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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沉莲打燃了火折子,微笑着将火折子一扬。[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星星之火落到火油圈,顿时炸起一人多高的烈焰,朝徐守立迅速蔓延而去。
“娘亲,邬爹爹,邬娘娘。”火光映衬下,郁沉莲沾血的脸庞柔和了一瞬。“我终于把仇人送下去陪你们了。”
他转过身,举头静望明月,青鸿剑负于身后,若月下神子,林间妖魅。身后传来徐守立痛彻心扉的吼叫,终究渐渐平息,悄无声迹。只有枝叶烧动引发的噼啪声偶尔响起,如同盛宴结束之后,安静地留下一片狼籍。
郁沉莲未回头,正欲抬步离开,却听得动静,脚下一顿。
“师父!”
青衫男子匆匆而至,却只见得面前一片火墙。火墙之中,徐守立的身形早已被熏黑,烧得不成样子。
“师父——”他悲戚一唤,猛地跪了下来。“常怀来晚了……”
郁沉莲回过身,望着跪倒在地的青衫男子。“萧错。原来是你。”
萧错神情凄惶,朝火中望了许久,才缓缓转向郁沉莲。“何必要赶尽杀绝?”
“这句话,你应该早些对徐守立说。”郁沉莲冷眼相看。“如何,你要替他报仇么?”
萧错默默起身,抽出自己的兵器斩鬼刀,刀锋直指向郁沉莲。
郁沉莲墨瞳微眯,却没有动作。
两人僵持半响,萧错长叹一声,手中的斩鬼刀颓然而落。“罢了,罢了。这是师父他欠你的,如今他既然已偿还此债,还望你不要牵连他的家人。”
“牵连无辜是徐将军的拿手好戏,我还不屑于这么做。”郁沉莲眉微展,将青鸿剑收入鞘中。“萧错,念在你我曾有师徒之谊,这一次我不杀你。且问你一句,清葵派到我身边的那些隐者失踪,是不是被你动了手脚?”
萧错神情微僵。“不错。”
“为何要这么做?”
萧错望向他,正要开口时身体却微微一震,口中吐出血沫。
“悔之,你实在令本王失望。”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由远而近,竟似这林中鬼魅,飘忽不定令人胆寒。
萧错捂住胸口,半跪在地,一语不发。
“连成碧。”郁沉莲面容沉静,握住青鸿剑的手紧了紧。“我一直在等你。”
连成碧一身劲装,浑身线条收放得当,在这林中缓缓踱来,正如掠食的野豹,与夜色融为一体。那对灼灼凤目,一瞬不眨地锁定在郁沉莲的身上。
“沉莲公子果然有备而来。”连成碧轻笑一声。“不知沉莲公子可能猜到本王此行的目的?”
郁沉莲冷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正是你跟萧错勾结,让他想办法调开了我身边的隐者,好让清葵得不到我的消息,亲自前来北都?”
连成碧唇角一勾,目露欣赏。“说得没错。”
他以镇北将军的性命为诱饵,迫使萧错跟他合作。而萧错之所以会晚了几步以至于只能见到镇北将军的尸体,也是因为他刻意下的绊。
“你是想让萧错亲眼见到镇北将军死于我手,再让他报仇?”郁沉莲唇角微勾。“只不过你应该知道,萧错他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你还是当初与我对战时的郁沉莲,拿下一个萧错自然毫无问题。”连成碧朝萧错所在地踱了两步,拾起他掉落在地的斩鬼刀,握在手心试了试,神情安然。“不过如今的你,还剩了多少内力?四成?还是三成?”
郁沉莲脸色微僵。
“在天水门时,为了弄清清葵身上的异状,我曾经向傅云询问过。虽然他说得不甚详细,但结合我之后所查出的线索,要解除她身上的异状,必须与人交合。若那人不会双修心法,那么就会被采补。”宋成碧朝他走来。“就算清葵极力控制,至少也会被吸去六成以上的内力。如今的你,早已不是当时的那个武林神话。”
“我不明白。”郁沉莲摇了摇头。“你若想杀我,机会多得是。何必大费周折,如今还要自己动手?”
