌地,“喀秋莎?!”

    “我生于一九五八年。”

    “五八年?!”她不相信地看着他,但又不能不信,他怎么看也的确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会是宁知远的儿子呢?据她所知,五八年的宁知远已经在中国了呀!

    他进一步解释:“五八年我出生在莫斯科,是我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私生子。”

    这一说,宁可就有些明白了。“你是说你是宁知远回中国前的————”

    他点头,“所以说,我应该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哥哥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宁可再次被震动了,心里象打翻了一锅热油,沸腾而火烧火燎的,她呆住了,简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好了。

    “你不相信吗?我给你看证件。”

    说着,他果真就拿出了护照、身份证和驾驶证之类的来了。宁可大致地看了一下,白纸黑字,的确是一九五八年,可……

    “你可能还有些糊涂吧?”他耐心地,“就听我从头说一说,好吗?”

    宁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她已经好奇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那个杰夫的中文虽然是很不错的了,但要长篇大论的说中国话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常常是前言不达后语的,宁可不得不去重新“组装”一遍才弄得清楚他的意思。好不容易,在他手脚并用、中西合璧的讲述和宁可高度专注的倾听下,他父母的那个爱情故事终于复原了。

    是的,这是一个爱情故事,而且是一对异国情侣的爱情故事: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正是中苏友好的黄金时期,两国的政府不仅在政治上是共进共退的盟友,人民也是亲如一家般的交好着,特别是留学在莫斯科的那些中国学生,和当地的年轻人更是象兄弟姐妹一样常常在一起游玩、联欢。当时就读于莫斯科大学的宁知远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活动中认识了同校的俄国女孩喀秋莎,于是,在那莫斯科郊外的微风中两颗年轻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本来他们是一毕业就打算结婚的,可就在那个时候宁知远远在中国的父亲突然得了重病,他只得先赶回去探望,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父亲的病倒是痊愈了,但是,宁知远却再也去不了莫斯科,而喀秋莎也来不了中国了。因为,六十年代的中苏关系已经冷得像是冰封的河流了。从此,一对深爱着的恋人完全失去了联系,各自在各自的苦难中挣扎。在十几年的灰心和绝望中,宁知远终于可有可无的和一个叫作康雅琴的女人结了婚,他不爱她,最多是有些怜悯这个柔弱的女人。故而在他重返莫斯科并再一次奇迹般的与喀秋莎在风中相遇的时候,就萌生了离开妻子的念头,当他看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宁风,这个念头就更加的坚定了,并最终付诸于了行动。宁知远留在了莫斯科,留在了已经不再美丽、但他依然深爱的喀秋莎的身边,直到她昨年去世了,他这才去了儿子工作的德国生活。

    “事情就是这样的。”他最后居然用了一个成语:“我没有————冒名顶替。”

    宁可并不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他讲得是那样的清清楚楚、有根有据的,而且,她这个人普普通通的,又没有什么可以欺骗的价值,他何必煞费心思的来编这样一个故事呢?呆呆地,她看着这个肯定是自己哥哥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这样一个那个年代并不少见的故事有些感动了她,宁知远和那个喀秋莎应该是真心相爱的吧?不然他也不会对她念念不忘,而她则为他独自养大了孩子,几十年的爱恋和等待足以令人同情而钦佩的了。可是,她的母亲呢?她呢?那样的被宁知远抛弃,就是活该的么?

    “这些年,父亲总是在念着你。”杰夫真诚地,“我也回来找过你好几次的,可因为时间太久,变化太大了,就没有个结果,这次要不是你的那场官司,我还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他的话一下子勾起了她失去父亲之后那些痛苦的回忆,她恢复了冷淡。“找我?找我做什么?该不是他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吧?”

    “不是的,不是的,爸爸他并没有生病。”他连忙摆手,显然是没有听懂她言语中的讽刺之意。“你就放心啦!”

    宁可不禁莞尔,这人虽然四十几岁了,还真有点傻得可爱呢!

    “终于找到你了,爸爸知道了会很高兴的!”他带着由衷的喜悦。“我也很高兴,露西和杰克也会很高兴的!”

