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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是什么话,奴才怎么会希望您死?”又问,“这一年小姐去了哪里?…可把奴才担心坏了,和曾二爷四处找你” 语气里满是关心,活脱脱一个忠诚的家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是吗?”穆婉秋笑盈盈看着他。
头皮有些发耸,穆钟硬着头皮笑道:“…小姐跟奴才走吧,有奴才照应,总比您一个人好。”
“…是吗?”穆婉秋又问了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穆家的忠怒什么时候变成了官府的走狗”双眸蓦然射出两道寒光,穆婉秋冷冷地看着他。
“你…”脸色一阵青灰,穆钟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侍卫的打扮,嘿嘿冷笑道,“既然小姐知道我是都尉府的人,那就跟我走吧…也省的我费心…”穆婉秋没带帮手,他收拾她一个小丫头可是手到擒来。
瞧他上前,穆婉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扶着门框站住,“…恶贼”她怒喝一声,“当初你流浪到安康,险些冻死,是我父亲收留了你,供你吃穿,教你武功,这样的恩情…”她咬咬牙,“就是一条狗,也养熟了,你为何却要恩将仇报?”深吸了一口气,“抢我金银也就罢了,竟然要联合强盗将我…将我…卖入ji院?”
这些话,前世今生,梦里魂牵,她无数次的问过。
饶是经了两世,此时,面对最初将她推入万劫深渊的仇人,穆婉秋也止不住身子一阵一阵地发颤。
“…恩将仇报?”穆钟眉头一立,冷哼一声,“我怎么会向不共戴天的仇人报恩?”
“你…”穆婉秋手指着穆钟说不出话。
她不明白穆钟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会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好…”穆钟点点头,“既然你问,我就叫你做个明白鬼”已经是俎上的肉,他也不急这一刻,“…我本名不姓穆,姓阮,叫阮忠,是三少爷的贴身小厮。”他看着穆婉秋,“…你想不到吧?”
“…阮忠,三少爷?”穆婉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三少爷是谁?”想起他是和阮钰在一起,“你和阮钰什么关系?”
“…阮钰就是三少爷,是御史大夫阮大人的三公子。”
御史大夫阮大人?
年纪虽小,可出身相府,穆婉秋对大周朝堂也有些了解,她没记的朝上有个阮大人,就抬起头,“…御史大夫不是姓崔?”
“那是当今的御史大夫。”穆钟一哂,“阮大人,那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目光弥散地看向远方,穆钟追忆道,“那时你父亲刚升为宰相,红极一时,刚正不阿的阮大人因与你父政见不和,为排除异己,你父竟施诡计抄了阮大人的家…”声音微微发颤,“老老少少二百多口啊一夜之间,男子被杀头,女子卖身官ji…那时的三少爷年仅七岁,老爷把我和他藏在假墙内,那时我也不过十二,阮大人临死前竟亲自给我磕了一个头…”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穆钟脸上异样的激动,“亲眼看着满门获难,三少爷眼睛都流出了血,我死死地捂着他的嘴,死死地抱着他…”
身子晃了晃,穆婉秋险些栽倒,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她竟是他不公戴天的仇人
这些事,她前一世,从没听他说起过。
猛抬起头,“…你骗人”
“…骗人?”穆钟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骗你?…我骗你何用?”伸过右手,一条歪歪扭扭的疤痕蜈蚣般趴在手心处,“…这就是那日被三少爷咬的,当**父亲收留我时还曾问起,我说是要饭被狗咬的…”
“就算是真的…”冷静下来,穆婉秋灼灼地看着穆钟,“在穆府这么多年,我父待你不薄…”
“…阮大人待我恩重如山”穆钟狠狠地说道,“我并非走投无路被你父亲收留…”嘿嘿地冷笑,“那时三少爷已被他义父收留,为报父仇,才让我伪装落魄,混进相府卧底…” 仰天长叹一声,“谋划了这么久,三少爷等得就是今天,十二年,整整十二年,老天不负,终于让他家仇得报,相信阮大人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猛回过头,“…你明白了?”
他竟然还有个义父?
