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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义子放下; 眼看就要拂袖离座而去; 可又在若言的座位旁停了下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你跟我过来吧。」单手按着那铁铸的椅背; 阿肯斯轻轻的道。
若言把餐具放下; 一只手轻松的托着头问。「那是为什么?」
「你过来就是。」他甩下一句。
青色的草地今天看来分外显眼; 隔着油白的窗格子; 被划成一块块方正的。 有鸟的歌声; 穿叶的风声; 以及其它许多许多异种昆虫的鸣动和响声栖息其中。 若言闭起眼睛来; 坐在他们常待的小客厅的梳化椅子上; 放纵那些声音在耳边随意回响。
「成了。」有一个他不愿意听到的声音传来; 张眼; 只见阿肯斯正在卷回那多出的纱布; 一边又把其它零碎的东西收回盒子里头。
若言坐直了身子; 看看那缠在手上的雪白; 没说什么; 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头。
窗外的声音仍旧响亮。
阿肯斯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在屋角停驻。 他抬头; 看看手上的纱布; 又看着若言。「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呀; 你自然明白。」若言拨弄着垂下的发荫; 在那瞬间他显得毫无防备; 然而马上又收拾起来。「那可是不该问的话; 不可说的事。」
「可是你…」他盯着若言的手看; 一边说着没有下文的话。 对哦; 也许; 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想知道清楚。
像是看透了他; 若言的声音又和外间和弦起来。「阿肯斯; 你真狡猾; 你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而已。」
他不能看他; 不能他; 尽量不能泄露他对他的感情。 若言已经注意到了; 必须藏得更深更深才成。 对了; 这种东西要藏在哪里呢? 藏起来; 对了; 要连着自己一起藏起来才成。 得找个地方……
抓起那一件大衣; 阿曼恭敬地放在唇边亲吻; 然后也不穿上; 只是抱着它从侧门往外边偷跑出去。 这时长在小门旁的矮丛和小花骚到了他的腿; 他一惊; 差点就要把抱着的衣服给甩出去; 幸好最后还是保住了。
腿有一点点微弱的刺痛; 他快步的从阴暗的地方走开; 又落入午后的阳光之中。 他看看左边的湖影; 又往右边的山林看去; 在这一分义口上; 他选了走向翠绿青葱处。 因为他并不会游泳; 假若他会; 他早就变成一尾游鱼远离这个宁静的地方。
「吱吱; 吱吱吱──」几声鸟叫在耳边响过; 突然他感到自己不是在躲藏; 而是必须要离开这里。
也对; 也许该是我离开的时侯了。 他在树影的白光中走着; 手上拖着那件大衣; 许多映像穿过脑海如在目前; 他想起那两个人彼此相对的神情; 想起若言对他的温柔; 想起阿肯斯对若言的关心。 在许多许多地方; 那里未曾有他存在的余地。
本来他只是为了掩饰对阿肯斯的恨意而选择躲藏; 现在变得他必须要走了。 阿曼忽然看清了一个事实; 然后悲伤哭泣。 没有了; 没有了; 几时能有过他待的地方。 也对; 我应该离开了; 没有我; 我才是真正的妨碍。
曾经他以为是阿肯斯阻碍了他的追求; 他以为是阿肯斯抢夺了他不需要的爱。 其实不然。 只要; 只要没有了他; 所有的幸褔都可重来。 原来自己才是个罪人; 是他妨害了别人的幸褔。
对不起; 对不起; 请原谅我啊。 我马上就离开; 请原谅我啊。 既然不能再怪罪于阿肯斯; 他唯有选择消失。 他把大衣抱紧了; 眼泪滴在其上; 变成圆浑的精灵散发着透亮的神采。 他走着; 然后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总之是个没有他们的地方。
走吧; 走吧; 走吧; 走吧。 四周的风声都在吹促着他; 皮肤起了疙瘩; 他的脸贴近抱住的衣服; 一股熟悉的气味随即为鼻子所觉察。 若言! 他心下一惊; 几乎要把大衣往地上掉去。 在阿曼认知里若言似乎也随着大衣为他抱走; 被他紧紧的包在怀内。 这样是不行的; 他对自己这样说; 可又被一股满足充实了心身。 他几乎以为单是抱走一件大衣; 就和得到若言有同等的价值。
走吧; 走吧。 我们走吧。 阿曼抱起了大衣继续前行。 这样就会被原谅吗? 若言呀; 阿肯斯呀; 我已经走了; 所以请你们不要讨厌我。 风声渐紧; 吹得树枝都纷纷低起头来。 有很多的东西在追赶着他; 阿曼跑的越来越急; 一些枝头割破了他的皮肤; 没有停下; 血腥在风中传递过去。 他跑着; 没有方向; 没有目标; 唯一的落脚地被抱在怀内; 他不知自己正往那处走去。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要走了; 必须要走了。 他被这么一个声音摧毁着; 雨粉开始打落; 这正是一个多雨的夏季。
