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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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吃饭罢?怎么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我的身子,修长的手指在我脸上游移。[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月光映照着他俊美的脸庞,他有些调笑地说,苏翎,看你最近瘦了那么多,抱着都觉得不舒服,……

    气氛一下子恢复了,我收拾起漠然心情,抬眼瞪他。

    要抱得舒服的话,你可以去找一只母猪。

    他听后大笑起来,居然还装作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跟我说母猪长得哪有你漂亮,我听了当场差点厥过去,早知道此人十足流氓。

    他笑了一回,接着却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怀仞很认真地看着我,然后说,苏翎,别累坏了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莫名其妙。

    不可否认,看到他如此认真的表情,听到他如此关切的话语我是有一丝的感动的,自从母亲亡故以来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了,可是我必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可以与别人走得太近。

    连宠我如昭明都可以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企图灭我全族,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值得把心交付?

    更何况,司徒怀仞对我来说太过神秘,他的来无影去无踪和神通广大有时会让我感到一丝恐惧。

    我转过身去不去看他的表情,所以没有看到他很自失地笑了一下。

    直到很多年后当我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听另一个男子告诉我他的哥哥是多么喜欢我时,我才明白过来,曾经拥有和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他把莲子羹端到我面前,一口一口地喂我。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待我就像对待一个瓷娃娃,永远那么细心,可是却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摆弄。

    我不是女人,也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他这样的照顾,可是每次在他替我梳头更衣或是喂饭时我提抗议,他都只会轻轻地笑一笑,然后说,乖,别动。

    可是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甚至有些享受。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消磨你的意志,使人变得软弱。

    ——当然,关于这些,我也是直到失去以后才悟到。

    我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他很耐心地给我喂粥,我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眼,他的线条很坚毅,是完全不同于我的俊美,虽然我的容貌也属于很出众的那种,不过,那是一种中性的纤丽。

    苏翎,别玩火,……

    他的声音有些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给他一个笑,懒懒地在他怀里翻个身,问,怀仞,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我算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不能容忍一个人碰过了别人再来碰我,所以怀仞自从认识我以来就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过,可是我知道,富贵俊美如他,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恩?

    他好象没有听清,随口问了一声,但我却不想再重复了,抬手拉低他的头,轻轻一吻。

    为什么总是把我当作琉璃娃娃?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收起你的爪子,变得不那么伤人,……

    这个问题他回答了,一边说一边却吻住我,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半晌他才略微松开了我的唇,轻笑,原本是想问美人你,今夜我是否有荣幸在这里留宿?不过现在看来,已经不必了……

    他抱起我往屏风后的床塌走去,而我没有抗拒,廊外,夏夜的荧火流光一样飞舞,微风吹在发上,很是舒服……

    6

    那一夜睡得很沉,直到天明时分才醒过来。

    才张开眼睛就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了,我动了一下,只觉得腰间一阵酸疼。

    醒了?

    是怀仞的声音。那个人慢慢走近了,把手中的菖蒲放在我的床头,俯下身子看着我。

    洁白的菖蒲带着露珠,在晨曦中微微颤动。怀仞的身上披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衣,长发很随意地垂落,然而那双眼睛却是幽深的,一眼望过去,仿佛看不见底。

    他替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散开来,梦境一般不真实。

    我问怀仞你这么早起来就是为了薰香吗?他笑了笑,回答,这是上等的翡翠薰笼,从燕国王都觅来的,能够使花瓣散发出最幽微的气息,一笼可值千两银子,……

    又便宜了我?

    我不等他说完,有些戏谑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低笑着说你知道就好,说罢在我额间轻轻一吻。

    ……怀仞,我不喜欢菖蒲。

    我侧了侧头不去看身边的花。

    哦?

    他轻轻扬眉。

    ……总之,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让我看到菖蒲。

    我的声音有些闷,怀仞沉默了一下,接着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笑了起来。

    抱歉……因为以前没听你说过。

    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伸手把菖蒲抱了出去,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薄纱的屏风后,须臾就不见了。

    我用手扶了一下额头。

    菖蒲……盛开在冰国的,最美丽的花。

    可是关于这花的传说,不过是一个为了江山舍弃心爱之人的故事。

    怀仞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上依旧捧着一捧花。

    水栀子好么?香气可以安神。

    ……随你。

    我有些无力,于是又躺了回去。他燃好薰香后在我床边坐了下来,笑着看我。

    待会想吃点什么?

