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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推车和美工刀来到楼下的资料室,玉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踏入资料室。[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玉竹!?”李士民乍见她,难以置信地绽开笑靥,迎上前去。
玉竹防备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面无表情地说:“副总裁需要凌空公司的资料。”
“你还在怪我?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被那些流言气疯了。”李土民稚气未脱的脸庞满是悔恨与歉意。
“我不想再提上次那件事。请你帮我调出凌空公司的资料。”玉竹淡漠而客套的说。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就算那个流言是真的,他也没有权利伤害她。
“玉竹,别这样,你听我说,我真的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反应过度,我完全没有丝毫要伤害你的想法,你要相信我。”李士民再次走上前,双手轻握住她的肩膀。
“请你放手。”玉竹冷冷看着他,右手移向腰间的美工刀,准备随时制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她冷淡的态度让李士民微微变了脸色,不自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为什么你不肯原谅我?还是你真的喜欢上副总裁?”
“不关你的事!”玉竹痛得蹙起眉头,“到底是谁给你权利来质问我?我又为何一定要宽恕你曾带给我的伤害与恐惧?”
“我喜欢你啊!”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对你是否有同样的感觉?喜欢不是伤害另一个人的借口。”玉竹怒目瞪视着他,但手中紧握的美工刀并没有挥向他。她不想伤人,尤其上次误伤俞子惑之后,她就更不想见血。
李士民一怔,缓缓垂下只手,退了一步,神情懊恼地看着她。
看见他懊悔的模样,玉竹和缓了戒慎的目光。“麻烦你帮我调出凌安公司的资料。”
“咦,小两口在闹别扭呀!哎呀,何必呢?和和气气的不是很好吗?”高孟桦踏进资料室见两人气氛不太对劲,便又喳喳呼呼地渲染起两人的关系。
李士民看了玉竹一眼,沉默片刻,忽然对她涩涩一笑,接着转向高孟桦,咧嘴笑道:“高姐,你可别乱说坏了唐小姐的行情。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害得别人都不敢追唐小姐,那我不就罪过了。我跟唐小姐只是还谈得来的朋友,却被不知道哪个多嘴婆传成男女朋友,我是无所谓,反正我是男生嘛!可是唐小姐就不一样了,总不能委屈人家硬跟我凑成对吧!高姐要是听到谁又在说这种八卦,麻烦帮我澄清一下,总要还唐小姐清白,你说对吧!”
“嗯。”高孟桦愣愣应了一声,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
“唐小姐,你刚才说副总裁要凌空公司的资料,对吧?”
玉竹点了下头,不解地望着李士民的笑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等会儿。”
过了一会儿,李士民将找到的资料放上推车,低声说:“对不起,我忘了感情的事不能一厢情愿,我唯一能替你做的只有澄清我们之间的谣言。我们还是好同事吗?”
玉竹望着他,沉默地点了下头。
“那就好。资料很多,你要小心一点。”说完,李土民转身拍拍一脸茫然的高孟桦,“高姐,你还在发呆呀!小心愈变愈呆!”
高孟桦回过神,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他头上。“再呆也比不过你这个呆小子!”
“哎呀!好狠的女人!果然最毒妇人心!”李士民夸张地捂着头惨叫。
玉竹推着推车走出资料室,心中明白他会很快复原的。
“差点以为你半途跷班。”淡然的声音伴着熟悉的脚步声陡地出现在她身侧。
“副……”玉竹的目光定在他宽阔胸膛,不敢往上看。
“资料重不重?”
她摇摇头,“因为有推车,所以还好。”
“我的倒很重。”
玉竹诧异地抬起头,想替他分担一些重量,却见他手中只有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喏,双手拿着。”俞子惑将文件夹放进她手里,迳自推着推车走向电梯。
“副总裁……”她楞楞望着手中的文件夹。
俞子惑回头看她一眼,冷淡道:“跟上来。
玉竹迟疑了一下,不一会儿便扬起笑脸,抓紧文件夹,跟上他的脚步。
多像一场肥皂剧!俞子惑冷然的眸光扫视过气得青筋暴起的父亲、忙着安抚小妹的弟弟,和一脸茫然失措的小妹。而他显然是当中演技最糟的一个,因为他除了冷眼旁观,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团混乱。
明天是他大哥俞子城的婚礼,然而如何能够要求一个狂放惯了的人去接受别人安排的婚姻?这一场婚礼打从安排之初就已经注定不会有新郎参与。有趣的是,这一点只有外传与他大哥不和的他看得出来。
“这个不孝子!”俞锦源咬紧的牙关迸出的愤怒低吼,震动了凝重的空气。
“爸,别突然大声喊,您会吓坏诗奕的。”俞子真看了父亲一眼,低头安抚怀中不住发着抖的小妹。“诗奕别怕,爸不是在生你的气。”
惊惧的小脸怯怯的抬起,口中说出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三哥,打雷了!”
