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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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2046号房。[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前台小姐回答后又自言自语,“咦,刚刚也有个人查不到桑落微就查顾夜深……”

    温暖心中一空,不及多想,脚步虚浮进电梯,看着数字迅速往上亮,她忽然不想再上去,害怕亲眼见证心中的猜想。

    伸手想按往下键,电梯却已停在目标楼,门自动打开时,她一眼便看到狭长的走廊里,Kimi正挥起拳头砸向顾夜深的面门,并怒声骂道:“混蛋!”

    顾夜深许是刚从房间里出来,促不及防,被砸得身形不稳,向后退到墙边,Kimi又迅速往他腹部补上一拳,他吃痛弯下腰。

    温暖大步跨出电梯,想跑上前却发现已经迈不动脚步。

    Kimi再次挥起拳头,桑落微从一旁的门里冲出来推开他,张臂挡在顾夜深身前,又惊又怒:“花开好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

    “桑桑,你让开!你是我的,他怎么能动你,怎么能动你!”Kimi已经急红了眼眶。

    桑落微一愣,忽然就笑了,带着一种轻蔑的嘲讽,眼神与声音却是冰冷的:“花开好,做人不能太贪婪,你已经选择了你的初恋情人,我的事情你就再也管不着!我现在告诉你,顾总经理也是我的初恋,我认识他七年,爱了他七年,七年的时间甘愿呆在他身边,甘愿做他的情妇!现在你可以死心了,你可以滚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了明显的哽咽,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肯落泪,不再看已目瞪口呆的Kimi,转身扶着已直起腰却仍无力靠着墙壁的顾夜深:“总经理,对不起,你有没有事?”

    顾夜深半阖着眼,疲累地摇头。

    站在电梯外的温暖在这一刻才清楚地知道,对于顾夜深,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爱,是因为爱。

    如果不是爱,现在她的心怎么会这样痛,痛得如同被尖锐的爪子狠狠地挠过,痛得连呼吸都找不到出口!

    桑落微的确说过,她曾经喜欢顾夜深,只是七年,情妇……她的情绪要崩塌了。

    Kimi亦同样是不可置信,他全身像要虚脱般上前一步,痴呆似的盯着顾夜深:“这不是真的,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顾夜深只是望着他,眸光平静如望不见底的深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就是默认。

    温暖听见“哗——”的一声脆响,周围并无人打破东西,她却听得异常清晰,很长时间以后,她才知道,那是心碎的声音。

    她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他说在她最悲伤的时候爱上她,可是这七年来,他是真的在爱吗?

    如果是,原来他的爱,也只是这样而已!

    在她转身回电梯的一瞬间,她没有看到靠在墙壁上的顾夜深缓缓侧头望过来,眸子深邃如望不到尽头的黑夜,她不知道那道投过来的目光里,含了多么深刻的抱歉和疼痛。

    有人匆匆从电梯里出来,经过她时,走最前面的人微顿了一下脚步,最终快步走开,大概已经被服务员报告有人在这里打架,引来了酒店相关领导。

    钻进电梯后,温暖仰起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有机会再流出来。

    只是才知道已经爱上他而已,所以这一次,她不要再像失去童耀那样哭,那样难受,那样痛!

    绝对不要!

    她回到蔷薇花园便钻进被子里闷着头,然而尽管咬牙隐忍,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簌簌落下。

    昨晚一夜未眠,一上午的奔波和累心,她在迷迷糊糊中睡着,醒来时已是黄昏,只觉喉咙沙痒干痛,头昏脑胀,应是昨晚未睡受了凉,她喝一杯白开水,舒服稍许。

    没心情做饭,简单地泡了碗方便面,又没胃口吃下去,正绞着面条百无聊赖,顾康康打电话过来,拿起手机时才发现已有多个未接电话,都是康康的号码。

    “暖暖,在家干什么呢?吃饭了没有?怎么一下午都不接我电话!”顾康康连珠炮似地问着,声音很是愉悦。

    “正吃饭呢,下午睡觉去了,没听到手机响。”温暖无精打采。

    顾康康很快听出来,“你怎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没,”温暖轻咳一声坐直,打起精神,“没有啦,刚睡醒没多久,人起来了,精神还没起来。哎,你人在枫城还是乐城呢?”她转移话题。

    康康早在决定举行婚礼时,就一起请了婚假、产假,婚礼后,就住在乐城做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北堂家对她以及肚子里的宝宝都特宝贝,就差没把她当老佛爷伺候。

    “我啊,昨天下午就回枫城啦,南风琳三十六岁生日嘛,晚上一家子都聚在顾宅,太热闹了没来得及给你挂电话。对了,明天陪我去逛街,老哥过几天生日,得买份礼物,你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康康语气略带促狭。

    温暖微愣,他的生日……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可是,还有送出去的必要吗?