前世跟他多年,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紧紧倚着门框,穆婉秋苍白着脸不言语。
“…既然明白了原委,小姐就痛痛快快随我走吧,三少爷正等着呢。”伸手拿起窗台上的博山炉,“小姐喜欢香,这炉子我替你收着,你记得了,九泉之下,你若恨,就恨你父亲好了,他不该利令智昏,杀了三少爷一家…”
目光空洞洞的,穆婉秋失神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我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原来前世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复仇,从一开始就骗了我…”
没听清楚,穆钟一步跨过来,“…你说什么?”
目光落回穆钟身上,穆婉秋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既然我穆家欠你的,杀了我就是”她一字一字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卖入ji院?”想起前世沦落风尘的惨痛、屈辱,穆婉秋心中一寸一寸都是恨,即便知道了是父亲先负了他,那恨意也没有一分消减。
如果恨她,他为什么不一剑杀了她,那样,她会含笑而死,不会带着一股冲天的怨气重生。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她不会不喝那碗孟婆汤
“…为什么?”穆钟冷笑,“如果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姐妹被送入ji院,永远不得赎身,你会不会恨?”
一言不发地看着穆钟,穆婉秋在心里回了句,“会…那是几世几生也不能磨灭的恨”
只想一想心都发颤。
“眼看着亲人被充了官ji,三少爷就是想让你尝尝那沦落风尘的滋味…让穆老贼在九泉之下看着她的宝贝女儿被千人骑万人跨的模样”
“你…”穆婉秋颤着手指着他说不出话。
“…你还有什么不甘?”穆钟向前跨了步,“一起问出来。”
颓然地捶下手臂,穆婉秋摇摇头,“…没有了。”
“那就乖乖地走吧…”见她不动,又向前逼了一步,“难道还让我动…”话没说完,他身子一震,扑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几晃,穆钟扶着墙勉强站住,他手指着穆婉秋,“你…”
身子没动,穆婉秋指着他手里的博山炉,“…这是我特意为你调的追魂香?”
“追魂香…”咣当一声,穆钟手里的香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贱人”他突然大喊一声,向穆婉秋扑去。
早有准备,穆婉秋轻灵地一闪身,跃到土炕边。
一头撞到门框上,穆钟身子晃了晃,想回身站直了,却歪歪扭扭地仰面倒了下去。
“…贱人”不甘地瞪着穆婉秋,穆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破口大骂,可穆婉秋听去,就像小猫在叫。
缓缓走过来,穆婉秋在他的脑袋前站住,低头定定地看着他,“…从你进这个屋,就该想到,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我怎么会只身引你来这儿?”
看着他使劲瞪着自己,穆婉秋摇摇头,“…我穆家欠阮家的,已经用满门的命还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前世再将我骗入ji院”
“前世…”意识昏沉的穆钟喃喃地重复着,忽然想起挂摊前尤军的话,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两腿蹬了几蹬。
随即,屋里一片沉寂。
揉碎了插在脑际的鲜花,片片碎瓣飞雪般飘落在穆钟脸上,如殷红的残阳中朵朵梨花绽放。
拖着发颤的双腿,一步一步,穆婉秋走出血腥满天的小屋。
第一百三十八章归来
一进晒香场,穆婉秋就感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平日有说有笑热闹非凡的晒香场静悄悄的,大家都低头忙自己的活,偶尔有人抬头看到她,瞬间又扭过去,仿佛撞见了瘟神。
两辈子第一次杀人,心本就绷成一根弦的穆婉秋,此时见了众人的模样,心通地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吧?
她那边刚杀了人,这边官府就找上门来了。
要是一般平民百姓也就罢了,穆钟可是才走马上任、如日正红的轻车都尉阮玉跟前的第一侍卫,就这么死了,官府怎会善罢甘休?
不为别的,单只为摆脱嫌疑,讨好阮钰,知府衙门也会把大业给翻个底朝天,誓要找到凶手不可。
穆钟死后,大业官府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是难免的。
这些,动手之前,她不是没想过。
可是,穆钟必须死,不仅仅是因为仇恨,穆钟知道她的底细,既见了面,她和他之间,就只能活一个。
不是她死,就是他死
“…李师傅又出梅花香丸了?”见杂工阿宝端了一大罗蜜炼好的丸香出来,穆婉秋忙把包袱交到左手,伸出右手要帮她托罗底,嘴里问道。[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李师傅就是李寒冰,第十八界斗香会魁首,被黎家收归旗下,在谷琴手下专门负责梅花香丸和安息香丸的调治,阿宝是专门给她配的杂工。
见她伸过手来,阿宝见鬼般闪道一边,慌乱地点头应了一声是,鬼撵是似的朝晒香架走。
那样子,生怕晚一步就被传上了瘟疫。
笑容僵在脸上,穆婉秋转过身不认识似的看着阿宝的背影。
好半天,她才收回目光,一回身,刷刷刷,院里正偷看她的杂工们齐刷刷地扭回头,又低头忙碌起来,那样子仿佛从来就没抬过头。
穆婉秋就皱皱眉。
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个神神秘秘的?
