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点击/收藏到桌面
“三哥?”
一提到他,柳凤眼泪刷地落了下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自那日失身,她就再没有见过他。
瞒着父亲去找过他几次,她都没见到他,她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绝情伤心了,可是,眼见太子被复用的圣旨已下,她能怎么办?
都知道他是英王手下第一名将。若英王倒了,他是铁定活不了的,若真爱她,他就该放开她,像父亲一样多为她想想,她还年轻,不想陪他一起死!
隐隐地。柳凤心头也为阮钰的自私生出一丝怨尤,但更多的却是凄苦,毕竟,她已失身给他。
“……凤儿怎么了?”瞧见柳风神色不对,柳伍德心一咯噔。
“……不会是三哥!”回过神,柳凤使劲摇摇头,“三哥和黎公子视同水火,再怎么。他也不会和黎家联合!”对于这一点,柳凤还是相当自信的。
见她还这么护着阮钰,柳伍德叹息一声,“阿凤……”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柳伍德皱皱眉,厉声道。“进来……”
管家荣新满头大汗地推门进来,“老爷,大事不好!”
“……怎么了?” 柳伍德呼吸有些急促。
原本就心怀恐惧,见荣新脸色灰白,他更如惊弓之鸟。
“谷大师公然在知府衙门前击鼓鸣冤,状告大小姐圈禁了她!”
“什么?”柳凤凄厉地叫了一声。
屋子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聚到荣新身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家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昨夜才被劫走,不过几个时辰,谷琴就出现在知府衙门口,这太突然了,怎么可能?
“谷大师公然在知府衙门前击鼓鸣冤,状告大小姐圈禁了她……”荣新又颤巍巍地重复了一遍。
扑通,柳凤软软地倒在地上。
“凤儿……”
“大小姐……”
屋里一阵慌乱,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柳凤抬到偏塌上。
“阿凤……阿凤……”一边掐柳凤的人中,柳伍德脸色灰白, “凤儿别怕,柳家倒不了。”低迷的语气无一丝自信。
想象着那鸣冤鼓将引出的潮水般人流,柳伍德心搐成了一团,柳家的末日真的到了。
斗了这么久,一直是柳家攻黎家守,应接不暇,黎家一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几乎忘了黎家还会反噬!
而且,出手如电。
让他猝不及防。
“……我完了。”幽幽转醒,柳凤嗷的一声坐起来,她使劲抓住柳伍德,“大家知道我是冒名的了,我再没脸见人了!”凄厉的声音犹如鬼叫,柳凤声音突然顿住,转身朝墙上撞去,“与其被天下人指着鼻梁嗤笑,我不如死了算了!”
“阿凤!”柳伍德一把抱住他,止不住老泪纵横,“为父就你这一个女儿,阿凤若死了,为父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阿凤真的没脸活了!”见父亲流了泪,柳凤也不敢再去撞墙,只抱住父亲呜呜地哭。
见父女俩哭成一团,众人也跟着落泪。
“老爷……”擦擦眼泪,荣新开口劝道,“被击了鸣冤鼓,左大人一定会遣人来带大小姐去对质的,老爷还是先想想办法吧。”
回过神,柳伍德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可是,曾经有阮钰和英王护航,从没想过柳凤冒名的事儿会有被揭穿的一天,这一时间让他有什么办法?
“阿凤赶快去找钰儿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压下此事。”明知是一根稻草,可柳伍德能抓的也只有他。
好歹阮钰还是一方都尉,并没有被免职,看在这么多年的养育情上,别说红袖处事谨慎未必会被他发现睨端,即便她失手了,以他重义的个性,也未必就看了柳凤的笑话。
只要柳风软语温言地求一求,他总会心软。
按柳伍德对阮钰的了解,在柳凤的软语哀求下,即便知道他父女有抛弃他的企图,阮钰也会心软。
依阮钰重义的性格,也的确如此。
可是,他不知道,阮钰早知道了他就是杀了他全家的真凶,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父亲……”听父亲让她去找阮钰,柳凤哭的更凶,隐隐地,柳凤觉得阮钰再也不会见她了。
“阿凤别怕,这件事儿钰儿自始至终都参与了,他不会笑话你的……”柳伍德安慰道,“这么多年的情意,他不会看着你落难不管的。”拍拍她的后背,“凤儿去吧,若能留在那儿,就不要回来了。”名誉被彻底地毁了,相信凌涛也不会再娶她。
同是落难人,现在柳家也只能死死地攀住阮钰这条藤了。
大不了就一起逃走,从此隐姓埋名,相信以阮钰的武功,也能护的柳凤一世的周全。
“父亲……”听父亲竟让她留在都尉府别回来,柳凤哭声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看着柳伍德。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是同意让她跟着阮钰了?