“没关系,别怕,有三哥在。我们到厨房吃饼干,好不好?”俞子真对小妹露出浅笑,白皙修长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扶起妹妹,走进厨房。
俞锦源看着离开的两兄妹,忍不住长叹一声。收回目光,他将注意力移回始终淡漠以对的二儿子。
“散会了?”俞子惑微挑起右眉,语气无情光绪的问。
不等他父亲回答,他站起身,把弄着手中的汽车钥匙说:“我回公司去了。”
“坐回去!”俞锦源被他事不关己的态度惹火了,暴怒地吼道。
俞子惑极缓慢地挑高两道浓眉,将霎时涌现的苦涩强抑回心底,不发一言地坐回沙发上。
父子两人无言对望半晌,仿佛在考验着彼此的忍受力。
良久,俞锦源收回目光,疲累的按着疲涩的眼窝,宣布道:“明天的婚礼由你代替子城。”
总是如此,因为他曾有的怯懦,所以他必须背负起所有的责任,甚至兄长的未婚妻,不管他愿意与否,也不管他心中是否已有了意中人。很合理,不是吗?俞子惑波澜未兴的脸庞闪过一丝苦涩。
“我会准时到。”他冷冷抛下这句承诺,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黑色的BMW轿车驶过拥挤的台北市区,绚丽的霓虹灯幻化成一个个迫人的鬼影,扰得他杂乱的思绪更无法平静,驶向郊区墓园的车子倏地急转,最后停在一栋老旧的公寓门外。
就着车内昏黄的灯光,俞子惑翻开纪事本找到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凝望着那串数字半晌,几次想把记事本丢开,驱车离开,却又打住。挣扎许久,他终究还是拿出行动电话,键入那串电话号码。
“喂,请问找谁?”轻柔的女声由电话那端传来。
“下来,你认得我的车。”淡淡说完,他挂上电话。
淡然的声音隐隐含着伤痛,让接听电话的女子怔忡一会儿,随即顾不得一身邋遢的模样,急奔下楼。
“副……”
粗糙的大手轻柔的捂住她的唇,另一手将她拉入车
内,紧紧拥着。“不要说话,借我靠一下。”
“您又喝醉了?”玉竹没有推拒,任由他拥着自己,她看得出他此刻的脆弱。
“对,我醉了。”俞子惑将脸埋入她温暖的怀中,含糊不清的咕哝道。滴酒末沾的他肯定醉得厉害,不然为何忘了先前对自己说的话,只想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让她温柔的气息抑下他喉间的苦涩?
是呀!他醉了,醉得厉害!
第六章
俞氏企业和左氏电机均是国内排行十大的企业,如今两大企业联姻,不仅布置华美的教堂内坐满了政商界的名流仕绅,教堂外也挤满了着热闹的民众,每个人都很好奇两大企业联姻会是何种排场。
玉竹夹杂在看热闹的民众之中,努力在周围人群不断推挤中站稳。
昨晚的俞子惑反常得厉害,她本以为他喝醉了,但他身上没有一点酒味,让她不由得担心他是遇到了什么事,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抱着她,像是在寻找一个地方休息,更像在找一个地方疗伤。他离开后,她一夜无眠,睁眼到天明,脑中始终萦绕着他离去时苦涩的笑意。
她直觉地认为他的反常一定和他大哥的婚礼有关,所以她来了。
“俞家人来了!”忽然有人大喊道。好奇的群众立刻挤向走这两侧,争相目睹鲜少露面的俞家人。
银灰色的宾上轿车停在教堂前,车内走下一名灰发绅士和一名气质优雅的年轻男子。
“他就是俞子城?”一名围观的民众指着那名年轻男子问隔壁的同伴。
“拜托,人没有知识也要有见识,没有见识也要有常识……”
“少啰唆!你到底认不认识?”