    也没什么想吃的……叫下人随便准备一些就好。

    我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抬头看着怀仞,怀仞,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把我的身子扶起来靠在他的怀里,拿了一旁的犀角梳子替我梳头。

    我想你帮我找一个人。

    墨玉般的长发垂落下来,被他拿在手中细细地把玩,他低笑着应了一声等待我说下去,于是我微微闭了眼睛,继续——

    是如阳王龙越。

    知道了。

    他忽然又低低笑了,只是找到他么?

    之后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的语气有些冷。这件事只有怀仞才能帮我,龙越不同于晋王,手下高手如云,又多死士,虽然加紧稽查的公文已经发了下去,不过那些官场上的草包怕是拿不下他的。

    可以。

    这次他答得很利落,谈生意时的他永远是冷醒的,顿了一顿,开出他的条件来——

    五十万两黄金,外加边城洛邑三年的河道使用权。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被我一把抓住。

    我的眼睛睁开了,望着他的手,五十万两黄金,再加上洛邑河道的三年使用权……怀仞,你还真是敢要。

    黄金其实算不了什么,关键是河道。洛邑是冰国与燕国接壤的地方,边塞重城,贸易也繁华,给了他三年的河道使用权就意味着三年的税金流失,更严重的是那里是军事要冲,再加上明里暗里的种种好处,那可不是几十万两黄金就能够解决的事。

    我是个生意人,只是就事论事。

    他把我的下巴勾起来,望着我,笑,苏翎,你知道如阳王的人头有多么珍贵,不仅你在要,据说燕国的国君也在找他,你若嫌这个价钱太贵,我自然会另择买主……我相信,燕国的国君也一定乐意给我一个好价钱。

    我心中一凛。

    怀仞,你如果敢把如阳王交给燕国的话我就杀了你。

    这可不是开玩笑,燕国与冰国是邻国,可是双方不睦已久,他们早就想饲机进攻冰国,而这次的政变,无疑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如果,比沧雅更有威望的如阳王落到他们手上……后果我几乎不敢想。

    他望着我的眼睛,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光芒在闪动,许久,他在我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放开我,有些慵懒地笑了,说,苏翎,我言尽于此。

    那一刻,我真有一剑杀死他的冲动,他是在威胁我,逼迫我就范。

    ……好,我答应你。

    许久,我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静静地望着他,冷笑,不过,司徒怀仞,洛邑的河道使用权虽然给了你,但是你只能免税,督察检阅货物的程序还是不可以少的。

    他淡然一笑。

    无妨,只要货物能从河道上过就可以省去我不少事情……这几年世道不好,陆路又不像河道有那么多军队护着,你不知道每次从边境过货有多麻烦。

    他又低头吻了我一下,他的吻极尽温柔,深蓝色的瞳孔里也收尽了犀利的神色,他轻笑着说,苏翎,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芙蕖吧,……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如阳王的事定了下来,我便放心了许多。怀仞做事虽然要价极高,但凡是我交给他的事,无论多么艰难,他倒还没有办不成的。

    闲来我思量着给沧雅安排老师的事。

    文史方面已经决定了,用端明殿大学士李稷,他虽然曾经在同僚中斥责我为外戚窃国,然而他是先帝的老师,昭明之所以成为一代圣主,其中有他的一半功劳。

    可兵法武功方面却让我颇有些踌躇,文韬方面已经用了我的政敌了,武略方面,一定要找一个心腹之人。但是眼下政局初定,朝中缺人,我的亲信全都身居要职,要他们抽出空来教导沧雅,也不是个办法。

    这段时间肃清了一批反对我们苏家的人,朝中人事动荡。[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眼下,是时候该补充新血了。

    几天后的上朝,我传令下去册封端明殿大学士李稷为太傅,教导幼帝沧雅读书事宜;我的大哥——文渊阁大学士苏砚升为内阁首辅,统领百官,并同时封太傅,教导幼帝兵法武功。

    我的大哥苏砚,虽然任职内阁,可是我知道他在兵法方面,其实并不比人称“军神”的我差的。

    诏令一下,他们都说我疯了,说我想把幼帝教导成一位明君,分明就是在给自己挖掘坟墓。

    可是每当想起沧雅那一双酷似先帝的眼睛,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让他成为真正的帝王——终有一日,他会像当年先帝那样万人景仰,君临天下。