可是,英王一旦倒了,阮钰哪还有活命?
父亲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眨眨眼,柳凤随即醒悟,谷琴的事儿一曝光,自己早已成了过街老鼠,凌涛哪还会要她?
而且,官府也不会放过她。 〖TXT小说下载:www。xshubao2。com〗
说阮钰命不久已,她柳凤又何尝不是,她们现在才是一对不折不扣的亡命鸳鸯!
想到自己此后再不会光鲜亮丽地站在人前,柳凤凄厉地大叫一声,又呜呜痛哭起来。
“凤儿快去……”柳伍德轻轻拍着她,用尽全力压着胸口的烦躁气闷,耐心劝道,“一会儿官府来人,凤儿就走不了了。”
听到官府两字,柳凤心里一阵抽痛,她强忍着泪,使劲点点头,“凤儿这就去找三哥……”
“凤儿快去吧……”强忍着心头的悲痛,柳伍德点点头。
依依不舍地走到门口,柳凤突然转身奔回来,扑通跪在地上给柳伍德磕了三个头,“……女儿此后不能在父亲身边,父亲千万要保重身体。”
身子踉跄了下,柳伍德猛转过身去,摆摆手,“……阿凤快去吧。”
见柳凤兀自跪着不肯起来,荣新上前一把拽起她,“大小姐快走吧,再晚这个门就出不去了。”
……
阮钰正津津有味地听侍卫汇报知府衙门前发生的事儿,他失笑地摇摇头,“……这个黎君,当真是常人所不及。”
早就知道柳凤是冒名的,他却一直到现在才出手,单这份隐忍,就让阮钰钦佩的五体投地,放在常人,有这么大的把柄在手里,早在柳凤刚一受封出名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抛出了。
果真黎君那时候出手,对柳家也算是一炮重击,可有他和英王压着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他会让谷琴悄无声息地死在牢房里,然后,推翻所有口供!
如今却不同,英王和他都自顾不暇,虽然名义上还是轻车都尉,可他阮钰已经不能一手遮天了,相信这一次,柳家是彻底地败了,就像刚刚倾覆的姚家!
第三百四十五章亡命
这就是所谓的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必杀
知道了柳伍德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阮钰也一直在谋划着怎么复仇,在他覆灭前,一定要先灭了柳家
可是,他没有时间了。
毕竟是望族大户,柳家可不是说倒就倒的,要保证一击必中,他必须要好好筹划,原本也想在谷琴身上打主意,可掂量来掂量去,他一直没想出太好的主意,正筹划着,不想黎君竟抢先出手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让人去敲鸣冤鼓呢?
听侍卫说道府衙门前人山人海的盛况,阮钰幽幽叹息一声,暗道,“论计谋,我的确不如他啊。”
不管怎样,能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柳家衰败,阮钰还是格外得开心,他相信,即便他明天就死了,黎君也会替他把柳家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知这事儿是真是假,柳姑娘一定很难过,大人要不要去看看?”侍卫们却是不知道柳凤盗用谷琴秘方的真像,汇报完了,开口问道,一抬眼正瞧见阮钰脸上来不及遮掩的一丝笑意,不觉眨眨眼。
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还这么开心?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正要定睛细瞧,一阵敲门声传来,阮钰轻快地喊了声,“进来……”
是守门小厮,朝阮钰施礼道,“柳姑娘来了……”
柳凤?
阮钰眼前一亮,她走投无路,他正可借机把她无名无分地留在后院念头闪过,正要让人带进来,想起杀父之仇,舌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终究是从小一起长大,一旦见了面,难说他不会在她的苦苦哀求下心软,从而对柳伍德罢手,心里暗道,“……你父亲害了我全家,你却真心待我十几年,这恩怨也算不清了,现在我既不帮你也不害你,此后生死富贵全是你的造化,我们再无牵扯了。”心里想着,他转而吩咐道,“告诉她我已应约去了知府衙门,让她回吧。”
守门小厮应了声是,转身退了出去。
“……什么三哥去了知府衙门?”柳凤将信将疑地看着守门小厮。
“大人刚被左大人请走……”守门小厮毕恭毕敬地说道,“临走时吩咐,让您只管回府等着,他见过左大人立即就去找您。”
见守门小厮说的毕恭毕敬,柳凤竟也信了,暗道,“……就说他再绝情,也不会任我落难了还袖手旁观,他去知府衙门,一定是在替我周旋呢。”只是,柳凤脸色一黯:
这个时候,她如何还敢回柳府?