连成碧目光放柔。“若清葵知道是我杀了你,那么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但若你是死在萧错的手里——”
萧悔之愕然抬头,努力想站起身,却摇了摇身子还是僵在原地。“连成碧,你——”
“你和萧错两败俱伤而死,等会儿秦峰过来时,正好替你二人收尸。清葵自然会伤心欲绝,不过有我在她身边,我会让她渐渐走出悲恸,渐渐忘了你。”连成碧唇角微勾,瑞凤目温柔得像要融化。“我会给她幸福,你可以放心。”
郁沉莲面无表情,青鸿剑已经出鞘,寒光凛凛。
“你能给她幸福?像你这样满腹心机心狠手辣的人,如何谈得上给人幸福?”
“成王败寇。皇位是如此,情爱亦是如此。正因为我有心机,有手段,最后赢的才会是我。”连成碧轻笑一声。“这三年待在清葵身边,你以为我当真只是等待她回心转意,能把心放在我身上?若是如此,怕是等到的只不过是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而已。”
“她生性倔强,吃软不吃硬,只能顺着来。若我迫她,只会令她离我越来越远。所以我顺着她的心意,对她一味付出,让她对我心生内疚,最终一定会对我生情。若不是因为你——”连成碧右手一抬,刀尖直指向郁沉莲。“她的心早已属于我。”
郁沉莲盯着他,唇角微翘。“你做的事不止这些罢?你指使苏颜采人精血,难不成也是为了清葵?”
“不错。”连成碧点了点头,毫无愧窘之色。“采人精血提高内力,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我真正的目的,是挑拨天水门跟全武林的关系。我要天水门在武林再无立足之地。”
“为什么?”郁沉莲皱眉。“天水门是小葵的心血,你既然对她有情,又怎么忍心毁了她的心血?”
“正因为天水门是她的心血。”连成碧神情一冷。“只要她还拥有天水门,就绝不会安心跟我回北都,与我厮守。但凡我们之间的障碍,我会一个一个全部除掉。江山和美人,我两个都要。”
郁沉莲嗤笑一声,连连摇首。“多谢你这番肺腑之言,让我彻底明白了过来。连成碧,爱一个人不是那样的。”他抬头,墨瞳生光。“清葵不爱你的原因不是我,而是她心里明明白白。你的爱,不过是占有罢了。”
连成碧眉头一皱,下一刻已经闪身朝他袭来,来势汹汹如恶龙出涧。
少顷,两个缠斗到一起的身影分开,分立两角,虎视眈眈地审视对方。
连成碧微喘,凤目泛狠。“竟然——不可能!你的内力怎么会丝毫未减?!”
郁沉莲的双眼渐渐泛红。“连成碧,你总也有失算的时候。”
他的内力不仅没减,甚至还比之前又上一层。连成碧盯着他渐渐发红的眼瞳,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你的眼睛——你究竟练了什么邪功?”
“与你无关。”郁沉莲红瞳微眯,神情遽变,狠厉的杀气喷薄而出,朝连成碧狠狠袭去。连成碧勉强与之相敌,渐渐已有不支。郁沉莲一掌击在他胸口,令他急退数尺,噗出一口热血。
萧错被这局面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刻,连成碧右手一伸,露出手腕上的暴雨梨花针,猛地打开了机关。
无数淬了剧毒,闪动青光的寸长银针朝郁沉莲铺天盖地而去。郁沉莲身形虽快,也被几根银针扎上了右臂。
他连哼也没哼一声,直接以气催动将几根没入右臂的银针逼了出来。
连成碧心中一惊。这银针上涂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他却丝毫未有中毒的迹象。
这时的郁沉莲,墨发散乱随风而舞,眼瞳完全转为了鲜红色,就像个真正的魔。连成碧咬牙,发出了机关箭召唤侍卫前来。
正在此时,郁沉莲忽然神情一滞,捧住额似有痛苦之色。
他胸前空门大开,正是绝佳的机会。
连成碧没有迟疑,立刻提起萧错的斩鬼刀飞身而上,刀身不偏不倚,□了郁沉莲的胸口。
郁沉莲痛呼一声,往后摔落在地,鲜血从刀口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衫和周围的地面。
连成碧拭去额上细密的汗珠,居高临下地看他。“最后赢的人,还是我。”
郁沉莲吃力地睁开眼,之前的血红已渐渐褪去,露出水墨微蓝的双瞳,无比平静。“就算……你赢了……小葵也不会……属于你……”
连成碧伸手握住斩鬼刀的刀柄,用力一拔。
郁沉莲发出一声闷哼,闭上了眼。胸前的伤口喷出鲜血如泉。他努力地将眼皮撑开一条缝,望见漫天星子,渐渐连成一片白色的光芒。
犹记得那年的天女山,一颗栗树,一双欢喜的小儿女。
如今那颗栗树还会结出满树香栗,只是在树下为她打栗的又会是谁?