沉默片刻,她索性朝晒香场北面一排低矮的房屋走去,不管怎么,她包袱里的作案工具得迅速藏起来。
在门口停下,穆婉秋余光扫了一圈,见和她同屋的其他三人都在场上忙碌,就松了口气,一把推开门。
反手将门掩好,穆婉秋快步来的自己的床前,弯腰从床下拽出一个大木箱子,打开盖迅速地将包袱塞进去,正要合盖,就听到身后一声细微的声响,她身子不由一僵。
谁?
合住的人都在外面忙碌,她屋里怎么还会有人?
是谁跟着进屋了,她竟后知后觉,连脚步声都没听到?
迟滞了片刻,穆婉秋慢慢地站起来,缓缓转过身。
不觉一震。
悠然地站在她身后,白衣飘飘,正是刚刚从梓潼镇归来的黎君,在笑盈盈地看着她,“…白姑娘来这儿还习惯?”
“你…”骤见是他,穆婉秋震惊中更多了一丝欣喜,一丝激动,还有丝淡淡都心悸,“…真的是你?”早忘了床下的赃物,“…你真的平安地回来了?”语气中难掩一股情难自禁,恍如隔世之感。
莫名的,黎君的心跳了下。
“…怎么?”心情大好,他脸上笑意更浓,紧盯着她的眼,“…白姑娘以为我会死在梓潼镇?”
“不是…不是…”穆婉秋眼底闪过一是慌乱,片刻便沉静下来,“是…我来了这里,又见不到您,每天就喜欢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担心您有事了…”
欲盖弥彰
虽只是一闪,可穆婉秋眼底的那丝慌乱却没逃过黎君的眼,他心一震,暗道,“她果然知道我梓潼镇之行会有劫难。”只是,“…她怎么知道我会中毒?…竟预先花了一年配制解药?”心如沸水翻腾不息,黎君脸上笑意不减,他俯下身来,“…是吗?白姑娘真那么想我?”声音低哑而醇厚,如一杯绵长的酒。
一股低迷撩人的暧昧荡漾开来。
饶是伤透了,心死了,穆婉秋的心也不由得颤了颤,她身子不停地向后侧,一下子被箱子拌到,跌坐在床上,方寸顿失,呆若木鸡地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压下来,近在咫尺,穆婉秋甚至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温润的气息吹的她两颊麻麻的…
呀的一声,在沉不住,穆婉秋翻身滚到床里,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他。
出乎意外,黎君并没有再往前,而是弯下腰,伸手把她刚藏进箱子里的包袱提了出来。
“你…”瞧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促狭,穆婉秋才发现自己上了大当,脸腾地红了起来。
“…我什么?…白姑娘以为我要做什么?”手里解着包袱,黎君笑着抬起头,正对上一张三月桃花般的娇颜,不觉一阵恍惚。
“不要…”回过神,见黎君手里拿着的正是她杀人的证物,穆婉秋又一步跳下床去。
见她来抢,黎君轻轻一旋身,已经把一件青黑的纱衣抖搂开来,不觉一怔,“…不过一件普通的黑纱衣,她紧张什么?”