    早晨醒来时有些鼻塞,喉咙干痒,伴有轻微的头晕,很显然已经感冒,她没有吃药,裹上围巾,把脸遮住大半,撑着出门去和顾康康见面。

    康康气色极佳,反衬得她面容更显憔悴。

    康康选好礼物以后忽然问:“暖暖,你和老哥还好吧?”

    目光不自然转了两个方向,最后低垂,温暖低声答:“还好……”

    “哦……”顾康康若有所思,昨天老哥让她帮忙打电话,关注一下暖暖是什么情绪,为什么他自己不打?

    星期一再上班时,温暖进设计部便听说Kimi已经辞职,原因众说纷云,知晓真实原因的她又忍不住一阵心痛。

    到下午,又得到桑落微亦离开的消息,这一回,她的心脏已经麻木。

    连续几天,她都无精打采,总是走神,感冒越见严重,她不吃药,任由自己头晕脑胀地难受着。

    身体上难受了,心里的痛就可以被忽略了吧。

    下班后,漫无目的走在路上,随意搭上一辆公交车,过了若干站后下来。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五点半便只剩微弱的光,所幸有路灯一路照耀,经过一排只剩苍劲树枝的人行道,转弯,灯光照射下的滨江花园小区大门赫然入目。

    竟然没有意识也能走到这里。

    温暖怔了怔,站在原地片刻后,转身,刚走出两步,脚下蓦地定住。

    隔着数米距离的灯光下,顾夜深一手提着超市购物袋,一手夹着烟伸至嘴边,步伐缓慢地踩着自己的影子低头走着。

    他穿着黑色呢绒长风衣,衬得他垂首的轮廓更加削瘦,漫不经心抬起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吸烟的动作顿时定住,步伐亦停了下来。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部轮廓,她沦陷在灯光以外的阴暗里。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数米的距离无言对望。

    顾夜深终于掐灭烟,随手扔到旁边的垃圾箱,走到心内五味杂陈的她身边,语气明显地疏淡:

    “你怎么来了?”

    温暖心中一窒,却强自扬起微笑:“最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顾夜深脸上浮过一丝稍纵即逝的不忍和带痛的挣扎,只神色疲倦开口:“暖暖,我已经累了。”

    笑容一瞬间僵住,感觉到眼眶忽然涌上的热度,温暖别开脸,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垂首递过去:“那不打扰了,今天,你生日,给……”

    他不伸手接,只定定地看着她,深邃的眼波起了细密的纹路,眉心微微拧起后,纹路化成刻骨的痛,最后复归于平静,声音淡淡地:“暖暖,得不到回应的追逐,我乏了,就这样吧,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温暖手一抖,锦盒“啪——”声落地,一款男式手表无辜可怜地跌进一小坑污水里,她抬起头,他面沉如水,眼神无波无痕,不带一丝温度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要走。

    “所以,你和桑桑是真的?”她绝望地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听见。

    他顿住步伐,却没有转身,也不开口回应,只提着购物袋的手压抑般地紧了紧。

    两个人之间横亘着一米半的距离,却有如隔了万水千山的遥远。[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温暖心如死灰闭上眼,既然就被这死寂一般的沉默判了死刑,那她,也不需要给予回应了。

    “好,我懂了……”在泪水落下之前,她转身便跑,这一次伤心,已经麻木到连痛都察觉不到。

    她转身的一瞬,他亦忽然转身跨出一步,却来不及触碰她的衣角,只能任她伤心跑远。

    他勾了勾悬在半空的指尖,最终无力地缓缓垂下,周围都是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刮去他眼角的一滴水珠,掀起他的黑色呢绒长风衣。

    良久,他缓缓曲膝蹲下,拾起污水坑里的锦盒和手表。

    手表浸了水,秒针作最后的挣扎来回跑两格,最后停在三十九秒的位置。

    二零零九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一日八点二十五分三十九秒,他的世界也在这一刻到了尽头。

    五天后,公司全部放假,温暖两天前收到Kimi与桑落微的结婚请帖,她惊讶之余不免猜想,是Kimi不予介意桑落微的曾经,还是,那天的一切根本就只是个误会?

