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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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你记得很牢嘛。[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他躺在草地上,微微侧脸,看着一脸戒备的我,眸光闪烁,嘴角一丝邪邪的笑。

    我慌忙抬头看看周围,却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白马雪儿在不远处悠闲地吃草。

    “不用看了,你的那两个人,早被我收拾利落了。”他一脸不屑,语气凉凉的。

    “你!”我“蹭”地站了起来,“你把他们怎么了?”

    拓跋璟眯了眯眼睛,笑容放大,依然躺着没动:“放心,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睡穴而已。”

    我低头看了看他,因换了一身白衣,似乎添了些儒雅的味道,颀长的身材,在灰绿的草丛里,显得更加突出。

    我偷偷瞟了瞟雪儿,心里盘算着迅速逃离的可能。

    “这么好的天气,太早回去是不是有些可惜?”拓跋璟嘴角诡异的笑,不容忽略。

    我还想说什么,他突然伸长手臂,擒住我的衣角轻轻一带,我脚下一歪,很没形象地倒了下去,直直地砸上拓跋璟的胸膛。

    “咳咳……”他夸张地咳了几声,眼里却是止不住的戏谑。

    我看见他眼中的自己,因褪了软甲,只穿了月白色的短衫,青丝凌乱,极力要显示出镇定的脸上仍掩不住一丝惊慌。

    我有些气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知道该坐着、躺着,还是站起来,有些尴尬。

    拓跋璟却不再说话,仰着头,双手垫在脑后,轻轻地闭上眼睛。

    我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自嘲地笑笑,再次躺下来,双臂伸展过头顶。

    “你果然很不一样。”拓跋璟闭着眼睛,轻轻地笑。

    我侧过脸看他,线条分明的脸庞,英俊而略带冷冽,高耸的剑眉,挺拔的鼻梁,嘴唇温润。原来男人也可以长这么好看,我心里叹气。

    在这样一个世界,同一个陌生而英俊的危险男子,抛却心中的负累,在微风中安静地躺着,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拓跋璟,你真的是北隆的二皇子么?”我看着天,出声打破平静。

    “嗯。”

    “哦。”我觉得自己问得实在多余。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有被抓住,而且还在这里么?”他睁开眼睛,看着我。

    “那么容易就被抓住,还是拓跋璟么?”

    “哈哈……”他爽朗地笑,笑声里含了一丝不羁。

    “百花会上和你在一起的人,是北隆的大皇子拓跋显吗?”我再次问。

    “你很聪明。”他的声音里有些赞许的意味。

    “这么多人来合州,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喃喃地说,似在问他,又似自言自语。

    “不知道,比不知道的好……”

    我再次扭头看他,此刻与我安然相处的男子,也是能够带来最大威胁的敌人,儒雅的气质遮不住他由于常年征战而练就的冷峻。

    这样英俊的男子,时刻都会变成战场上的修罗。想到这里,我心里漾起一阵莫名的悲伤。

    天高云淡的秋日,是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么?

    “洛洛……”

    拓跋璟的称呼让我一颤,这是属于于洛的名字,而不是于心洛。

    “你还是叫我于心洛的好。”我刻意有了一丝疏离。

    拓跋璟的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你带到北隆。”

    “最好不要。合州的将士要守护的,不是我于心洛,而是大景。”我懒懒一笑,“况且,能和你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说话,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做。”

    我做了个深呼吸,站起身来,默默套上丢在一边的软甲,双手轻轻拢起头发。

    “我来。”拓跋璟已经站在身后,接过我手中的头发,绾了一个男式发髻,仔细缚上丝带。

    我心跳微微有些加快,脸上有些热,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在周身荡漾开来。

    “谢谢。”我并不看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我要回北隆了,也许……”

    “也许下次见面,就是在战场上了!”我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

    拓跋璟的脸色阴晴不定,紧紧地盯着我。

    我快步走到雪儿旁边,翻身上马,回头看看依然伫立的拓跋璟,展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右手握缰,左手挥了一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要是没有战争,多好……”