「你说什么? 人不见了?」有点焦躁的; 不安; 又饱含怒意的声音。
若言张开眼睛来; 只见三两个仆人湿着身子; 神色慌张的向着阿肯斯报告。 他懒懒的坐了起来; 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挂上的一重雨帘; 然后才轻轻的发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声音在房子里回荡; 吞没了其它声响。 仆人都噤住了声; 只有阿肯斯用着哀伤的语调对他说:「若言; 尼奥掉了。」
然后他们看到若言立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也没有把领口拉好; 随即就吩咐呆在一旁的仆人去把他的马给牵过来。 他显得有点急躁; 抓过仆人递过来的骑马服又粗暴的穿著起来; 靴子被拉得发紧; 那雨声不断; 似乎就是这个世界仅有的声响。
阿肯斯呆住了; 若言的动作流畅的进行着; 直到一个小休止; 他才懂得问道:「你这是为什么呢?」
「我来去找他吧。」若言剩顾着绑紧手袖; 也没有抬头去看阿肯斯。 这时马的啼叫声渐近; 若言听见了就要走出门去; 黑色的雨衣披在身上; 他把门推开过来; 外间已成一片泽国。
「为什么是你?」 阿肯斯看着对方跳上马背; 牵起鞭绳就要往白茫茫的一片奔去。 于是他急促的唤着; 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然后他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知道; 或许; 我和你一样想要心安理得。」
接着就从雨中消失了。
31
── 有样东西即使我有; 也都永远不及他付出的那样完满彻底。 纵管如此; 你仍以为我和他所抱持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吗?
雨水; 汗水; 湿和冷; 除此以外; 没有其它了。 所有的东西都在落下; 水滴、感情、眼帘纷纷失重; 墬落到没有烟的水泽。 阿曼把身体靠上褪皮的树干; 任由雨水打落。 帘子轻轻落下; 雨幕唱着温柔的歌; 踏踏; 踏踏; 踏踏; 他在那个声音中感到相当的舒泰; 然后自动自觉的闭上眼睛。
「找到了吗?」呼声; 斥喝声; 急行声; 暴雨打上窗框的声音; 密集的声响自别墅里扩散开来。 沉重的脚步辗平刚滴下的水珠; 一些人涌上来; 又散开去; 一如被船头击破的波浪一样; 热心而顺从。
「找到了?! 找到了吗?」阿肯斯从末端一直往前拨去; 他焦虑的看着若言的脸; 目光一直不敢往下仔细扫去。 他想要去看; 却害怕未如所料; 看去某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只见若言轻点点头; 那宽阔的雨衣一挥; 即露出躺在里头湿漉漉的人。 无色的脸; 黏贴着额的茶发; 他温柔的睡在若言怀内; 非常的安详舒适。 为此阿肯斯放心了; 他把着若言的手; 半跪下来崩溃似的感恩。 其实他并不能失去他; 否则了无生趣。
「若言啊…。」伸出手去; 阿肯斯想接过那细小的人。 然而若言反常地没有放开; 就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手一样; 他转过头去; 向着仆从们吩咐着。「热水; 干的毛巾; 衣服; 和一点点暖的巧克力……」
「若言?」他歪着头; 奇怪的往若言看去。 只见这时若言已解下湿透的雨衣; 外套和其它累赘的东西。 整个人像包上一层布造的皮; 在湿腻中艰难地呼吸。 可他并没有理会身上的泥巴以及不适感; 只顾着把手上的人放到温热的水中去; 温柔的抚擦着那易折的身体。 暖水和浴巾轻轻的抚过; 阿曼低低的呻吟了声; 然而并没有张开眼来。
阿肯斯一直跟着看着; 他就似是在窥望别人生活的监视者; 完全脱离在那一种温暖的气氛之外; 只是单纯地冷眼旁观。「你总是到这个时候才会温柔。」他说。
那声音淡淡薄薄; 好像一错失; 就再也抓不回来似的。 若言没有回头; 那双手继续灵巧的动作; 沉默在他们之间持续了一段时间; 并不很久; 但也可觉察出来。 他托着阿曼的后颈; 让他的头轻枕在自己臂上。 暖水随着拨动洒到身上; 他抚着阿曼的躯壳; 一边仔细的看着。 然后他答应一句:「阿肯斯;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时阿肯斯都快忘了刚才说着些什么了。 他先是表现得有点错愕; 及后又想到些什么; 终回复了强硬的技势。「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说。「你表演得太好; 太精彩; 太美妙了; 我只恨自己不能为你拍掌;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然后喃喃的又吐了一句。「不爱; 为什么又怕失去…」