    我想,自己大概的确是疯了。

    7

    洁白的衣料在晨曦下泛着流水的光泽,入手时如抚摩过一段缥缈云烟。然而穿在身上才感觉到些许分量的垂落,冰凉而沉静的,一丝一丝渗入骨髓。

    在侍女的服侍下我抬手,任她们给我系上浅碧的腰带,腰带间垂落上等的美玉,一律的碧色,深深浅浅,如一池幽寂的荷塘之梦。

    我转过身来,望着镜中的自己。

    轻袍缓带下是略显单薄的骨架,及腰的长发没有梳,于是很自然地垂落,在幽暗的空间里泛着墨玉般的光泽。

    好一个人间绝色。

    身后之人懒懒散散地赞扬,却换来我深深皱眉,怀仞,我不要穿成这样出去。

    今天是我和他约定出门去看莲花的日子,虽然是残夏,但山中的碧台莲正开得好,怀仞早就想带我去看看,无奈我一直不曾得空,这才拖到今天。

    一清早他来送了衣服给我,就是我现在穿在身上的这一套,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制成的,只是触感成色无一不好,料想一定价值不斐。

    然而我不爱穿。看上去的感觉有点奇怪,我有些不认得自己了,这种装扮太飘逸,也太过柔弱,仿佛这样的我会一碰就碎似的。

    怀仞站起来,一只手抬起我的头,他眯着眼睛细细端详了半天,却轻笑,很好看,只是眼神过于凌厉了。

    我皱眉。

    我不要这样出去。

    难得出去玩一天,好歹顺着我一回,我不喜欢看你浑身带刺的样子。

    怀仞低低说着,声音里带了一丝笑,他放柔了声音轻轻地哄我,乖。

    ……我不要。

    我的眉皱得更紧了,咬唇。

    可以预见到路上行人侧目的目光,我堂堂一个监国,穿成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

    怀仞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继续哄我,他说苏翎你穿这套衣服真的好看极了,难得出去一次就放松一下自己,你平日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再说,我们出门的时候乘轿,走的又是山路,不会有人看到。

    我继续摇头,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要,他把我揽进怀里,连哄带骗地试图说服我,正纠缠间,内室的门却无声无息地开了。

    大人,是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陛下这几天身体不适,眼下正发着高烧,又说起了胡话,情况十分危急,……

    是杜康的声音,并没有抬头看我和怀仞之间的情景,只是用他那平静无澜的声音禀报。

    我吃了一惊,心神蓦然定了下来,一手推开怀仞,问道,怎么回事?

    说是前些日子,您进宫的那天,陛下淋了雨,回寝宫后就发起高烧,御医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所以就没在意,谁知道陛下竟一病不起,这些日子更是严重起来。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的声音变冷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不知道,那可关系着沧雅的性命,他们究竟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

    杜康顿了顿,却是欲言又止,我无暇和他罗嗦,高声吩咐了一声,备马,我要进宫,……

    随手抓了一袭披风匆匆往外走,转身的时候手腕却被人拉住,我回头,正对上怀仞那双幽深得不见底的双眼。

    ……怀仞,真的很抱歉,今天我恐怕不能陪你了,……

    我心下歉疚,低声对他说。沧雅的病情刻不容缓,无论如何我要过去看一眼,这件事不仅关系着那孩子个人的安危,也牵连着整个苏家……

    怀仞的声音有些低沉,不知是讥诮还是什么,他说,苏翎,就为了你那个傀儡皇帝么……

    他话还没说完,我恼怒地喊了一声,住口!