心思百转,柳凤开口说道,“……我有急事找三哥,他既然不在,我就先进府等他吧。”
“这……”守门小厮一阵为难。
几日前阮钰特别吩咐过,柳凤再来,没他的吩咐不准放进。
见他迟疑不语,柳凤脸色一阵青黑。
这都尉府大门她一向是说进就进的,什么时候竟吃起门吏的气了
骄纵惯了,柳凤刚要发怒,对上守门小厮一脸奇怪的表情,她随即心一沉,暗道,“是了,我都成大业人的笑柄了,他表面上对我恭敬,心里还不知怎么嗤笑呢,这府里人都识的我,知道了我盗用谷琴秘方的事儿,我在她们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更何况是这种无名无分的委身相随?”
想到这儿,柳凤再没心思硬闯,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
“……小姐要去哪儿?”见她转身就走,珍珠追上来,“小姐就先进去等三少爷吧。”临来前老爷有令,让她务必保护好小姐在都尉府落脚。
她哪知道要去哪儿?
脚步有些踉跄,柳凤只没了魂般晃晃悠悠地朝前走。
“……马车在那面。”见柳凤不言不语,只一味地朝前走,珍珠一把拽住她,指着西面的马车。
正说着,一脸蓝色马车疾奔过来,“驭……”险险地在柳凤主仆身边停下。
“你没长眼睛啊”见马车险些撞到柳凤,珍珠张嘴就骂。
车帘一挑,柳府管家荣新探出头来,“大小姐快上车,老爷吩咐,让奴才速带小姐出城和他会和。”
父亲?
他怎么竟出了城?
柳凤一激灵,待要细问,见街头有人朝这面看,忙扶了珍珠弯腰登上马车,还没坐稳,就开口问道, “父亲怎么出了城,去做什么?”
“大小姐一走,老爷就接到知府衙门密报,让我们火速离开大业避避风……”一边说着,荣新吩咐车夫,“快,去南城门。”
“……不是有三少爷吗?”见车夫拼了命抽打马匹朝城门奔,珍珠开口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城?”
阮钰好歹还是轻车都尉,有他在,即便被通缉,相信他也能把柳凤送出城去。
“奴才回头再跟您细说,小姐先随奴才出城,再晚了,怕是城门就设卡了……”一边说着,荣新嘴里不住地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马车一溜烟跑出了城,荣新才长长出了口气,回头跟柳凤细细说了起来。
原来,柳凤刚离开,柳伍德就接到红袖的父亲来报,红袖失踪了,怕是已经被阮钰害了。
没想到阮钰会这么狠,竟然杀了红袖,好歹红袖一直随着他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啊这让柳伍德打心底生出一丝恐惧,连红袖都杀了,他会对自己的女儿好吗?