若言看着他; 眼神里只剩凄楚的悲哀; 他的话似有若无; 像云一样; 即便是闻识了也无法抓住。 「阿肯斯; 什么是爱呢。[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他吞一口咽。「即使我有; 也都………」
「让开!!! 让开!!!! 小臣是宫中的特使! 让开!」一个轰轰的声响打断了他; 回身; 就有一个人捧着羊皮书半跪在他跟前。「亲王殿下; 皇帝要殿下马上进宫; 请殿下马上准备。 若言亲王; 皇帝要殿下立即去见他; 刻不容缓。」
「我明白了。」若言拍着身上的水; 也不刻意去整理仪容; 穿着湿衣服就跟着那使者走。 阿肯斯在后头; 大抵是被什么不祥的恐怖穿透了身体; 他灰住脸又大声喝止。
「若言; 不要去! 你就这么跟去?」他盯紧正被交托到仆人手上的阿曼; 嘴上说了一个微薄无力的理由。「尼奥…尼奥他还没醒来; 你就要走了? 这样不成; 是不可以的。」他一直说了许多有关否定及禁止的字眼; 意图能借其中某一个论证他的观点; 若言没有话; 他只是用着毛巾和身子擦擦; 免却了发稍不住滴出水来的苦恼; 可仍没有一点留下来的意思。
那使者看着他们拖拉; 傲慢的脸色立即现了出来。「亲王大人; 请殿下你快一点; 皇帝还在那头等呢。」
若言没有发话; 转过身去要跟他离开。 一种强烈的的恐惧进占阿肯斯的心; 似乎这么放若言走掉; 他就不会再有回来的一天。 这古怪的念头促使他追上前; 一手把紧了若言的衣袖。 那湿润感仍旧存在; 渗透开来; 竟冷透了他手上每一条血管。「若言…」
「阿肯斯; 我必须要走了。」若言温和地迭上他的手; 随即使他随着自己的掌手扇落。 他笑的很轻; 很淡; 有句话他永远没有机会说完; 他必须走了。
「若言…」他伸手又想去抓; 可落了空; 若言已经走远了。 他发了急; 一边又嚷道。「留下; 若言! 留下来; 留下来…」若言并没有停下来。
人影稀了; 他嘴上还喃喃的默念。「若言; 留下来…」然后回身; 坐在被安置好的阿曼身旁; 极大的悲伤突然进驻心头; 只剩他一脸茫然。「不要走…」
「我本以为今天你不会来。」烟圈代替他扑到若言的脸上;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和; 他也尽量使自己看来冷静。 皇帝弹了弹手上的烟管; 一边又看着若言。「谁想到你还是来了?」
「呀。」若言只发出了一个叹词; 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把外衣褪下放到一张椅子上; 立定后也没有走近皇帝。
「若言; 记得你以往跟我说过谁着来了吗? 就是那个…想了个乌托邦的那一位…可惜; 他没有见着那个王国就死掉了…」皇帝边走边用烟管去敲椅子; 一张又一张的; 最后没有了声音。 「那个人是谁呢?」
若言一手按在那湿外套上; 手离那烟管并不远; 他瞄了瞄; 又看着身边的人。 「皇帝; 那人叫帕拉图。」
「哦? 帕拉图; 帕拉图; 就是这个名字了。 那还真是个可怜的人。」皇帝又把烟管抬起; 他的手摸上了若言。「你怎么了? 湿成这样子的?」
「外面下着大雨; 可又要赶来。」若言甩开了真正的原因; 无所谓的解释着。
「呵呵; 你这是在怪我吗? 若言; 我的若言。。。」皇帝笑着说话; 可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他一再重申末尾的那一段; 彷佛一旦不说; 那东西就会自动湮没。「若言; 那并不是为了我。」
「你什么都知道。」若言意味心长的看着他。 他感到局促而无法忍耐; 别过脸去剩是搔着自己的头发; 突然他看见若言离开了原地; 走到小几旁; 打开那水晶塞子; 正要把酒给倒出来。 紫红色的流液打入透明的杯子中; 皇帝在一旁看着; 那一点一一滴就要把他的生命倒空。
突然他再也按耐不住; 粗声就向若言喝到:「若言; 帕拉图是怎样死的呢?」
「他是在牢中给酒药…」若言习惯地以师长的口吻响应他; 一下子又意识到某重深意; 他看看手上的杯子; 那红色晃晃的; 极其诱惑; 然而他一滴也喝不下去。「…死的…。」
若言被突如其来的回忆所淹没; 他想到了阿肯斯; 想到了阿曼; 想到了小时候那种种贴心和渴望; 他甚至想起了他们的笑容。 他对这些不舍; 而且在这种正有什么要进促到他的心上的时候; 他感到舍离是可惜的。 他自发的忆起许多遗忘掉的往事; 他突然开始特别想念一张脸; 那双眼睛经常的朝他看去; 而他始终没有回应。 突然; 他想再看一次那种奇异的颜色。
皇帝的声音并没容他多想。「其实不必是你; 若言; 你懂我的。」他喃喃的蹉跎着;似乎也在问自己。 那是真的吗?「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东西; 该死的东西…你会明白吧? 其实你不必留着那种东西; 那不值得。」
他自言自语般总结了一番; 然后又正色道。「你; 或者他们… 若言; 只有一方要为那个乌托邦牺牲; 那自然不是你; 不必是你。」