    不管沧雅的处境如何,我都不允许别人这么说他,……

    怀仞深深地看着我,又笑了起来,他说苏翎啊苏翎人都说你冷酷绝情,看来,你对你那个小皇帝却算是有情有义……

    他一笑放开了我的手,我原本下意识地往外抽,被他促不及防地放开,几乎跌了一下。他看着我,眼眸深处隐约闪着复杂的光,随即淡淡地说,不换件衣服再去么……

    不了,来不及了。

    我匆匆地答了一句,望着怀仞,忽然觉得有些内疚,犹豫了一下,说,怀仞,对不起,……

    他又轻轻地笑了起来,挥挥手,得了,苏翎,我早知道你负心薄幸,……赶快过去吧,路上小心些。

    我没来得及把话听完就匆匆走了出去,杜康伺候着我上马,我狠狠打了一下缰绳就绝尘而去,大苑名驹乌云盖雪冲上街道,惊得人群纷纷走避。

    沧雅……你千万不能出事……

    来到寝宫时发现情况比我预料的要稍微好些。

    宫婢们刚服侍沧雅用了药,此时的他正沉沉睡着,额头依然很烫,不过睡得还算安稳。

    我把御医们召来问过情况,果然是因为那一日淋了雨才得的病,沧雅那孩子倔强,不许他们告诉我,后来情况严重了,御医们眼见瞒不住,这才禀报给我。

    我冷笑,沧雅的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威慑力了?竟然比我说的还顶用。御医们见我脸色不好都战战兢兢地不敢望我,我一怒之下掷了杯子,冷声道,来人,把这群庸医都拖出去给我斩了!

    监国大人饶命!

    请监国大人恕罪!!

    底下的磕头声响成一片,我冷冷地望着他们,直到有一个胆子大的颤着声音回禀我说,大人,不是我们不想报,而是,……而是,……

    我冷冷地看着他,那个白胡子老头流了一身一脸的冷汗,见他吞吞吐吐的我的脸色又是一沉,他被吓得心胆俱裂,磕头如捣蒜。

    监国大人,不是臣等不想来禀报您,而是,……陛下这几天在病中一直说着胡话,臣等害怕冲撞了大人……

    我心中一动。

    沧雅到底说了什么,竟让他们怕成这样?

    陛下说了什么了?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不怪你就是。

    我淡淡道。

    臣,……臣不敢……

    放肆!

    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厉声。

    他被我吓得一颤,低下头不敢看我,终于,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说道,陛下……陛下在梦里说道,如……如果他死了,苏大人您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自己当,……当上皇帝……

    我的心忽然紧了一紧。

    是么……沧雅,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

    我转过身去,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你以为……我是想做皇帝么?

    你和你的父皇都以为我们苏家想造反么……

    沧雅,冰国龙氏的继承者沧雅,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谁把我逼到今天这个田地!

    昭明……我的陛下,如果,你肯多相信苏家一点,相信我们不会谋反,而不是那么赶尽杀绝……我又有什么理由发动政变,又怎么会发动政变!

    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我紧紧地握住沧雅的手,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睡梦中的沧雅呻吟了一声,我从沉思中蓦然清醒,望着那张酷似先帝的脸,定了定神。

    憎恨又有什么用……命运既然把我送到了这里,那么接下去的路,只能由我自己走下去……只能,由我自己。

    我微微闭了眼睛,在张开时,已经十分平静。

    我对下面的御医说你们都下去罢,他们一个个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离了寝宫。

    我坐在床边试了试沧雅的温度,那孩子的睡颜很纯真,完全不像平时那种全身戒备的样子,可是梦里不知梦到了什么,深深皱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

    我拿过手巾替他擦了一回汗,坐在旁边,静静地守着。

    8

    沧雅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那双漂亮的眸子睁开了,然而却带着一丝迷茫,如同初生婴儿一般纯净。

    终于醒过来了,……

    我笑着说。御医对我说道只要他醒过来了就会没事,我舒了一口气,拿过一旁的细瓷杯子替他倒了茶。碧绿的叶子在清澈的泉水中舒展开来,泛起一缕隐约的清香。

    沧雅靠在我的怀里,大病初愈的身子还很无力。在我的扶持下他很安静地喝了水,可是当我安顿他重新躺下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他的手指很冰冷,问的话也有一丝犹疑,他说,苏翎,……

    这些天,……你,一直在这里……?