    她无力去深究,桑落微言辞灼灼,顾夜深无语默认,已不容她去思考。

    即便如此,她依然去参加了婚礼,两人像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摩擦,笑得完满而幸福,他们不知道她那日曾到过现场,所以能笑得从容不迫,她强颜欢笑送上祝福。

    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希望这是真的。

    婚礼现场,她没有逗留多长时间,出去后,也没有立刻回去,打算明天回父母家,一起过年,她去商场购买礼物。

    感冒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她最终还是去药店拿了药,总不能再送一个形容憔悴的女儿回去给爸妈看。

    回到蔷薇花园时已是十点,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两天,尚未修复,她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打开手机,借着微弱的光爬上五楼的家门口。

    费力从包包里拿出钥匙,刚要开门,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旁边拥住她,头埋在她肩上,她大惊,钥匙啪地抖落在地,声音紧颤:“谁?放开我!”

    顿悟

    “温暖,是我。”低弱暗哑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诡异。

    温暖放弃挣扎,扭过头,竟是许久不曾相见的唐子旷,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周围的空气里却浮动着丝丝酒气,“你喝醉了?”

    “没喝醉。”唐子旷埋在她肩上摇头,“还清醒着,胃里有点难受,给我一杯牛奶……”

    温暖拾起地上的钥匙开门,扶了唐子旷进去,开灯,放下购物袋和手提包,望歪着身体躺在沙发上面容憔悴不堪、形销骨毁的人,皱紧了眉。

    拿了牛奶给他喝下,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一段时间不见,他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唐子旷只是有些微醉意,喝了牛奶后,清醒如常,只是显得特别累,他睁眼望着天花板,目光空洞灰暗,好半天才疲倦地开口:“暖暖,我们,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温暖望着他,心思百转千回。

    一直以来,她曾为和唐子旷短暂的婚姻淡淡地遗憾过,也曾因以为怀了他的孩子而想过回头,不容置疑,她会很快打消这些念头,除了当初不能跨过他曾背叛的坎,还因为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她贪恋那个人的温默平和,贪恋他怀抱的温暖,贪恋他吻在额上的温度……

    可是,这样换来的是什么?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再爱,却碰得头破血流!

    既然这样,唐子旷还希望与她复合,原本她最不能容忍的背叛也是子虚乌有,重新回到那段平和、无波无澜的婚姻,至少可以安稳平静地度过一生!

    想到顾夜深那晚疏淡无情的话语,以及陌生冰冷的眉眼,“那就复婚”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只是,话到喉咙口,又全部变成另外的词句。

    她说:“唐子旷,转身以后才说爱,不如,让这份爱在失去和遗憾中永恒。我们,只是不该相遇在彼此都无法抹去心伤的时候。”

    说完,心里没来由地漫过一丝疼痛。

    转身以后才知道爱,她又何尝不是?

    唐子旷绝望地闭上眼,周身仿佛没了力气,笼罩在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里,半晌后,他又喃喃低问:“如果离婚后,你没有遇见顾夜深,我们有复婚的可能吗?”

    温暖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谁也没有力量倒回到过去,谁也抵抗不了宿命的安排。

    如果没有遇见顾夜深……是啊,如果没有遇见他,也许……

    刚才说出口的,就是那被哽回去的话。

    沉默良久,她起身又倒了一杯牛奶给他,“已经晚了,坐计程车过来的,还是自己有开车?”

    唐子旷忽然睁开眼,目光沉郁地望了她半晌,唇角蓦地勾起一抹自我嘲讽的笑弧,哀伤又绝望:“这么快就赶我走了?让我再坐一会儿吧,也许,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有机会,这样和你坐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低的,有种哀求的味道。

    温暖疑惑,“唐子旷,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公司的财务危机解决了吗?”