两人有趣的对话引起四周一阵低笑声。[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当然认识,他叫俞子真,排行老三,人称‘钢琴界的马友友’。”
“哇!”那人惊叹一声,但随即一脸茫然地问:“谁是马友友?”
周围再次爆出笑声。
他的同伴羞愧地摇了摇头,白他一眼,索性不理他,目光移回俞氏父子身上。“俞子惑果然没来。”
“为什么?”
“他们两兄弟向来不和,这次俞锦源替大儿子安排和左氏电机的独生女结婚,可说摆明了有意让俞子城接他的位子。俞子惑气愤之下,当然不可能来参加他大哥的婚礼。”
是这样吗?玉竹回过头,看了那名发表高论的男人一眼。她认识的俞子惑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他从不为自己辩驳。
玉竹着向那名灰发绅士。她还认得俞锦源,虽然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只是个十岁大的小女孩,不过却清楚地记得他在妻子的墓前痛殴她酒醉肇事的父亲一顿。
俞锦源的薄唇抿直,脸上丝毫没有办喜事的愉悦,锐利的双眸扫视过整个会场,眼中渐渐凝聚怒气。
“爸,别生气,二哥说会来就一定会来。”俞子真在父亲耳边低声安抚他濒临爆发的怒火。“您笑一笑,今天是办喜事的日子,老绷着脸,别人会以为您不满意新娘子。”
“我哪笑得出来!好好的一门亲事,结果被那两个逆子搞得一团乱。”俞锦源看了下表,两道浓眉蹙得更紧。“都什么时候了,子惑竟然还没来!他们两个不把我气死,大概不会甘心!”
俞锦源才刚说完,教堂外突然爆出一阵呼声。“新郎来了!”
玉竹转头望去,只见点缀着粉红色心形装饰的黑色BMW轿车走下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怎么会?!玉竹的脑袋轰然作响,她呆望着身着黑色礼服的身影,全身的血液似乎完全被抽尽,单薄的身子忽地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寒冷,以及阵阵席卷而来的昏眩。
这就是他昨晚失常的原因吗?老天,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他!俞子城呢?为什么他没来?这是他自己的婚礼呀!为何要叫俞子惑代替?玉竹怔仲望着俞子惑缓步走向教堂,他向来淡漠的眼神隐隐透着苦涩,滚烫的泪水无意识地烧灼过她冰冷的双颊,跌碎在为他狠狠揪痛的心口上。
俞子惑套上白手套,面无表情的望了眼红毯那端的圣坛,正要举步向前,蓦地感受到两道不同于其他人的目光,他停下脚步,循着视线来源望去,不偏不倚地对上一只泪眼。
来自记忆中的泪水让他心中一动。在尘封的记忆中也曾有一双泪眼为流不出泪的他低泣,以灼烫的泪水融化他自以为被铁幕层层包围而再也无法触及的心。
如今,同一双眼、同样炽热的泪水又是为他而流的吗?
是吗?你的泪水是为了流不出泪的我而落的吗?俞子惑凝望着她的泪眼,无声的低问。
“二……呃,哥,怎么了?”俞子真见俞子惑迟迟没走进教堂,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走向他询问,一个没注意差点泄漏了后补新郎的底。
俞子惑迅速调回目光,淡然看向他,“有事吗?”
“爸要你快点过去,婚礼快开始了。”
俞子惑无言,再次迈开步伐走人教堂。俞子真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一眼那名泪流满面的女子,了然地浅浅叹了口气,快步跟上兄长的脚步。
俞锦源怒气未消地横二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说:“总算来了。”
一股反驳的冲动涌上俞子惑的心头,但他仍是一咬牙,忍了下来,直挺挺地站在圣坛前等候婚礼开始。他没资格反驳,一个懦夫没有资格替自己做任何辩解!
静默的教堂因为新郎的到来而掀起一阵议论声。
“俞子城和俞子惑是孪生子?”