    我笑了笑应了一声“是”,伸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烧果然已经退了。

    守在这里已经三天了,三天以来,我可以说是衣不解带。已经许久没有尝试过如此担心一个人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火在心上慢慢地烧,一寸寸地煎熬。

    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难得心疼一回别人,所以一定要让他知道。

    他很复杂地望着我,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孩子,怕是一直把我当成敌人的。

    自然,我也不去点破他,吩咐下人传药上来。

    御医叮嘱过,沧雅醒来后一定要给他服一剂去邪的药,这个孩子身体太虚,这次病了那么久,恐怕邪魔入侵。

    药端了上来,用一只青瓷小碗盛着,一旁是一只银勺。

    我很自然地接过来,先尝了一口。草药入口的感觉很苦涩,可是确定了没什么问题,这才把沧雅扶起来,喂他服用。

    那种很复杂的神色又回来了,沧雅说,苏翎,你这样做,万一有毒,……

    没事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宫里多是我自己的人,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其实此举有一部分是做给沧雅看的,那孩子的戒心太重,他睡梦中的话让我心寒……如果,不想办法加以安抚的话,以后的日子会很麻烦。

    ……再者,以前先帝昭明病时,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他静了一下,然后就很温顺地张嘴服药。

    我转过身去放碗的时候发现他在看着我,可是一触及我的视线,他又有些慌乱地别开眼去。

    这些日子,臣对陛下实在是太过疏忽了,……很抱歉。

    在他的身边坐下来,我想了一想,开口。

    这孩子比我想象中的麻烦,要他一直乖乖听话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我所能做的,就是按照先前决定好的,让他离不开我。若说这世上真有什么是危险的,那么,两人之间的羁绊绝对是毒药中的毒药。

    他闻言怔了怔,接着却垂下眼。

    然而在那一瞬间,我却瞥见了他眼中一闪即逝的困惑。

    就像,方才偷偷看我时那么复杂的神色。

    沧雅把头低得很低,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被角。

    我知道他的内心在动摇,我的温情使他的防线渐渐崩溃,虽然还并不明显。

    我在心里轻轻地笑了,这只是个开始,对于我而言,最后的目标远不止这些。

    这么想着,手中的动作越发轻快起来。我伸手替沧雅掖了掖被角,把他的手放到里面。

    那双冰凉的小手因为我的碰触促不及防地瑟缩了一下,随后我看着他笑开了,陛下,早些睡吧,小心着凉。

    沧雅深深看我一眼,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然而,最后却在我目光的示意下静静闭上了眼睛。

    ——虽然,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那一夜我守在他的床边,很多事情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记得在很久以前昭明也曾经这样守护过我,如今换我守护他的孩子……虽然我是居心叵测。

    装作不知道他醒着,强撑着疲倦的身子在他身边静静守护——这样的我,想必是很恶劣的吧。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那孩子再也忍不住,翻身坐了起来。

    我问道,陛下,您不再多睡一会么?

    他轻轻望我一眼,道,苏翎,这些天你也累了,和我一起用个早膳吧……之后,你先回去休息,好么?

    心头顿时有一点点的放心,沧雅,已经开始关心我了……

    连日来的疲劳顿觉减轻好多,我笑开来。

    在宫里用过了早膳,我告辞了出来。

    沧雅的病情已无大碍,御医说,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回到府里竟然看到怀仞,一个人靠在廊下吹萧。

    吹萧人的身影很优雅,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萧瑟寂寥的曲子,仿佛六月的天空下起了雪,寒彻骨髓。

    我的脚步顿住了。

    然而,即使是如此细微的响动也被怀仞察觉到了,萧音一下子停了下来。

    怀仞转身望见我,那一瞬间他好象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又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我的样子之后,他却只是淡淡开口——

    早点去休息吧,看你,已经累成这样了,……

    我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随了朝露慢慢地往沐浴的房间走,一路上我问她,司徒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朝露一边带路一边回答,公子,司徒公子自从您进宫的那天起就一直在这里,并没有离开过……公子,这段时间您待他似乎太冷淡了,……

    ……

    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头百感交集。

    我轻轻甩开那些不快的想法,苦笑一声。

    放了蔷薇花瓣的泉水感觉很舒服,淡淡的香气氤氲开来,让我的神志有一丝的恍惚。

    大概是累极了,竟径自在水中睡去,朦胧间只觉得有一个人轻柔地抱起我,似乎,还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醒来的时候侍女告诉我怀仞已经离开了,不知为何我竟感觉到一阵隐约的失落。