他微微勾着唇,握紧了手上的剑穗。小葵,等我……
此时的渡口,依然是万籁俱静。
清葵从船家的手里接过一盏装着香喷喷小米粥的荷叶,小心翼翼地捧到渡口的小石桌上放好,立刻缩了手在自己的耳垂拼命地搓。“好烫,好烫!丹君,云儿,快来喝新出炉的荷叶粥!”
丹君和傅云走了过来,神情都有些恍惚。[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清葵,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丹君咬着唇坐下,捧着脸颊望着荷叶粥发呆。“约定的时间都过了一会儿,还没消息……”
“放心罢。”清葵将一柄木勺塞到她手里。“方骓刚刚不是去看了么?再说才过了一刻,别着急。”
傅云附和了一声。“清姐姐说得对,他们也许只是碰上些意外情况,耽搁了一会儿。”
“没错。”清葵往丹君肩上拍了拍。“放心罢,沉莲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他说过的话,从没有不算数的。”
连成碧看了似已毫无气息的郁沉莲一会儿,从他身上搜出血玉龙符,拾起他手边的青鸿剑,转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刺进了萧错的胸膛。萧错双目微睁,最终也闭上眼,倒在一旁。
“这样,才算得上完美。”
他将斩鬼刀放到萧错的手里,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
“参见主上。”几名黑衣人纷纷落下,苏颜正在其中。
“看看他们两个的情况。”连成碧挥了挥手。苏颜逐一查探,按了按两人的脉息。“恭喜主上,他们两人都已经断了气。”
“好。把他们留在这儿。给缠住秦峰的弟兄们传信,让他们收手。”
“遵令。”
五十六章 消失不见的男猪
清葵在渡口踱来踱去,一刻也不停歇。
“清葵,你就别走来走去了。”丹君愁眉苦脸,心中焦躁。“云儿,你说他们怎么还没来?”
傅云犹豫了一下。“大概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你刚刚就这么说了。”丹君起身,也开始踱来踱去。“该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清葵耳尖,立刻听到了她的话。“沉莲说过,他们会好好地回来。”
丹君停住脚。“清葵,别担心。”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清葵挑眉,一脸夸张的笑。“我干嘛要担心?沉莲他说了,一定会回来。”
“可你——”丹君皱着眉。“你在发抖。”
清葵顿下脚步,三步并作两步朝丹君奔去,握住她的手臂。
“丹君,我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很乱。”
丹君正要安抚她,却听见马蹄声声,不远处有两人两马匆匆而来。
“是阿峰!清葵快看,他们回来了!”
清葵慌忙转头,奔跑了过去。
这两人正是秦峰和方骓。秦峰勒缰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扶下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来。
“沉莲他怎么了?”清葵连忙朝前查看。
秦峰神色沉重。“清葵,这是——”
“萧错?!”清葵看见那人的脸,失声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他?沉莲呢?他在哪儿?”
傅云和丹君也奔了过来。“萧错?!他怎么会——”
方骓赶到小树林时,正见秦峰与一群黑衣人颤斗,立刻前去帮忙。谁知没打多久,那些人忽然间撤退,跑了个无影无踪。两人连忙往树林深处走,只见火光闪闪,萧错躺在地上,身上插着郁沉莲的青鸿剑,只留了一丝气息。而郁沉莲已没了踪迹。
“不过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方骓犹豫了一下子,双手捧着萧错的斩鬼刀。刀身上血迹斑斑,已近干涸。
“这血……该不会是……”丹君下意识地握紧了清葵的手。
“不会的,以萧错的能力,怎么可能伤得了沉莲?”
方骓和秦峰并未提及现场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然而清葵单只看着刀上的血迹便已恐慌了起来。
方骓和秦峰对视一眼,难掩焦灼担忧。“现场还有一具被烧焦的尸骨,初步推断应当是镇北将军的。从这情形看,应该是楼主杀了镇北将军,又与闻讯而来的萧错打斗,杀了他——可是楼主的失踪……”
“公子若是自己走的,没理由不拿走青鸿剑。”秦峰皱眉。“所以——”
“他是被人带走了?”清葵摇摇头。“不可能。他的武功臻至化境,再加上百毒不侵,根本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住他。”
“臻至化境?百毒不侵?”四人不约而同地愕然道。
“不错。”清葵略一迟疑,点了点头。“若不是因为这样,我怎么会让他就这么去杀徐守立?而且——”
她转过身去。“我曾经让云儿用天香雪芝炼过一颗五玄丹,能在绝境时能将功力增进,也能救命。这颗药我早已给了沉莲。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就这么被人带走才对。”
“如此说来的确很没道理。”秦峰略一沉吟。“清葵,会不会是连成碧做了什么手脚?”