    “露西?杰克?”宁可糊涂了。

    “哦,露西是我的德国太太,杰克是我的儿子,有十岁了。”他解释:“应该是中国、俄国和德国的混……混……混血儿。”

    他的语调怪怪的,宁可又想笑了,可一想到那个宁知远,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好了,就这样吧!”她冷冷地,“再见了。”

    “再见?什么意思?”

    宁可不再理会他,开始向门口走去。

    “你是在生气吗?”杰夫突然聪明了,“是在怪爸爸吗?”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谁。”她面无表情。“何必呢?”

    “你不要这样,你应该理解他。”

    “理解他?”她冷笑了,“那谁来理解我的妈妈?”

    “你妈妈————”他在措着辞,“你妈妈的确是很可怜,但爸爸爱的是我母亲呀,何况她等了他三十几年,把一生中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了他,他当然会选择她了。”

    “我不管他选择的是谁,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我以为你会理解爸爸的。”他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你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呀!”

    “他和我无关,我有没有爱心也和你无关。”

    扔下这句话,宁可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点也不去关心那个杰夫或者宁风的反应了。

    刚出门,秦戈就迎了上来。“怎么这么久?你和他在谈什么?”

    “没什么。”宁可停了一下。“你一直等在外面?”

    “不放心嘛!”他笑,“瞧他那副不中不洋的样子,可真不像是个好人。”

    本能地,她替杰夫辩护了:“别乱说!他并不是坏人。”

    “那他还老在纠缠你?”

    “他没有纠缠我,他只是……”宁可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她向来是不喜欢对人谈私事的,何况这件事情也太复杂了些。

    “宁可!”杰夫追了出来。“宁可!我们再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宁可飞快地说,同时飞快地离开了。

    走出去了很远,她还听见秦戈在拦阻着杰夫,而后者则气急地在叫:

    “你拦着我干什么?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是秦戈在惊呼,“宁可是你妹妹!”

    宁可可以想像得到他脸上惊奇的表情,可他再怎么惊奇也是比不了此刻她心中的感觉,那才是真正的惊奇万分,真正的翻江倒海呢!

    一回到小屋,她就把自己整个人都掷在了床上,连鞋子都没有脱,也没有去做消夜,就那么躺在那里,默然地发着呆,直止天色大亮。

    杰夫的突然出现以及那个故事对她的冲击实在是不小,这十几年来关于父亲那些刻意去遗忘的点点滴滴像关在魔瓶里的妖怪似的在一瞬间被放了出来,在她的脑子里东串西闯的,弄得她无法安宁。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跟父亲见面

    第七十三章跟父亲见面

    从宁可记事起,她就觉得她的父母和别人的不大一样,他们之间从来不争吵,也很少说话,偶尔的交谈也仅限于一些生活的基本用语或是关于她的问题,就更加不会谈笑了,即便是在过年过节期间。而且,他们是很少同床的,甚至也不大同房,一年之中母亲倒有三百天是和她睡在一起的,而父亲则在另外一个房间里要么抽烟、要么唉声叹气的度过一夜又一夜。那时候,宁可虽然还小,并不懂事,但她也隐隐约约地看出来父母就是那种邻居大婶议论的“感情不和”或者“没有感情”。现在再仔细的回想起那些情景,宁可终于有些明白了,那种所谓的没有感情确切地来说应该是父亲单方面的问题,因为,母亲对他分明是有着情意的,不然,她又怎么会黯然神伤而常常流泪到天明呢?