他一直就在这屋里等她,瞧见她一进门就慌慌张张地往床底塞,失去了一贯的沉静,那样子就像是刚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直令他想一探究竟,才故意声东击西,抢了来看。
不想竟是一套街头随处可见的黑衣,有些失望,黎君目光又落在包袱里的博山炉上。
一把没抢着,穆婉秋又转过身,正瞧见黎君眼底来不及收起的一丝疑惑,她心一动,“是了,我是做贼心虚,自己吓唬自己…穆钟刚死,案子还没发,这衣服街头随处可见,他怎么会知道我是穿了出去杀人?” 一瞬间,她便沉静了下来,伸手接过衣服,缓缓地折起来,“…上工时间出去买衣服,我怕谷大师知道了会不高兴。”
她要是怕了谷琴才怪
想起她身怀百万都面无惊容,黎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吗?”伸手拿起静静地躺在包袱里小巧玲珑的博山炉。
穆婉秋险些叫出声来,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自己勉强钉在哪里,没像刚才一般扑上去,脸上神色还算淡然,穆婉秋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不住地安慰自己,“…还好,我临回来前把散落在地上的香灰都收拾净了,否则,一旦穆钟的案子发了,联想起今天这个,以他的聪敏,第一个就会怀疑我。”
见她神色淡然,又没发现自己手里的博山炉有何异常,黎君正要放下,隐隐一丝幽香飘过,“…什么香?这么好闻?” 跟着就一提鼻子,一股夹杂着血腥气息的清甜香气直扑面门,黎君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旋转着博山炉,感觉小指接触处有些发粘,用炉身遮着,他悄悄地移出手指,“…果然是血”指肚上明晃晃蹭了块暗黑的血迹。
“…怎么会有血?”心里翻腾着,黎君又转头看向刚被穆婉秋刚折起的黑衣,不觉又是一惊。
刚刚用身子挡着,他没注意,此时被叠着板板整整地放在床上,映着窗口都夕阳,黑衣上斑斑点点的血痕清晰可见
“这到底是什么血?难道她…”念头一闪,黎君抬眼看向穆婉秋,“你刚…”
“师妹…师妹…”刚一开口,门外姚谨的声音传来。
心里一阵慌乱,穆婉秋一个箭步挡住黎君手里的博山炉。
这可是她从姚谨的香艺室里偷来的,千万不能被她看到
刚站稳了,只听吱呀一声,门已被姚谨推开,“白师妹…”声音戛然而止,姚谨怔怔地看着眼前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定了格,静的吓人。
穆婉秋原本只是用身子挡着黎君,中间还隔了一个博山炉,可从姚谨的角度看去,就像是黎君正抱着她,她听了声音想要挣脱的架势,尤其开门的瞬间,穆婉秋眼底闪过的那丝惶恐,更让人想入非非…
姚谨眼里瞬间溢满了眼泪。
怎么可以?
黎君怎么可以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勾搭?
他们是要联姻的啊
一听说黎君归来甚至连谷大师都没见,就直接来找穆婉秋,她紧忙放下打了一半的香印就赶了过来,可还是晚了。
嘴唇蠕动,姚谨想破口大骂,更想一步过去撕碎了那张狐狸似的脸
唯一残存的理智让她生怕打碎了什么似的一动不敢动地立在那里,心里不住地念叨,“还没过门呢,我千万要冷静,千万要冷静…”
直念了三十几遍,她才冷静下来,逼回涌在眼底的泪水,优雅地抬起腿。
穆婉秋也回过神来,抬腿直迎了上去,“师姐不是去学打梅花香印吗?…这么早就结束了?”背在身后的手使劲朝黎君摆,示意他把博山炉藏起来。
出乎意外,黎君却很不配合地一步越过她,“…姚姑娘来了?”语气甚是客气。
那稳健的脚步就像踩在心窝上,穆婉秋感觉她的心弦就要断了,她猛转过头,不觉有些发傻,不知什么时候,黎君手里多了一把精致的折扇,正悠然地摇着。
又一扭头,床上的包袱,地上的箱子,统统都不见了,至于黎君先前还拿在手里的博山炉,更是不翼而飞。
“…好快的身手站这么近,我竟连声音都没听见。”一颗心扑通落了下来,穆婉秋朝黎君投去一抹感激…
第一百三十九章柳家
黎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白姑娘有客人,我先走了。”朝姚谨点点头,黎君越过她朝外走去。
直听到门声,姚谨才回过神来,她猛转过身,“…黎公子”她就是为他而来,他怎么可以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已走出门口,黎君又回过头,“…姚姑娘还有事?”