“我和沉莲也曾料及连成碧会动些手脚。但即使是连成碧,也没理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制服并带走他。如今只有先治好萧错,等他醒来再询问原因了。”清葵深呼吸,令自己冷静下来。“云儿,萧错他怎么样?”
因为怕冒然拔剑会使得萧错好容易留下的一口气散掉,所以青鸿剑依然插在他的胸口。傅云仔细地为他诊了脉。“他的脉象微弱,时有时无,像是被某种灵药吊了一口气。”
“灵药?”清葵思索了几回,拉过傅云的手脉把了把,又将他的眼皮和嘴唇翻开来看,神情渐渐变得异样。“是五玄丹。”
本应在郁沉莲身上的五玄丹被萧错给服下了,而郁沉莲自己却没了踪迹。整件事实在太过离奇。
傅云给萧错治疗几日,虽然拔了剑勉强稳住他的性命,却迟迟未能让他清醒。清葵只能让傅云和方骓先带着昏迷不醒且高热不断的萧错回天水宫进行医治。
而她自己也没闲着,白日里在北都四处奔走,去药店和杂货铺采买了各种各样怪异的药品杂物,夜里便埋头在房间里捣腾,令丹君和秦峰在莫名之际也颇有些担忧。
秦峰身在院中,抬头望着清葵房间里整夜不曾熄灭的昏黄灯光,叹息了一声。
他忽然想起那夜他们行动之前,郁沉莲对他说的一番没头没脑的话。
“阿峰,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郁沉莲望向他,那双墨瞳里翻滚着少见的凝重。
“若我在此行中有何差池以至性命不保,请你勿要将实情告予清葵,只要告诉她我终会回去找她就好。”
现在想来,莫非公子当时已有不祥之感,知道此行不会顺利,才特意以此事相托?
若当真如此,那公子如今——岂不是凶多吉少?
他想到那一摊不知何人留下的血迹,还有插在萧错胸膛上的青鸿剑,弃在一旁的斩鬼刀,周围地上和树木上毛骨悚然的带毒银针,几乎每一样都说明了郁沉莲的状况不容乐观。
秦峰握紧了拳头,胸中闷闷不畅。
房间门吱呀一开,丹君捧着一只托盘走出门来,朝他摇摇头。
“清葵她还是不肯休息?”
丹君关上门,将手里的托盘展示给他看。“昨晚给她炖的鸽子汤,放到现在一口也没有喝。我再拿去热热。”
“她究竟在房间里弄什么?”
“她要用秘术找到沉莲公子的下落。”
事实上,清葵已经尝试了几乎所有的方法。无论是灵鼹还是追食鸟,或是别的灵物,没有一个能对郁沉莲的气息有所感应。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郁沉莲早已不在北都,距离太远无法感应。第二种则是——他已不在人世。
不会的。她洗了一把冷水脸,继续调制诱香。
丹君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旁,放下热好的枸杞鸽汤。“清葵,吃些东西罢。”
清葵胡乱地端起来喝了几口,被烫得直哈气,晃着手掌拼命扇风。
“慢点儿。”丹君赶紧寻了凉水给她喝下。
清葵捧着水碗呆了一会儿。“丹君,我有办法了。”
三人再次来到了幽州城外的那个小树林,发现萧错的地方。徐守立的尸身早在两日前便已经被押解官兵们发现,送回了昌平城。如今这地面上只留下些焦黑和灰白的草烬。
清葵用脚尖拨开草烬,解下随身带的一只浅栗色的小鼓放在清空的地面上。小鼓的鼓声雕着一只面目狰狞的四角四蹄异兽,鼓面上分为东西南北四格,最中央伸出一只灯芯状的细绳。
她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鼓面上的细绳,又从荷包里拿出一束头发,放到鼓面上燃烧的细绳上烧了个一干二净。
所幸当初她与沉莲玩笑嬉闹时剪下了他一簇鸦发,否则这寻人法还无法施展。
秦峰颇有些纳闷,丹君小声地同他解释。
“这是一种非常高端的寻人术。那面鼓名为破境,若以秘药和生人之血相祭,再加上属于失踪者身体之物,能寻得他的大致方向。只要他还在这世上,便一定会有消息。”
那边清葵已将调制好的药液倾倒在鼓面上。鼓面竟像是在吸收秘药,不一会儿鼓面上的液体便被吸收了个一干二净。
她取出一把匕首,迅速地划破了自己的指尖,使鲜血滴落到鼓面上。
鼓面吸收了秘药和鲜血,像有了生命一般一起一伏。
三人紧张地盯着移迦鼓。
“它真的有用?”秦峰不免有些怀疑。
“我曾经亲眼看过别人施展此法,一定是有用的。待会儿这鼓面上会清晰地指出沉莲公子所在的方位。”
“怎么指?”