“应该不是,两人相差两岁,应该只是长相相像而已。不过实在是太像了。”
“是呀!真的太像了,要不是俞子惑没来,还真的可以比较着看。”
俞子城八年前便离开台湾,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长相,因此尽管现场有不少人和俞子惑在生意场合见过面,也都以为今天的新郎只是和他长得像罢了,但四周音量不高的议论声却教俞锦源听得冷汗直淌。
终于,结婚进行曲响起,中止了教堂内的窃窃私语。
新娘身着一袭白丝亮缎长礼服,在父亲牵引下缓缓步向圣坛。
主持婚礼的神父看看面无表情的新郎,又看看若有所思的新娘,心中想祝福他们的热诚也宣告消失无踪。
若是貌合神离就算了,他还可以装作没看到,但这对新人连貌都不合,看来注定是一对怨偶。
“在婚礼之前,有任何人反对这对‘佳偶’缔结良缘的吗?”神父慢吞吞地扬声说道,暗自希望会有人赶来阻止。
为什么不说“不”呢?这是你的终身幸福啊!在教堂外观礼的玉竹闭上眼,不忍见他如此牺牲。这么牺牲到底又为了什么呢?
“咳咳!”神父假意轻咳几声,又顿了一会儿,想再多给这对“未来的怨偶”多一些考虑的时间,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反对!”清亮的男声忽地响起。
玉竹惊诧地睁开眼,只见一名仿佛从童话故事中走出,一身王子打扮的男人骑着一匹白色骏马昂然立在教堂门口,雪白的披风在他身后飞扬。
全场观礼人士都因为这戏剧性的转变而瞪大双眼,只有两个人除外。
果然是一出肥皂剧!俞子惑的薄唇一撇,冷冷的眸光扫视过众人,面无表情地脱下白手套,经过目瞪口呆的众人,走出教堂。
他停在玉竹面前,低头望着她满脸的泪痕。“唐小姐,你挺爱凑热闹的,放假没事还专程跑来看出滑稽剧。”
玉竹怔怔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戏演完了,要搭便车回去吗?”他抬起手,粗糙的指腹以不可思议的温柔轻拭去她满脸未干的泪水。
“你……”玉竹抿紧双唇,努力想将几乎要逸出喉中的哽咽与释然咽下,却仍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收拾这种烂摊子?根本不关你的事啊!如果没有人来阻止,如果那个骑白马的男人没有来阻止……”她用力摇摇头,根本不敢想像结果会如何。难道他真的打算就这么收下他大哥不要的妻子?!
是的,她是为了他而哭!她的每一滴泪水都是为了他!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是她?俞子惑不解地看着她,再次轻拭去她温热的泪水,倾身环抱住她的腰,将她带离拥挤的人群。
“要搭便车吗?”他轻轻梳理好她散乱的发丝,扶起她的小手走向停在一旁的车子。“不过,我想先去法国餐厅坐坐,一起去吧。要是唐小姐觉得去其他餐厅比较顺路,我也没什么意见。”
玉竹看着他,哭得通红的小脸终于露出浅笑,羞怯地低语道:“法国餐厅很顺路。”
“子惑?!哈,真巧!”徐明甫走进餐厅,远远瞧见俞子惑坐在老位子上,立刻拖着未婚妻葛兰沁往他那儿走,根本不甩身后领位的侍者。
“徐先生……”侍者慌忙跟上他的脚步。
“不用帮我们找位子了,我们跟他合桌。”也不管人家要不要,徐明甫就迳自决定道。
传者为难地看向俞子惑,“俞先生……”
“他不会介意的啦!”徐明甫摆摆手,拉开椅子就要坐下,没料到却被葛兰沁一把拉住。
“梭不定伦家小贼浑介意。”葛兰沁轻拍未婚夫的手背,提醒他还有别人在座。
徐明甫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玉竹,歉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看到子惑太高兴了,所以一时没注意到你。”
“没关系。”玉竹露出浅笑,摇头表示不介意。
“子惑,我们……”徐明甫讨好地冲着俞子惑直笑。
“她若不介意,你们就坐吧。”俞子惑漠然的神情着似冷淡,但若仔细看,却能发现眼底浅浅的笑意。
“小贼灰介意吗?”葛兰沁转向玉竹,露出和未婚夫相似的讨好笑容。
玉竹愣了一下,听不出她怪异的腔调在说什么,她的话听来像是中文,但又不太像。
“她问你介不介意他们跟我们同桌。”俞子惑嘴角微扬,替玉竹翻译葛兰沁那一口语焉不详的破中文。
玉竹总算明白,连忙摇头,“没关系,一起坐。”
“谢谢。”两人开开心的落坐,冲着俞子惑和玉竹直笑。
“徐先生,请问你们要点什么?”