    17、表哥(一)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出奇。

    天气渐渐转凉,日子如流水般划过指尖,恍然间,我来到这个世界竟已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整个秋天,都跟着于呈和阳臻出入校场,除了练习弩箭之外,很多时候,我也饶有兴趣地跟着于呈旗下的各位将军,看他们练习阵法。渐渐和这里的军士都熟悉了起来,于是也不用刻意装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只是换了一身劲装,头发扎成现代马尾一样。

    因为整日曝在日光下,原本白皙的皮肤渐渐透出健康的浅麦色,却显得更加生动而充满活力。在现代,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忙碌,此刻终于体会到了运动锻炼的好处,每每看着镜中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自己,便觉得曾经那个不堪重、满心脆弱的女孩愈加模糊,渐渐远去。

    如果太婆婆看到我现在的状态,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吧?

    充实而暂时平静的日子。

    心中仍然有个无法轻视的重石,于呈、夏氏、兰莹、甚至拓跋璟,或许还有阮天恒、窈娘,大家都在守护或者探究同一个秘密,而我,始终被拦在这个秘密之外。

    这是于呈对我的保护,可内心依然不安。

    倘若自己真的可以做到置身事外,就好了。我常常这样想。

    农历十月,合州迎来了第一场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洋洋洒洒,整个世界一片银白。

    于呈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舒展,冬日的酷寒,阻住了外敌来犯的野心与脚步。

    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早上起来,窗外满地的银光逼得我睁不开眼睛。在温室气候日益严重的现代,哪里见过这种情景呢,我兴奋起来,叫上小多,穿了大红的棉袍,披了大红的斗篷,推门出去。

    假山、池塘、树木,全都隐在那漫天漫地的雪白之下,我的一身鲜红,显得格外突兀。小多和几个女孩穿了厚厚的淡紫色棉袍,一起追着抛雪球、打雪仗。

    我望着他们盈盈地笑。

    突然也想凑份热闹,于是干脆甩了斗篷,招呼着叽叽喳喳的女孩们,一起堆雪人。

    很快,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大雪人便傲然挺立了,我循着儿时的记忆,插了树枝做手臂,取了黑豆做眼睛,胡萝卜当鼻子,木桶成了帽子,又跑回房间找了条红色的长绫,在雪人的脖子上绕了几圈算是围巾。

    “小姐,小姐,还没有嘴呀!”小多搓着通红的双手喊。

    我歪着脑袋看看那个笨笨的雪人,果然有些怪异,走过去,伸出右手食指,在雪人的鼻子下面勾了一张咧得大大的上翘的嘴。

    笨拙的雪人,笑得没心没肺。

    “洛儿!”于呈站在院门外,黑色的衣袍衬得脸色有些灰暗。

    “爹!”我兴冲冲地跑过去,“看我的雪人漂不漂亮!”

    “于小姐!”没有温度的声音。

    我这才注意到于呈身后站了一位年轻人,年龄二十岁上下,墨绿色衣衫,身材颀长而略显瘦弱,因天气的原因,白皙的脸上微微透出些红色,眼睛深邃,似沉淀了太多的东西,如果不是眉间掩饰不住的一丝戾气,也是个清秀脱俗的公子了。

    “爹,这是?”我疑惑地看看于呈。

    “这是镇平王的大公子,也是你表哥。”于呈看看我,眼中一丝忧郁。

    哪里又出来个不想干的表哥?还是什么镇平王的公子。等等,镇平王?韩登?那个众人口诛笔伐的大奸臣?

    我突然等大眼睛,有些吃惊的望着眼前的人。

    “洛儿表妹,我是韩文护。”依然是冷冰冰的语气。

    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貌似的平静的生活到底藏了多少涌动的暗流,就像这满地的白雪,到底掩盖了多少深深浅浅的沟壑?