明明语气很柔和,明明脸色很悠闲,可对上黎君看过来的那一瞥,姚谨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慌乱地摇摇头:“没…没事儿…”
直听着门碰的一声被关上,姚谨透过一口气,她狠狠地一躲脚。
…
一弯新月高悬在天边,喧嚣了一天的闹市仿佛玩累的孩子,沉沉地进入梦乡,幽深的古巷,万籁俱寂。
汪汪汪…
巷子里突然传出几声狗叫,跟着一阵吆喝,有人打开门探出头瞧了瞧,远远地看着巷子口飘过一盏鬼火般的孤灯,匆忙缩回头,咣当一声,门被紧紧地关上。
片刻,街头又恢复了沉寂。
“…公子,到了”孤灯在柳府门前停下,挑灯小厮回头对一身青衣黑纱遮面的神秘男子说道。
“敲门…”
应了一声,挑灯小厮正要上前,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柳家的门房赵四探出头来,一脸茫然地打量着台阶上的主仆二人,忽然一阵欣喜,猛一把将门打开, “…少爷回来了,快进,快进…”侧身让主仆二人进来,赵四回头把门插好,快步跟上来,“听说少爷今夜回来,老爷和小姐都等着呢。”
转过回廊,迎面两排精致的八角宫灯把宽敞的庭院照的亮如白昼。
“…义父还好?”灯火辉映下,黑衣人黑纱下一双黝黑狭长的眸子格外的冷峻。
“好着呢,听说您来大业上任,老爷一个月前就惦记着,尤其大小姐,天天盼…”
“三哥”正说着,一阵银铃似的声音传来,“这么晚了,三哥怎么才来?”一个容貌娇丽衣着鲜艳的小姑娘快步走下台阶。
“大小姐…”赵四忙住了嘴,恭恭敬敬地闪到一边。
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柳家的大小姐,柳凤,她几步来到黑衣人身边,“…阿凤都站一个时辰了。”娇柔的语气带着股甜腻的抱怨。
冷峻的脸瞬间漾起一丝柔和,黑衣人开口道,“是阿凤,白天人杂,不方便…”
“那你也该早些出来…” 转身看着黑衣人背影,柳凤不依不饶,“父亲还等着你吃晚饭呢…”
“我…”黑衣人尴尬地站住。
“凤儿,不许胡闹”闻讯出来的柳伍德佯怒道,快步来到黑衣人面前,“钰儿回来了…”
“…义父”黑衣人恭敬地摘下黑纱蓬帽,却是刚刚来大业上任的阮钰。
“父亲,你就向着他…”柳凤骄纵地跺跺脚,一转身进了屋。
“妹妹也大了…”阮钰笑看着她的背影。
“凤儿已是大姑娘了…”柳伍德宠溺地摇摇头,“该谈婚论嫁了…”
笑容有些发僵,阮钰上前扶住柳伍德,“义父小心脚下…”
…
“…听说黎大公子今天回来了?”刚一落坐,阮钰就迫不及待地问。
神色微变,柳伍德抬头看看左右,挥手都打发了下去,这才开口说道,“黑风四鬼失手了…”
“…怎么会?”阮钰一惊,刚端起的茶险些掉在地上,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不是说用了毒,万无一失吗?”
“你我都低估了他…”柳伍德摇摇头,“那九阳神功竟被他练到了第十重。”叹息一声,“他已经百毒不侵了,可惜,黑风四鬼只剩温老大活着回来了…”
无法解释明明看着黎君喝了带毒的茶,最后竟安然无恙,猛鬼瘟神温红旗最后把原因归咎于黎君练成了九阳神功。
“…怎么会这样?”阮钰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这么说,以后要杀他…”
“就更不容易了…”柳伍德感慨道。
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沉默了良久,阮钰又抬起头,“…虽没有证据,但英王殿下已猜到黎家就是太子一党,可惜,黎家垄断了大周的香料市场,英王也投鼠忌器。”摇摇头,“有黎家支持,英王担心早晚有一天太子会死灰复燃…”
列国中,大周以香料闻名,占了近一半的财政收入,擅动黎家,一旦处置不好,就会动了大周的根基。
“英王殿下的意思…”柳伍德目光闪了闪,他沉吟道。
“殿下的意思是从商界着手,首先毁了黎家的根基…”阮钰定定地看着柳伍德。
“难啊…”柳伍德摇头叹息,“黎君可是百年一出的奇才…”
第一次交手就失了利,隐隐的,柳伍德竟对黎君由衷地生出一股怯意。
“殿下要我来,就是帮义父打压黎家…”阮钰声音里满是自信。
“钰儿总是个外来的武官,可能不知…”柳伍德摇摇头,“大业的知府衙门,俨然就是黎家开得…就是知府秦大人要做什么,都得看黎家的眼色”
“…顺我着猖,逆我者亡”阮钰一哂,“义父不要担心,不过一个知府,他敢造反,英王殿下随便钩钩手就给灭了…”语气中带着一股果辣的狠劲。
注视了他半天,柳伍德欣慰地笑起来,“…我的钰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义父…”
“有钰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他神色一敛,“想搬倒黎家可不是件容易事儿…自上次钰儿来信,我就让凤儿有意接近谷琴,阿仁盘下的艺荷香坊就有谷琴二分利…”阿仁和阮钰一样,都是柳伍德收的义子,叫原仁。
“…给她两分利?”阮钰蓦然抬起头,“…为何?”