“和他们一样就行了。”徐明甫三两下就把侍者打发走。难得看到俞子惑,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其他的事可以先摆一边,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女子的身分。子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女了,教他怎能不好奇。
徐明甫咧大笑脸,“子惑,你不介绍一下。”
“唐秘书。”简单三个字淡漠地划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玉竹抬眼望向对座的俞子惑,又迅速垂下目光。他没说错,他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罢了。
“就这样?”徐明甫显然对这样的答案颇感失望。
他还以为会有什么惊人消息呢!
葛兰沁灵活的大眼骨碌碌地在玉竹和俞子惑两人间游走,似乎看出了什么暧昧的情愫,她语带暗示他说:“那唐秘书的表现一定浑好,所以老板才及请她来法国餐厅出晚餐。”
“兰沁,几个月没见,你的中文愈来愈有‘特色’了。”俞子惑的表情依旧淡然,对于葛兰沁暗示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表示。
“素吗?偶最近一直浑认真在鞋中文。”葛兰沁乐得呵呵直笑。
“傻丫头,子惑是说你的中文愈来愈有特色,可没说你的中文愈来愈标准。”徐明甫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对好友摇头叹道:“她以前顶多头卷舌的地方忘了卷。
现在可好了,全台湾有两千多万人,她偏偏要跟我姨婆学中文,结果弄得一口英国腔的台湾国语。“
“都素你害的啦!谁教你都不陪偶!偶只好跟姨婆鞋中文。”葛兰沁哀怨地瞪未婚夫一眼。
“公司里事情多,我总不能丢着不管。”
葛兰沁唤道:“都素你的话。把伦家从英国骗来,就不理偶了,偶干脆回去好了。”
徐明甫连忙拉住她的小手,侧过身子,在她颊边印下一吻。“我道歉。别回去,我这几天把事情交代一下就带你去台东,你不是一直想去台东看看?”
“真的?你不要骗偶喔。”
“我发誓。”徐明甫拉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玉竹木自在的垂下目光,不敢看他们两人甜蜜的模样,也不敢把目光移向俞子惑,只好一直低着头。不该来的!瞧她把自己弄得多尴尬。
俞子惑深思的眸光轻轻落在她身上,似是着穿她心中的困窘,跟着目光转冷,凛冽地射向那一对旁若无人的爱侣。满满的浓情蜜意霎时被不善的眸光冻结成冰,你侬我侬的两人立刻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诡谲的沉默持续着,徐明甫原本还耐心地等待俞子惑先开口,但直到侍者撤下开胃菜、浓汤和前菜,送上主菜,他才发现自己错了。毫无疑问的,俞子惑和他那个不多话的女秘书,绝对有办法撑到吃完最后一道甜点,却不会被这种沉闷的气氛闷死。
徐明甫才要开口,向来爱热闹的葛兰沁已经受不了这种沉默,抢先开口道:“子惑,听梭你大哥今天结分,你怎么没留在家里帮忙招待客伦?”
玉竹听见她的问题,担心的抬头看了俞子惑一眼。
她还是不太能适应葛兰沁的发音,但多少能明白她的话中提到今天的婚礼。
“听说新娘是左氏电机的独生女,年纪轻轻就拿到柏克莱的电脑博士学位,挺厉害的。”
俞子惑看他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所以?”
“你不好奇吗?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大嫂,你不会连婚礼都没参加吧?”
他能不参加吗?一抹不明显的伤痛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一向以好友自居的徐明甫也没发现,只有隐隐投注在他身上的心疼目光说明了他的苦涩并非无人发觉。
“你明天看报纸就知道了。”
“哇!还上报呀!”葛兰沁欣羡地低呼一声。
“影剧版。”俞子惑嘲弄着今天的婚礼。
徐明甫狐疑地和葛兰沁对看一眼。“为什么是影剧版?”两大企业联姻,就算没上头版头条,至少也会在财经版出现,怎么会刊在影剧版呢?
