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部分阅读

文 / 孤叶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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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着。[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半天,默默回握了他的左手,牵至身前,细细查看。

    他手上伤口已经愈合,不过,残留的疤痕仍然很是明显。我轻叹,当日牢中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他说我救了他,可他的坚韧和淡然在那些日子里又何尝不是让我坚持下来的希望呢。到了现在,一起走过了那么多世事起伏,不管愿不愿意,两人的命运都似乎纠缠到了一起,扯也扯不开。

    我想起,前几天他说过,我只要放心把林彤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就好。可若真到了做出选择的那一天,事情会怎样,我却仍是无法预料——他眼下待我自是很好,可这份好意中有几分是感激、几分是责任、又有几分是真情实意呢。我又悄声叹了口气,心中盼着,若是真面对了最为惨淡的结局,只希望,我还有潇洒走开的余裕。

    或许颠簸三日加上上午逛了半天之后,我这种蚯蚓体质也受不了了,断断续续想着过去之事、今日之局,不知何时,我竟也迷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却发现李暮阳正含笑看着我。

    “我本还指望你能帮我传话给谢大夫,可现在看来,果然求人不如求己。”见我醒了,他轻笑着揶揄我。

    我心中仍存着睡前积攒下的郁结情绪,此时并没有什么心思与他抬杠,只淡淡应了声,便起身倒茶,不再说话。

    “你有心事?”

    我装死。

    “不愿说?”

    我继续装死。

    还未等到我装死第三次,李暮阳已抢了我的茶杯道具,敛色沉声问道:“究竟所为何事?这些天来,你人前欢笑,人后却时常锁眉叹息,我都记在心里。你方才怨我有事瞒你,可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若有话,便说出来,何苦这样闷在心里,让彼此都不畅快。”

    “行了行了!”听了这话,我一股无名之火突然上来,“你少和我发狠。我就是气不过,你说,凭什么啊,我天天跟个丫鬟似的伺候你,就这么点小事上,你对我还连句真话都没有,只随便敷衍着!我图什么呢!我就不明白了,林彤当初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怎么你就看着她千好万好的,拿人家当娇小姐供着。到了我这,活该就是草根野丫头,随便放养就成了是么!”

    我心里憋闷,一时说话也不分轻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一股脑倒出来。待到说完了才发现,李暮阳整个人都已怔住。他神色黯然,深深看着我,眸底尽是寂寥之色,许久方苦涩笑道:“在你心中,难道我依旧只是那种……”

    他不曾说完,停顿片刻,又低低叹道:“我答应过,凡事都不瞒你。可若真说起来,即便你比林彤要坚强聪慧,但我又如何忍心看你为家中之事劳碌之余仍要为我担忧。你若认定我只是敷衍于你,我也无法辩驳。只不过,到了今日……却难免让人心寒……”

    本来刚说完那些没头没尾的话之后,我便有些后悔,暗暗埋怨自己心情不快便又迁怒于人,此时见了李暮阳这样,更是悔不当初。可我这人偏生在特定情况下情商特低,想要开口道歉,却终究全梗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垂头站着,恨不得天上掉块陨石砖头下来赶紧把我砸晕了算了。

    正在纠结万分,忽然又听得耳边一声轻叹。我下意识地抬头,李暮阳的手恰好抚过我的脸颊、鬓边,又向后滑落,顺势揽住我。

    “红叶,信我一次好不好……”他的头轻轻抵在我肩上,声音有些沉闷滞涩,然而,却并没有丝毫动摇或后悔。

    总是这样……我任性也好、撒泼也好,他总是会默默包容我的所作所为……

    我眼底有些酸涩,喉咙也隐隐发痛。是该信了,总不能日复一日透支他对我的纵容和温柔,只为了那些莫名的担忧和猜疑便没完没了折腾自己也折腾他。

    我回拥住他,勉强笑了笑:“刚才是我不好,你别难过。以后不欺负你了还不行么。”

    或许没想到我的反应,李暮阳一时楞住,但随后便放松下来,柔声答道:“行,你既如此说了,便不许反悔。”

    “反悔是小狗。”我打起精神,笑道。但想了想,又正经说:“但你要答应我,若是日后林彤回来,便给我一纸休书,从此我的去留与你再无关系。”

