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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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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母似乎知道她脸色不对,连忙擎着笑脸打回场:“小兄弟,也真是难为你了,谢谢。[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薛映棠心知再留下来亦无法可说,于是向窦家人告别,拖着蹒珊的脚步快快地离开。

    ※※※

    “卫冷血,我错了吗?”她终于抑不下脑里纷乱无序的茫然,对着断情剑,低低地问。

    卫逐离的身形,随着碧光流现于她的面前。沉厚的声音没有说出答案,而是给了她另一个问题:“你觉得你错了吗?”

    “我……我不知道。”这就是她苦恼的地方,望着卫逐离的眼眸像是渴望春阳的新芽,她困惑地说:“本来我以为自己没有错,可是看到他们,我不确定了……”

    “老实说,我也没有答案。”平淡的神情里,流露出细细的关怀。

    “这是不是你说的多管闲事?”

    “是!对我来说,确实是多管闲事!”他答得干脆。“可是,如果你置之不理,你就不是我认识十三年的薛映棠了。”这就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反覆思索的结果。他可以带她看到人心残忍的一面,却无法希求她会有对此无动于衷的一天,因为,就是这样才是薛映棠,或许,应该这么说,就是这样才是──让他心为之动、情为之钟的薛映棠!

    她哭了!听了卫逐离的话,她竟然哭了。像个孩子似地,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很怕……我真的很怕!”

    “我知道!我知道!”撤下淡漠的卫逐离,他不再掩饰心底的温柔,略带暗哑地沉声反覆诉说着。

    如果可以真想拥她入怀,轻轻抚着她的青丝!而今他能做的,只是陷在薛映棠的身侧,不断柔声宽慰她绷紧乍弛的不稳情绪,直到她累极睡去。

    他真的希望自己具有坚实的力量,尤其在她脆弱的此时此际。

    如果可以……

    ※※※

    “那把剑真是邪门得厉害,我看还是放弃算了。”腾格里对管事猛摇手。“宁可被会主责怪也好过死在剑下。”

    “当头,好不容易薛映棠现了面,凭咱们要查她的行踪不难,如今说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谁能赢得过那把邪门的剑?“腾格里还是不接受他的劝说。

    “我知道谁能赢过那把邪门的剑。”管事胸有成竹地说。

    “谁?”

    “薛映棠那丫头!”管事露出危险的笑容。“只要咱们早一步制住那丫头,谅那把剑也放肆不起来。”

    “晤……你说的是没错,不过……要如何制住那丫头?”腾格里对剑的渴求在管事的层层剥解下死灰复燃。

    “这个嘛,只要知道她的行踪,属下自有安排。”

    ※※※

    现下气候不比当时,过去入夜虽凉,身子骨倒还抵得住,可以遁入山林躲开腾家的追兵,如今是没法儿啦!而且,长安城应该不远了,进入长安城,腾格里的势力应该削弱许多,届时她就可以放下心了。

    “天快暗了!今晚就在前头那家店打尖儿吧。”离长安越近,人集居的聚落越多,要找地方落脚,不是难事。

    “你要小心,店家干不干净很难说得准。”身隐玉棒的卫逐离不忘提醒她,因为今晚是朔夜,亦是他的魂体最虚弱之日。

    “我明白。”

    顾店的是个身材圆润、颇有年纪的大娘,逢客人就笑弯了眼旁的皱纹,支使伙计热情地招呼客人。

    “请问还有空房么?”

    “哎哟!姑娘真是厉害,最后一间房正空着等您呢!”大娘笑着道。

    薛映棠见大娘和和善善的,也回了个诚恳的笑容。“嗯!那我订下。”

    “姑娘要去长安城是吧?”大娘瞧她的装扮,立刻知道她是打西边来的。“姑娘好好歇息,明天早些出发,赶个路,顺利的话就可以到长安城了。”

    “真的?”她大喜过望。

    “当然啦!我在这里大半辈子了,还会不清楚么?”大娘笑了笑,边要伙计带客人到房间去,边交代他。“待会儿别忘了给姑娘送盆热水,净净手、净挣脸。”

    ※※※

    “姑娘,送晚膳来了。”伙计边将磁棋盘碟放好,边为她斟酒。“这酒是别的客人请的,因为来往一趟赚了不少银两,所以就吩咐小的开坛,要请今晚投宿的所有客人。”

    “这什么酒呀?怎么味这么浓……”薛映棠不诸饮酒,于是问道。

    “这是凉州曲酒!姑娘打来,难道不知?”