黎家那么响亮的牌子,谷琴可不是艺荷的两分利就能打动的,搞不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是挖她,是要她的秘方…”
“虽比不上黎记,可艺荷规模也不可小觑,让出两份利,只为一个秘方…义父…” 摇摇头,阮钰没说下去。
“…是不值”柳伍德点点头,“这只是一个饵…”叹了口气,“钰儿从仕,不懂这些,黎家垄断香界多年,想要分化瓦解,哪那么容易?”摇摇头,“不下大本钱不行啊…”
身为武官,阮钰最擅长杀伐果断,对这些,他还真不在行,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谷琴同意了?”
“契约都签了,可从朔阳回来就变了,想毁约…直到现在,凤儿还没把秘方也没拿过来。”
“为什么?”阮钰一皱眉,随即恍然,“一定是她见黎君安然回来了…”
“也许是吧…”柳伍德不置可否,随即,他狠狠地说道,“契约她亲自签了字,就由不得她只是…”他话题一转,“黎家垄断香界多年,又囊尽人才,占尽天时,英王想从商界入手搬倒黎家…”摇摇头,“难啊…”
“义父不用担心…”阮钰起身给柳伍德续了杯茶,“这个英王殿下早已想到了…”
柳伍德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瞬间掩了过去,他摇摇头,“老了,不中用了,我不过一界商人,以利为重,不想像黎家、曾家那样去趟那趟浑水喽…”顿了顿,“…不是为了钰儿的前途,我怎么也不会招惹黎家。”
“义父放心,没人知道您是我义父,任谁也不会把你列为英王一党…” 又保证道,“您所做的都是为了我,我绝不会辜负了您…”
得到承诺,柳伍德舒了口气,“钰儿知道就好。”又道,“为了钰儿的前途,为父就是倾尽所有也值,只是钰儿不知,柳家虽为望族,相比望族之首的黎家,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英王早为你找了一个雄厚的帮手…”
“…什么?”眸光一闪,柳伍德强压着一股兴奋,“英王又找了谁?他的意思…”
把保押在英王身上,柳伍德担心他一旦倒了,自己血本无归,可要拒绝权势冲天的英王,他还没那个胆量。
想一想,只因立场不同,英王连富可敌国、纵横香界几十年不倒的黎家都想连根拔了,还在乎他这个才崛起几年的望族了?
这个时候,能有个人分担去一分风险就是一分。
“…黄埔家”
黄埔家是除了黎家,曾家,柳家之外的四大望族之一。
“黄埔家…”柳伍德心通通直跳,“他…”
“他早在两年前就投靠了英王…”阮钰神秘地说道,“黄埔显光已在英王面前保证,义父涉足香界,从黎家碗里抢饭,需要什么他都会大力支持…”
黄埔显光就是黄埔玉的父亲。
“好”柳伍德猛一拍大腿,“有黄埔家这承诺我就放心了,钰儿放心,明儿我就催催仁儿,争取让艺荷香坊早日开张…”说着,站起身来,“不早了,凤儿还…”
“…义父”阮钰开口叫道。
“…钰儿还有事?”柳伍德又坐了下来。
“怕夜长梦多,英王殿下希望义父能大刀阔斧地做…”
第一百四十章情浓
“这…”柳伍德有些犹豫。
商场如战场,这可不是过家家,闹不好是要倾家荡产的。
“黎家香品收入一半以上来自宫廷…”见他犹豫,阮钰解释道。
黎家的香品品种繁多,质量上乘,许多香品都是钦定的宫廷御品,这些柳伍德早知道,甚至比阮钰还清楚,他点点头没言语。
阮钰接着说道,“身为皇商之首,没有凭借,贵为英王也不敢擅自就削掉黎家的皇商资格…”
目光闪了闪,柳伍德定定地看着他,“钰儿的意思…”
“明玉公主明年六月大婚,正四处征集奇香,如果义父界时能拿出一两种奇香,哪怕不如黎家…”他沉吟着,“英王就能为义父争取到皇商资格…只要义父能挤身皇商之列,有英王在…”声音戛然而止。
“好”柳伍德使劲点点头,“钰儿放心,倾尽所有,我也要为明玉公主殿下奉上一味奇香,定不服英王重托”
“有义父这话,我也放心了…”放下茶杯,阮钰站起身来,“进军香界,义父只管放手地做,至于其他的…”他现出一脸狠色,“人挡杀人,鬼当杀鬼,我一马当先给您开出一条血路”
“好,好…”颤着声音连说了两个好,柳伍德站起身来,“我的钰儿长大了…”现出一脸的豪气,“有钰儿这豪言,为父也豪壮一回,艺荷香坊不算,我明年再盘下白记大香坊”
白记大香坊
那可是大业仅次于黎记的第二大香坊,能兑下他再好不过,只是,白记大香坊生意正隆,财源滚滚,那白广生肯往外兑吗?