    听闻此语,李暮阳直起身,略低了头对上我的目光,正色一字字答道:“我答应你。必不让你陷入两难之境。”

    七十三 乔迁

    休息一两日之后,李暮阳的病况已大为缓和,基本上恢复到可以不用人搀扶、自己出去散步的程度了。

    我与李霏都很是欣慰,然而谢琛却不放心,仍每日两次来给他诊脉,苦味扑鼻的药汁更是从未间断过。

    期间,靳宓曾自告奋勇先去那张夫人家拜访过一次,提了要购买她家老宅之事。不过,不到两个时辰,便灰溜溜回来,一边不停和我们苦着脸抱怨,说那小少爷实在脾气大得很。末了,又瞄我一眼,冲着李暮阳暧昧笑道:“那张少爷的脾气,简直和咱们少奶奶差不多了。”

    我使劲瞪他。要不是碍着有旁人在场,我真想把这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一脚踹出去。

    第三日下午,李暮阳午间小睡醒来,便唤我帮他更衣束发。平日里他在房内养病,自是用不着这些琐碎繁复事情,此时既然如此要求了,我猜想着,大约是想要去会一会那颇有威名的张家少爷了。

    我挑了件淡蓝色滚着银边的长袍,帮他穿好,又捻了袖口和衣襟处,小声念叨:“这棉也太薄了些,虽开春了,但也要提防着别受寒着凉,等安顿下来了,赶明儿我让人给你做些厚点的衣裳去。”说着,又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还好,比前阵子病得厉害时精神些了,只不过清减了许多,这衣裳都有些不合身了。罢了,你先将就着,等日后一起做新的就好。”

    李暮阳不说话,只微笑着拉我到他身前,与我静静对视。

    “咳……”我突然觉得气场诡异,不由扭脸干咳了一声,下意识地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出去?我陪你?还是叫靳宓与你同去?”

    他抿嘴一笑,放了我的手,淡淡道:“你不必去,让靳宓驾车就可。你若有空,便吩咐那几个丫头去雇些人手,这几天就准备去收拾打理那处宅子,尽早搬进去也可安心了。”

    这人还真有自信。我故意撇了撇嘴,挤兑他:“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只不过,万一这人手我找好了,你却没买下那宅子,这便如何是好?”

    “到时,就任你拿我取笑好了。”他轻笑,不待我回答,便自己出了门。

    我在他身后愣住,一股莫名的挫败感和随之而来的昂扬斗志充满心头——最近我总是被他驳到无言以对,咳话说回来,我就不信这小子居然还能百战百胜、完全视我的强大气场为无物了!我磨了磨牙,暗道:“你等着!我要是不好好打压一下你这反革命纸老虎的嚣张气焰我就白活了两辈子!”

    “少奶奶?”我正将狰狞表情显露无疑的时候,清菊忽然推开门。见了我这副神情,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屋里也没别人,您这是跟谁置气呢?难道这桌子椅子惹您不快了?”

    我白她一眼:“你最近是不是跟靳宓一起的时间长了?怎么别的没学会,这油嘴滑舌的尽头全都学来了?”

    我话音刚落,清菊的脸刷的泛了红,几乎结巴,半天才支吾道:“少奶奶怎么说到、说到他了,我哪里是和他学的什么。那、那种没个正经的家伙……”

    “行了行了。”我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又问,“你来找我什么事?”

    清菊如逢大赦般地松了口气,恢复了平时神色答道:“方才少爷出门时吩咐我来听您差遣的。少奶奶可是有事情要命我们去做?”

    我一怔,随后笑起来。这人还真是的……恐怕是因为我不信他手段而和我耍小孩子脾气呢。他亲叫清菊过来,无非也就是向我宣示,此事定然会按着他的设计来进行罢了。

    见清菊又诧异看我,我好容易收了笑:“你和清竹等会去街上看看,找些人手帮着整理那天咱们看上的宅子。少爷说了,想尽快搬进去,总在这客栈住着也不是个事儿。”

    “哎?”清菊小声感叹出来,“这么说,少爷已经定下能买到那处宅子了?我听靳宓说,那张家小少爷真是难缠呢。”

    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笑着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难道你还不知道少爷心高气傲?这话要让他听到,有你好受的!”