俞子惑没回答,优雅地拿起餐巾轻拭嘴角,跟着起身。“我有事先走了,结婚时记得寄帖子给我。”
“失陪了,很高兴认识你们。”玉竹歉然一笑,迅速跟上他离去的身影,只留下坐在座位上瞠目结舌的两人。
付清了帐单,俞子惑和玉竹站在餐厅门口等泊车小弟将车子开过来。
“抱歉。”他目光直视前方,沉声道。
“没关系,我吃饱了。”玉竹仰望着他的侧脸。她知道在他冷漠外表下的其实是一颗易感而苦涩的心。
他将双手插入西装裤口袋,昂起头望着夜空。_她也跟着抬起头,“这里看不到星星,霓虹灯太亮了。”
“俞先生,您的车。”泊车小弟将车停在他们面前,有礼的招呼道。俞子惑给了小费,坐进车内,沉默地望着玉竹半晌。
“副总裁,有什么问题吗?”他的目光看得她慌了手脚。
“没事。”他终于收回令她心慌的目光,踩下油门。“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看到星星,陪我去吧。”
由他行驶的方向,玉竹可以猜出他要带她到哪里看星星。果不其然,车子在墓园外停下。
“怕吗?”俞子惑没下车,转头问她。孤男寡女共处在生无一人的墓园,就算八字够重,不怕鬼来骚扰,也该怕那个居心叵测的男人。
玉竹摇摇头,迳自下了车,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唇边浮现浅笑。
他也跟着下车,见她面露笑意,淡声的问:“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我在想有没有人像我们一样专程跑到墓园看星星。”她将双手背到身后,偏着头笑道。
“我到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
“你常来这儿看星星?”
俞子惑没回答她的问题。他将双手插入西装裤口袋,若有所思地望向幽静的墓园。
“跟我来。”他轻声道,怕扰了此地的寂静。拦在口袋中的右手动了动,忽地抽出,握住身后人微凉的小手。
玉竹讶异地望着他厚实大手半晌,缓缓将目光挪向大手的主人,见他偏过脸去,原以为他会松开手,没料到他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小心点,路不平。”由喉头咕哝出的叮嘱听来像是有些不大甘愿,但又夹杂了一些别的情绪。
步上石阶,俞子惑牵着她的手来到那座两人都极为熟悉的墓前。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俞子惑握住她的手不曾松开,他望着母亲的墓碑,耸了耸肩,“不为什么。”
玉竹抬头想看清他此时的表情,但夜色太深,除了他模糊的轮廓外,什么也看不清。她将目光移向墓碑,轻声道:“我想你母亲一定很温柔、很漂亮。”
“小时候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她很爱玩也很爱笑,在她眼中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乏味无趣的。可是……”俞子惑的眸光转暗,大手倏地收紧。
“她现在却冷冰冰地躺在这里,再也听不到她的笑声,再也等不到我爸有空陪她去环游世界。”
玉竹的手被他收紧的力道抓疼了,却忍着痛不哼一声。“对不起。”
“同样的三个字你爸说过几十遍,但又改变了什么?躺在这儿的依旧是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尸体。”俞子惑的手抓得更紧。
她仍旧强忍着痛楚,喃喃地说:“对不起。”
“不痛吗?为什么不叫?”他的力道忽地放松。
“因为你心里的伤比我还痛。”
包覆着她手的巨掌震了一下,静默片刻,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又与你何干?”
“是呀,又与我何干?”王竹反手与他交握,苦笑地摇摇头,“可是我却没办法叫自己不要管。”
俞子惑低下头,直视她的双眸半晌,最后别过脸。
“走吧。”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他苦涩地笑了笑,回头望一眼母亲的墓碑。因为他想让他母亲看看这个令他心动的女孩。但讽刺的是,如果不是她父亲,他母亲此时应该漾着满脸开心的笑容,拉着她问长问短。
妈,您会怪我竟然爱上她吗?竟然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他在心底无声的问。
那天之后,俞子惑和她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些许的改变,但到底是什么地方变了,王竹自己也说不上来。有时候她甚至能捕捉到他温柔的眸光,温柔得几乎要让她溺毙在他有意无意的注视中。
大概又是她在胡思乱想了吧。玉竹笑着摇摇头,将注意力移回手边尚待整理的文件和资料。
内线电话忽然响起,她一手接起电话,另一手迅速拿起纸笔。“副总裁办公室,您好。”
“唐秘书,这里是航空部门。副总裁在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听来有些慌张。
“副总裁外出洽公。请问有什么事吗?”