正担心间,就接到左锋的密信,让他速速离开大业避风,说是知府衙门马上就要登府抓人,要逃离大业,柳伍德总是不放心女儿,这才一边收拾金银细软,一边令荣新去都尉府接柳凤,和他在郊外会和。
“……父亲竟让红袖去偷三哥的密信?”听了荣新的话,柳凤有些不相信,话问出口,随即想起父亲说过凌涛已掌握了英王罪证的话,瞬间便明白了,不由抱怨道,“难怪三哥会对我如此绝情。”
“老爷是想让二少爷建立奇功,争宠于太子……”荣新低声解释道,“这也是为了大小姐好……谁知道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怕是三哥知道了父亲要害他,一辈子也不肯原谅我了……”听了荣新的话,想起凌涛也不会娶自己了,柳凤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两个男人,曾经都爱她爱的死去活来,都曾发誓非她不娶的, 可是,到最后,她竟一个也没有留住。
……
谷琴死而复生,柳伍德携女潜逃,如一颗巨石投入湖底,瞬间打破了大业沉寂已久的平静,看着衙役们带人轰轰烈烈地把柳府和艺荷都贴了封条,一夜之间,大业城好似开了锅。
“……柳伍德身边都是一顶一的死士,昨夜纠缠了两个多时辰,到底还是被他逃了。”黎苍跟黎君汇报刺杀柳伍德的经过,又磕头道,“……都是属下无能,求公子责罚。”
一向信奉做事不留尾巴,见柳伍德逃了,黎君就立即派了人追踪刺杀,柳伍德为人阴狠狡诈又和黑道素有勾结,真被他逃了,难说不会报复黎家,倒不是有多怕,但留着这个隐患,他在暗黎家在明,却是令人防不胜防,所以黎君才想彻底把他除了,不想竟失手了。
听了黎苍的话,他皱皱眉。
“你起来吧。” 良久,冲黎苍道,“这不怪你,是我派的人少了……”亡命天涯,柳伍德怎么还会隐藏实力?一定会把柳家最好的死士带在身边,可惜,黎家的影子都被派去知府衙门保护穆婉秋了,他实在挪不出人来,暗暗叹息一声,吩咐道,“就让他先活一段日子吧,你且只让人跟着,轻易不要擅动。”
“公子……”黎苍磕头道,“柳家骤遭剧变,我们趁柳伍德还没缓过神来,乘胜追击,一定能彻底铲除柳家……” 他抬头看着黎君,“求公子再给奴才十个影子,奴才今夜定能将他们斩草除根”
谁说不是
打铁要趁热,这道理谁都懂,可他去哪找十个影子给黎苍?
穆婉秋的牢房外衙役官兵的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的森严,把黎家所有的影子都派过去他还嫌不够,唯恐护不了她的周全,每每处理完事务,夜深人静时他都要亲自去守着。
这个时候他哪来的人手?
都知道机不可失,这个时候是消灭柳家的最好时机,可是,他知道这个道理,英王也一定懂,难说英王不会趁他和柳伍德角逐之计,派人刺杀穆婉秋。
储君之争功亏一篑,英王可是恨毒了穆婉秋
这些日子,牢房里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他心惊肉跳,他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无论如何,他宁肯留下柳伍德这条隐患,也不能让他的阿秋在大牢里有一丝危险
“不行”他果决地摇摇头,“我也腾不出人手,你只负责别跟丢了柳伍德便是。”想起什么,又道,“让各处的密碟都打起精神,这些日子勿要注意阮钰英王的动向”
“公子”黎苍还要再辩,对上黎君少有的威严,忙又点点头,应了声,“是。”悄悄退了下去。
眼看着黎苍关上门,一直守在边上的秦健开口劝道,“……黎苍说的是,柳伍德和黑道素有往来,公子放虎归山必留后患。”
“我知道……”黎君点点头,认真想了想,“你去让黎青再给知府衙门施加些压力,逼左锋调派人手捉拿柳凤。”
左锋即拿了黎家的钱,这个时候,就得表现出自己的立场,哪怕只做样子,他也得从大牢里抽出些衙役去追捕柳凤
守牢的衙役减少一个,他的压力就减少一分。
第三百四十六章劫狱
被御赐为一级调香师,柳凤冒名是犯了欺君之罪的,在黎家的压力下,她的画像被贴满了大街小巷,被大业知府衙门列为一级逃犯,悬赏一万两银子捉拿。
“……风传白大师欺师盗名,真想不到,原来真正欺世盗名的是柳大师。”街头柳凤的画像前围满了人,想起她曾经的风光,一个个感慨万千。
“那么富有,柳大师竟还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真是不值”一代望族,一夜间灰飞烟灭,多多少少让人生出些悲悯。
“谁知道这是真是假?”人群中一道尖刻的声音,惹得众人纷纷观望。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白净妇人,有人认识,却是因和谷琴勾结骗取天香丸秘方被柳凤送入大牢的崔彦彦,不久前才出了狱,见众人看过来,又是一哂,“……不过都是名门望族之间的争斗罢了,只可怜了我们这些做了棋子的人。”