    清菊低声笑起来:“少奶奶千万行行好吧,别和少爷说,要不然我可担不起这罪过。[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看看!你这丫头说的,倒像是我多刻薄了。你还不自己想想,我哪次没护着你们?”我笑骂,一边推她出去,嘱咐她尽快把事情办了。

    交代好了事情,我自己在房中理了遍行李,便去了旁边郑太太房中探望。恰好李霏也在,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此时又没了什么重大心理压力,我们三人难免聊了好一会,说尽了体己话。过去,我只觉得在此处立足不易,日日想着钻营讨好老太太、别让谁抓住把柄……实在觉得累得很。而现在虽然家破人亡,可于我,除了悲哀沉重之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也仿佛松了桎梏一般,让我心中踏实许多。

    不知不觉,窗外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似已到了傍晚时分。

    又过了不多时,外面客栈走廊有脚步声渐渐靠近这边。我起身查看,刚推开门,便见到李暮阳被靳宓扶着缓缓走过来。

    我急忙出门扶了李暮阳,又向靳宓问道:“怎么?少爷又觉得身体不适了么?”

    靳宓贼贼笑了两声,还没说话,李暮阳便打了手势让他先退下,这才冲我淡淡一笑:“没事,只不过有些累了。先回房我再同你细说。”说着,自己便慢慢进了房间。我赶紧抽身去禀了郑太太,又辞了李霏,随后也回了房。

    进屋后,见李暮阳侧身伏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略有些惊讶。

    “怎么了这是?”我过去坐在他旁边,推了推他,笑道,“难道是临走时夸口夸大了,事情却没办成?”

    他依旧将头埋在臂弯中,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累了。”又静了半天,到我忍不住追问时,他才转了身看我,懒懒答道:“那孩子倒是难缠,我与他说了许久,才总算是答应将祖宅卖与咱们家了。”

    “答应了?!”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又推他问道,“你果然有些手段嘛!不过,既然事情办成了,怎么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我看你可不像是累的。”

    “就你什么都知道。”李暮阳似笑非笑地接了我的话,“方才和那小少爷费了许多口舌,有些气息不济,回来时马车颠簸,又咳了一阵子,难免觉得疲累。并不是什么大事,略歇一歇就好了。”说完,又轻推我的手臂:“去给我倒杯水来,我渴的厉害。”

    我起了身,正要去倒水,忽然想起他走前自信满满刺激我的话,不由起了些狡诈心思,于是对他笑道:“怎么?这是居功自持呢?我看你这人呐,出去办成了点事情就马上回来要工钱,你说,以后我要忙起来,你是不是得天天伺候我呢?”

    他先是有些郁闷的怔住,随后,似乎想到了我挤兑他的缘由,于是也笑起来:“只许你每日取笑我,难道就不能让我一次?”

    “嘿!为什么要让你啊!”我装作不快,“看你现在这样子,分明就是小人得志啊!你说我怎么就一时失察陷入虎口呢?”

    听完我说话,李暮阳挑了眼角,笑道:“现在才发觉失察了?可惜,晚了。”

    我脸上一热。要说过去这孩子还尽是玩些遮遮掩掩的暧昧戏码,这回可是明目张胆的连掩饰都不要了。我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么能进展如此迅速呢?

    “懒得和你抬杠!”我敷衍着扔下一句,飞快地倒了杯水塞给他,又毫无底气地威胁,“你少得寸进尺啊!小心以后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言毕,便转身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请了谢琛过去诊脉之后,我又躲进了李霏的房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直到晚饭时清竹她们才回来,我嘱咐的事已办的妥妥当当。

    事情到此,可谓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靳宓和清菊两人里外监工,靳宓负责查验宅子大面上的修缮进度、质量,而清菊则丝毫不差地点算着各样新置办的家具等物件,偶尔再指使橙子跑个腿传个话。那宅子本就不算破旧,又经了这样十来日的忙碌整修布置,已极为干净整洁,虽说庭院中花木尚未重新栽种完毕,但已足可以入住了。

    我们搬进去的日子,恰是二月初一。

    往日里,我一直留守客栈,一来是掌管钱财开支,二来也是要照顾病号。且不说李暮阳尚在休养,郑太太毕竟也有了些年岁,自从出狱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常常闹些小毛病,这诸多事宜凭着清竹一人打理实在有些困难,因此我也少不得帮着忙活。