    不过,这一切其实是无暇细想的。堆积了几天的国务要处理,忙乱之时,自然而然地就把很多事都抛诸脑后了。

    又过了几日,沧雅的身体慢慢地好起来,便正式开始上课。

    那孩子很聪明,也很勤奋,教给他的东西一学就会,这让我的大哥和李稷都感到非常省心。

    闲暇时我会去看他。

    其实天下初定,要处理的政务方方面面,根本没有所谓的闲暇,我也不过是尽量抽出空去陪伴他。

    而沧雅,似乎也渐渐地习惯了我的存在,他的戒心在一点点地松懈,似乎,越来越离不开我了。

    这一天去时,正值大哥开始教导他骑射。

    对于冰国帝王来说,这是必须掌握的东西,不过沧雅起步得晚,是以大哥督促得也格外认真。

    见到我去,他们都吃了一惊,我笑着说陛下终于开始学习骑射了啊,沧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却难掩自己兴奋的情绪。

    好了,开始吧。

    大哥对我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沧雅可以开始。

    我望着沧雅上了那匹血红色的马驹,大哥跨上了自己的那匹紫电在一旁护着,这一大一小在马场中绕了几圈后就奔驰起来,大哥渐渐落在后面,最后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如何,还不错吧?

    他望着场中仍在驰骋的沧雅,没有回头,对我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望着。

    沧雅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那种光芒和令人目眩的感觉,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就跟先帝一样,陛下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几乎是惊人的领悟力。

    大哥若有所感地说了一句,忽然回头,翎,他们很像呢。

    ……是啊。

    就连骑马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我勉强笑了笑,继续沉默地望着场中,大哥好像察觉到什么,只轻轻地瞥我一眼,也转头。

    沧雅又绕着马场转了一圈,这才慢慢地停下来。

    他在我面前下了马,有侍卫和宫婢走上前,奉上茶水和手巾。他们服侍他擦过汗,随后沧雅就从人群里挣脱出来。他走到我面前,有些犹豫地开口,苏翎,……

    我知道他想问我他骑得如何,可是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那种纵马驰骋的样子让我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在我闭口不语的同时,大哥适时地开了口,他对沧雅说道,陛下做得很好。

    我的大哥是个相当严厉的人,得到他的夸奖很不容易,可沧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有点失望似地垂下了头。

    已经无暇去想他失落的原因,我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因为大哥说,翎,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而我却有些勉强地笑了,随后说,不要紧,能看到陛下骑马,真的是太荣幸了……

    夜里又做起了噩梦。

    梦中的景致却变了,不再是那片苍茫的迷雾,变成了一片广褒无边的战场。

    一个声音对我说,翎儿,不要害怕,一将功成万古枯,……

    然而在我还没有反映过来之际,喊杀声已经潮水一般传来,……

    一匹马……

    迅捷如风的战马……

    马上之人有着令人眩目的骑姿,在满是敌军的阵营里纵横驰骋。

    随着他愈行愈近,斩杀敌军时溅起的血珠清晰可见,风里全都是腥燥的味道,惨叫声在身边此起彼伏,……

    昭明陛下!

    我想叫,可是发不出声音,四面八方都是敌军,我冲不出去,眼前一片血红。直到一双手伸过来拉起了我,把我拉上一匹战马,他紧紧抱住我从一片血海中杀了出去,四周是惨叫的声音,可是在他的怀里,我却无比安心……

    利刃出销的声音。

    不知何时,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匹马上,站在越来越浓的迷雾中望着那一人一骑金色的背影,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滴了下来,我转过头,发现那张熟悉的脸,以及,利刃刺穿身体时尖锐的痛感,……

    昭明陛下!

    终于惊叫出声,我醒了过来。

    梦中的情景从眼前倏忽褪去,身边是淡淡的麝香味道,四周静谧得很,意外地令人安心。

    一双手臂轻柔地环抱住我,带着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同时传来,怎么了?……不要怕,有我在。

    听到那个声音,起伏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我把身体蜷缩在怀仞的怀里,他静静地抱着我,用手轻拍我的背。

    我美丽的监国大人,却意外地胆小啊……

    隔了一会,他轻笑着说。

    我没有回嘴的力气,任他温柔地抱着,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潮,但微微闭了一下,也就忍住了。

    为什么会想起他……

    不是已经决意要忘记了吗?