“也是,听说黎家之所以咬着柳家和谷大师不放,就是因为他们合伙诬陷了白大师。”被她一提醒,人们骤然想起不久前才入狱的穆婉秋。
曾经调香界的双骄,同为御赐调香师,那么的光辉亮丽,可转瞬间一个被下了大狱,一个亡命天涯,尤其曾经神一样的谷琴,刚逃出被人圈禁的厄运,就又因背叛东家出卖秘方被叛了终身监禁,后半生都要在牢里度过。
这的确很诡异。
就有人叹息道,“一个个都那么富有,赚的银子光坐着几世都花不完,真不知这些人有什么好争的? ”
“难怪昨天晚上有人劫牢,听说白大师就死在了狱中,原来是这些望族斗起来了,这样想来一定是柳家人干的。”有人恍然大悟地叫出来。
“快闭嘴”跟着就被人喝止,“望族的事儿,哪是我们评论的,仔细胡乱说话,哪天半夜人头没了都不知道”
人群中一阵哄笑,却是再没人敢议论此事。
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阮钰心里百味陈杂,说是任柳凤自生自灭,可总是从小一起长大,真看到她有这一天,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忍,有股淡淡的苦涩。
“大人,北方传来消息,柳老爷已经摆脱黎家的纠缠,逃往乌厥山方向。”见他看着柳凤的画像皱眉,侍卫曲超在一边提醒道。
曲超原是军中侍卫,阮熙走了之后,阮钰就把他调到了身边。
“让人跟住了。”阮钰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你放心,我们的人跟着紧呢,绝不会让柳姑娘出事。”以为阮钰是怕柳凤出事,才让人紧紧地跟着柳伍德一行,曲超讨好地说道。
皱皱眉,阮钰没言语。
正要转身,一个都尉府侍卫匆匆赶来,朝阮钰施礼道,“可找到大人了,左大人和朱侍卫正在府里等您。”
朱春?
他终于来找自己了
阮钰心里冷冷一笑,问道,“……没说什么事儿?”
“好像受了重伤,什么也没说,只说让您速速回去。”
“走……”二话不说,阮钰抬脚就走。
回到都尉府,阮钰让人重新给左锋、朱春上了茶,一屁股坐下来,“朱大哥怎么伤了?”上下打量着朱春缠满纱布的右肩,“是谁伤了大哥?”
没回答,朱春阴沉着脸劈头问道,“……你昨夜去哪了?”
原来,一听说穆婉秋入了大狱,英王便密令左锋阮钰把她秘密杀了,从来在狱中偷偷弄死个犯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什么盆吊、土布袋、肛钉拉,各种酷刑应有尽有,保证让你死了之后都验不出伤痕来,但一来左锋拿了黎君的银子,二来阮钰痴爱穆婉秋,两个打心里都不想让穆婉秋死在狱中,便心照不宣地给英王去了密信,推说黎家在大牢外布了高手日夜保护,那些手段都使不出来。
也因此,穆婉秋才得以在牢中安然地呆了下来。
见左锋阮钰不行,英王便让朱春谋划刺杀穆婉秋,然后造成劫牢反狱的假象嫁祸黎家,正不得时机,听说柳伍德逃了,正被黎君四处追杀,英王感觉时机到了,想趁黎君把守牢的黎家侍卫调去追杀柳伍德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大狱中的穆婉秋。
坏了他的大事,穆婉秋和黎君不死,他死也不能瞑目
鉴于阮钰对穆婉秋的维护,刺杀穆婉秋的行动朱春一直瞒着他,秘密来了大业后也没来见阮钰,偷偷安排好了一切,直到昨夜动手,发现黎君在大牢外布的力量不但没减少,而且个个都是一顶一的死士,是他轻敌了,不得已,朱春才派人找阮钰来帮忙。
一听说有人刺杀穆婉秋,阮钰首先就到了大牢,发现黎君和朱春战到一处,震惊于朱春秘密来了大业他竟不知,他索性就藏了起来,并暗令自己的手下消极怠战,盘算着如果黎家人败了,他再蒙面出头救穆婉秋。
无论如何,只要有他一口气,穆婉秋就不能死
昨夜他自始至终就在牢外盯着呢,见朱春一来就质问此事,阮钰心里翻腾不息,脸色却是神色一黯, “……我去寻找义父了。”神色间带着股焦急,“听说朱大哥派人找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目不转睛地看着阮钰,虽然焦急,但他目光却坦坦荡荡,看不出一丝异色,朱春不由叹息一声,“殿下早就说过,柳伍德现在已经是一枚废棋,他唯一的作用就是还能虚耗些黎家侍卫,方便我们刺杀狱中的白秋。”摇摇头,“你……殿下的大事就坏在你手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当初若不是他让黎君救了宋祥,他们又何至于事败?