    也正是为此,直到搬家当天,我才终于见到了新家的真容。

    这府邸固然比当初李家老宅小上许多,而结构上也更为简单。进了大门便是几处嶙峋山石塑成的假山,周围环着些花木,想来再过一两月,草木萌发之时,此处应该是很为雅致清净的。

    再往里走,便是些精巧亭台,下有一泓清浅池塘,只可惜塘中既无锦鲤潜游也无荷叶接碧。

    庭院中树木越往西便越多起来,与东边几处明明白白的院落不同,西边只在层叠干枯树木中间隐着一座二层小楼。

    我停了脚步,仔细看那小楼,琉璃瓦、清漆柱子,窗格子上简单雕了蝙蝠纹样,看着便让人觉得心里平和舒坦。

    “我们就住此处如何?”我正欣赏着,李暮阳温润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好啊。”我一喜便应下来。这好歹也算作二层别墅了吧?咱在21世纪没住上,现在补上一个,也算可以满足了。

    而东边几座院子,便依次让郑太太、李霏挑了。清竹她们虽是丫鬟,可时至今日,比起新雇进来的几名丫鬟婆子,倒更像是半个主子了,于是也在李暮阳的授意下给她们挑了个小院住下。往后,也用不着她们做什么照顾人的活计,陪着我管些家务才是正经事情。

    七十四 访客

    既有了安稳居所,我们也就开始琢磨着把生意重新做起来。

    乐安县距离当初李府管家陈伯陈婶的老家仅有不足一日的路程,因此,李暮阳二月初二便遣了靳宓前去拜访,意思呢,当然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再回来帮忙。

    只可惜,前些日子,陈伯突然得了急病。按照靳宓的描述,我觉得大约就是中风之类的病症。虽然病情并不是极严重,但左半侧身子却也时常发麻,手脚几乎少有知觉。因此,希望他们重回李家的愿望便落了个空。

    看来,这事情还真是要全盘依靠自己、重头开始了。

    当初寄居客栈之时,李暮阳便已发了信给余州的几家香料铺子。他身体一直未得痊愈,不能再如过往一般操劳奔波,再加上此番波折之后,余州铺子中也是疏于管理,生意早已不如过去、几乎入不敷出。现在既已迁居到了谨州,我们便想着嘱咐铺中掌柜将店铺变卖,发些银两遣散伙计,日后便只从谨州一地起步,也好过任那些老铺子赔透了家底再关门倒掉。

    这一日,已是二月初六。一大早便有两人来了家里拜访。

    我固然是不认得的,但靳宓一见来人却立刻喜笑颜开,边寒暄着便引了二人到西边我与李暮阳的居处。我本在池塘边散步,远远看着他们进了屋子,便扯过清竹问道:“那两人你可知道是谁?”

    清竹笑笑:“少奶奶,那是咱们家余州一家铺子的掌柜和账房先生。这次少爷便是托了他们处置那几处店铺的。”

    我回想了一下方才见到的那两人的样子,小声嘀咕:“还真是年轻……这个岁数能当上掌柜的,该是精明的人物吧。”

    “正是。”清竹笑答,“少爷往日曾称赞过他们办事牢靠、为人中正。”

    我点点头:“难怪这么大的事也放心让他们去代为办理。对了,咱们也回去,我也想见见这两人呢。”

    说着,我便往回走。

    可刚走到一半,便见略年长些的那人已出了门。与我们错身而过时,他止了步子躬身行了礼。

    清竹在我耳边小声道:“少奶奶,这位是王掌柜。”

    我转身对着他,笑道:“王掌柜近来可好?怎么刚来就急着回去了,此处虽比不得当初家里宽敞,但还有几间空屋子,不如略歇息几天如何?也好赏赏此地景致风情。”

    我虽不认得他,但他却显然知道我的身份,忙低头笑答:“少奶奶客气了。说来惭愧,咱们家正是用人之际,王某虽不才,但也愿尽一己之力。只是……”他脸上显出些尴尬遗憾之色,又叹道:“只是老母年迈体弱,禁不起长途颠簸,在下只好留在余州家中以尽孝道。”