    “洛儿,我们久居关外,很多亲戚你并不知道,回头我再和你细说。”于呈看着面露疑惑的我说,“韩公子昨夜刚到,刚引他见了你娘,听见你在院里喧闹,就过来了。”

    韩文护向于呈略略行了个礼:“姑父,叫我文护就好。”

    于呈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韩文护的眼睛越过我的肩膀,落在了院里的那尊雪人上,脸上一丝玩味。

    我扯扯他的衣袖,笑着说:“表哥也喜欢我的雪人么?进来看吧。”

    说完便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回头对于呈挤了挤眼睛:“爹,你先回去吧,我带表哥在府里走走。”

    于呈张大嘴巴,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背着手走了。

    韩文护不着痕迹地甩开我的手,轻轻掸掸带着雪水的泥浆,微微皱了皱眉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我撇撇嘴,笑盈盈指着雪人:“你瞧,他笑得多开心呀!”

    “哼!”韩文护一声轻哼,看着我,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我不理他,继续说:“表哥来的时间真是赶巧呢,若是再晚一天,大雪封山就没法赶路了。”

    他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表哥以前来过关外吗?京都在南方,表哥怕是不适应北方的严寒吧?”

    “还好,多谢表妹关心。”彬彬有礼的言辞,却散发着寒意。

    我不肯善罢甘休:“我带表哥在府里逛逛可好?表哥住哪里?外院的客房么?”

    像只麻雀般喋喋不休,脸小多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表妹的好意我领了,今日积雪太厚,改日再看吧。”韩文护的语气愈加冰冷,有些不悦。

    “哦。”我垂下头,从旁边的树挂上收了一捧雪,在手里捏一个硬邦邦的雪球。

    “连日赶路,有些困乏,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他甩甩衣袖,并不看我,转身便走。

    我站在雪地里,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手里的雪球蹭地飞了出去,直接在他背上砸开了花,飞溅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烁,有些刺眼。

    “小姐!”身后的小丫头们一阵惊呼。

    韩文护身形微微晃了晃,脚步一顿,离得很远,我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慢慢升腾的怒气。

    小多蹑手蹑脚地走到我旁边,小心地拉拉我的衣角,一脸惊惶。

    我嘴角噙着笑,镇定自若地看着韩文护紧绷的肩膀与双臂又渐渐放松。他没有回头,平静地走出院门,背影愈发孤冷。

    “哼!”我冷冷地哼了一声。

    院子里异常安静,丫鬟们看着我,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作。

    “真扫兴,罢了,你们都回去吧,我清静一下。”我懒懒地挥挥手。

    女孩子们忙丢下手中的东西,跑开了。

    “小多,手冷了,我们回房吧。”我大步向房间走去。

    “小姐,您……”小多小跑着跟在身后,怯怯地问。

    “没事。”我淡淡地说,努力压住心头的烦躁。

    18、表哥(二)

    想起那个阴阴冷冷的韩文护,心里便愈加不安。

    远在京都、权倾朝野的韩家,来到合州这弹丸之地做什么?

    在屋里抱着手炉,踱了良久,疑惑越来越多。

    “小姐,老爷和夫人叫您过去呢!”小多一边说着,一边帮我准备斗篷。

    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这趟浑水,怕是不得不过了。

    一路沿着还未清理干净的路面进了夏氏的房间。

    地上的围炉里,炭火通红,*的暖意扑面而来。于呈和夏氏一左一右坐在桌旁,脸色凝重。

    “爹,娘,什么事?”我解下斗篷,做在靠近围炉的椅子上。

    “你见过韩文护了吧。”夏氏开口,明显不是询问的语气。

    “嗯。”我看着夏氏,“娘,他是哪门子表哥呢?我们跟韩家怎么会有亲戚?”

    于呈叹口气,声音低沉:“韩登的母亲,同你的外祖母是亲姐妹。”

    “啊?”我略略吃惊,想不到还有这样一重渊源。

    “是的。”夏氏接过话茬,“你曾外祖父,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开国大将军夏远铎,他老人家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韩登的母亲,一个便是你外祖母。”

    “但是,韩家在京都,而娘,不是在关外长大的么?”我有些疑惑。

    “你外祖父本是你曾外祖麾下的右将军,后来被派到合州,你外祖母也便跟着他来到这里安家落户了。”夏氏的话简洁明了,“自搬到合州以后,因距离遥远,我们同京都的亲友来往甚少,基本也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既然没有联系了,韩家又来做什么?”我更加不解。

    夏氏低头不语。

    于呈眼睛看着我,有些犹豫,嘴角的胡须轻轻抖动:“他是来提亲的。”

    “提亲?”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夏氏和于呈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我就知道,平白无故冒出个表哥,就没什么好事!”我摇摇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心情逐渐平静,脑子也慢慢清醒。

    我一面把手收到围炉边上,一面问:“韩家是朝中权臣,要是结亲,也会选势力相当的达官显贵,怎么会来这里提亲?”