“相应方位的鼓面会发出亮光,并会以鼓声疏密表示远近。”丹君眼也不敢眨动一下,生怕错过了异象。
谁知等待半响之后,这鼓面依然没有半分响动和异象出现。
三人面面相觑。正在此时,鼓面忽然变得漆黑,一阵紧密的鼓声响起,转瞬即止。
“这——这又代表了什么?”秦峰不解,丹君亦是不明白。两人齐齐望向清葵,却见她面色苍白,神情遽变,竟是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双眼迅速地红了一圈,热泪滚滚。
“清葵!”丹君与秦峰俱是心中一沉。莫非——
“这怎么可能?”清葵转向丹君,泪染芙蓉面。丹君跟随了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般惶然无助。“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回来,不可能会死!”
丹君忙不迭地点头。“没错,这鼓未必准。沉莲公子不会有事——”
“他怎么会有事?青鸿剑上的剑穗也没了,一定是他带走的。既然能拿走剑穗,他一定不会死……”清葵早已乱了逻辑,胡乱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不知是想说服秦峰和丹君,还是要说服自己。
“清葵。”秦峰亦是神情大恸。“其实公子在这之前似乎有些不妙的预感——”
清葵忽然止了泪。“预感?”
秦峰一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其实——也没什么。公子说,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要我转告你,他一定会回来。”他支支吾吾,别开了眼不看她。
清葵低下头想了一会儿。
“还有一个人,也许会知道他在哪儿。”
凌波道,伶馆之内。
连成恭满脸微愁,抓了挂葡萄一颗一颗地揪下来丢进嘴里。身旁的兰雪察言观色知道他心情不佳,替他斟了杯酒,又捧着凑到他嘴边。
“侯爷有心事?”
连成恭瞥了他一眼,把他倚向自己的身体推了推。兰雪委屈的样子叫他看了也有些不忍,奈何他正陷于那段自己构思而出的堂兄弟苦恋中难于自拔。
正当他脑补至激动处,却忽觉肩膀微沉了沉,似有人拍了两下子。他恼怒地转过头去,但见秦商一身素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侯爷,请带我面见摄政王。”
当连成恭站在摄政王府的厅堂内时,他还没有想通自己究竟是怎么稀里糊涂无比顺从地带秦商来了摄政王府。
虽然十分不解,但一面有美人相伴,另一面又将见到已数日不曾谋面的堂兄,他不免心下微喜,将疑惑又抛诸脑后。
“秦弟,不知你如此匆忙要见摄政王爷,有何要事?”
秦商的神情十分深沉。“我找他打听一件事。”
连成恭心叫不好。这秦弟莫非是烧坏了脑子,把堂堂的摄政王爷当做江湖百晓生了?
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那个——秦弟啊,摄政王向来很忙,怕是无暇顾及你的事。不如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秦商烧坏了脑子,他可不能跟着瞎起哄。若是惹了堂兄不高兴,岂不是为他们之间禁忌又刺激的关系又添上一番别扭?
秦商摇了摇头。“我这件事,只有他才帮得上忙。”
连成恭琢磨着此事甚不靠谱,正要跟他再苦口婆心一番,却闻得脚步匆匆。
修长俊美的摄政王只着了深紫丝绸便衣,站在门廊处止步不前;神情竟有两分惊喜。连成恭心如脱兔,不知当坦然接受他的目光还是假意矜持一番。
正在犹疑间,却听得秦商冷冷一声。
“王爷。”
摄政王缓缓步入。“你来了。”他的语气有些压抑不住的欢喜。
“是,堂弟来了。”连成恭低了头,脸上略略发热。
“我来的目的,想必王爷清楚得很。”秦商又突兀地冒出一句。
连成碧脸色微讶,随即又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连成恭回过神来,连忙好意替秦商说话。“秦弟他是有事——”
“我是问你。”连成碧的神情发冷。
“我?!”连成恭一愕。“我…我是——”
“我让他带我来的。”秦商道。
“好。人已经带到,锦乐侯你可以走了。”连成碧挥了挥手。
“我?”连成恭隐隐感到天雷阵阵,在自己头顶上盘旋。
“不是你还有谁?”连成碧不耐。
“好——我走,你可别后悔!”连成恭怨念地盯了连成碧一眼,愤然回身奔出了摄政王府。莫非是堂兄被秦商的美色所迷,要对自己始乱终弃?