“TX610班机发生空难,俞子城先生听说在飞机上……”
他大哥发生空难?!玉竹愣了一下。
“唐秘书,你还在听吗?”航空部门的联络人员没听见她回答,连声唤道。
玉竹连忙回过神,“我在。”
“麻烦你联络副总裁。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们再跟你联络。”
电话挂断后,玉竹匆匆拨了俞子惑的行动电话号码,却一直无法接通。俞子惑习惯在谈合约时将行动电话关机以示对对方的尊重,除非他们已经将合约谈妥,不然电话是拨不通的。
她挂上电话,立刻抓起皮包直奔下楼。
“阿民,你的小绵羊借我。”
“发生了什么事?”李士民掏出机车钥匙,皱眉看着气喘吁吁的玉竹。
“回来再告诉你。”她没多做解释,一把抓起他手中的机车钥匙,冲向机车停车场。
俞子惑微微扬起一道浓眉,注视着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她神色有些慌张地在咖啡厅左右张望,不知在寻找什么。
终于,搜寻的目光对上他的眼,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向他走来。
她的脚怎么了?俞子惑皱起浓眉,注意到她的步伐似乎有些跛。等她走得更近些,他才发现她不止脚步微皱,连脸上都带了伤。
眉头蹙得更紧,他没等她开口,沉着声问:“你怎么了?一身是伤。”
“区董您好,能不能打扰你们几分钟?”玉竹没回答他的问话,先向对方打声招呼,以免失礼。
“唐秘书,你怎么了?脸上还沾了沙土。”年近六旬的区董见玉竹一身狼狈,也微微皱起眉头。
“只是出了点小车祸,不碍事的。区董,不好意思,公司有急事要找副总裁,打扰您几分钟的时间。”
“没关系。”区董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受了伤怎么不光去包扎伤口?”俞于惑拧眉瞪着她。
玉竹不理会他的瞪视,在他耳边低声说明航交部门传来的紧急消息。
“区董,很抱歉,公司有急事,关于我们这次的合作案,我改天再跟你联络。”俞子惑眸光一暗,道了声歉,立刻拉着她走出餐厅。
坐上车后,他将行动电话丢给玉竹,吩咐道:“联络相关部门主管在会议室集合。”
“是。”她应了声,开始联络相关部门。
俞于惑握着方向盘,俐落地在拥挤的车阵中穿梭,但眼用余光不时瞥见一抹刺眼的红夹杂着灰朴朴的尘土。
红灯亮起,他用力踩下煞车,用矿泉水将手帕沾湿。
“脸转过来。
忙着联络相关部门主管的玉竹闻言回过头,一双大手随即欺上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清理她的伤口。
她愣了一下,呆望着他,忘了自己还在讲电话。
“联络完了?
俞子惑冷然的声音唤回她的意识,她摇了摇头,连忙继续未完的工作。
不一会儿,绿灯亮起,俞子惑将手帕塞到她手中,踩下油门。
联络过所有相关部门的主管后,玉竹放下行动电话,手中仍紧握着他塞给她的手帕,访沸仍能感觉到他的手轻柔地扶着她的脸,为她清理伤口。
“你是怎么受伤的?”
“刚才骑车不小心摔倒。”她为了闪进一辆逆向行驶的车子,结果没注意到路面正在整修,一个不留神就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她的右脚脚踝被摩托车压到,肿了起来,再加上李士民的安全帽并没有挡风镜,所以脸颊也有点擦伤。
俞子惑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的表情看来似乎不太高兴。“回去记得先把伤口处理好。”
“嗯。”她低头看着手中沾着血迹的白手帕,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关于你大哥的事……”
“每隔一阵子就会有谣言说他死了,可是过没多久,他又会出现证明那些消息只是无稽之谈。”俞子惑的表情依旧淡然,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倏地收紧,青筋浮现。“他不会死的,我知道他不会就这样死的。”
第七章
这次的空难事件因为机长处理得宜,使得伤害的程度降到最低,除了有两名乘客落海失踪外,其他乘客都平安返回台湾。而这两名失踪的乘客身分经确认后,证实一位是青云公司董事长的独生女林湘云,另一位则是俞子城。
俞子惑对于兄长失踪所表现出的漠然态度,再次让兄弟不和的传言甚嚣尘上,甚至还有杂志以漫画影射这次的空难事件,是俞子惑为确保自己的地位而一手导演出来的。但俞子惑对于这些无稽的传言依旧不予理会,也无意为自己辩解。
“找到人了吗?”俞锦源苍老的声音从白色琴室的角落传来。
正在弹琴的俞子真停下双手,转头望着刚走进琴室的俞子惑,清澈的大眼满是忧虑,只有刚睡醒的俞诗奕弄不清楚状况他揉着惺松睡眼。
“还没找到尸体。”俞子惑的口气依旧淡漠。对他来说,没找到尸体就是没死,就还有希望。
“什么叫还没找到尸体!”俞锦源怒喝道。“难道你真的希望他死?真搞不懂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你大哥呀!他的死活对你来说就这么无关紧要?还是那些杂志说的都是真的,你根本就不希望子城活着回来?”