    夏氏张了张嘴,有些为难地看着于呈。

    “看来,朝廷内部的争斗已经牵扯到合州了,洛儿,这些事,爹不想把你牵扯进来,韩文护的事情,爹会想办法的。”于呈并不想多说,长长叹了一口气。

    就算他不说,我自然也猜出了几分,所谓的提亲,其实是想通过联姻的借口把我作为钳制于呈的人质吧。但是合州地处边关,于呈只是四品守将,旗下也最多不过几万军士,为什么会卷入这场权利斗争呢?韩家,想从于呈身上得到什么呢?

    看看夏氏,端庄的面容难掩内心的担忧。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闷闷地离开前院,我一边琢磨,一边慢吞吞地往回走。

    偶尔有风刮过,树上、房顶上的雪扑簌簌地落下,脸上划过一丝沁凉,寒意逼人。

    远远地看见兰莹带着两个人向大门的方向匆匆忙忙地走,心里有些奇怪,回头对着小多说:“二娘很少出门的,这么大的雪,要去哪里呢?”

    “小姐,二夫人的父亲,兰老将军过世了。”阳臻正从身后赶上来。

    “啊……”我不禁怅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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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葬礼(一)

    这不是我第一次参加葬礼。

    现代的于洛,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便是在葬礼上。在英国某个偏远小镇的教堂里,我看见一个苍白的中年妇人安静地躺在棺木里,睡着了一样。我对她的记忆,仅仅停留在一张发黄的旧相片上,以至于站在一群黑压压的人群中间,我怀疑他们叹息的对象并不是那个给了我生命的人。我木然着看着棺木被盖上、抬走、安葬在基督徒专属的墓园里,身边有穿着黑衣、带着墨镜、神情肃穆的人来了又去,最后留我一人站在空旷的墓园,我才猛然意识到与我有最近的血缘关系的人,已经离我而去,而无论她生前死后,我始终是个陌生人。

    那场葬礼留给我的记忆,仅是一片漆黑。

    而此时站在仓促设起的灵堂里,满眼是惊心动魄的白。

    夏氏、窈娘和我跟着于呈陆续走进来,听见于呈压低了声音问兰家的人:“怎么会这么突然?”

    抽抽嗒嗒的中年管家声音断断续续:“将军昨夜喝了酒,觉得头疼,就回房歇了……早上没起床,大家以为他喝多了,也没叫他,谁知到中午了还不见出来,这才觉得不动劲,然后发现……”后面的声音被呜咽声吞没。

    “唉……”于呈一声叹息,不再说话,径自走到灵柩前的香案处,深深拜下,眼角淌出两行清泪:“将军一生,征战沙场,立下战功无数,膝下三子,均以身殉国,满门忠烈,今将军离我而去,合州,便失去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啊!”

    一席话,引得周围大恸。

    我跟在夏氏身后,点了香烛,磕头祭拜。这位兰老将军,我在校场上常见到,年逾五十,可能是由于长年练兵征战,脸上已经布满沧桑,这样一位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夜,寂静地走完了一生。

    我看着袅袅紫烟掩映着的灵柩,眼中有些模糊。

    轻轻走到跪在一旁全身披孝的兰莹面前,慢慢跪下,拉拉她冰凉的手:“二娘,节哀顺变。”

    兰莹抬头看看我,眼中隐忍着巨大的悲伤,嘴唇抖了抖,却说不出话来。

    “镇平王府韩公子到!”门外仆人高声喊。

    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诧异地望着门外。

    韩文护换了一身青灰色的长袍,显得更加阴冷,脚步不疾不徐地走进来。身后跟了一男一女,都是黑色的侍卫装扮,男的是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女的很年轻,看起来大概跟我差不多年纪,却是面无表情,眉眼带一丝阴狠。