当初他若不阻止自己杀了穆婉秋,黎家又怎能翻身?
若黎家早败了,即便宋祥在黎君手里,又怎能被他顺利地送去安康?想起骤然听说宋祥就是被黎君救了,而且被送到了内宫时英王的震怒和绝望,朱春也后悔自己当初对阮钰的纵容。
英王事败,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想起黯淡的处境,朱春心头隐隐泛起一股绝望,再不顾兄弟情义,当着左锋的面就谴责起阮钰。
“义父养育了我十几年,阿凤又是我……”阮钰声音有丝哽咽,无力地摇摇头,“他们一日漂泊再外,我一日放不下啊。”
“你啊……”左锋摇摇头,打着圆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义了。”他话题一转,“昨夜朱侍卫入牢刺杀白秋失手了……连我的狱卒都死伤无数……”想起大牢外那触目惊心的场面,左锋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也狠,却从没见过那样血淋淋的场面,最令他震惊的是,昨夜牢里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阴气森森的,那白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呆在里面。
恍然那血腥的牢房便是那锦绣富丽的华堂
虽然朱春带的也是一顶一的大内侍卫,奈何黎君亲自出手,带黎家影子拼死不准他们靠近穆婉秋,朱春伤在黎君手下,眼见不敌,索性就将牢外的狱卒官兵都撤了,让出牢门,想让穆婉秋趁机逃走,然后定一个劫牢反狱的罪嫁祸黎家。
不想,他和朱春一早去大牢,她竟安然地呆在牢中,安祥地睡在黎君怀里,直让朱春险些吐血。
简单地把朱春刺杀的经过和阮钰说了,左锋叹息道,“……是我们低估了黎君啊,追杀柳伍德只是假象,他根本就没调走牢外的一兵一卒。”
亲眼见识了黎家强悍的实力,左锋脸色死人般灰白。
“我一早回来就听说昨夜有人劫牢,正要赶去看呢,就被朱大哥叫回来,原来竟是朱大哥动的手”阮钰露出一脸恍然,“朱大哥来了大业怎么不和我打个招呼?”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谴责。
朱春神色一僵,随即叹了口气,语气缓下来,“见你为柳姑娘的事伤神,我原是不想惊扰的,可惜,我低估了黎家的实力,带了十几个大内高手,竟还是失了手。”
想起昨天亲眼看着穆婉秋死也不肯跟黎君走,逼得黎君没法,只得命黎家影子拼死抵挡大内侍卫的情景,阮钰叹息一声,“按左大人说的,尸横遍地,那么阴森恐怖的牢房白姑娘都不肯离开,想是看穿了我们要嫁祸黎家的计谋,不肯上当啊。”他抬头看着朱春,“经过这次,怕是想杀她就更不容易了,朱大哥有什么打算?”
“是啊,白秋是颗摇钱树,我要是黎家也不会放手,听说万岁已对此案有了计较,圣旨早被传了出来,这段日子黎家一定会更加防范,朱侍卫再要动作怕是更不容易了……”左锋也跟着说道。
打心里,他也不希望穆婉秋死在他的知府大牢,那样的话,即便与他左锋无关,以黎君的气性,也会杀了他给穆婉秋祭奠。
“不知万岁对此案有何看法?”听了左锋的话,阮钰也转向朱春。
朱春叹了口气,“她已被陈国的恩亲王认了妹妹,名誉上也算是陈国的郡主,即便确认了她就是穆相之女,万岁也不好杀她了……”
“……万岁是何打算?”左锋阮钰同时坐直身子。
“万岁已向恩情王阐明此事……”
“那就是不杀她了?”阮钰声音微微发颤。
“……穆相总是犯了谋反罪,他的余孽怎可轻易饶恕?” 朱春摇摇头,“只碍于她陈国郡主的身份,轻易不好刑具加身罢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夺画
“不动刑,她怎肯招?”左锋眨眨眼。
“穆相之女当年曾参选过秀女,在天禄殿留有一张画像,万岁已命人取了与圣旨一同送来,让按画像辨认,若是穆相之女,便充为官ji永不得抬籍,否则……”朱春神色一黯,“就无罪释放。”
“画像?”阮钰吃了一惊,“她竟还有一幅画像留在天禄殿?”又问,“朱大哥可曾见过?是白姑娘吗?”语气虽还平静,阮钰目光中却难掩一丝紧张。
对于穆婉秋的身份,他一直也是将信将疑。
“深宫中的东西,哪是我们能见到的?”朱春摇摇头,“……殿下倒是见过,说是和当年的穆夫人神似。”抬眼看向左锋,“左大人见过穆夫人的,那白秋可和她相像?”