    哦,这是辞职来的。真可惜,浪费了一大好有为青年。

    “王掌柜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微笑应道,“所谓百善孝为先,王掌柜有这番孝心实在令人敬佩赞赏。待到回去后,请代少爷与我问候老太太。只可惜家里现在一片忙乱,没能给老太太备下什么礼物,还望见谅。”

    听得此言,王掌柜连道“不敢”。又寒暄了几句,我便让清竹好生送他出去,自己这才进了房。

    我进屋时,李暮阳正和另外那人以及靳宓一起在楼下书房叙话。到了此时,我也懒得守那深闺女眷不见外人的礼,大喇喇推门进去。

    “这位是……”我扬眉对李暮阳笑了笑,又看向起身立在一旁的那名年轻账房先生。

    他看来也就二十一二岁年纪,极年轻,眉目端正,只不过神色间尽是恃才张扬之意,尚少了几分沉稳。

    李暮阳略低了头,脸上一抹微妙的表情一闪而过,似是忍笑。但随即便抬头指了指身边空着的木椅,让我过去坐下,又缓声道:“孙葳先生。”

    我淡淡一笑,向孙葳打了招呼,又转头问李暮阳:“孙先生今晚可是要住在家里?若是,我这便打发下人去准备客房,别等到时候晚了再忙碌。”

    得了肯定答复之后,我心里也大约有了数。想必这年轻的账房先生上无八十老母、下无待哺幼儿,因此才能一身清闲地离乡前来。而如此看来,他日后大概也会留下帮忙了。

    吩咐了橙子通知几名新雇的婆子去整理客房之后,我又亲自端了茶回来。

    待靳宓、孙葳二人起身接了茶,我自坐回原处,捧茶笑道:“想必生意的事情,少爷方才也与你们说了,到现在,可定下来了什么具体事宜没有?”

    李暮阳早知道我的底细,因此听我如此说了之后,只是浅笑着低头饮茶,并不说话。而靳宓也仅仅欠扁的嘿嘿笑了两声。只有孙葳一人显得甚是惊诧,大约没有想到我这本应老老实实待在深宅中绣花的少奶奶竟管起闲事来了。只不过好歹碍于身份所限,并未当场骂我不守本分罢了。

    我眯了眼,放下手中茶盏,笑道:“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我就直接问了。”清了清嗓子之后,我端坐正色道:“咱们家在此处并无根基,也就是说,起步定然艰难,而且必要有吸引客人的长处,才能不至于被那些老商家挤压得饿死。因此,无论是店铺位置、所用人手、所经营的货物乃至以后种种事宜,都要仔细考虑,不可有任何闪失,否则,按着咱们家现在的本钱,怕是跌倒一次就难以再爬起来了。想必少爷方才也说了这些事情吧?”

    听到这里,孙葳面上已有了些奇异神色,他偏头询问似的看向李暮阳,而后者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只装作没看到,仍是一派安然地品茶罢了。

    我暗暗觉得好笑,却不显露于外,又继续道:“至于店铺选址、进货渠道等,相信都不成问题。而人手选择也不是难题,只不过,我前些日子看着,此地商家都是笑脸迎人的,热情的很。日后咱们也得用心管束店中伙计,别让客人有任何不满才是。而剩下的,主要就是货物本身之事了。”

    过去,我与李暮阳曾经简单聊过所销货物之事,但当时仓促,未能细谈。此时已到了筹备开业之时,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

    说实话,对于当初所设想的事情,我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毕竟,对这个时代之人的消费需求,我还是一点都不了解的,尤其涉及到玉器和香料行业。

    因此……

    “靳宓,”我转向靳宓,沉声吩咐,“往日里,少爷与我虽然对生意有过些考虑思量,但闭门造车之事智者不为。你这两天且到处去看看、仔细打听打听,这乐安县民风如何,百姓的生活以及收入多寡,对那玉器首饰有何偏爱,喜好何种香料,附近是否有雕琢玉器的能工巧匠,城中以及附近有多少玉器或香料铺子,经营多少年,收入状况如何,风评怎样……”

    “唉哟!”我还没说完,靳宓便垮了一张脸叫起来,“我的少奶奶,您可慢着点。这么多事情且不说我这两天能不能打探完,光是现在让我一下子记起来都费劲。您等等,我拿纸笔记着。”