    韩文护走到灵前,拈香,跪拜,转到一旁对着兰莹,声音恭敬:“家父和我,平生最敬佩的,就是兰老将军这样的人,听得噩耗,心下惋叹,但逝者已矣,请保重身体,有需要文护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兰莹淡淡地看了看他,点头称谢,

    韩文护起身,向于呈和夏氏行礼问安,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随后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稍稍想了想,跟在他身后不远,走出灵堂。

    满院的白幡和白灯笼在风中摇晃,连同树下尚未融化的积雪,透着无限凄凉。

    我看着韩文护瘦削的背影,突然读出点萧索的味道来。

    “哎!韩……表哥!”我在后面喊他。

    前面三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我。那年轻女子向我的方向迈了一步,侧身挡在韩文护身前。

    “我最多也就用雪球再砸他一次,你不用紧张。”我看着她说。

    年轻女子轻轻皱了皱眉,仔细看看我,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退到一旁。

    其实是个很漂亮的人,可惜不会笑。我心里想。

    “洛儿表妹有事?”韩文护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身后灵堂内突然传出一阵大哭,声音凄凉,惊飞了堂前老树上的一群麻雀。

    我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我有些难过。”

    韩文护眉毛动了动,微微叹了口气:“我也是。”

    说完就转身走了,那个壮汉侍卫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跟了上去,那女子却皱了皱眉,一脸嫌恶。

    我孤零零地站在院里,耳边响着此起彼伏的哭声,突然想起前世母亲的葬礼,心里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悲伤。

    20、葬礼(二)

    三天后,兰老将军出殡发丧。

    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来了,拥在道路两旁,为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送行,拉着灵柩的马车后面,一身素缟的士兵们满脸悲戚。

    我从未见过这么震撼的出殡队伍,浩浩荡荡,如一条白色的长龙。

    老将军被葬在城外校场以东的坡地上,这是兰莹的意思。

    “没有死在战场上,是父亲最大的遗憾,就让他守着校场,看着自己的将士吧。”她说。

    我没有出城,和于呈、夏氏一起,站在城楼上瞭望,看那大片大片的白色,融进天地的苍茫。

    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地目送着出殡队伍离开,又默默地走下城楼,坐马车回府。

    我本来是和夏氏、窈娘共乘一辆来的,正要上车,却见韩文护刚刚掀了帘子,坐进自己的车里,驾车的正是那个壮汉侍卫。

    “韩表哥,我坐你的马车吧!”我想起有些事情还未明了,一溜烟跑到韩文护的马车前。

    “洛儿!”夏氏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微笑着向她做了个“V”的手势,她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韩文护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我看见那个女侍卫也坐在里面,他看看我,对着那女子说:“青蝉,你和秋虎一起吧。”

    青蝉嘟了嘟嘴,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不情愿地挪了出来。

    我抱着手炉,笑嘻嘻地爬上马车,钻进帘子里。

    “都死人了,还笑!”青蝉在外面不阴不阳地说。

    “那也比虚情假意、兔死狐悲的好!”我不甘示弱地回了过去。

    “你……”

    “咳……”韩文护轻咳了几声,外面立刻鸦雀无声。

    “你有话跟我说?”他坐在对面,看着我。

    “听说,你是来提亲的?”我紧盯着他,开门见山。

    “是的。”语气平淡得出奇。

    “我不会嫁给你的。”我声音干脆。

    身下的马车颠簸了一下,韩文护眼睛眯了眯,有些不悦:“你真直接。”

    “谢谢,坦率是我的优点!”

    “我知道。”他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姑父都跟我说了,你有婚约了。”

    婚约?我倒是暗暗吃了一惊,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韩文护紧紧盯着我,似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于呈真的和他这么说的?还是,这家伙存心使诈?

    我心里疑惑,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婚约的事情,爹爹还未曾明说,但是,我的确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哦?是么?是谁呢?”他轻哧一声:“阮天恒?”