若言没有说话。 他; 或者他们; 那已经是很分明的答案了。 其实他没有让他选择; 或者他以为他还能选择。 他盯着红色的酒液看; 想象出许多天方夜谭的事情。 或许在那想象中存在幸褔; 可那已经不再重要; 有些话他永远没有说出来; 自然亦无人会为他记下。 他看向自己的手; 伤良斑驳而丑陋; 而这一双手; 亦曾经把着另一双手写着学着字; 抱过安抚一个人。 那记忆淹没了他的手; 促使他温和的笑了。
曾经;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以为到这刻他想的会是别的事儿。 可时间到了; 储存的映像没有放出来; 他脑海中反反复覆的翻着那陈腐的记忆。 许多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曾经记下; 而且不曾忘却。 这认知使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也只会在这时这刻; 当一个人赤条条的时候; 他才会承认这种感情。 如果他回复到平日那种景况; 大抵还是不能原谅他吧。 他笑笑; 手轻轻晃着那杯子。
「若言; 你知道让怎么选;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那在别墅中发生的事; 我们就让酒来冲掉它吧?」皇帝又开始敲那个烟管; 那敲声在催促对方下一个决定。 那并不难; 他只是要求对方亲手把事情处理掉。 回复了他身为帝皇该有的样子; 他冷冷的看着若言; 一边又说。「你知道该怎么选; 若言?」
在那一刻他看见那酒液像是要被倾倒在地; 水平面一斜; 他心满意足的笑了。 不料那晃动只是在那么一瞬间; 突然若言把杯子高举起来; 像是在兴祝什么盛事一般; 他正视着皇帝; 那嘹亮的声音从来不曾屈服:「那是下臣的荣幸; 吾皇万岁!」
然后是吞咽的声音。
32
撒一把土; 飘飘。!
落在草地上; 落在割下的鲜花上; 落在石碑上。 突然他想追回那把土; 倾身向前; 风吹起黑色的衣服; 霍霍; 把那重黑贴得比皮肤更紧。 「哎呀!」在大坑的边沿他被拉回; 直线落下的土又陷入那长方形之中。 有人贴近他的耳畔; 吐出温热的气息。「别忙了你跟我的约定; 别想这样就逃开。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事实吗?」他确实想; 而且非常渴望得到回答。 于是他并没有反抗; 而且放任对方吻上他的唇……
飘飘; 打落在新放下的白漆木棺上。
若言没有回来。
已经过了二十一天。
「主人; 你先去睡下吧。 这样总不是办法。」有人把毯子盖在他的肩头上; 阿肯斯回头; 见着个年老的厨娘忧心的往他看去; 立时心头像硬咽下些什么; 重重的压住没有散去。
「我不是你的主人; 你的主人还没有回来。」低下头; 他把毯子抓紧; 意图使它不致掉落地上。 夏日的夜晚非常清凉; 月色打在地上; 淡淡模模的; 竟使人茫然。「他在哪里呢?」
他在哪里呢? 彷佛中; 阿曼的声音似乎不住在他耳旁唤着; 化开又清晰一点; 散去又凝聚起来;。 那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催眠了他; 使他亦抱有同样的渴望和诉求。 不经不觉; 阿曼的愿望变成了他的愿望; 阿曼的追求变成了他的追求。 他就似是一个影儿; 永远为阿曼活着; 可又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实质的事情。
他感到怨恨极了。 咬咬唇; 又往那湖上的月光看去。 水在脚下流动; 川流不息; 鱼在跳; 虾在舞; 他有许多的伴儿; 不愁寂寞。 「伯爵大人; 请先回去睡吧; 夜了; 天正凉啊。」他回头; 原来厨娘并没有退去; 死死的立在码头的木皮上钉住不走。
阿肯斯挥挥手; 他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我要等他回来。 我答应了尼奥; 我会替他等他回来。」
其实他是不会回来的了。 她想对他这样说; 可是又不忍说出真像。 缓缓的转身退去; 她抓紧了那条沾上许多油渍的围裙; 大家都说主人已经死了; 那是前些时候得来的消息。 她本来不信; 可一个在皇宫里办事的亲人又送了信过来; 说那是真的; 甚至在朝廷上也被正式公开出来了; 那信着她快快的离开这儿; 以免惹上祸事。
可她并不愿意; 主人着实待她好; 她不忍心把东西撇下就走。 近来走了不少仆人吧? 前天动身的车夫说; 皇宫里虽然公布主人是病死的; 可小巷消息却是因为得罪了皇帝; 是被毒杀的; 听说迟些要把和他有关的人都抄没了。 谣言四起; 流言处处; 这个乡下地方牵起了不少的骚动。 她不相信主人真的死了; 传闻毕竟是传闻。 可油价确是涨了; 牛奶也变得昂贵; 一切的变动使她不得不担心那封信上所说全是真的。
她快步走入房子里; 也不想再多想。
「睡下了吗?」一个年青女佣迎面而来; 厨娘抓住了她; 问了个缺乏主语的简单问题。