    “解决了,姓北堂的,都功不可没。”唐子旷满目苍凉,同时露出一抹悲哀凄清甚至略带诡异的笑。

    “茉茉?还有北堂寂?”温暖想起在康康和北堂寂的婚礼上,北堂茉的确已经回来,却未曾听说她回恒丰的消息。

    唐子旷不置可否,不想停留在这个觉得自己窝囊的话题上,他站起来,慢慢走向温暖,将她困锁于他与沙发之间,低头与她相距咫尺:“暖暖,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无论如何,要回答我。”

    他温热的气息喷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问。”

    唐子旷深深望进她眼底,眸子里经过风起云涌的变化后,覆于深邃平静,他慢慢地问:“暖暖,如果我没有慌不择路选择离婚,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辈子?”

    如果没有离婚……

    温暖下意识地想了想,也许,是可以的,毕竟,不管怎样,除了背叛与暴力,再冰冷的婚姻,她也不会走出那围城,何况,和唐子旷在一起的两年,虽然波澜不惊,却也有丝丝温暖。

    但,事情究竟会怎样发展,谁又能猜得到?

    也许唐子旷发现爱上她,她又无法给予回应,然后开始吵架,他终于受不了,同样提出离婚呢?

    不管怎样,世事万千变化,人这一生,选择的却只会有一种可能。

    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暖暖,求求你,回答我,就算是敷衍,就算是欺骗,也可以……”她久久不答,他哀求地摇晃着她的肩,低垂着头,声音弱如蚊鸣。

    温暖一时心软,说出心内的真实想法:“如果你不背叛,不提离婚,我们,也许,是会的。”

    说这句话的同时,心里也涌起一股悲愤,如果没有离婚,她和顾夜深就不会有交集,如今,也不会落得这样又一次被抛弃的下场!

    说到底,对于唐子旷的草率离婚,也不是没有一丝怨恨,刚开始不怨,但现在,她怨了!

    然而,她却不知道因为这句话,在后来的几年里,对唐子旷是一种怎样的鞭笞,又在他和北堂茉的婚姻里,幻化成了怎样的冷漠。

    唐子旷听完以后,全身像被抽去了所有气力,颓然压在了温暖身上,头枕在她的肩头,然后,感觉他在颤抖,似在隐忍压抑着什么。

    她一时愣在那里,不敢推他,也不敢出声叫他。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却忽然吻住她的唇,没有辗转吸允,只用力地贴合。

    温暖瞪大眼,想伸手推开他,却赫然发现,闭上眼睛的他,眼角有两行清泪流出,漫过嘴角,延至她的唇边。

    终于,他放开她,声音是压抑的哽咽:“暖暖,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这样吻你,从此以后,唐子旷将再也不是唐子旷……”

    翌日,温暖回到父母家,父亲一大早出门,母亲在厨房处理过年需要的食物,她尽力将疼痛难过的情绪掩藏,帮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

    吃午饭前,父亲温峥嵘从外面回来,她在厨房隐约听见他与母亲说:“我今天出门遇到老唐,一起去喝茶,子旷明天要结婚了。”

    “结婚?他不是后悔跟咱们暖暖离婚,一直在想办法弥补吗?”赵晴源有些不满,“怎么说一套做一套,他当时来忏悔,亏我们还帮着制造机会,怎么说结婚就突然结婚了!”

    “你懂什么!”温峥嵘轻叱,“暖暖这孩子一直不松口复婚,他能怎么办?死耗着?你当初不还给暖暖给风,让她拖久一点!”

    “那是他先对不起我们暖暖,他是不差,能复合我也乐观其成,但不给点教训怎么成!”赵晴源觉得自己没错。

    “算了算了,不跟你折腾。”温峥嵘懒得跟她针尖对麦芒。

    “那他娶的是哪家姑娘?”赵晴源却不放过这个话题。

    “乐城北堂家。”温峥嵘轻叹一口气,“是个大家族。老唐说,他的公司陷入巨大的财务危机,只差没宣布破产,那北堂家的三姑娘,哎,我们见过的,子旷那位很有才干的秘书,她从国外回来求得北堂家现任掌权人提供资金援助,使公司重新走上正轨。但是北堂家提供援助的唯一条件是两家联姻,而且啊,他母亲的病原本经过国外医生治疗,最多也只能活三四年,但现在北堂家保证能将她治疗痊愈,据说北堂家有一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医生,叫什么北堂阡墨……说起来子旷也是身不由已,公司危机解除,母亲能活到老,他再怎么希望和暖暖复合,不答应又能怎么着?”