    死小子!抱怨什么!这是前期必须的市场调查。我随口说的这一点已经算是够简单的了,再抱怨看我不拿你当苦工活活累死。

    我暗暗腹诽。再抬头,却刚好看到李暮阳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按少奶奶说的去做。”李暮阳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和缓淡然,“一来是看看咱们的生意如何才能在此处能做得开、需要何等货物,二来是是打探同行的状况,第三,则是就近联系些日后可能用得上的玉匠。”

    靳宓听得此言,手中笔也停了,嘻哈笑道:“还是少爷说的我能听懂,我这就去,您几位慢聊。”

    我笑骂:“臭小子!你就会讨好你家少爷是不是?也不想想得罪了我,以后还有没有你好果子吃。”

    李暮阳拉了我的手,半垂了眼帘低低笑道:“他一身痞气是改不了了,你和他计较个什么。”又转而对一脸惊讶的孙葳吩咐:“我倦了。你也跟着丫鬟们去房里休息吧,明、后日,你去到处看看哪里有铺面租售,比较出最为合适的几家,再来告诉我。”

    这已是在逐客了。

    孙葳虽看起来性情张扬,但此时也立刻站起。待我扶了李暮阳出了书房之后,他才出来,掩了门告辞离开。

    说来也怪,他一出去,李暮阳这楼上到一半也不往前走了,方才的疲惫神色全然一扫而空。我正在疑惑,却听他轻声道:“不过是为了打发他离开罢了。我等下有事要做,得出去一次。”说着,便又折返下楼去。

    “哎?”我在后面叫他,“你身子不好,到处乱跑什么。即便是大事,也略等一下,我把杂事吩咐给清竹她们处理,这就陪你一起去。”

    他扶了楼梯栏杆,转身对我笑道:“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的,怎么让你一说,好像病入膏肓、连门都不能出了。”见我瞪他,又改口道:“你别急,我这两日觉得身体还好,况且又不去远处,只在附近办些事情罢了。家里还有许多琐碎事情,你自忙着就好,不用勉强来陪我。”

    我仍不放心,但也禁不住他再三坚持,只好上楼给他取了件厚衣裳披好,又细细嘱咐了几句,这才看他出门。

    不过,这事情倒也真是奇怪。

    明明刚搬到此地,他又一直病着,哪里有什么机会认识别人,更别提要去独自处理什么重要事情了。

    我心里疑惑万分,几乎想要偷偷跟出去看个究竟。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样鬼鬼祟祟的简直像请人去调查偷拍婚外情的怨妇,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再说,谁都有些不愿让旁人知道的事情,我又何必事事都要弄个一清二白的去讨人嫌。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我总算压下了跟踪尾随的念头。为了转移注意力,便唤了清竹过来,两人将近来家中用度开支算了一番。

    “对了。”算完帐,我突然想起些什么,于是向清竹问道,“这附近就有裁缝铺子,也不知手艺如何?你待会陪我去看看。”

    “少奶奶去那里做什么?”

    我笑笑:“前几天看少爷的冬衣都太薄了,他正在病中,当是畏寒,我琢磨着给他裁几件厚实些的御寒衣物,就算眼看着要开春了,来年也能用得上,还是早些备下为好。”

    我刚说完,清竹便掩嘴笑出来。

    “怎么?哪里不对了么?”

    她好容易止了笑,神情却仍是暧昧不明:“少奶奶没有不对。只是,我想起当初您对少爷那般冷遇,整天都没一句好话,谁能想到今日竟然如此细致的关心体贴起来了。”

    “呸!”我顿感恼羞成怒,恨恨拧她脸颊,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你这丫头也来道人长短了?枉我还觉得你性子稳重……还不赶紧收了你那贼笑跟我出去!”