    薛映棠尴尬地笑了笑,师父向来滴酒不沾,她自然没机会认识。

    “那您可不能不饮一杯试试!”伙计笑容可掬,口沫横飞地推荐。“这福州曲酒就是以香味浓郁为特色,不少人千里迢迢来到河西就为品尝这个酒咧!姑娘可能没听过,在咱们这儿有句话说:“无凉州曲酒不成宴”。 姑娘若不识酒,好歹也喝个一、两口,见识见识,包您不失望的。”

    “哦?那好,我就啜口试试──”伙计如此的夸说引起了她的好奇。对于新的事物,她向来很有兴趣。“倒要体会体会‘无凉州曲酒不成宴’这句话。”说完,便仰颈钦下杯中的酒液。

    “咳咳咳!”好呛!辛辣的味道冲着喉头,让她忍不住弯身长咳,好不容易平止下来,再抬起眼却发现怎么……怎么桌椅都有些倾斜……连伙计也站得歪歪倒倒……还来不及问清楚原因,薛映棠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人就这么厥了过去。

    ※※※

    “唔………”头好重,额角像是受针扎似地,疼得她皱起了眉头,口中禁不住逸出一声痛呼。

    “薛映棠!”

    有人在唤她,声音很陌生、会是谁呢?她挣扎着抬起双眼,没想到……叫、房间里却多出了许多陌生人。严格说起来,也不算陌生人,至少她曾经和他们打过照面──在腾格里家。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头还有点眩,刺痛也未消除;她摇了摇螓首,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些。

    “这里的店家哪个敢与咱们当头为敌?”说完,他得意地举起一把长度特异的怪剑,亮在她的眼前。

    银白色的剑鞘,柄上坠有碧绿色的玉棒正是……断情剑!

    他是腾格里家的管事,上回就是他不断游说腾格里夺剑的,她识得;只是,断情怎么会在他手上?事关断情,脑袋再怎么沉、再怎么重,她也必须凝神面对。

    “你最好赶快说出这把剑的秘密,否则,休怪我下手狠毒!”会主那边自是打听不出什么,这把剑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竟让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莲素会会主执意要得?

    薛映棠暗自咬着龈肉,强迫自己清醒;这回,无论如何,她要保护断情!

    “不说!难道你不怕我对你施以重刑?”

    “呵……”她灿若星芒地笑了,眉眼弯成姣美的线条,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疾不徐地说:“要怕的,该是你吧!不怕剑伤了你?”

    “有你在我手中,我会怕吗?”一山还有一山高,管事使了个眼色,一柄大刀立刻架上她的粉颈。

    “杀了我,你可就得不到你想知道的秘密了。”薛映棠还是噙着微笑:尽管很想抖落内心惧意,可是现在的她没有这个自由。

    “果然好胆量!”他忍不住赞道。“那你想怎样?”

    她斜睨了颈边的刀,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叫他们都出去;这秘密,我只说给你一个人知道。”

    “我可不是傻子呀,薛姑娘!”

    “你放心,今晚是朔日,此剑 便与寻常刀剑无异,它伤不了你的;否则,你以为剑会任你握持吗?”不得已,为了取信于他,薛映棠还是说出了部分的真实,接着说:“至于我,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武功低微,构不成对你的威胁,何况这些人就在房外候着“晤……好!就依你!”忖量半晌,他决定撤掉其他人。“如今,房里没旁人,你可以说出剑的秘密了。”

    薛映棠轻轻颔首,眸光流转间漾着盈盈笑意。“这把剑,铸以至刚至阳,放需蕴蓄夜月之柔之阴,刚柔并济,阴阳调和,方能发挥最大效力。这也是此剑在朔夜即失去效力的原因。”

    听她所说确实合情合理,与实际状况对照亦无扦格之处,管事似能接受。

    “倘若你要使用这把剑嘛……”柳眉微频,她刻意放慢说话速度,故作沉思貌。

    “那要如何?”越接近他要的,果然越欠耐心。

    “剑给我,我示范给你看。”

    这句话登时让管事警戒起来。“你休想!”