    听了这些曲曲折折的原委,赵晴源半天才说一句:“那我们,还是暂时瞒着暖暖。”

    她转身回厨房,温暖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认真摘着菜叶子,心里却不免一声怅然轻叹,原来昨晚,唐子旷在做最后的挣扎和挽回,而她,就那样让他失望而归。

    但这样的结果,也未尝不是好事,总算,北堂茉是爱他的,而他,既然可以忘情于关心悦而爱上她,日后不久,也定然能够忘记她,再爱上北堂茉。

    大年三十,枫城有祭祀死者的习俗,往年温暖都是上午去祭拜童耀,但这一回,她既打不起精神,又对童耀到头来只是把她当替身而耿耿于怀,拖到下午三四点,终于还是去了。

    不管怎样,童耀已经永远离开,就算他不爱,也曾给过她爱的错觉,以及一段美好时光,他父母常年居住澳大利亚,只在祭日返回,这逢年过节的,她不去,还能有谁去看看他呢?

    到达西山公墓,她穿过一棵棵仍绿意盎然的松柏,这个时候,前来悼念的人都已离开,整个墓园空旷而安静。

    转弯,脚下蓦地定住。

    童耀的墓前,穿黑色长风衣的女子孑然而立,侧脸轮廓似曾相识,她身旁的位置,赫然有一个小男孩正跪着磕头。

    许是听到脚步声,女子转过头来。

    温暖全身瞬间僵住。

    “温清凉!”

    虽然她已由女孩子的模样蜕变成极有韵味的女人,温暖还是一眼认出她,像在仅相处的一年里一样,叫着她的名字。

    温清凉也已认出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跑过去,却半时说不出话。

    原本在磕头的小男孩已站起来,温清凉牵着他的手弯下腰:“温宇桐,叫姨。”

    莫约十岁左右的温宇桐扑闪着大眼端祥她,半晌才脆生生地叫一声:“姨。”

    温暖早已目瞪口呆。

    缩小版的童耀!

    她不由望向温清凉,温清凉目光清明迎上她,无声地笑笑:“他是童耀的儿子,你和童耀的事情,我也早知道了。”

    温暖惊愕。

    温清凉站在寒风里,简短地说着她从温家离开后的生活。

    那一年,她怀着身孕“滚”出温家后,天寒地冻无依无靠,又不敢去樱花市找童耀,于是离开枫城去了邻近的乐清市,即乐城,在一家由一对善良夫妇开的小饭馆洗餐盘,得一日三餐温饱,和那对夫妇一起住简陋的廉租房。

    数月后,温宇桐出世,她白天仍在小饭馆帮忙,晚上善良的夫妇帮她带孩子,她则去上夜校。

    拿到大学文凭后,在家具公司做导购员,凭着良好的形象、务实上进的态度以及出色的工作能力,很快薪升职长,现在几年过去,那间家具公司已经扩大,她也已成为其中一家分公司的总经理。

    在她最难捱的日子里,那对善良夫妇很是照顾她和温宇桐,后来饭店生意惨淡,被迫关门,她接他们住在一起,认膝下无子女的两人为父母,一家人苦尽甘来,过上体面的生活。

    寥寥数语,道尽十年艰难经历,却不见她对感情提半言只语。

    她的话题马上转入与童耀有关:“那时我和童耀都年纪小,你情我愿偷吃禁果惹来麻烦,他承担不下责任,我并不怪他,并且一直爱着他。后来,在他大学毕业那年,我曾去枫大与他见了面,当时我这样想,几年前他无法承担责任,如今他大学毕业,应该有能力承担了吧。可是,你知道童耀怎么对我说吗?”