心照不宣; 女佣马上回答了她:「不; 不; 还没有。 唉; 就是这才烦人; 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
「请你别这样说; 那到底是个可怜的孩子。」厨娘不自觉的用手去拨那发鬓; 松松的; 这个晚上她着实太忙; 也没有多出的时间去弄。
女佣听了她的话; 只是一脸不屑的转过头去。「哎呀; 好!!; 谁在你眼中不是个孩子; 只是你年纪大了; 人哪有长不大的?」她看着今夜的月色; 突然又交代了一句。「!!; 我想过了; 也许明天就走。」
「唉; 黛茜; 你不要听他们的。 你也跑了的话; 我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厨娘抓紧了她的手去求。
她看来亦有些动容; 不过念头一转; 还是婉转的道。「我家里农忙; 家里都要我快些回去帮忙; 我实在是留不下了…」
「你这丫头; 现在还是炎夏; 有什么农忙不农忙的…」厨娘正要劝道; 可又被一个声音打断。
「他在哪儿?」
俩人回头一看; 只见一个瘦弱的身躯站立在月影之中; 晃如神明。 宽阔的白色衣袖露出两条柴枝般的手; 他抖抖震嘴又问道:「他在哪里?」
「哎呀; 我的小少爷; 请你不要再从床上跑下来了; 伯爵大人已经代你去等主人了; 请你放心。」黛茜走了上前; 伸手就要把他拉走。
阿曼却硬使着蛮力不肯退去。「真的是这样吗? 昨天他也这样说; 可是若言并没有回来啊。」
「那是真的。」黛茜想要拖住阿曼; 却只换来他顾忌又猜疑的目光; 这下子她也生气了; 猛力就要拉他回去房间。「走吧; 你再不睡下我们也不用休息了!」
也许是由于那语气; 也许是那强硬触痛了他; 阿曼突然甩开了她的手; 一个劲儿就往外头跑去。「呀; 少爷!」被甩痛了的黛茜看看自己的手; 又无奈的看向厨娘。「对不起啊; !!; 这种工作我再也受不了。」
「黛茜…」
似乎有很多人追赶在后头; 阿曼转脸一看; 什么也没有; 只要被他忽略过的风景和追过的风留在后头。 他一直向前方冲去; 那里是一片水; 那里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尼奥!」然后他被甩到地上; 离那水面只有那么一点距离; 他爬了过去; 看着流在木板下流动的水; 哈哈地笑了。
「尼奥…别这样; 你这样教我害怕…」阿肯斯从后头包住了他; 毯子早就离开肩头滑到水下; 渐渐变成别样颜色深沈下去。 阿肯斯想到了许久以前发生过的恶梦; 他有预感这次他将永远失去阿曼; 于是双手亦少不免抓得更紧; 然而那却像抓住一把雪; 一点保障也没有。
尼奥…尼奥…。声音在他的喉内干咽; 他不知道阿曼理解了没有; 只是一劲挥发着他的悲伤。 月亮和夜晚似乎都离他很近; 这个还没有过去; 那个又来了; 他似乎一生都待在夜晚之中; 为不是与自己有关的事等待着。 可那还是好的; 只要能等待; 就有希望。 他快要疯了; 思维不住跳跃; 他想到了许多; 又抓紧了阿曼。
「阿肯斯; 若言呢?」阿曼盯着下沈的毯子看; 似乎自己也被其包裹沈下。 水面上银光泛泛; 反射在阿曼那异色的瞳孔内; 竟没有一点光亮。
阿肯斯咽下了一抹唾液。「他…他有许多事情要办…」
这时他的手发抖起来; 他突然想起那一天; 若言并没有叫他等待。 若言只是说: 我必须走了… 对啊; 他必须走了。 发了呆; 阿肯斯抚摸着阿曼的背; 害怕他得悉那个事实。 若言是不会回来的了。
「他不要我们了吗?」阿曼低着声音问。「他不回来了吧?」
不…不…他慌张的在心中回答; 然后抖震成声音。「不…不…他不是…他…他会回来的…」
「是真的吗?」阿曼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他抓住了阿肯斯的领口; 满怀希望的问。「那是真的吧?」
「那是真的。」其实他在说谎; 抖震的手泄露了秘密; 他越发觉得抓不住眼前这个人; 滑滑的软软的; 抓的越紧越容易飞弹出去。
水滚滚的发着声; 阿肯斯听着; 不知道这个事实可以被隐瞒多久。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 可是他和阿曼一样不愿相信; 似乎只要他不承认; 那永远都能是一个谜。 他的心脏有如被人抽起; 一把一把的握着紧着; 痛极。 他感到自己很虚弱; 正用一个不可靠的怀抱; 用一些不存在事; 去安慰一个人。 他其实害怕极了。
后来那预感实现了。
「阿肯斯; 其实若言是死了吧?」阿曼看着逐渐发白的天空; 红光; 橙黄色交错穿射; 把他整个人冷透。「阿肯斯; 他死了。」
「不; 没有那种事; 他总会回来的。」阿肯斯抖震着; 他去摸那张脸; 想要说服阿曼。 他苍白着脸说了一遍又一遍; 重复又重复。「你从那听来的混话; 他没有死; 他是不会死的!」
然后他又慌忙的寻求证据。「来; 你想想看; 以往他在你家被人打折了骨头也没事; 他怎么会死呢? 他不会死的…」