    “少奶奶,”清竹拉了我,忍笑开口,“依我看呐,少奶奶不必去外面那些铺子裁衣服,我这就陪着您去街上挑几匹好料子,回头我和清菊给少爷做就好,毕竟外面手艺还是粗糙,想来少爷也未必穿的惯。”

    “嗯,这样倒也好。只不过,这就又要给你们添事了。”

    清竹忙笑道:“少奶奶怎么也说起这种话来了。我们本就是李家的丫鬟,现在整天都不用忙什么,几乎像是半个主子了。这都是少爷少奶奶待我们好,难道我们还真能恃宠而骄、什么都不做么?少奶奶快别说这些让我们折寿的话了。”

    七十五 白首之约

    如果说我与那些主流的穿越人士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么一定首选“路痴”这一条。

    虽然我前阵子已经和清菊她们一起在镇上逛了几次,但现在若要独自上街去,估计还是有80%以上的可能性会多花两个时辰才能找回家的。也正是为此,我便任凭清竹带路,领我东拐西拐到了一家店面颇大的刘记绸缎铺。

    我们还在门口打量张望,四十来岁、体态微胖的掌柜便堆笑迎出来:“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吧。快请进。”说着便将我们让进屋去,又满脸是笑地介绍:“两位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昨天刚进了一批好料子,两位可要看一看?”

    “甚好。劳烦掌柜了。”我接过伙计递上的茶,坐在一边椅上。清竹则站在我身侧。

    不多时,几名伙计便各自抬了一两匹绸缎料子出来,一一摆在柜台上。

    掌柜又笑着询问:“两位是要给什么人挑选料子呢?这匹雪青色的缎子适合老年人,而这边几匹……”他捻起了旁边几匹亮色绸缎的一角,笑道:“这桃红、丁香色的适合年轻的姑娘们……”

    “掌柜的,”我打断了他的话,“麻烦给我拿边上那匹玉色的过来看看,还有中间那藏青带暗纹的。”

    掌柜的一愣,但立刻摆手让边上的伙计搬了我点出的那两匹缎子过来。

    细看来,缎面纹理细致,摸起来手感也是厚实柔顺,我虽不懂布料,但猜想应该是不错的。于是笑问:“这两匹要多少钱?”

    “两匹一共三十两银子。”

    我诧异扬了眉:“这也未免太贵了些!”要知道,三十两银子几乎够小商小贩的赚上一年了,这般要价,简直是拿着钝刀子宰人。

    掌柜的忙笑道:“价固然是贵了些,可这料子也是真好啊。这都是京里的达官贵人才能穿的上的,我们这里也是偏巧昨天才进了这两匹,哪想到今天就让您看上了。要说二位的眼光也是高明……”

    他絮絮叨叨了许久,一直在巧舌如簧翻来覆去介绍这料子的种种好处。我叹了口气,看向清竹:“你带了多少钱出来?”

    “回少奶奶,”她微有些脸红,小声答道,“只带了不足十五两。”

    也对,银子毕竟是重金属——很重的金属,没几个人闲的无聊带上它几斤出来遛弯的。

    我抬眼看掌柜,笑道:“您也听到了,我们哪里想到竟看上了如此贵重的料子,也没有带够钱。您说,这料子可能便宜些么?”

    他大概是觉得我们改了主意,只打算买一匹回去,于是沉吟片刻,笑答:“这……二位慧眼识珠,又是诚心想要,我就十四两银子一匹卖了便是。日后还望二位多照顾小店生意。”

    “十四两?”我皱眉,“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还打算给一大家子女眷买些胭脂水粉,便是再少,怎么也要个二三两银子。不如掌柜您就再让些利,十两一匹算了。”

    一听我这报价,掌柜的脸都快绿了,连连摆手、死活不答应。

    我看他不像作假,估摸着这古代要价的幌子并没有现代那么大,于是又退让了些,商量一阵子,定在了十一两五钱一匹。

    “行,就这样吧。”我起了身,笑道,“我们两个女子,也搬不动这些东西,劳烦掌柜的晚些时候派人给我们送到家里。两匹都要,一共二十三两银子,可对?等东西送到了,我们再付钱。”

    “这……”掌柜的又是一愣,“难道不是……”

    我笑笑:“要不,我先付上一匹的价钱?不过依我看,也没这必要,我们一大家子人又跑不了。再说了,反正这东西怎么也要送到我们家里去的,不如到时再一起付清,也利索些。您看呢?”