    温暖摇头,她当然不会知道。

    温清凉淡淡地、带些许哀伤地笑着,“他说,清清,我以为会一直喜欢你,爱你,甚至找的女朋友都是和你长相极为相似,可是,我却慢慢爱上和你长相相似却性格迥异的她,爱她的活泼顽皮,爱她像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温暖心中骤然紧缩。

    温清凉转开脸眺望远方暖阳映照的蓝天,“我就让他带我去看看那个取代我的人,然后,我看到了你。你只一笑,整个世界都发了亮,我看到他望你时眼底深深浓浓的爱意,终究隐瞒了宇桐的存在,独自离开,只是可惜,我的成全,你们最后还是那么遗憾……”

    温暖心中五味杂陈,原来童耀终究爱过她。

    一起出墓园时,温暖说:“清凉,你跟我一起回去吧,爸妈其实都很想你。”

    温清凉微笑摇头:“不用说遇见过我,我这样做,并不是在记恨他们,只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又不长,提起来搅乱你们的生活反而不好。就这样吧,我给你一张名片,你若有时间,就到乐城来看我。”

    温暖接过精致的名片放入兜里,出了墓园又问:“你现在还要赶回乐城?”

    “嗯,我老公在等我。”温清凉迎上她摆在脸上的小疑问,淡笑着解惑,“他是那间家具公司的老板,我进去的时候就对我颇为照拂,在见过童耀回来后不久,就接受了他的求婚。他对我很好,也把温宇桐当亲生儿子,他让宇桐从小就知道有两个爸爸,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三言两语,她眼里已露出幸福的光芒,温暖唏嘘羡慕,也为她感到高兴,她最后意味深长补充一句:“温暖,有时候爱一个人,不必非要摆在台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还爱着他,放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就好。重新遇见的人,只要他适合你,千万不要错过。”

    温暖点头,“我会记住的。”

    远远地有人唤“清凉”,穿米咖色西装的清逸男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路旁的轿车外,温清凉回头朝他们笑着挥挥手,“我丈夫池墨臣和儿子池璟灏,我要走了,温宇桐跟姨姨说再见。”

    他们一家四口离开后,温暖也坐计程车回去。

    关于遇见温清凉的事,她果真对父母只字未提,反正知道她安好,也就不必相互打扰。

    一家人吃过年夜饭后,都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相声,小品,歌舞,小虎队惊世重现,她却看得心不在焉。

    从温清凉口中知道童耀最后还是爱上她,她已经没有了激动的感觉,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爱她与否,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似乎她真的已经把那份感情寄托到了“天上人间”这条手链上。

    原来爱情就像一间房,前面的人离开了,又会重新有人住进来。

    她现在,异常想念顾夜深,原来他在她意识到之前,就已住进她的心房。

    午夜十二点整,新年的钟声敲响,她举起电话,拨通心上那一根弦。

    温清凉说得对,重新遇见的人,只要他适合你,千万不要错过。

    何况,这个适合她的人,她已经真真切切地爱上!

    残忍

    正月初二,照枫城习俗,是女儿女婿领着孩子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前面两年,温峥嵘与赵晴源都会在这一天一大早翘首盼着温暖和唐子旷回来,今年他们已曲终人散,没了盼头。

    赵晴源的娘家只剩当市长的兄长赵青山,每年来给市长拜年的人都络绎不绝,直到初七,一家人才去拜年。

    舅舅家住市中心,温暖到了以后没坐多久,小表妹子墨便把她拉进房,涎着笑脸求她:“暖暖表姐,拜托你去跟老头子说,我们要出去逛街好不好?”

    温暖奇怪:“舅舅又禁你足了?”小表妹赵子墨刚满十九岁,念国际法一年级,性格却远不如她的名字沉雅,时常会闹出一些出格的事被严厉的舅舅禁足。

    赵子墨可怜兮兮点头:“是啊,放寒假一回家就被禁足,并且没收了我的手机,座机也打不出去,我都快闷成黄花菜了。”

    见她着实可怜,温暖便与舅舅说起,舅舅冷眼扫过赵子墨,只说:“午饭之前回来。”

    赵子墨喜形于色,撒娇拿回被没收的手机便与温暖一起出门,像只刚放出囚笼的小鸟。

    然而没走多远,她便拦上一辆计程车,打开车门后回头朝温暖狡黠地笑:“暖暖表姐,谢谢你今天帮忙,你一个人四处逛逛吧,我走了!”