「是真的吗? 他活着? 他真的活着?」阿曼看着他的眼睛; 声音越发变得哀恸起来; 呜咽; 泪水; 他忍住了许多的悲伤; 又问:「你说他没有死吗? 阿肯斯。 可是大家都说……」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 若言跟我约定了; 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若无其事的扯着谎。「会回来的。」
「哦; 他没有死。」阿曼懒懒的笑了; 他躺在阿肯斯的怀内; 一如以往。「你知道嘛; 阿肯斯; 我做了一个梦。 我看见他了; 我淹在暖暖的东西里; 他在摸我的头; 摸着我的脸…他好像在看我; 我好高兴啊……」
「如果他不是死了; 怎么会这样对我?」他下一个结论。
阿肯斯盖着阿曼的双眼; 轻轻的按着。「尼奥你做梦了; 那只是个梦而已…。。 他会回来的; 他答应过我…」
水色凄然。 什么也没有。
33
夜色惨淡; 他从高床上抬起半边身子。 夜间的光线使他不适; 烟气仍在房间蔓延; 他抬眼细看; 人已经不在了。 某种声音在提示他: 你要知道真相吗? 你不是要我告诉你真相的吗? 没错; 忍耐; 他必须忍耐。 挨过那肉体上的酸楚; 他艰难地爬起身来; 坐直; 他看着两腿间流出的汁液; 苦笑; 那是种非常不堪的事。
「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你有在听吗?」正忙于展示商品的小胡子不耐烦的怪叫着; 最近他的生意着实是忙透了; 那管得对方是什么贵族侯爵; 反正货只剩他有; 这些贵人们还得去求他来呢! 这念头一开; 他的态度就更是傲慢了。
只见坐在小茶几对头的伯爵微托着腮; 不知在烦恼些什么。 小胡子眼尖地看到这座房子到处都平铺着尘; 送茶送点心打扫的来来去去都是同一个仆人; 心里已猛喊不妙; 出门做生意竟撞上个家道中落的; 唉; 只怕这回赚头是没有的了; 还要赔上宝贵的时间。
「伯爵大人…。。」他本是怀着告辞的打算; 不料这时伯爵却抓起了一个壶子在问。
「这真的能使人遗忘伤痛?。。。。。。」伯爵转着那朱红的壶子; 一脸迷茫。
「大人; 别说得那样消极。 我这个东西能带给你的快乐啊; 嘻嘻;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那壶可是小胡子最得意的商品; 一时忘形; 被赏识的喜悦使他的嘴巴不断的张张合合。「这是个好东西; 大人你瞧到那个壶嘴没有? 寸长的量就能让人做上整夜的好梦。 放心; 吸了后看到的尽是些美丽的东西; 大人你看; 就这样把它点燃了…来; 尝尝看; 你会感到浮浮的; 像飞着的…哈; 是吧? 小人哪里有骗你的?。。。。。。」
这时老厨娘又跑了出来。「伯爵大人! 他…。。」
「我知道了。」伯爵从座椅上立起来; 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临行前他向商人道。「东西留下来吧。」
「可是大人; 那个价钱…」小胡子笑得惹人讨厌。
「你留下来就好。 安妮! 你去把钱拿来给他。」他向老厨娘下了一度命令; 又向房子的深处走去。
然后会客厅内就只剩下两个身份低微的; 小胡子也不拘紧; 跷起腿来就敲着刚才开出的烟管; 脑子一个劲儿在算啊算; 就是想要敲多一点甜头。 厨娘待在一边看着; 不禁又低声问了:「你这个家伙; 把什么东西买给我们伯爵了?」
小胡子拍拍腿; 嘻嘻的笑着。「好东西! 好东西! 嬷嬷; 你老人家就不明白了; 吸了那东西可以上天下地; 欲仙欲死呢~ 好梦一个接着一个来; 直是要把人乐坏了…嘻嘻; 五彩缤纷; 许多奇异有趣的东西都会迎到你眼前来; 不把你的眼睛看花了不休; 你说; 那样好不好? 好不好?」
哄堂只有那狡黠的笑声回响。
他突然又感到很望。
泪水从脸上流下; 莫名的哀伤在清醒的一刻侵袭而来; 他沉默的哭泣着; 点点滴滴渗入被褥; 沾湿了手。 那双白色的手僵硬着; 不能动作。 似乎眼前就有一片大浪要把他淹没; 使他痛苦地死亡。 没有吸到空气; 他把床上的东西都甩到地上; 然后滑落下床。
若言…若言…若言啊…
他嘶哑着声音去叫; 悲恸却使他无法言语。 他又走了; 再度遗下自己; 他一定是因为不想再看到我这张脸; 我这个人了…他讨厌我了! 莫名的念头冒起; 他看着那落地大镜子; 怨恨突然浓罩心头。 脸庞湿着; 他随手抓了一个硬东西掉出去; 一个尖叫声响起; 他笑了; 看着那粉碎成网样的自己; 竟感到异常满意。
只要我不是我; 那你就会回来吗? 若言。
阿曼这样的问着; 从嘴唇到心里; 念了一遍又笑了起来。 积存在肺中的空气已经没有了; 伏到在地上; 他等待死亡; 然而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死掉了若言就会回来。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荒唐的念头。 单是逃走是不够的; 必须死去; 他才会回来。
时间在过去; 冷汗直冒; 白色的; 透明的; 阿曼躺在一堆混乱之中; 没法作声。
尼奥; 尼奥… 有人拍拍他的脸; 叫他。 那会是谁呢? 是他吗?