    我偏过头,没有做声。

    “其实我可以不管你嫁给谁,但是——。”他突然凑到我耳边,低低地说,“嫁给我,总比被关在韩府的水牢里强。”

    彷佛刮过一阵冷风,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抬头看见韩文护已经闭上眼睛,嘴角一丝阴冷的笑。

    韩文护那么坚持要把我带走,除了想牵制于呈,是不是还有别的预谋?十五岁的于心洛,真的那么重要么?

    我觉得自己一直浑浑噩噩地被困在迷雾中,而最大的谜团,就是于心洛本人。

    “你来合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睁眼,嘴唇动了动,听不清说了什么。

    一阵冷风,掀起帘子的一角,强行灌了进来,韩文护低头一阵猛咳。

    秋虎停了马车,青蝉探进身来:“公子……”

    韩文护用手帕掩了嘴,低着头摆了摆手,青蝉讪讪地垂下帘子。

    可能是咳得猛了,韩文护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点红晕,手指的关节却越发青白。

    “你好像身体不好?”我小心翼翼地问,二十一世纪的同情心再次泛滥。

    “无碍。”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强忍的疲惫。

    “喏,这个给你。”我把手炉递给他。

    他奇怪地看看我,并没有接。

    “哎呀,不用客气,给你就拿着。”我把手炉塞进他的手里,冷不防触到他的皮肤,冷得骇人。

    “身体不好,干嘛还跑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我轻轻摇摇头。

    “嘭!”韩文护一脸愠怒地掀开帘子,手炉重重地被甩了出去。

    “喂!你……”我又惊又怒,“我好心好意……”

    “你在同情我吗?”他冷冷地开口,脸上阴云密布。

    “真是个怪胎!”我并不示弱。

    韩文护的脸猛地凑近,阴恻恻地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声音像来自地狱。

    我身体往后退而退,脊梁紧紧挨着冰冷的车板,强作镇定:“你不会。”

    “为什么?”

    “我死了,你还怎么提亲?”

    他阴翳的狭长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身体却又往前欺了欺,细长冰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细细摩挲:“居然敢跟我坐同一辆马车,不知道这叫勇敢还是愚蠢。想活得长点,就不要轻易惹怒我,小蠢货!”

    我气呼呼地打掉他的手,推开他,竟是灿然一笑:“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合州到底为了什么?”

    威胁我?哼!

    他有些诧异地望着我,大概从来没见这么不知死活的人,愣了两秒,随即艰险地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想知道?那你今晚来我屋里,我告诉你,敢不敢?”

    “好!”我傻乎乎地笑。

    马车又颠了一下,晃晃悠悠。

    到了于府大门,我掀开帘子先钻了出来,推开秋虎伸过来的胳膊,自己跳了下去。

    回头看看那三个人各异的表情,耸耸肩,对着韩文护扮了个鬼脸:“你那件的被我弄脏的墨绿袍子就别穿了,太老气了,这身黑色的也不好,像罗刹鬼一样。”

    说完无辜地笑笑,转身进了大门。

    作者题外话:前面火火犯错了!韩文护应该称夏氏为姑姑,不是姨妈,已经更正了,脸红地退下~~~~

    21、嫁给谁?

    心里悔得要死。

    明知道是激将法,还头脑发热地答应他晚上要去。我趴在桌子上,拍拍自己的脸,唉声叹气。

    “洛儿是在担心韩文护的事情?”夏氏轻轻走进来,掩上房门。

    “娘——”我撒娇地迎上去,抱住她的胳膊,“我不要嫁他。”

    夏氏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到床边才坐下来,抬起右手,轻轻拂起我额头的刘海:“过了年,洛儿就十六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我心中动了动,看着夏氏,等着她后面的话。

    “韩家来提亲,如果直接拒绝,恐怕会招来嫉恨,你爹便推脱说你有了婚约。”

    我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但是韩文护好像并不相信。”她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他说,除非你真的出嫁,否则他不会放弃。”

    哼。我暗自冷笑,想起韩文护在马车里的话,要是真嫁给别人了,他也会把我抓回去,我的后半生估计就只能呆在水牢了。

    “所以,娘想让我嫁人么?”我轻声问。

    “洛儿,这大半年,你的变化很大,娘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可是娘也希望能有一个可靠地人可以保护你。”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打断我,继续说,“韩家达不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已经卷进这场漩涡,合州和于家怕是逃不过这次风雨了,爹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夏氏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情愈加黯然。

    “娘……”我有些动容。

    “洛儿,嫁给天恒,你可愿意?”