有道是多情自被无情扰。
连成恭垂头丧气地走在平水岸,不知不觉又到了凌波道。他停下脚,摇摇头,最终迈步而入。
动真情什么的,果然不可靠。
五十七章 意外出现的沈离
摄政王府的后花园美仑美奂,然而最为特别的便是园中用竹篱圈出的鹿囿。竹篱上爬满了凌霄花,绿叶繁茂,其间点缀了桔红色的花朵,一簇簇如小手随风轻摆,惹人喜爱。
竹篱内一片盈绿草地,数只梅花鹿懒散地或站或立,丝毫不惧人音。不远处尚有孔雀踱来踱去,其中有一只浑身雪白,显得格外醒目。竹篱间有青翠竹屋,屋檐下风铃声声。整个鹿囿野趣横生,如同世外桃源,避世良所。
清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声道:“王爷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喜欢这儿么?”
连成碧唇角带笑,牵过一只看上去性情温顺的母鹿。“这是阿茴,它们之中最漂亮的一个。”
母鹿阿茴蹭了蹭他的手心,十分乖巧。
清葵虽然被这场景所动,但心中有事也无心相赏。“成碧。”
连成碧身形微僵,转过身来望着她。“清葵,其实你要找我,不必通过锦乐侯。”
“成碧,我想问你一件事。”她紧紧盯着他的眼。“沉莲在哪儿?”
连成碧凤目一僵。“郁沉莲——失踪了?”
“不错。”她仔细地观察他的神情,却只找到毫不作伪的惊讶,心中疑惑。难道这件事真与他无关?“你当真不知道?”
连成碧收回放在阿茴头上的手,若有所思地踱了两步。“失踪?”
“成碧。”清葵已没有了耐性,索性向前走了两步,与他面对面,启用了魅目。自从采纳了郁沉莲的内力,她的魅目进展已是一日千里,如今要让连成碧说实话应该不难。
连成碧神情微怔,双目暗沉了些。
“沉莲在哪儿?”她逼近他,双目璀璀。
连成碧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失踪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他依然摇头。“无关。”
“你有没有设计伤害他?”
他眉头微蹙,坦然回答:“没有。”
清葵看了他一会儿,收回了眼,不知道该不该松了这口气。
片刻之后,连成碧清醒过来。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用媚术。”他沉下声,极度不快。“还是为了郁沉莲。”
“对不住。”清葵神情凄惶。“我以为是你——”
“你以为?”他脸色发白,蹙紧了眉。“清葵,为何你要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伤我?!我不是已经祝福了你们,为何你还不信?”
清葵怔怔地看着他。
“你可知道我是用了什么样的决心才能对你放手?”他惨然一笑,退后两步。“未想到一出了事,你还是第一个想到我。”
清葵心中情绪颇有些复杂。她和郁沉莲一直认为连成碧心机深沉绝没有那么容易罢休,所以总对他留了个心眼,多了份防范之心。如今看他如今这般神情,再加上之前魅目问出的结果,令她不确定是否真的误会了他?
联想这些年来,他虽行事阴险手段毒辣,却从不曾用到她身上。
“成碧。沉莲失踪,我实在心急,所以才对你用术。”见他神情如此惨淡,她不免有些内疚。
连成碧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蹲到母鹿阿茴的身边,轻抚它的背脊。“前些日子在幽州发现了徐守立的尸首,是被活活烧死的。如果我没想错,一定是郁沉莲所为。”
清葵垂下头没有说话。
“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追究。既然如此,郁沉莲失踪一定是在那之后。”连成碧思量片刻。“我会让人去查他的下落。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有所留意。”
“什么事?”
“之前与他合作时,我发现他偶尔运功都会有些异状,双眼发红像换了个人一般。不知道他是不是修习了什么邪门功法?”