当然; 他会失望。 那个人是阿肯斯。
「你这是怎么了?」温暖的手抚到阿曼脸上; 他醒过来; 从缺氧的边沿被解救; 然而他依旧怨恨。
「阿肯斯; 若言呢?」他知道那是令对方最难受的提问; 惩罚。
阿肯斯心头一揪; 扶起了人就抱在怀内。 他一如往常轻抚着阿曼; 突然发现掉落一旁的壶子; 那是种诱惑。「尼奥; 我带了他来; 我带他来了。」
阿曼满怀期望的看他; 看他把手摸上那光滑的壶面; 倒出了黑油的软膏。 摸在手里; 又滑又溜。 阿曼看着阿肯斯点燃了火; 使黏在他手上的黑泥燃出透明的蓝。 一阵细腻的气息传来; 涌到鼻腔嘴里; 只觉又香又甜。 整个人飘飘然的; 一种新鲜的滋味促使快乐渐渐逃入心头; 他乐极了; 一偎身就倒在阿肯斯怀内。
他看到美丽的景象; 淡红色的空气; 紫色的云霞在中间飘过; 他的意识浮在里头; 有如穿云而过。 然后又像躺在柔软舒服的东西上; 深深的陷入进去。 色彩斑斓的鸟飞过眼前; 他伸手要去抓; 那鸟翠盈盈的一叫; 吐出了碧色的雾; 又把他带进森林之中。 他正奇怪; 突然想起正是那一天他逃入的那片森林。
他掩住了要惊叫的嘴; 慢慢的走入那的颜色中。 很多鸟儿在唱和; 彷佛在祝褔着他; 他走前; 看见了发亮的精灵为他拨开树叶; 突然云开口了; 风也开口了; 浮浮的吹动了他的脚步; 把他推上前来。
一个人站在前头; 披着宽大的披风; 黑暗的阴影掩住了脸容。 阿曼抖震着手; 走着; 许多闪亮的东西在拉他的衣摆; 他走着; 不觉扑倒在那人怀内。 闪动光芒; 那些精灵的嘻笑声传入他耳畔内; 回转又回转; 打动了他那冷寂的心。 于是他伸手一牵; 把那灰褐的布给揭开过来。
摸住那人的脸; 接着他笑了。
「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吧? 尼奥。」阿肯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镜面裂出蛛网的光芒;他看着那燃点的迷雾; 又待在一旁窥探别人的梦。
平和; 闲静; 那是种美妙的梦境。 阿肯斯裂嘴而笑。
他看到过奇幻的森林、三只脚的猫、深黑色的教堂、黄色潜水艇、蓝蕊的苹果、小舟摇在云上、串串跑着的薇草、清凉的火、炎夏中的雪花、红心女王、倒不空的酒杯、 不停跳舞的女孩……一切种种都使他快乐。 他时时忘形地追着他们笑着闹着; 也没有悲伤的时候。 当然最高兴是见到那个人的时候; 或者在混乱中拉着他跑; 或者在空气中突然现身; 那个人总待他好; 剩对他一人温柔。
不过往往在最最快乐的时候; 那重迷茫的霞彩会突然消却; 他独自躺在藤椅之上; 昏暗的灯光照住他; 那种愉快的心情随即消褪; 变成哑色的死物。 这种时候他知道要怎样做; 他会有气无力的叫唤:「阿肯斯… 若言呢?」
「他在。」然后蓝色的火又被点燃起来。
阿曼又满足的笑了; 他从未让他如此快乐。 阿肯斯把那火点燃; 让他在屋子的一角自行燃烧; 到那膏药尽了; 那火又随即熄灭; 然后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会回来。 他感到他与阿曼已经连成一体了; 他的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 他的痛楚就是自己的痛楚。 当阿曼陷入那种迷梦时他亦同样受到诱惑; 彷佛有许多幸褔和愉悦的光影都待在前头。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着; 只能这样。
他稍稍的把门合上了; 使那烟雾不至于被风吹去。 依着门坐下来; 他做着最忠实的守卫; 看守着里面那人渺小的梦。 尽管他亦同样渴望待在其中; 他仍会默默的离开房间; 继续感受那清醒的痛楚; 当一个称职的守门人。 阿肯斯知道那并不常常是个美梦; 然而会当渡过一个恶梦; 阿曼总会接着手要求他; 点燃起更多更多蓝色的火。
他心软; 同时不忍。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 为什么不? 长火柴抬着火光摇动; 看; 他又做了; 不过是再一次而已。 那烟雾随着门泄漏出来; 他站起身; 想要用腿把它们踢回去。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亦做着同样的梦。 突然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如此可悲的人!