    掌柜的不说话,过了半天才苦笑出来:“您这嘴可真厉害。罢了罢了,就按您说的,一个时辰后给您送去,如何?请问贵府在……”

    清竹过去报了地址,又仔细查验了两匹绸缎并无瑕疵。我们这才出门回家。

    到了家,清竹给我倒了茶,奉上来。又笑道:“少奶奶,我方才也以为您改了主意就要一匹呢。如此看来,这两匹料子都没让那铺子赚上什么钱,估计那掌柜一定在后悔呢。”

    我斜她一眼,笑道:“那叫薄利多销,他该谢我。我可自始至终没说要当时付钱,更没说只要一匹,是他理解错了,怪不得我。”不过,话虽如此说,但想想那掌柜的也很可怜,本来就是指望着这些高价的好料子能多赚些钱,谁知仅存的两匹全被人用低价买了去,若我是那掌柜,我也郁闷。

    正在和清竹谈笑,楼下隐有开门声传过来。

    “哎?你快去看看,是什么人?”我吩咐清竹,自己也起了身。

    过了半天,也没有回音,我有些奇怪,便自己下楼去看。

    楼梯走到一半,正看见李暮阳从书房出来。见了我,他微微一笑:“我打发清竹出去了。”

    我眯眼拖长了声音:“哦?然后呢?在书房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什么叫鬼鬼祟祟。”他抿了唇,微有些不满的样子。

    “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词来形容么?”我倚着楼梯栏杆冲他笑,“要不是有事瞒我,怎么回来了不上楼,反而先钻进书房里,还不让清竹招呼我。”

    李暮阳摇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什么啊,当初你不是骗我骗得挺顺畅的么?要不是清竹她们可怜我,我到死都让你蒙在鼓里呢。”我挑眉懒洋洋地笑。

    “又提这事!”他有几分不快,更多却是心疼和无奈的神色。

    “行了行了。”我下了楼梯,握了他的手笑道,“不必如此。我就是说笑而已,哪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值得你难受到现在。”

    他回握了我的手,又习惯性的拥住了我。

    我靠在他怀中,心中默默哀叹,我容易么,连恋爱都没有呢,就先一副要过金婚了的架势。在现代时的几位好友都说,女人呐,就要好好享受被男人追求的时光,这么看来,我这辈子,不,是这两辈子都白活了。

    不过,倒也好,我本就不再指望期待那种少年人的激情了,至少现在心里更为安稳,不必再体会那些争风吃醋怀疑猜忌的滋味。

    “红叶。”我正胡思乱想着,李暮阳已略低了头,在我耳边轻声说。

    “嗯?”

    “你可记得……”他话说到一半,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我悻悻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说咱们是装作不在家呢?还是装作没听到呢?”

    他轻轻笑起来:“只怕装不下去。来的大概是靳宓或者孙葳,或许有需要我处理的事务,我去看一下。”

    果然,进来的是孙葳。

    他表面还算恭敬的向我打了招呼,不过,我总觉得他的真是心情是——不守规矩的女人,又出来捣什么乱!

    我耸了耸肩,笑着瞥了他一眼,又对李暮阳笑道:“我去谢大夫那边看看,你记得别太劳累了才好。”

    出了门,我便直奔清竹她们的院子过去。确认了清竹已收好了绸缎庄送来的两匹料子之后,这才带了橙子去找谢琛细细询问李暮阳最近的病情。

    我回家时,已是晚饭时候。

    很奇怪,李暮阳竟然又不在家。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回来,心里不由一股火起来。凭什么啊!我现在可是越来越像小媳妇了。赶明儿再过几年,我还不得提前变成黄脸婆?这可是女人的大忌。

    想到此处,我顿时收了贤良淑德的嘴脸,吩咐橙子去约三姑娘李霏一起到太太房里用晚饭,自己便又披了衣裳出门。

    自从家道中落之后,郑太太原本的小性儿和自怨自艾的脾气几乎去了根,此时倒更多了几分慈母的样子。而且,最妙的一点就是,这个婆婆没有我这个媳妇有发言权,丝毫给不了我气受,这让我很是愉快,因此我也不必恭敬地躲着她。

    饭后,我谈兴正浓,李霏虽言语少,但偶尔的几句话也常能说到点子上,于是几人杂七杂八地聊了许久,直到夜色已浓才各自回房。

    我又不是什么不敢走夜路的娇贵小姐,走到池塘边上的岔路口时,我便先遣了橙子回房。到家时,远远看 ( 正妻养成手册 http://www.xshubao22.com/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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