    不待温暖开口,她便钻进计程车飞驰而去。

    温暖醒悟被利用了,但懒得跟这孩子计较,只要在午饭之前两人一起赶回去,应该不会有大碍。

    漫无目的沿着街道逛着,无意识地扫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突发奇想:不知道顾夜深会不会也刚好出来闲走!

    不期然想到他,心中忍不住一黯,大年三十十二点倒计时过后的那通电话,她并没有打通,不知是他已经睡下,还是,根本不想接……

    可她,在笃定自己的心意后,不可扼止想念着他!

    她走在人群里,目光凌乱四下寻找,希望能有传说中的缘分让她遇见他,然而缘分只是个传说,她的行为也太过可笑,不过倒是在经过一间乐器行时,意外看到南风琳。

    南风琳要买一架古筝送给十岁的女儿顾昭曦,见她独自一人,热情地拉了她一起进去。

    当初顾夜深带她去顾宅与长辈见面时,小昭曦也在,是个聪明可人的小女孩,在音乐上极有天赋,那天看到她,小女孩抿着嘴笑:“姐姐,你是不是要做我的嫂嫂了?”

    她愣了半天,一般这么大的小女孩怎么也得叫她阿姨,还是顾夜深在一旁说:“小叔的女儿。”她这才恍然大悟地笑笑,挺喜欢这个小女孩。

    在选古筝的同时,话题也围绕在顾昭曦身上,南风琳笑着说:“上次我在顾宅过生日,曦曦还问夜深怎么不把她的嫂嫂叫过来呢,我也本来想打你电话,不过夜深说你不舒服,后来我们一直在家庭影院K歌到凌晨。”

    南风琳生日……

    温暖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一瞬间被照得亮堂,南风琳生日那晚,顾夜深一夜未回滨江花园,她拨他电话,是桑落微接的,第二天一早她目睹一场三角戏,可南风琳说,他们一直K歌到凌晨,那么,“那晚夜深一直都跟你们在一起啊?”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打起了鼓。

    “是啊。”南风琳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不过他八点钟才到,他啊,平时说话惜字如金,其实是个麦霸,那晚他喝得有点多,更是失了控制,跟翊宸卯起了劲飙歌。”南风琳忽然瞥她一眼,笑意盎然,“你不是在查他的行踪吧?放心,那晚他宿在顾宅,早餐之后才离开,好像说手机落在酒店。”

    “哪有!”温暖讪讪地笑,垂在身侧的手却不由紧了紧,他明明没有,为什么面对Kimi的质问以及桑落微的说辞不加反驳,是了,Kimi说和桑落微出了点问题,可就算当时他不否认,为什么面对她都不加以解释?

    她对他的不信任,让他失望?

    和南风琳告别后,她心绪紊乱在大街上走着,直到小表妹赵子墨的电话过来,那头的声音特兴奋:“暖暖表姐,我上地铁回来了,你在哪儿呢?我们一起回家吃饭了!”

    “好,我去地铁口等你。”她挂断电话,返身往回走。

    到地铁口等了几分钟,赵子墨便出来了,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无比雀跃朝她扑过来:“暖暖表姐,你是我的福星,我今天太谢谢你了!”

    温暖被她的情绪感染,好笑地任由她吊在脖子上:“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啊?”

    “我今天终于对暗恋好久的男生告白了!原来他对我也有好感,我能不开心吗?所以你是大功臣,我忍痛放弃了今天就想跟他约会的想法,免得你跟老爸没法交待,我也够义气吧!”赵子墨得意洋洋。

    温暖微笑:“够义气。”所以,她素来喜欢这个小表妹。

    赵子墨一路上像个聒躁的小鸟雀,最后自豪地总结,“暖暖表姐,我觉得吧,有时候就得把一层窗户纸捅破,不然,你再喜欢他,再爱他,不说出来,他怎么会知道?就算感觉到了,也没对方亲口承认来得有真实感和安全感,你说是不是?”