他摸摸自己的脸; 干的; 像声音一样吐不出来。 整张脸只有胡子如常冒出; 否则他就和一个仿真的娃娃一样平板无神; 焦虑、憔绪; 许多的苦闷入侵心灵。 他伸手去掏口袋; 把那火柴一一刷过墙壁; 然后看着它们一一销亡。 让手指头焦黑的疼痛取代那揪心的紧绷; 阿肯斯看着泄出的粉红气体; 一脸麻木的直视地面。 世界彷佛都成了他的敌人; 困扰他; 打扰他小小的安宁。 到处都没有容身之所。
「哎呀; 我们尊贵的普露伯爵怎么会待在这种脏地板上啊?」声音随着脚步越过帷幔; 自他身后传来。
他回头; 果然; 是那天生闪耀着金光、拥有一切的人。 阿肯斯抖动了干硬的嘴唇道:「皇帝陛下……。」
34
他的心早已被掏空似的; 没有在跳动; 没有在抽痛; 只余下心脏在空荡的胸膛里作出些微的起伏。 他累惨了; 瘫倒在硬绷绷的地上喘息。 一滴眼泪滑过眼眶; 他忍住了;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他不容许任何一滴泄露秘密;彷佛一开始就会彻底崩溃。 但假如哭泣真可以填补某些事物; 也许他会选择痛哭失声。 然而许多失去的东西已不可再要回来; 他清楚明白。
天秤开始失去平衡; 永恒地歪倒在失控的一方。
「皇帝陛下……」然后他收起了惊讶; 把整理着领口; 把脸冷成一块冰。「陛下光临寒舍; 不知有何贵干?」
「真冷淡啊; 普露伯爵; 这不是待客之道吧?」皇帝饶有趣味的盯着透出的粉色霞光; 一边轻轻的纠正。「何况这里并不是「寒舍」吧?」
皇帝冷静的声音刺激到阿肯斯; 使他脑子里混和了许多怨恨和怒意; 他教他想起导至这件事的原凶是谁; 他教他想起又是谁让阿曼和自己痛苦。 于是那拳头自想象中狠狠地飞击出去; 饱含咀咒和辱骂; 阿肯斯定睛一看; 才发现皇帝好好的立在那头。 他看看自己的手; 又看看皇帝; 才明白自己根本没勇气打出去。 那个人主宰一切; 他根本无力反抗。
他害怕失去仅有的东西; 他怨恨自己的懦弱。
「哎呀; 你这里就一个佣人都没有吗?」皇帝拍拍身上的尘灰; 一边四处张望; 阿肯斯这下子才发现他身旁没有跟着一个待从; 那唯一剩下的厨娘安妮亦早被自己辞退了; 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上前去把他扼死的话……
似乎感觉到他的杀意; 皇帝冷笑一声。「怎么了? 普露伯爵?」
阿肯斯顿了一下; 他突然又清醒了; 而他痛恨自己总能时时保持清明。 狠狠的抬眼一看; 他看到皇帝把手伸向门把; 来不及阻止; 那粉红色的霞气瞬即淹没一切。 皇帝在迷雾中嘻嘻一笑; 又对阿肯斯说:「你真厉害; 普露伯爵。」
接着他消失在烟雾中。
「你……」阿肯斯马上跟着跑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目光散涣的阿曼; 站在一旁的皇帝; 以及许多莫名的恐惧。 粉色的空气在他们之间散开; 他看到皇帝按灭了蓝色的火光。「住手!」
阿肯斯冲了过去; 想要制止。 不过一切都晚了; 就像当初他和阿曼的关系一样; 一切都为时已晚。
火熄灭了。
幽冥中彷佛有什么东西正爬上来; 皇帝的笑容又蓝又冷。 一个声音恐惧的呼唤着他。「阿肯斯; 阿肯斯; 若言呢?」
痛苦极了; 他掩住耳朵; 低下头来不愿去听那个声音。 阿肯斯低低的向皇帝道:「点回去。」
「呀呀; 没想到这么严重; 已经上瘾了吧?」皇帝伸手去拿; 把玩着那个朱色的壶子; 阿肯斯感到对方正在把玩着他的命脉。
「点回去。」他再度重申一遍。
阿曼的眼神亦随着那个壶子转; 空洞的目光似乎要把所有看到的东西都吸进去。 唾液在嘴角流出; 他伸出柴枝般的手去找那个虚幻的形象。 朱红的; 美丽的颜色; 他伸展着肉体; 去找那个虚无的距离。
此情此景。 阿肯斯心下一痛; 他皱着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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