    自从怀仞回来后已经没有做过噩梦了,可是现在,为什么又会想起?

    要我给你倒杯水么?

    怀仞知道我在不安什么,因此什么都没问,只是淡淡地说。

    我低低地说不用了,他就在我额头轻轻一吻,说,睡吧,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

    我静静蜷在他的怀里,他身上淡淡的麝香气息让人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我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他会不眠不休地照料我一夜,使我不再被噩梦困扰。因此我也就渐渐安下心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以后,还是不要去看沧雅骑马了吧……

    这是我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9

    自那天以后,我会尽量避开沧雅骑马的时间过去,可是目光却越发离不开。

    如今,沧雅写字和用剑的样子,都慢慢地接近先帝了。

    经常会有忍不住的时候,在他学习的时候出现,回来后就会无休无止地做起噩梦。

    怀仞来我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晚上躺在他的怀里,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我偶尔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在他的身边会觉得如此塌实,但转而也就释然了——我们都是同一类的人,聪明而且自私,因此能够彼此了解,也玩得起各种游戏和交易。

    也许对他而言,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也不过是交易的一部分。

    与沧雅的关系也在慢慢地好转,在我的刻意下,他现在已经会为了我的一句话而开心或悲伤,每次我去时,那孩子的脸上也会稍微流露出欣喜的表情。

    渐渐地便入秋了。

    沧雅在宫里觉得闷,便央我让他出宫走走。

    孩子太小,我不放心,可是看着他每天望着外面出神的样子我又觉得不忍,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不过,条件是必须由我陪着。

    他并没有拒绝我的提议,甚至在知道消息的一瞬间眼里掠过一丝明亮的光芒——

    那双黑水晶般的眸子是那么美丽,我现在似乎越来越喜欢望着他,从那双清亮的眼睛中洞悉他的一切喜怒哀乐。

    方下过雨的天气,一碧如洗。

    我拉了沧雅的手在街上慢慢地走,并没有带侍从,只有杜康在后面默默跟着。

    韶京的朱雀大道很繁华,这几天由于即将举行科举更是热闹非凡,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人,酒楼茶肆的生意也特别好,随处可见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和参加武试的剑客。

    苏翎,那边的人在干什么?

    一路随着人流走着,沧雅忽然拉了拉我的手,出声问。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是一家酒肆,里面围了很多人,正中的是两名佩剑的武人,正在大声争论什么。

    哦,那是军论策辩。

    我望了一眼那边的情形,对沧雅说道。这种风气在参加武试的举子之间流传很广,即以古往今来的著名战役为题,辩论它们的攻守战略以及成败得失。

    沧雅有些迷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军论策辩是金殿策问时武生必过的一关,那时他们要互相辩论以分高下,更有甚者,要与君王辩论,也因此凡是参加武举的人都十分兴这一套。

    我稍微解释了一句。

    哦,是这样。

    那孩子沉默了一会,忽然问,苏翎,这么说的话,这些你也会?

    不错。

    我微笑。今年的金殿策问由我主持,沧雅虽然是君王,可他目前还没这个能耐。

    正说话间,我们已经挤进了人群。

    其实我本来不想去的,军论策辩时经常会有武人刀剑相向,很不安全,可是沧雅想看,我还是决定带他过去。毕竟以我和杜康的本事,护住他应该不会太难。

    酒肆里的两个人辩论得正激烈,我站着听了一会,发现他们辩的正是我十四岁时随先帝御驾亲征的那场战役。在那场战役中,先帝收复了被燕国侵占的失地青州,重创燕国大军,使原本战祸不断的冰燕边境着实平静了一阵子——而我,也正是在那次战争中一举成名,令全天下的人都记住了军神苏翎这个名字。

    沧雅听得很专注,仿佛在听别人说一个新奇的故事,其实辩论的那两人在兵法方面的才能并不出众,倒是那一场战争,被他们描绘得绘声绘色。

    其实事情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不过世人总是喜欢把没有亲见的事物加以夸大,可是真相往往比这单调乏味得多。

    我有些厌了,想催促沧雅离开这里,可看了看他的神色终究没有忍心——

    那孩子的脸上有一种动人而明媚的光,仿佛整个身心都被这场战役吸引住了,他的神色依然是沉静的,可是眼睛里的那种光彩让我觉得痴迷。

    ……已经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上一次看见这双眼睛的记忆恍如隔世。

    嘈杂的人群中,那小小的孩子牵着我的手,就这样专注地听着,我站在旁边静静望着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离我很远。