    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里,母亲是痛苦的,而宁可却是快乐的。父亲对母亲是很冷漠,对她却真的相当的关爱有加,他时常接送她上学、放学,一字一句地教她背诗词、古文,耐着性子地陪她做游戏……父亲是爱她的,她也是崇拜着、爱着父亲的,她为此而感到莫大的幸福。也正因为这样,当这样的幸福在她十三岁的那个深秋嘎然而止的时候她会感到加倍的痛苦。那年,精通俄语的父亲随同一个学术代表团去了莫斯科访问,宁可每一天都在兴奋的等待着他的归来,猜测着他会带回来什么样的礼物,可是,她的希望落空了。父亲不仅再也没有回来,而且还将“叛逃者家属”的身份留给了她和母亲。在众人歧视的目光和难听的议论中,她再也不愿意提起“爸爸”这个词语了,甚至不愿意提及任何与此有关的事情,她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亦像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那样长大。在这种被遗弃的阴郁在中,父亲的模样渐渐地被她的刻意淡化了,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深深地冷藏在心中,同时也冷藏了她自己————她对一切异性都是疏而远之的,更不相信这世上有完美的爱情和婚姻。

    父亲,是宁可心中最大的痛,她再也不愿意、也不肯去触及了。

    而今天,那个杰夫,那个所谓的哥哥也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把那个几乎是死者的父亲又重新召唤了出来,让她不得不再一次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去,或许,还不得不去面对————父亲。

    宁可混乱了,她不知道如果真要去面对那个父亲,她应该怎么样去面对呢?的确,她很是惘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这些年她原本是恨着那个叫宁知远的人的,恨他的失踪、恨他的抛妻弃女、恨他的每一根头发!可是,在知道了他和喀秋莎的故事之后,态度虽然是冷硬的,但心理的恨意却开始如退潮般的在减少着了,他固然对她和母亲缺乏责任,但他的“叛逃”是因为爱情,这似乎是可以原谅的。呵,爱情!如果她没有遇到过项毅,她可能不会明白它的力量是何其巨大的,但现在的她经历过了、懂得了,也就能够理解某些东西了,包括父亲。

    可是,当她一想到母亲,一想到母亲的泪水和她所遭受过的痛苦,她的心又充满了恨意!且不说那个喀秋莎和杰夫,宁知远是那么的不可原谅!

    宁可就在这种“原谅”和“不原谅”之间徘徊着,摇摆着,最后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反而是更加的混乱不堪了。

    那个杰夫却没有她这样的困扰,还是继续来“骚扰”着她。而且,他的范围并不仅仅局限在“菊花香”一个地方了,他甚至还去了她的住处。当然,宁可并没有邀请他,而是他赖皮式的跟着去的。

    “请你不要跟着我。”宁可对紧跟在后面的他警告着,“不然我就报警了。”

    “我是你的哥哥,你报警也没有用的。”他笑嘻嘻地。

    “谁说你是我的哥哥了?”

    “怎么就不是你的哥哥了?可以去做DNA嘛!”

    “你————”宁可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了,“你今年几岁了?还这么的无赖?”

    “这不叫无赖,用中国话来说应该是……是……”他认真地想着,“是执着!对啦!就是执着这个词儿没错!”

    他这个词语还用得真是贴切,像他这样不管你是板着脸,还是出言不逊都毫不在乎,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是执着又是什么?宁可拿他的这种执着还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去报警吧?只好不去理睬他,自顾自的快步走着。这种时候她想不快点都不行,她一个年轻女子被一个外国中年男人紧紧的跟着早已经成了这马路上的一道奇特风景,那些“热情”的目光都快把她给看化了。

    “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她再说:“别人会误会了。”

    “不行!”他坚决地,“你一个人很危险,我得保护你。”

    “你以为自己很绅士吗?”宁可冷哼了一声,但心里却掠过一丝温暖。

    到了家,杰夫非但不告辞,反而顺势就跟了进来。

    “你就住在这里?”他四处张望着,露出诧异的神气。“这里吗?”

    “不行吗?”她反问。

    “没有,没有。”他摆着手。“只是这里的环境真是很不好。”

    “不好你就请回吧!”

    “你不要生气啊!我不是那个……那个……歧视,我是因为……因为……心疼。”

    他说得结结巴巴,但语气非常的诚挚,宁可多少有些感动了,不禁就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我没有咖啡,只有茶。”她问得很不耐似的,“你喝不喝?”

    “中国茶!”他很有些受宠若惊。“好啊!好啊!”