听了这话,阮钰猛然站住。
柳伍德自信地拍拍他的背,“钰儿放心,为父略施小计,定让那白广生乖乖地…送…上…门…来。”最后四个字,他用时下流行花腔唱了起来。
阮钰嘴角微弯,自幽黑狭长的双眸中迸射出两道耀眼的光。
…
“父亲说三哥半个月前就该来了,怎么竟今日才到…”打发走丫鬟,柳凤亲自斟了杯茶端给阮钰,在他对面坐下。
今晚的柳凤刻意装扮了,身穿一件水红色百合锦缎深衣,目光流转,名**人,一双俏唇紧紧地抿着,半含娇颠,烛光辉映下,竟是说不出的风流。
直看了她好一会儿,阮钰才别过脸去。 “我顺路去了趟朔阳…”
“…去朔阳?”柳凤抬起头,“三哥去那儿做什么?”随即目光闪闪地亮起来,“…三哥是看斗香会了?”
对调香是个门外汉,阮钰很少关注这些,他竟去了斗香会,一定是为了她
他知道她最喜欢香。
“也算是…”阮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去的时候,斗香会已经结束了…”
“哦…”柳凤神色黯下来,“那…”
“听说朔阳出了一种奇香,叫柏叶香,竟有魏氏之风。”
“…我也听谷大师说过,真的吗?”收起一脸娇容,柳凤认真地看着阮钰,“…说是一个叫黑木的神秘人。”
“我去时他已经走了…”竟连他也打探不出黑木的底细,阮钰眼里现出一丝困惑,“看他那气势,应该是安康名流”又摇摇头,“…我却没记得安康有这么一个显贵。”
“…三哥竟也查不出他的底细?”柳凤暗暗吃惊,“可惜,柏叶香秘方是他的,谷大师说连黎家都没得到,艺荷香坊就要开张了,我要是能得到就好了…”嘴里喃喃着,柳凤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亲自去一堂朔阳,色诱一下那个风流倜傥的黑木。
听谷琴说,他很好色,连走路都要扶着个丫鬟。
“阿凤别急…”阮钰安慰道,“这秘方还有一个人手里有…”
“…谁?”柳凤目光闪闪地亮起来。
“白秋…”阮钰低沉地说道,“是一个要饭出身的小姑娘,黑公子身份尊贵,不好出头,临时找了她…”把在朔阳听到的说了,“已被谷大师收了徒弟,就带在身边。”
“她怎么没跟我说?”柳凤腾地坐直身子,随即一哂,“她那么尊贵的人,竟收了个要饭花子做徒弟,一定是惦记着柏叶香秘方”
“谷大师好像特别恨那个小姑娘…”想起朔阳知府钱大人的话,阮钰摇摇头,“曾几次想把她收监了,都没成功。”
“…为什么?”