    忽然间,沧雅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前面的人群就已经不顾一切地往后退,巨大的力道排山倒海般地压了过来。

    我们站的地方是二楼的边缘,并不很高,可是陡得厉害,我一个站立不稳就要跌下去了,促不及防的时候,唯一想到的就是放开沧雅的手,我不能让他跟着我一起摔倒,……

    巨大的冲力把我的身子撞了出去,我正想施展轻功,可正在这时一只手臂揽住了我的腰,只一扶一带,便轻飘飘地抱我落在地上,把我带离了那片混乱。

    陛……!

    我望着楼上叫了出来,可是硬生生地将后面一个字收回。

    酒肆上人潮如涌,两个武人一言不和打了起来,大家纷纷往外逃跑。眼看着沧雅也要跟着掉落下来,身边的杜康一把抱住了他,一转眼就将他救了出来。

    我松了一口气,暗自责怪自己太大意,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回头看救我的那个人,是一名极年轻的男子,莫约二十岁左右,看穿着应该是进京赴试的举子。他的五官很俊朗,颇有几分英姿勃发的味道,此时正抱剑站在一棵金木樨树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我。

    一个读书人,就不要跑到这里来凑热闹。

    他的口气很傲,我还没开口谢他,他就已经先教训我。

    我怔了一下,恍然。

    我的长相看上去比较单薄,今天穿的又是长衫,想必他把我当成了一个文弱书生。

    我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他,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他的眉一扬,正待说些什么,却见沧雅正随了杜康走过来。

    你的本事不怎么样,还好你的侍卫武功不弱。

    望着渐渐走近的两人,那年轻人有些傲慢地说了一句。我笑了一下,仍旧不驳他,以杜康的本事,在我手下不过也只能走过三招。

    沧雅走了过来,冰冷的小手抓住了我的手。

    你,……

    没事吧,……

    很担忧的口气。

    不要紧。

    我低头应了一句。

    沧雅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听完我的话,却抬起头来对那个年轻人道,谢谢你救了他。

    举手之劳而已。

    那人对沧雅倒是很客气,这位小公子处变不惊,令人十分佩服。

    的确,对于一个才十岁多一点的孩子而言,沧雅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太镇定,也太早熟了。

    沧雅看了看我们,说,翎,这位少侠救了你,我们应该谢他,……

    他倒是方便,直接略去了我的姓,我苦笑一声,只得由着他。

    沉香楼是韶京一等一的酒楼,大家进去入了座,这才互通姓名。

    我对那年轻人说我姓毕,名翎,身边的这位是我的弟弟毕羽,那名看起来很忠厚的侍从是我的家奴,我们家在京城居住,今日是带弟弟出来玩的。

    那年轻人说自己名叫萧然,是从永州来的举子,头一次进京赴试,不料就遇到了我们。

    哦?永州……那倒是个好地方。

    我浅浅地啜了口茶,上好的冻顶乌龙在口中回味无穷,我说,当朝名士萧靖也是永州人氏,不知和公子如何称呼?

    巧了,毕公子说的那位正是家中堂叔。

    说到萧靖,萧然的眼睛亮了起来,言语间颇有些自豪。

    我没料到两人的关系是如此近,有些吃惊,沉吟了一下,道,那个萧靖可是一带名士……听说朝廷派了几次人去请,想请他出山做官,可是都被他拒绝了,……

    是有这事。

    萧然笑了起来,家叔是因为看不惯朝中奸人当道,所以一直不肯出山。

    奸人当道……

    我轻轻笑了一下,分明就是在说我。

    自从新帝登基以后我肃清了一批人,可是之后却一直感到手边缺人,听闻隐居永州的萧靖是治国的一把好手,这才屡次三番地派人去请他,可是每次派去的人都被他骂了回来。

    不错,当朝监国苏翎以外戚之身干涉国政,弑杀先帝扶立幼主,更有甚者,把其余的皇子通通逼死,就连才华出众的如阳王也被逼逃出京城,这种行经,天底下谁人不愤慨?,……

    萧然越说越激动,年轻英俊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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