    于是,杰夫留了下来,喝了宁可沏的中国茶。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有时间就会到她的小屋里去喝上那么几杯,顺便闲聊一些什么,不知不觉的,他们的关系就在这淡淡的茶香之中慢慢地解冻了。

    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实在是很奇怪、很微妙的。宁可也不是没有过哥哥,但不知怎么地,那两个同样是只和她有着一半血缘的男人却有着天壤之别,明明康明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得多,那个杰夫满打满算的也不过才认识了十几天而已,可她却觉得后者比前者更像是兄长一些。大约这是因为两人的个性使然,康明和大多数中国男人一样含蓄,即使是对宁可有感情也是羞于表达的,又加上和她年龄上差着近十岁,距离就更远了;而杰夫,虽然与她的年龄差距更大一点,但不知道是他具有外国人特有的活跃呢,还是他自己的性格本来就很开朗,不管宁可表现得多冷淡,他总是主动热情的去接近她,即使是她一言不发,他也有办事自说自话的呆上半天,而且总是在逗她开心,态度中又带着几分属于父辈式的关爱,与他相处,宁可的感觉就轻松多了,到了后来,她别说是生气了,就是想板一下脸都很困难。所以,她嘴里虽然还没有叫他哥哥,心里却已经把他当成哥哥一样的在看待了。

    同时,通过他,她又结识了露西和杰克。

    一天,杰夫突然问她:“你想不想见见我的太太和儿子?”

    “见你的太太和儿子?!”她不懂了,“怎么见?”

    “网络啊!”他笑了。“这很方便的。”

    于是,宁可就见到了他们,她的另两个亲人。露西比杰夫要年轻许多,大约只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金发碧眼的,长得非常的漂亮,遗憾的是她并不会说中国话,宁可就无法与她进行交流了,只能彼此笑笑,但仍然有一份莫名的好感在她们的心中滋生着;而杰克,也许是因为血统复杂,融汇中西的缘故,不过才十岁已经是相当的英俊了,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得不喜欢了,更何况他还那么有一声没一声的用拗口的中国话对她“姑姑、姑姑”的叫着呢!

    突然之间多了好几个亲人,宁可的感觉还是欣喜的,他们,毕竟不是全无干系的陌生人啊!他们的出现,刚好冲淡了一些宁可失去金星和水星的痛苦,在很大的程度上给了她不少的安慰。渐渐地,她脸上开始有了久违的笑容。

    可就在宁可很有点醉心在这种意外的亲情之际,杰夫却要离开了。

    “我在中国的工作就要结束了,我必须要回德国去啦!”

    宁可知道他的事业都在德国总部,本来是不会被派到中国来的,是为了找她才自愿来这里工作,离开是迟早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洒脱,是不会在乎和这个几乎全然陌生的哥哥聚或散的,谁知一听说他要离开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惆怅,又是离别!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是要离她而去呢?

    “早知半路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她黯然地轻念。

    “什么?”杰夫听不懂了。

    “哦,没什么。”

    “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要求呢?”

    “当然。”宁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待她一直很好,她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才对吧。

    “这件事情并没有赴汤蹈火那么的难。”他申明,“可你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哦。”

    “你尽管说罢。”她点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君子一言,驷马一鞭哟!”他神秘地伸出手来。

    宁可是常常见识到他这种孩子气式的认真劲的,也就笑笑的在他的掌心轻击了一下,表示成交了。

    “那————”他顿了一下,“你和爸爸见一面吧!”

    “什么?”宁可没料到他是这个要求,不由得一怔。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父亲

    第七十四章父亲

    “见一见有什么关系呢?”他直率地,“你们中国人难道只会逃避吗?”

    她面无表情地,“我没有逃避,我只是不想看到他。”

    “他是你的父亲,你就真的能永远不见他?中国人不是最讲究孝道的吗?”