    “你不用紧张,我没什么武功,寻常剑在我手上对你并不具威胁。”她平静地说,水眸直视着他。“如果你不相信,那这样好了,你拿刀光在我右腕划这口子。受了伤的右腕,就算是用剑也使不上劲儿、这样你放心了吧?”

    “这………”会有这么简单的事吗?瞧着谈笑自若的薛映棠,总觉得似乎太过顺利了,偏偏右腕受创对她是绝对有害无益的,这让他无从怀疑起。

    见他犹豫,薛映棠索性抄起他拥在桌上的家伙,直接往自己的右腕上划了道口子,登时鲜血迸流,泛流在她玉腕上的血尤其显得惊心动魄。

    眼见如此,管事确已无可怀疑,遂递交手中的剑。

    伤口热辣辣地大量失血,她只得撑着,明明唇色已经逼得掺白,但她笑容犹在,手指握攀在剑身与剑 柄间的剑格之上,伤口自然而然对着玉棒。

    “到底怎么使用这把剑?你快说!”这姑娘敢情是疯了,那样子会没命的,管事说话的语气忍不住急操了起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但笑不语,薛映棠以生命为注,要和自己的猜臆赌一回;如今便是在等待输赢的结果。

    断情剑再度射放出耀眼的银白色辉芒,她的笑容渐渐加深,而管事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你说今夜是朔日,它……它与一般刀剑并无二样。”他提出指控,却明显少了先前的强力。

    “没错!我并没有骗你。”声音因失血而虚弱,但对断情剑的信心却使她的话蕴生了撼不动的坚定。看来,这回她赌赢了。“只是我让剑汲取其他的阴柔之气,如此,它就不再只是寻常刀剑了。”

    银白色的辉芒愈烧愈炽,同样面无血色,管事却是惊骇所致。不敢多留,他快步夺门而出,领着一干部下仓皇离去。

    “走了……都走了……”她的唇边有朵微颤的笑,失血后晕眩感却越来越强烈,拼着最后的气力,撕下一块襟摆裹住伤口,自点右肩的穴道。

    勉力撑着不昏厥,兀自微笑地对着断情剑喃喃道:“我看……我们最好也走吧……”

    薛映棠踉踉跄跄地步出房门,至于要走到哪儿去?这已经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操控的了……

    ※※※

    朔夜无月,世界仿佛在一片幽黑沉暗里倾圯成墟。

    薛映棠瘫坐在村外的井边,再也无力前进了。见碧流自玉棒缓缓涓出,她还是虚弱地跟卫逐离打招呼:“嗨……”

    “你!你真是太胆大了。”凝眸着她苍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容,他确实感受到胸口在隐隐作疼。

    “放心!死不了的!”扯动唇角却形塑不了一抹微笑。事实上,她倦极、冷极了。“还没学全擎云七式,还没知晓有关你的种种,我不会死的,我舍不得死!”

    “别说话,留点精神,嗯?”

    她很想点头表示应许,无奈力不从心;越来越重的晕眩感让她不得不倚着井壁,夜寒侵入,加上现在失血不少,冷意从四肢百骸狂恣攻进。在最终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他忧伤自责的铁灰色眸子,于是这么告诉自己──“我、不、能、死!”

    眼睁睁地看着她软倒在地,卫逐离心头直如火焚刀剜。为了保护断情,他知道,她是以女子阴属的血气替代缺月换得他的现身!而他呢?当此危急之时,他能保护她么?如果连挚爱如亲人的她,自己都无法保护,那么空能驱剑使招又如何?

    老天!他真的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看着她气息渐弱却救不了她!

    假使可以,同她一般,他亦愿用自己的精魂交换她的血气!假使可以……静静瞅着她,或者,有法一试?