“这……”声音一滞,左锋含糊道,“眉眼倒是有几分相似,只穆夫人肌肤胜雪,尊贵无比,哪是白秋一界匠人能比的?”
也想起穆婉秋那粗黑的肤色,朱春神色一黯,“这么说她不是穆相之女了?”想了想,又狠狠地一咬牙,“来送画像的春公公平日受英王殿下恩惠颇多,受殿下暗示,他只负责送东西,其他一概不闻不问,悉由左大人做主。”话题一转,果决地说道,“左右画像上又看不出肤色的黑白,待画像一到,只要眉眼相似,左大人就判定她是穆相之女,把她发配三千里到军营做官ji,殿下自有办法在路上截杀了她”
“这……”左锋一阵迟疑,下意识地看向阮钰。
眼见英王失势,他可不想再得罪黎家,尤其经过昨夜,他对黎君已恐惧到了心里。
“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阮钰点点头,“这件事可得严守秘密,一旦被黎家知道,怕是会把画像给换了。”
“有太子在,黎家人应该早就知道了。”左锋跟着和稀泥。
朱春点点头,“就怕有人做手脚,画像是太子和英王殿下共同去天禄殿取的,又共同贴了封条,加之秀女的画像都出自宫廷著名画师梅伯之手,想做一张假画更换是不可能的……”皱皱眉,“倒是我们要防着有人会出手毁了这副画。”
“……果真如此,倒可以蓄意破坏证据直接定罪。 ”精通律法,左锋脱口说道。
“白秋终究是恩亲王的义妹,万岁都顾忌三分,我们怎敢轻易定罪?”朱春摇摇头,“若画像被毁,这案子还得交由万岁亲裁,一旦拖下来……”
大势已去,一旦把这案子拖下来,怕是英王也无力控制了
摇摇头,朱春没说下去。
左锋阮钰却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对自己的未来更多了一层黯淡,一瞬间,屋子出奇地静了下来。
恍如古墓荒茔。
“殿下原是派了人跟踪保护画像的,只是,昨夜被我调来了一大半,又死的死伤的伤,如今我又负了伤。”久久,朱春发出一声轻叹,抬头看着阮钰,“眼见到了大业地界,黎君一定会有所动作,这次还要靠阮贤弟了。”
扶案的手指动了下,阮钰信誓旦旦地说道,“……殿下的吩咐,我义不容辞”
不知怎地,见他应的果决,朱春心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他点点头, “这就好,到时我会和贤弟一起去。”
没言语,阮钰招呼人扶朱春去后堂休息。
……
六月的骄阳像火球一样,毒辣辣的,晒的人口干舌燥。
得得得,一阵马蹄声响, 乞灵县通往大业的地平线上隐约出现几个黑点,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黑点也越来越大,却是一队御林军,瞧见前面隐约出现一坐山峰,侍卫勒住缰绳,“驭……”回头冲队伍当中的马车回道,“回春公公,前面就是乞灵山,过了乞灵山,再有一天的路程就到大业城了……”
马车早停了,车帘被轻轻挑起,露出一张长满皱眉纹的老脸来,却是前来大业送画像的春公公,问道,“过了这个山就是大业?”仰头看看毒辣辣的日头,抱怨道,“不过一幅破画,哪用这么慎重了,这不平安到大业了?”语气颇为不满,“……不走了,不走了,到旁边树荫歇会。”
“春公公万万不可……”侍卫首领赵明哲驱马上前,“翻过乞灵山需要两个多时辰,公公现在歇了怕是要错过宿头。”
“错过就睡露天地,更凉快” 马车里闷一丝风都没有, 春公公浑身燥热难当,“就一副破画,谁稀罕抢?”