    “他是你的父亲!”她冷冷地说:“不是我的父亲。”

    “你……”他语塞了,喘了一口气,他改变了策略。“你是答应了的,要守信用。”

    “这……”宁可有些为难了,她向来就不是一个背信的人。

    他狡黠地一笑。“那就定在今天晚上,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可是……”宁可还想说些什么也来不及了,他已经飞快地走了。

    那天晚上,宁可终于在十五年后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称之为父亲的————宁知远。

    当他出现在视频里的时候,宁可几乎就惊鄂得失声而呼了。天!他怎么会是那样的苍老!他坐在那里,衣冠楚楚的,还是显得那么的温文尔雅,但那满头的白发,一脸的皱纹,无法控制的颤抖,纵然是在远隔千里之外的柏林也十分清楚的向她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衰老。

    宁知远眼前的这副模样和宁可心目中的那个印象简直就是天差地远了,她甚至以为杰夫弄错了人,找了一个什么替代之类的。可是,当她一听到那她再熟悉不过了的带着江浙口音的普通话时,就没有一丝怀疑了,他,的的确确就是宁知远!

    面对着这样一个老人,宁可的冷硬不由得有些动摇了。他只是一个老人,是不是应该去憎恨呢?

    “宁可!”他的声音颤抖着,他的整个人也在颤抖着。“你就是宁可!”

    她咬了咬嘴唇,不肯回答他。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爸爸啊!”

    她还是不答,脸上却已经满是讥讽了。

    “你就不能原谅我吗?”他乞求地,“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啊!”

    一股怨气从宁可的心底升起。十几年了!十几年了!难道时间的漫长就可以减少他的罪孽和她与母亲所受过的苦难了吗?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我知道,时间越长你受的苦就越多,我的罪就越重,就越是不可原谅的,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在去见上帝之前可以得到你的宽恕。”

    “你不必要我的宽恕。”宁可终于冷冷地开了口,“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你,我更对不起你的母亲!”他流下了泪水。“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

    听到他提起母亲,宁可的心里一阵难受,泪水也流了下来。突然,她想起了什么,那是母亲生前对她最后的嘱托,是关于宁知远的。那些话,她本来是不该忘记的,但因为她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有和他见面的机会了,慢慢地也就把这件事情埋在了心底,直到这一刻才想了起来。

    “我妈妈……妈妈……”她哽咽了一下,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了淡然。“她临走的时候,有几句话留给你。”

    “什么话?”宁知远急切中又满含着怯意。“是……怨恨我的吗?”

    “她让我告诉你,她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回来,但她相信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宁可是尊重母亲的,就尽量的照着她的原话去说,而且也和她当时的口气一样平静,一样的不去带一丝的怨怼之意。但在她的心里却是无比酸楚的,呵,妈妈!你为什么要那样的大度、那样的善良啊?你为什么就不狠狠地斥责他的不负责任呢?

    宁知远愣住了,颤抖得更厉害了。好半天,才颤巍巍地说了一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他说得没错,母亲就是一个情痴!一个可怜的情痴!宁可不禁泪如泉涌了。

    “你母亲是一个好女人,可喀秋莎也是一个好女人啊!”他喃喃低语:“她足足等了我三十年,三十年啦!我能辜负她吗?能吗?”

    “那你就可以辜负我的母亲了?!”

    “两个中,我最终肯定是要辜负一个的。”他瑟缩了一下,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想着当年的情景,宁可也觉得为难了,也有些理解他了。如果一个人在面对着等了自己的几十年、而且还含辛茹苦带大了他的孩子的恋人都还无动于衷的话,那这个人未免也太过无情无义了吧!那么,他当时选择了喀秋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似乎并不是不能原谅的罢。但是……

    宁可矛盾地沉默了。

    “宁可,你就不能原谅爸爸吗?”宁知远站了起来,向宁可伸出手来,似乎想走出屏幕来拥抱她。“原谅我!”

    宁可心中一片迷茫,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回答他,就本能地后退着,他再向前,可突然像是被一阵晕眩袭击似的,脚下一软,整个人就跌倒了。

    “爸爸!”宁可不由自主就喊了出来。“爸爸!”

    “你……你……”宁知远,不,是父亲,老泪纵横了。“你终于肯叫我爸爸了!”