    “娘!”我几乎是跳了起来,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心里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天恒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们两家又是世交,而且,你自小便喜欢他……”

    “不要!”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夏氏似乎被我突然提高的声音惊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不要?以前你不是一直缠着我要爹娘把你许给天恒吗?”

    于心洛还做过这样的事情?我微微有些脸红,低下头,喃喃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夏氏看着满脸别扭的我,了然地笑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哎呀!”我有些气恼地甩甩手,“不是娘想的那样,我……我不要嫁给他!”

    “不嫁他?”夏氏满脸惊异,“那你想嫁谁?”

    想嫁谁?我谁都不嫁!心里暗暗地说。

    脸上却换了一抹憨笑,使劲钻进夏氏的怀里,细声细气地说:“娘,我不嫁人,我就守着爹,守着您,洛儿不要别人保护,洛儿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保护爹娘!”

    “傻孩子!”夏氏重重叹了口气。

    “洛儿,需要保护的,不仅仅是我们于家,最重要的,是整个合州和合州十几万的百姓哪!”于呈推门进来,想来已经在门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我也可以……”我急急地站起身。

    于呈看着我,言语中有些犹豫,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我已经同青州的阮大人商议过,让天恒来合州的将营里做参军,兰老将军过世,合州,需要新的力量啊!”

    我默然。

    于呈看看垂头不语的我,想了想说:“暂且先以与阮家有约的理由搪塞韩文护吧,至于你和天恒,稍后再议吧。”

    “啊,真的?谢谢爹!”我见于呈送了口,顿时喜笑颜开。

    “老爷……唉!”夏氏看看于呈,有看看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越来越奇怪了。”

    我扯扯嘴角,冲着一脸无奈的两人做了个鬼脸。

    于呈和夏氏走后,我心情有些低落。

    早早的嫁人、生子,是古代女子唯一的路么?

    我承认对阮天恒有好感,但是并不认为他就是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最起码,现在不是。

    爱情,是个遥不可及的信仰,就像太阳对于向日葵一样;而婚姻,是个确确实实的存在,现代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尚不牢靠,何况在这样一个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

    回想现代于洛二十八年的经历,每次伤痛都来自感情,这样一颗残缺破碎的心,复原的过程该有多长?

    心下烦躁。支开小多,自己拿了斗篷,出去透透气。

    绕着厚厚的结了冰的池溏,慢慢地走,却见前面假山旁站了个人,披着白色的大斗篷,一动不动。

    我仔细看看她的背影,轻轻唤道:“三娘。”

    那人回过头来,果然是窈娘。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一样,见是我,神情有些不自在。

    “三娘?”我再次唤了一声,带了一丝询问。

    “没什么,风大,眯眼了。”她笑了笑,恢复了往日的娇媚神态。

    “我看您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不冷么?”我凉凉地说。

    “屋里太闷,出来透气,洛儿也是么?”她反问。

    我没有回答,接着问:“三娘那么专注的样子,在想什么呢?”

    她看看我,嘴角弯了弯,却并不让人觉得那是微笑。

    我们都不再说话,静静地站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听说天恒要做合州营的参军了。”良久,窈娘出声打破平静。

    “三娘的消息,好快啊。”我紧了紧背上的斗篷。

    她低头,看不见表情:“洛儿是喜欢他的吧?”

    “是呀。”我自嘲地笑笑,“三娘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

    她不再说话,低头看自己的脚。

    我突然觉得一阵无趣,跺跺脚准备离开,回头看看仍然静静伫立的窈娘:“三娘,你如果不喜欢我爹,为什么要嫁给他?”