清葵微愣,随即又摇了摇头。“不清楚。”
两人又闲谈几句,清葵告辞,连成碧也未挽留,只吩咐了下人将她送出王府,态度温文让她心中颇有些诧异,同时对他的说辞更多了几分信任。
目送清葵远离之后,连成碧才走出鹿囿,脸色苍白,运气从周身几处大穴取出数根寸长金针。
金针取出,他的脸色才稍稍恢复血色,长舒了一口气,身形略有踉跄。
“主上,此法极伤身,还请主上保重身体。”
苏颜一脸担忧地出现在他身后,屈膝行礼。
连成碧凤目微冷。“谁让你擅自现身的?”
“主上……”苏颜咬牙。“属下甘愿受罚。但金针刺穴,以剧痛保持清醒的方法实在太过伤身,且耗损真气。请主上下令,属下愿再行采补,以助主上恢复。”
“不必了。”连成碧看也没看她一眼。“此法用多必惹祸端,以后也不必再做。而且本王也不再需要了。”
苏颜有些失落,随即又跪拜道:“恭喜主上心愿将成。”
“传令下去。”连成碧挥挥手,似有些烦闷。“加快速度,全力查找郁沉莲的下落。一定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他。”
“接令!”苏颜略一犹疑,又开口道:“主上,刚刚接到消息。属下安排去刺杀萧错的那批人失败了。”
“失败?!”连成碧猛地回过身来,目如利刃。“怎么会失败的?”
苏颜面露惧色,略一畏缩。“本来已经快要成功了,可少阳派的沈离恰好路过那处,把他们给救了。”
“沈离?”连成碧皱了皱眉。“这么巧?把这件事查清楚。”
“是。”
连成碧取出紫竹笛放在唇边吹响。苏颜的神情立刻变得有些惊惧。
一名黑衣侍卫应声而落。“主上。”
“任务失败,你应该知道有什么惩罚。”连成碧瞥了苏颜一眼。
苏颜面色惨白。“属下……知道。”
“好。刑留,苏颜就交给你了。”
秦峰和丹君守在摄政王府门口不远,见清葵出来,连忙上前。
“可有消息?”
清葵摇摇头,神情失落。“看来跟连成碧没什么关系。他说会派人帮我查沉莲的下落,但连我都找不到,别说他了。”
丹君和秦峰对视了一眼,均有些失望。
“清葵,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先回天水门再做计较。”
“也只能这样了。”清葵点头。“若过几日还未有他消息,我只能回月氏求助于君上。”
丹君安抚地拉着她的手臂拍拍。“没事的。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没错。”清葵其实很疲倦,几夜未眠再加上劳心劳力,早已耗尽了她的精神。虽然她向来修阴阳养身之道,也扛不了这样的耗损。“其实并非毫无线索。回去再说。”
之前与连成碧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清葵另一件事。
郁沉莲修习“美人谱”,使得他不仅恢复了之前被吸走的内力,且更上一层直接到达第五层,她之前为他高兴,却忘记了这功法的副作用。
之前在第四层时便已出现易狂躁,双瞳泛红的症状,为何到最终层后却反而没有了?
还是——他向她隐瞒了其中的副作用?
他心知肚明,这功法带来的副作用可能会让他失常,所以才有了对秦峰的那一番话。而在他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失常的情况下,还将那几名藏音楼的兄弟打发去查前楼主的事情而不是帮他一起去杀徐守立,未免太过奇怪。
秦峰听清葵这么一提点,倒是咂摸出了一些门道,自告奋勇回了藏音楼打听郁沉莲让那些兄弟所查的事件。而清葵则回了房,倒头睡了一天一夜。
原本还可以睡得很长,是丹君小心翼翼地唤醒了她。
“清葵,有人想见你。”
“谁?”她趴在枕头上迷迷糊糊。“除了沉莲,谁也不见。”
“可这人是沉莲公子的爹。”
清葵猛地清醒了过来。“镇国亲王?”