    宁可不再说话了,但心里的感觉轻松了许多,就像是一下子打开了一个纠缠已久的死结似的。

    这时,露西和杰克跑进了镜头,他们扶起了老人,用德语一连串地说着些什么,杰夫因为想给宁可和父亲一个单独相见的空间就避开了,宁可没了翻译,也就不知道父亲到底伤着没有,不禁就有些心急如焚了,连声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

    “我没有事,没有事。”老人的脸上满是欣慰。“谢谢你的关心。”

    “那就好,就好。”她对刚才的失态有一点不好意思,把脸转想向了一边。

    十五年并不是一段短暂的时间,自然会造就不小的距离,他们纵然是父女之亲也感觉非常的疏远了,彼此都不了解对方这些年里的经历和心态,又加上关系刚刚有所改善,深恐有哪里不妥当了,说起话来就不免有些小心翼翼地,渐渐地,便很有些无话可谈的尴尬了。

    最后,宁知远恋恋不舍地说:“今天就先这样吧,你自己要的小心啊!”

    宁可心中发热,“您也要多保重。”

    “你来柏林吧!”他期盼地,“我们全家就可以团圆了。”

    “这个……”

    “来吧!露西和杰克也希望你过来。”

    “再说吧。”她含糊地。

    接下来的几天,她去德国就成了杰夫最爱谈论和的她拼命推脱的一个问题。

    “就是爸爸不提,我和露西也一直都有这个意思的,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不放心。”

    “谢谢你们的好意!”宁可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很好的。”

    “还是去柏林吧,那里的环境很好的。”他继续游说:“何况可以一家人在一起,多热闹啊!特别是在圣诞节,就更有气氛了。”

    “我去干什么呢?”她继续:“我什么也不会,连话都听不懂一句的。”

    “可以学习嘛!”他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你很聪明,弹琴又弹得那么的棒,肯定是有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的。”

    “可是,我会不习惯的。”

    “你就这么的不喜欢柏林吗?”他不解了,“那里又不是西伯利亚。”

    “不是的,我知道那儿很好。”

    “你还没有原谅爸爸吗?”

    “我母亲都可以原谅他,我能不原谅吗?”

    “那你为什么要推来推去、推三阻四呢?”

    “我……”宁可词穷了,“我只是……只是……”

    他研究地看了她好一阵,突然说:“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结婚呢?”

    “这个……”她勉强地笑了笑。“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你有爱着的人吧?”他低低地说:“应该就在这里,是不是?”

    她又笑笑,却不再回答他了。她不能不佩服这个哥哥的敏锐,竟然从中看穿了她的心思。是的,她并不是不喜欢柏林,也不是不愿意去见父亲,说到底,那些理由都不过是些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项毅!她虽然没有再和他怎么样了,甚至是连面也没有见过了,也深深地知道他是不会属于自己的,但她仍然那么的割不下、舍不得,即便是这样一种全然陌路的情形,可只要一想到是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她便觉得是一种安慰和满足了。所以,她怎么愿意去德国呢?那里,可是和项毅距离千万里之遥的啊!

    因为她心里有着这样的一个情结,杰夫想说服她就相当的困难了。直到他临走的前一天,他的苦口婆心仍然是毫无成效,她的固执,弄得他也有些气馁了。

    “那你有时间总可以去柏林旅游一下吧?”

    “当然。”这个要求倒容易办到,她便点头了。“我一定去看望你们的。”

    于是,杰夫也就不再多言,回去准备第二天的行李去了。

    他走后,宁可又弹了两个曲子也就准备离开了。此时,一个声音却叫住了她:

    “宁可,你等等!”

    回头一看,那边坐着的竟然是何姗姗和沈琪。

    “你们……”

    “我们来了很久了。”沈琪别有深意地,“看你和你的那个外国”朋友“说得热火朝天的,就不敢打扰啦!”