还必须要找驿馆住
正说着,只听嘡啷一声,一只袖箭直袭春公公面门。
“小心”赵明哲一把将袖箭搂在手里。
话音刚落,两边树梢瞬间落下十几个黑衣人,直奔马车。
妈呀一声,春公公整个人缩进车里,还没坐稳,马车已被人一剑劈开,车座上的一个朱漆长盒咕噜噜滚到地上,瞪眼看着眼前剑光闪闪,春公公吓得软软地倒在一边,昏死过去。
“保护画像……”见黑衣人直奔装了画像的朱盒,赵明哲高呼一声,从马身上飞跃而起。
都是高手,二十几人混战在一起,只一刻钟,那朱盒便易了几手,最后落回赵明哲手里,他刚要上马,没提防横里飞来一脚,朱盒直直地向他背后飞起,听到马蹄声,赵明哲一回头,阮钰骑着枣红大马正迎着朱盒飞奔而来,心头一喜,大喊道,“那便是穆相之女的画像,阮大人快接住”
二话不说,阮钰一提气,生生地从马上纵起一丈多高朝朱盒飞去,眼见手已触到朱盒,迎面飞来一只短棍,堪堪地将朱盒弹开向阮钰身后飞去。一怔神,阮钰随即一个鹞子翻身,双脚在树稍上一点,身子直线向后飞去。
轻飘飘地随朱盒落在地上,阮钰刚要弯腰,只见斜插飞出一抹黑色身影,一脚将朱盒挑起。
瞧见朱盒直奔自己面门,阮钰一抬头,对上眼前的黑衣人,不觉身子一颤,此人正是当年在自己的漫天花雨的毒镖下救走宋祥的人,见他伸手来抢,阮钰也不争夺,一把扯下他的遮面黑巾。
却是黎君。
阮钰一怔,“……真的是你?”复又问道,“她……她让你来的?”
一直对穆婉秋的身份有所质疑,阮钰希望黎君能亲口告诉他,他来截画是不是穆婉秋亲口让的?
如果是,就说明穆婉秋真是穆相之女。
没提防被人撕去面巾,黎君也是一怔,随即一掌拍向阮钰心口,出乎意外,阮钰竟没抵抗,见他怔怔地立在那看着自己,掌风落下的一霎那,黎君手掌硬生生地上浮几分落在他肩头,如断了线的风筝,阮钰身子轻飘飘地向后飞去。
拉上面巾,黎君纵身跃向树梢。
刚刚甩开一群黑衣人的纠缠,赵明哲正瞧见阮钰被人震飞,纵身上前接住了他,嘴里问道,“您没事吧?”
阮钰脸色青灰,双眸紧闭,一双手死死抓着赵明哲。
“阮大人……阮大人……”随在他身后赶来的都尉府侍卫慌了手脚。
画像被人截走,十几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赵明哲也有些不知所措。
呼叫了半天,阮钰才睁开眼睛,瞧见黎君逃跑的方向已没了人影,他艰难地说道,“我没事,快……快追……”
“阮大人先休息下,我去去就来……”见阮钰醒过来,赵明哲神色一轻,一边说着,他回身打了个呼哨。
立即从树林中跑出一匹青黑色的高头大马。
正要上马,赵明哲又被阮钰一把抓住。
“阮大人……”
“赵侍卫一定要追……”话没说完,扑的一声,阮钰喷出一口鲜血,正吐在赵明哲身上。
赵明哲急的汗流了下来,却不敢就走,道,“阮大人放心,我一定把画像追回来”
阮钰兀自抓着他不放,“我们一起……”说着话,他扶着赵明哲站起来。
见阮钰动作缓慢,赵明哲急得额头起了青筋,“阮大人身负重伤,且在这儿等候。”
“大人刚吐了血,就让赵侍卫去追吧。”曲超扶住阮钰。
被人扶住,阮钰终于松开了赵明哲,“也好,你快去快回”
赵明哲应了一声。
眼见赵明哲绝尘而去,阮钰正要去牵自己的枣红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贤弟受了伤,就和我一起坐车吧。”
阮钰一回头,却是朱春的马车追了上来,他手打车帘,看向阮钰的目光带着一丝质疑。
“刚刚那人便是曾经在我的夺命镖下救走宋祥之人……”恍然没见朱春的质疑,阮钰手按胸口上了马车,和朱春并肩坐下,抬头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去追。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朱春没言语。
闭着眼睛,阮钰身子随马车一晃一晃地颠簸着,马车忽然一震,阮钰整个人向前扑去,他一把抓住车框, “……怎么了?”
外?
( 调香 http://www.xshubao22.com/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