俞子惑的眸光转沉,一股不被了解的苦涩涌上心头,但他仍强抑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
“爸,其实二哥心里和您一样担心大哥的事。”善体人意的俞子真看在眼里,忍不住替他说话。
“是吗?”俞锦源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
“再派多一点人去找,一定要把子城找回来。
俞子真张口,还想为他二哥说些什么,但俞子惑却对他摇摇头。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对他父亲来说,他永远比不上他大哥,俞子惑一咬牙,苦涩地喃喃低语道:“如果今天失踪的是我,有人在乎吗?”
“你说什么?”俞锦源没听清楚,回过头看向他问这。
“没什么,说个自娱的笑话罢了。”他耸耸肩,自嘲地说。
俞锦源愠怒地横他一眼,再次叮嘱这:“记得多派一些人去找你大哥。
“我会的。”俞子惑将汽车钥匙收入掌心,低下身轻抚小妹一头柔软的长发,“诗奕,记得要乖喔。”
俞诗奕用力点点头,抬手轻拍他的宽肩,“二哥,记得要常回来喔。”
“二哥,路上小心。”
“嗯。”俞子惑朝弟弟点了下头,目光着向暗眼不语的父亲半晌,最后薄唇一抿,迈步离去。
他抗拒得不够努力,或者该说,他根本无心抗拒,明知道不可为,他还是贪恋她的温柔,为她将心防一步步往后撤,肆意让心沉沦。心中的铁幕早在他觉察前崩裂了一个出入口,任她自由来去。
俞子惑站在玉竹的桌前,俯视她沉沉入睡的小脸,一向淡漠的眼神褪去,在眼底缓缓荡漾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几缕发丝垂落她的脸颊,他伸手轻轻为她拨开,指尖仍在她颊上眷恋不去。
空难发生后,他几乎每天都留在公司直到深夜,希望不会错失任何一个有关他兄长的消息,而她也每晚留下来陪他,不多话也不吵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让他知道有个人在身边。
俞子惑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走向电梯。突如其来的震动让熟睡的玉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呆望着他的脸半晌后,嘤咛一声又闭上眼,伸手环抱住他的颈项,将脸埋进他怀里。
“好棒的梦。”她含糊不清的咕哝道。
“那就继续睡吧。”他呢喃低语,唇边扬起宠溺的浅笑。
玉竹满足地漾起甜笑,“嗯,不要醒。”
俞子惑倾身向前,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他也希望不要醒,别去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未来。
还没到她家,玉竹便已转醒。她傻愣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一时间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她怎么到车上来的?她甩甩头,试图理清混沌的脑袋。
“你醒了。”
“嗯。”玉竹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目光一个及方向盘上的大手,模糊不清的记忆立刻清晰了起来。
那不是梦,真的是他抱她上车!老天,她该不会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吧!玉竹偷偷瞄他一眼,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
可是,他为什么要抱她上车呢?叫她起来不就可以了,她的睡癖不算太糟,应该还没到叫不醒的地步。到底是他愈来愈奇怪,还是她的妄想症变得更严重了?竟然觉得他近来对她的态度像是对“情人”般的温柔与宠溺。玉竹疑惑地咬着下唇,粉白的双颊因为这个想法而隐隐发烫,泛起红晕。
还来不及理清头绪,车子已经在她住的公寓大门前停下。
“谢谢您送我回来。”她这了声谢,拿起皮包下车。
“唐小姐!”俞子惑在她走进大门前忽地唤住她。
玉竹走回车窗边,低下头轻问:“副总裁,还有什么事吗?”
不期然,他的唇忽地夺去她的呼吸,玉竹双眼圆睁,惊讶地瞪视着另一双近在咫尺的黑眸。
“闭上眼。”无奈的男声轻叹,大手跟着抚上她的只眼掩去她愕然的目光。
冰凉的唇瓣意外的温柔,轻轻柔柔吸吮着粉唇,阵阵奇异的感觉由她的唇传至她心头,有点痒、有点麻,但却甜得令人昏眩,让她不自觉微启双唇想要更多。灵巧的舌轻滑过她的贝齿,浅浅逗弄着笨拙的她,随即又与她紧紧交缠,也缠起了两颗心,窒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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