    宁可皱了皱眉,自从杰夫出现,议论和揣测就很多了,除了秦戈有一些了解以外,几乎“菊花香”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宁可是傍上了一个外国人,要去外国当阔太太了。看来,沈琪她们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她也不屑去解释了,她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只是,项毅……

    “你们来喝茶?”她淡淡地问。

    “哎哟,我们哪里有你大小姐的闲情逸致啊?”沈琪皮笑肉不笑地,“是姗姗找你有事。”

    宁可看向何姗姗,见她沉沉地坐在一边,不笑也不言语,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她心里暗暗一惊,却也并不畏惧,坦然地面对着她,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找你有事情。”何姗姗慢腾腾地开了口:“是项毅有事情找你。”

    项毅?!宁可又是一惊,心脏几乎收缩成一团了。

    “下星期六就是我们的好日子,他说这世界上别的人都可以不请,你宁可却是非请不可的。”何姗姗挑了挑纹得细细的眉毛。“可惜这几天他都在忙着婚礼的事,实在是没有一点的空,就只好让我来给你送请柬了,你可别见怪啊!”

    宁可不相信她的话,项毅再怎么着也是不会给自己发什么请柬的。但这番话还是打击到了她,下个星期六!这个近在眼前的“好日子”真是令她黯然、令她心痛!

    何姗姗拿出一张印刷得很是精美的请柬,翻开了,递到了宁可的眼前。这一来,那上面的字就无可回避地展现在了宁可的眼里:

    “项毅先生与何姗姗女士将于十月二十日午时十二点整在玫瑰园举行结婚典礼,敬请宁可小姐莅临。”

    笔迹并不陌生,是项毅的!不知怎么地,这竟然深深地刺激到了宁可,她心头的痛楚开始扩大了,一直遍及到每一根神经,如果不是她的双手在背后互相紧紧的握着的话,她肯定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是喜糖。”沈琪像是突然想起似的拿出了一大包喜糖来。“颗颗都很甜蜜的哦!”

    宁可看着她们明显夸张的喜悦,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们来找她,并不是真要给她送喜贴,也不是真要请她去参加婚礼,她们只是来示威的,是来挫败她的。这个办法还真有些效,她们的目的似乎也真的达到了,她的确有些受伤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笔直的站着,保持着一种礼貌的沉默。她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刻意来羞辱她的女人,并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这样的态度无疑是令人肃然起敬的,何姗姗和沈琪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好半晌,何姗姗才重新刻薄地说:“婚礼结束了你可别忙着走啊!记得晚上要来闹洞房啊!”

    宁可从容地点了点头。“谢谢你的邀请!”

    那天晚上,宁可坐在她的那个小屋里沉思了许久、许久,面前摆着的是那张红得刺眼、印着一对金色鸳鸯的请柬。

    第二天,在机场人来人往中,宁可沉吟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对杰夫说:

    “我想去柏林,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杰夫大喜过望。“你终于想通?”

    宁可轻轻地点头。“我是想通了。也许,是该换一个环境了。”

    她没有说谎,她的的确确是想去一个新的地方了,希望能学会————遗忘。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折磨

    第七十五章折磨

    婚礼还有六天就要举行了。

    项毅不知道这种时候别的那些准新郎是在做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应该是兴奋地在忙碌着和幸福的在期待着吧,可他,却大半夜的还闷在办公室里不肯回家去。

    其实,家里除了他的那个房间改装成了新房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变化,依然是他与父母那种三口之家的结构。因为按照惯例,何姗姗平时也只是来看看或布置一下,住还是住在娘家的,得等到婚礼那天才会正式的成为项家的一份子。但是,项毅已经开始强烈地感觉到“家”的压抑了,那些焕然一新的装修、贴着大红喜字的家具、挂在墙上的婚纱照……每一样都让他头晕眼花,无法有一点安宁,只想要逃,逃得远远的,远到再也看不到何姗姗。

    是的,他是再也不愿意看到何姗姗了,更别说要和她天长地久了。这个中的原因并不只是他心里爱着的是宁可而不是她,他承认,这是其中的一个因素,但更主要的,是他越来越感到与她相处艰难了,而且,这样的感受不仅仅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的父母也是同样如此。