    这席话说得温暖心里一突,她已经爱上顾夜深,可是从来不曾说出口,所以,他才会说,对没有回应的追逐,已经累了,乏了……

    晚上十一点半,顾夜深回到滨江花园,停好车上楼时,脑子里还在细细地想着公事,虽然要到明天才开始上班,但他早已着手写今年的计划以及去年未完成项目的后续处理方案。

    越来越记不清一些事情了,很多东西如果不随手记在便笺纸上,转身就忘,昨天再次去医院作了检查,医院的专家组还在研讨,他必须随时作好离职的准备,这些天,他一个人忙得昏天暗地,尽管疲惫万分,但忙碌一点,总比空虚地胡思乱想要好。

    所住楼层并不高,以往他一直爬楼梯,这一次是坐电梯上去,实在太累,到了楼层后,他走出电梯,勾着头掏钥匙准备开门,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僵住所有动作。

    温暖穿着一件米色短款羽绒服,抱膝坐在他家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却是轻轻闭着,许是听到声音,她立刻睁开眼,在看到他的一刹那,眼里闪过复杂的光,却没有出声,只轻轻咬着下唇望着他。

    顾夜深停滞了几秒才举步,眉心几不可见微拧着,“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他淡淡地问。

    “我、我一直在等你。”温暖站起来,声音带了轻微的鼻音,好像又受风寒了,从下午五点一直坐到现在,膝盖有些麻痹,起来时软了一下险些没站稳,幸好后面靠着墙才不致跌倒。

    顾夜深眉皱得更深,语气里几乎带了怒意:“你不是有这里的钥匙!”

    “我、你……我不敢……”温暖有些结巴地嗫嚅着,他那晚的一番话,等于宣告他们关系已经结束,她怎敢擅自拿钥匙开他家的门!

    顾夜深沉着眼盯了她半晌,心忽然就软下来,平稳地开门:“进来。”声音已没那么淡漠。

    开了灯后,一只圆滚滚的白色小狗摇着尾巴阻在脚下,一副特别兴奋的样子,温暖认出是他去年买的那只小狗,一开始她总以为是“暖暖”,郁闷了好些时间,后来才知道是“囡囡”,她有些开心地蹲下抱起它。

    顾夜深睇她一眼,细微的情绪一闪即逝:“你先坐,我去热一杯牛奶。”外面那么冷,也不知道她坐了多长时间,会不会感冒……

    温暖坐在沙发上,逗着囡囡玩,片刻后,顾夜深把牛奶递过来,她接过,囡囡一见牛奶就直扑腾,她微微一笑,把杯子递到它嘴边。

    一双大手伸过来抱走囡囡,“你自己喝,囡囡厨房里有。”

    顾夜深把囡囡送到厨房里喝牛奶后,返回客厅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温暖有些局促不安,他已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式:“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

    这个屋子,原本她进进出出都非常自如,现在,他这样客气生疏,她到底已经沦为了客人。

    温暖棒着牛奶暖和了已经冻僵的手,心中一涩,勉强笑着开口:“怎么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囡囡?”

    “买回来没多久被昭曦知道了,她抱去玩了几个月,前几天才带回来。”

    “哦。”温暖低头喝牛奶,忽然感觉找不到话题,客厅里一时静寂无声。

    良久,顾夜深站起来:“如果没什么事,我送你回去。”

    “我有事!”温暖猛地抬头,声音也颇大,感觉自己反应过度,才又低低地开口:“那天上午在明珠酒店,你已经看见我在电梯外是不是?夜深,为什么你不解释?”

    解释?顾夜深眼里掠过一丝复杂。

    那一晚,在加班结束赶回顾宅参加南风琳的生日家庭宴会途中,他遇到在雨中狼狈的助理桑落微,把她送到最近的明珠酒店,用自己的身份证给她开了房间。

    后来他接一个电话后手机遗落在房间,换成平时可能让她第二天送过来,但她的状况那样糟糕,只好自己过去拿,谁知离开时才出门便遇到不分清红皂白就打人的Kimi,而桑落微的那些话,完全就是被气到口不择言,当天下午她就打电话跟他道了歉。

    想要的解释,就是这些吗?若是以前,何曾需要她来质问!

    他直起腰的时候就已经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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