阮钰摇摇头,“不知道…” 想了想,又道,“也许是妒恨吧,听说那小姑娘虽穷,却及讲信誉,不仅姚老爷,许多人花重金怂恿她把秘方改了卖,她都没答应…想是谷大师也许早就试过了吧?”灯光下,一双俊眸眼幽暗而深邃,“她回来这么久,黎记都没传出制柏叶香的消息,显然是没得手…”
“连黎记都不买帐,这就难了…”第一次遇到这么死板的人,柳凤有些丧气。
柳家有钱,她不怕对手贪财,就怕这种自命清高的。
“…也难说。”阮钰摇摇头,“听说在斗香会上,柏叶香还没出来,因为眼红佛点头,谷大师就想联合钱大人害她…再愚笨,她也有感觉吧?”阮钰嘴角掠过一抹轻笑,直把柳凤看呆了去,他又开口说道,“…得不到秘方,又怕被别人抢去,她才收了徒弟,把白师傅带来了大业…”看着柳凤,“谷大师那么恨她,一定不会待她好了,你试试去接触一下,她一个要饭的小姑娘也没什么见识,见你真心对她好,激动得主动献出来也难说…”
“好…”柳凤点点头,“凤儿就去试试…”想起什么,又问,“听谷大师说,魏氏秘籍现世了。”
“…那是我让人造的谣言。”阮钰嗤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
“三哥造的谣言?”柳凤睁大了眼,“为什么?”
“为了寻找穆贼之女…”黝黑狭长的眸子闪着一丝清冷的光,他咬牙道,“…穆…婉…秋”
“她?”柳凤定定地看着他,“…不是说早死在槐荫山了吗?”
“我原也相信她淹死了…”阮钰摇摇头,“当初没在她遗物中找到秘籍,我以为是在穆荣身上…结果两个月前抓到穆荣,他身上根本没有…”
“会不会是被穆婉秋随身带着,一起掉河里了?”柳凤提醒道。
“我原也这么想…”阮钰点点头,“当初一接到阮钟的信儿,我就派人沿着河边打捞,将近一个月却一无所获…”他目光幽幽地看着乌黑的窗外,“也许,她早识破了阮忠的身分,独自带秘籍逃了…我才故意放出风去,≮我们备用网址:www。xshubao2。com≯让全天下的人都帮着找”幽深的眼底隐隐带着一丝血红,“只要她和那本秘籍一现世…”声音戛然而止。
“三哥…”很少见到这样的阮钰,完完全全沉浸在仇恨之中,柳凤担忧地叫了一声,“也许那本秘籍根本就没落在相府。”倾身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都过去了,穆家满门也都死了,仇都报了,三哥再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我亲耳听父亲说,他和穆老贼一起办案时,亲眼看见那本秘籍落入穆老贼手里…”目光空洞地摇摇头,阮钰猛一把反握住柳凤的手,“小时候我不懂事,不知道那秘籍的价值,现在知道了,我…我…” 身子微微发颤,“什么政见不和,凤儿,我怀疑当初穆贼杀了我一家,就是为了灭口”
“三哥,没事的,都过去了…”柳凤轻轻拍着他,“一切都过去了…”
好半天,阮钰才沉静下来,他放开柳凤,端茶咕咚咚一饮而尽,“穆老贼费尽心机想为穆家留下一条根,我偏不让他得逞”
想起穆荣竟被黎君救了去,阮钰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咬咬嘴唇,柳凤没言语。
屋子沉寂下来。
“…对不起,穆荣让黎家的人救走了。”久久,柳凤低低地说道。
如果不是她开口,以阮钰对穆家的仇恨,他绝不会把穆荣借给黑风四鬼做饵,殷殷地看着阮钰,柳凤眼里满是愧疚。
“这不怨你和义父…”阮钰轻轻拍拍她的手,“是我也想杀了黎君…”
瘪瘪嘴,柳凤没吱声,想起什么,她忽然抬起头,“…三哥,你说会不会是阮钟早背叛了您,暗中私吞了秘籍?”又急匆匆道,“我记得三哥当时回来说,那穆婉秋随身带着的金银珠宝一样都没少…”
就算那秘籍再稀有,也不能当饭吃啊?
真逃走了,她一个小姑娘身无分文,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生存下去?
怕是早喂了狼
“…阿钟?”阮钰喃喃地念叨着,忽然想起一下午派人叫他就没见踪影,又想起一上午他神不守舍的模样,阮钰腾地站起来,“我去找他”
“三哥”跟着站起来,柳凤一把抓住他,“…这么晚了,三哥明儿再去吧…”都隔一了年,也不差这一夜,久别重逢,柳凤实在不舍得他走。
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对上柳凤如水的眼睛,娇滴滴的一脸哀容,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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