    在婚事的筹备之初,何姗姗的表现简直让项毅内疚,她是那样的大度而温柔,对他的错误完全是一副既往不咎的态度,对他的父母更是恭敬有礼。故而,在他心里虽然想的、念的都是宁可,又有了林晓露提供的那些照片可以借机摆脱这场婚姻的,但他并没有那样去做,还是尽量的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决定和何姗姗结婚,然后好好的过日子。可谁知这好景不长,也许是婚礼的繁琐让她心烦了、也许是妊娠期间的反应、又也许是结婚证让她觉得有些有持无恐了……具体的原因他说不清楚,只清楚地看到何姗姗又打回原形,恢复了她惯有的苛刻、刁蛮与任性。在对婚礼诸多挑剔的同时,她还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常常在他面前议论宁可的种种,言辞刻薄,极尽侮辱之能事,实在令项毅有些忍无可忍,有好几次都拂袖而去了,她却并不就此打住,反而是更加的没完没了,仿佛看到他难受是她最大的乐趣似的。项毅不禁就觉得她哪里像是他的新娘啊?根本就是来折磨他的冤家!而这又哪里是在结婚啊?根本就是在修建牢狱!另外一方面,何姗姗和他父母的矛盾也出现了,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装修上的分歧,何姗姗的要求是自然是当下流行的、上档次的风格,而项毅的父母都是那种传统型的知识份子,又是节俭惯了的人,与她便就不免有些意见不同,虽然最终还是各自让了一步,折中的解决了问题,但这事终究成了一根导火线,点燃了古来就有之的、无可消除的“婆媳战争”。何姗姗又是那种脾气,并不会以为是晚辈就应该忍让,往往就会针锋相对,不愿意稍落了下风。这样肯定令两个做长辈的非常的不快了,父亲尚能把不满的情绪有所掩饰,可向来权威的母亲就受不了了,何姗姗的不礼貌本来让她很有气的了,再看她对项毅蛮横跋扈,毫不体贴的样子就更是窝火,忍不住就提醒项毅:

    “这何姗姗也太不懂事了!你也该好好的说说她才是。”

    可对何姗姗,项毅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呢?那不是又要惹起事端了吗?

    “你现在不管,将来可就有你苦头吃的了!”

    他不禁苦笑了,根本勿须想那么远,他现在就有的是苦头吃了。至于将来,这个词只会令他感到眼前一片昏暗,有些时候竟然是希望还不如没有将来的好,如果这将来非得和何姗姗栓在一起的话。

    他的退让和息事宁人在母亲看来就是软弱,更加深了她对何姗姗的不悦。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就会出头干涉一二了,这样做的后果无疑是非但没有缓和关系,反而激化了矛盾。从此,他们之间大大小小的摩擦就无可避免的时时发生了。

    而且,问题还不仅仅限于这些,何姗姗的家人也掺和了进来。随着儿女的结合,两个原本陌生的家庭也就成了亲戚,自然是要见见面、吃吃饭,以便增进感情了。作为男方,项毅的父母就主动的邀请了亲家来做客。这应该是一场和气欢喜才对的,谁知被何姗姗的母亲赵艳弄成了不欢而散。刚开始大家还是刻刻套套地在寒暄着,可没一会儿赵艳就评论起新房的装修来了,那口气和她女儿如出一辙,也嫌这不够时尚那不够精致的,把本来就有心病的舒红气得那脸色都黑得像是快下雨的天了,可赵艳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呢,还是不在乎,照说不误。

    指点完装修,她又拿出了几张纸来。“项毅,你不是做律师的吗?就把这个签了。”

    项毅诧异的拿过来一看,这是一份列了十个条款的文件,清一色是对他的要求,如婚后每月的赡养费、要定期去探望、不得要何姗姗的工资……他还没有看完就被母亲枪了过去,她匆匆地看了一遍就不屑地扔在了茶几上。

    “开玩笑!”舒红冷哼了一声,“这简直就是马关条约嘛!”

    赵艳显然不懂什么是马关条约,也不理会舒红的反应,只是一味地催促项毅签字。

    “你不愿?(:

    ) ( 绽放的星星 http://www.xshubao22.com/2/25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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