    她身子抖了抖,抬头紧紧盯着我。

    我耸耸肩:“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我安静地离开,脚步轻盈,心里却有些沉重,看得出来,窈娘对阮天恒有种特殊的感情,那她嫁给于呈,也是很无奈的吧,毕竟这个时代,女人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的。第二书包网 www。shubao2。com

    22、夜访(一)

    冬天的夜,来得很早。

    我决定遵照约定,去找韩文护。他人在于府,我并不担心会对我不利,只是想起要应对那么一个城府极深的奸险之人,着实觉得心烦。

    自从发生被劫事件后,院子里的灯笼便整夜整夜地灯火通明,我对小多说是去夏氏房里谈事情,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她不要跟着我。

    依然披了厚重的大红斗篷,把手藏在肥大的袖子了,低了头,一路向外院的方向走。两侧摇曳的灯笼闪烁着微弱的光亮,我的脚步轻盈而迅疾。

    到了韩文护所住房间的外面,也不多想,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暖,围炉里炭火正旺,韩文护正立在桌旁,在纸上画着什么,青蝉垂手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门被我猛然推开,挟了一阵冷风进来,韩文护微咳了几下,抬头看看我,声音冷冷清清:“你果然敢来。”

    我大摇大摆地径直走到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儿,还需要什么敢不敢?再说——”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又不是没人知道我来你这里了。”

    哼,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韩文护瞟了我一眼,朝身边的青蝉微微点了点头,继续低头作画。

    青蝉简单行了个礼,往门外退去,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光复杂。

    “那个青蝉,只是你的侍卫吗?”我给自己倒了杯茶,并不喝,接着微弱的光亮,看见水面上倒映出的清丽脸庞若隐若现。

    “也算是我的侍妾。”语气平淡。

    我扁扁嘴,我就知道。

    “那你有几个侍妾?”我兴趣盎然。

    韩文护终于抬头,显出些不耐烦的神色,冷冷地说:“你大半夜来,就是为了问这些?”

    “当然不是。”我笑着摸了摸鼻子,“言归正传,你来合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直起身,轻轻吹了几下纸上的墨迹,跳动的灯火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么?”我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低头那幅似乎已经做好的画。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云鬓高耸,顶一朵大红的芙蓉,着一袭粉红色的轻纱,娉婷袅娜。

    “咦,怎么没有脸呀?”我有些诧异。

    “忘了她的样子。”韩文护淡淡地说。

    我不再多问,怪人就是怪人。

    “说吧,你的目的。”

    “提亲,娶你。”他抬起手,用灯掭拨了拨有些倾斜的灯芯。

    “如果不是因为有亲,你就会直接抓我回去吧。”我心里冷笑。

    “也不完全是。”他瞥了我一眼,目光又移到别处:“合州的人,不是谁都能动的。”

    “哦?”我挑挑眉毛,这倒是我不曾想到的。

    “怎么,你连家史都不清楚?”韩文护狐疑地看了看我。

    我摇摇头,坐回刚才的座位。

    韩文护在我对面坐下,眉头微皱,似乎在考虑是否还有解释的必要。

    “你可以简单地说。”我提醒他。

    “合州,是大景开国太宗皇帝起兵的地方。”他一面说,一面看着我,“我们的曾外祖父夏远铎将军便是从这里出发,随着太宗皇帝,驰骋南北,征战天下的。大景定都建国以后,为了奖赏曾外祖父这位开国元勋,颁了一道旨意,历任合州节度使之职由夏家承袭,并兼任守将,其下部将的赏罚迁任,均可不受朝廷制约。”

    原来合州还有这样深厚的背景,我暗暗惊奇。

    韩文护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了一口,继续说:“但是曾外祖父只有两个女儿,便是你我的外祖母,因女子不能出仕,合州节度使一职便由你外祖父继承,有意思的是,你外祖母也只有姑母一个女儿,而你……”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这么说,你是为了合州,才来提亲的?”

    他轻哼一声,扭头看跳动的灯火。

    “合州地处北方,又是边城,物产也并不丰富,怎么会那么有诱惑力?”我依然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

    “要我来提亲,是家父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行事。”韩文护的声音骤冷。

    “不是你提亲我就会嫁你的,镇平王怎么知道你就能成功。”我一脸不屑。

    “不成功,你和我都得死。”他的声音像一道寒风,冻住了我脸上的表情。

    “你……真的是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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