镇国亲王一身便服,在雅间内品茗听曲。
清葵坐在他对面,对这种毫无准备下的会面颇觉不自在,尤其是如今又把人家儿子给弄丢了。
“商门主。”亲王长了对精光内敛的鹰目,声音浑厚。“头一回见面,恕老夫冒然来访。”
“亲王何须客气。清葵是小辈,劳烦亲王亲自来访,实在惶恐。”
她说着这些场面话,暗想着郁沉莲的相貌大概是随了母亲,与亲王倒是不甚相似。这位亲王显然是把她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这才找上了门。
亲王呵呵笑了两声。“关于门主与小儿之间的事,老夫亦略知一二。原本以为只是江湖儿女之间的小打小闹,却不想他这次来北都,明确地表示了不愿认祖归宗。”
清葵一怔。眼前这位年过四旬的中年权贵依然笑意温和,这言语却别有深意。
“其实不愿亦无妨。只是老夫对他亏欠太多,却无法补偿,始终令老夫不得安心。如今他报了仇,却销声匿迹,难道真这么狠心要与我这父王断绝得一干二净?”
他盯着清葵,像要从她这里得到问题的答案。
清葵讪讪笑了笑。这问题很难回答,若她解释说郁沉莲并非自愿失踪,想必又要给这位亲王增添一些担忧。但看他的言语,似乎又有些指责她拐跑郁沉莲的意思,若她不解释,想必又令这位亲王心生间隙。
“亲王,事情是这样。”她莞尔一笑。“因为成玉他另有要事,所以先行离开了北都,尚未来得及向亲王道别。待他处理完事务之后,必会返回北都再与亲王相见。”
“当真?”镇国亲王鹰目微利。
“当真。”清葵面色不改。“亲王请放心。成玉他不愿认祖归宗,并非要与亲王断绝关系,而是因为他不想再打扰亲王目前的平静,再加上他实在无意于爵位才有此一说。亲王豁达,自然会理解他的选择。”
亲王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渐渐收去了笑容,感慨一声。
清葵替他满上茶水。
“看来成玉这孩子,倒是挺有眼光。”他微微一笑。“清葵姑娘,以后还要劳烦你多照顾他。这孩子从前吃了不少苦头,性情也有些沉闷,还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清葵连忙摆手。“我就喜欢他这个样子。”
亲王一愕,随即面如春风拂过。
清葵微窘。
送走亲王,清葵和丹君两人不敢耽误,立刻踏上了返回天水宫的归程。一路顺利,不过短短数日之后,已能望见天女山巍峨秀丽的山峰。
傅云和方骓得了消息,已在山脚下守候。萧错依然没有醒来,只是已度过了危险期。
傅云将在路上无故受人袭击的事一说,令清葵颇有些后怕。当时情形紧迫,自己又挂怀郁沉莲的下落,就这么让他们两人带着萧错离开,的确有些不妥。
只是袭击他们的人又是哪一边的?
方骓略一犹疑,道:“也许是冲着我来的。藏音楼行事一向狂妄,得罪了不少门派,与我结仇的也不在少数。这一次是我连累了傅公子。”
傅云连忙开口道:“未必是因为你。所幸有沈公子相救,大家都无恙,勿要怪责自己。”
“沈公子?”清葵挑眉。“哪位沈公子?”
“就是少阳派的那位沈离沈公子啊!”
清葵才想到这号人物。
“商门主,你终于回来了。”
清葵转过头去,却见台阶上俊朗青年背光而立,唇角带了一丝不羁。“我说过要来找你,门主当日之话可还算数?”他身后站着一名衣衫简朴的少年;垂首而立,几乎没有存在感。
商清葵望着沈离,渐渐展开一个堪比三月春光的微笑。“当然算数。”
五十八章 关于沉莲的秘密
据沈离自己所说,他是特意从少阳派偷溜出来到天水门做一“拜访”,谁料恰好在路上碰到了被人围攻的傅云和方骓,顺手将他们救了起来。至于那位少年,也是他路中所结识的一位剑客,功夫相当不错。
谈话间,清葵不止一次地偷眼瞄向那位身负铁剑的沉默少年。不为别的,只为他的容貌跟沉莲实在有几分相似,尤其像当年在天女山时的少年郁天,那双墨色泛蓝的眸子如出一撤。
她也向沈离打听这位少年的情况,奈何沈离也对他知之甚少,摸摸头什么也答不上来,只知道这少年有个极其乡土的名字:小春。
因为连成碧的离开和萧错的昏迷,天水宫内隐部和术部无人带领,难免有些混乱。清葵花了好些时间整顿,又提拔了新的人选带领两部,才将局面逐渐稳定了下来。
在这期间,沈离也帮了不少忙,闲暇时便来找她聊天。他甚少提及少阳派的事,倒常常说起周游各地时所见的风土人情。幽里的刺绣节,临淄的蹴鞠赛,西域的葡萄美酒,岭南的荔枝集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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