    ※※※

    “什么!你确定?”男人微微侧低着头,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属下曾以言劝诱,腾格里果然把持不住,有心背叛莲素会。”

    “嗯。”他轻轻应了声。“你知道该怎么做,我不需要不听话的狗。”

    “属下理会得。”

    “将来,莲素会往西域的营商利益,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

    “是是!”说话的人喜不自胜,脸上堆满了笑容。“属下对莲素会和会主忠心耿耿,一定会尽我所能,不辜负会主的期望。”

    “嗯……能这样想最好,我相信你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不会像腾格里那样犯下糊涂事才对。”男人笑了笑,深知恩威并施的道理;而他亦没忘记念兹在兹的断情剑。“那把剑呢?”

    “呕……这……尚无讯息。”答得几分心虚。“属下会尽全力寻找的。”

    “最好是这样,我的耐心不是无限延期的。”十三年都等了,然而知道断情剑再出的消息后,他却再也无法压下得到它的渴望。“还有,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最好别妄想。”

    被会主锐利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他唯唯诺诺地直应声:“属下晓得!属下晓得!”

    ※※※

    日昀明亮,炙热吻上她的脸,唤薛映棠悠悠醒转,睁眼所及,便是在她腕边的断情“姑娘,你……你没事吧?”盯着她瞧的是个村妇。她一早来汲水,就发现井边倒了个姑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我没事。”她立刻小心地收剑入怀,扶着井壁缓缓站起身来,犹自刺疼的额角促她伸手揉了揉,昏沉感尚未检褪荆

    “那就好!”村妇皱着眉,匆匆绕过她迳自打水,然后匆匆离去!单身姑娘倒在井边就是有事,她可不想惹事上身。

    待目清神走,薛映棠这才发现自己昨晚根本没逃多远,现在能站在这里,算是运气了;她无奈地笑笑,想到自下山以来,总是在逃、在躲,真是悲哀呀!

    但,不对呀,她的伤……想到昨天的腕伤,她连忙翻过手腕检查,上头只有一线肤色疤痕。

    “这怎么可能呢?”影影绰绰觉得事有蹊跷,直到想起昏迷前的景况。霎时,慌惧君临了她的理智,狂跳的心难以平静,强烈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卫逐离!卫逐离!”急急拿出断情剑,急急地唤着他的名。

    没有熟悉的声音回应。

    “求求你!卫逐离,你别吓我!”连声音都仰不住地颤了起来,眶里已蓄了打转的泪水。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日照下的玉律,也再无过去那种清澈澄净的青碧光泽。

    狠下心,她伸出白哲的前臂,膛视的目光里有着决绝,再度举剑欲割……

    “别……别……”就在即将剑落的瞬间,隐隐传来低沉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她确实听到了。

    “是你吗,卫逐离!”由深俱到狂喜,只在这么一瞬。

    虽然再无回应,可至少不再凄惶得无法思考,她必须相信卫逐离呀!

    薛映棠露出宽心的一笑,口中喃喃地祈愿。在这之前,暂且等待吧,等待月华下的碧光如水,其中有他昂藏顺高的身形,如旧……

    ※※※

    就快到长安城了,一路上行人多、店家也多,连吸入鼻囊的气息都和河西的大相迳庭。

    “长安城……”对她而言,那是个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了。

    十三年前,阿爹、阿娘和她在那里有个家。如今,眼见长安城就在不远处,薛映棠只觉恍若隔世。

    岁月周流、连“近乡情怯”四字都已遗落无踪了……

    五日后,她终于来到巍巍长安了。从凉州到长安,这一路着实坎坷,有时想来不兔好笑,不过就为了印证师父的话么?否则,对她来说,终老牙雪山是极有可能的事。

    的确,出了牙雪山之后的历练,可能是过去的环境无法给予的虽不致千疮百孔,却也沾染了秋凉的沧桑味儿。

    独自走在长安城的大街,薛映棠不由得思绪翻腾。

    “糖葫芦!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长竿,从她身边走过,熟悉的叫卖声闪过她的脑际,那是她几乎想不起来的过去了。

    “我要一串,谢谢!”她回头赶上前去,从小贩手中接过一串里上糖液而发亮的糖葫芦,当此瞬间,小时阿娘弯身递来一串糖葫芦的景象倏地鲜明了起来。

    原来……过去是永远存在着,只是需要引子才能清晰显现。

    就在她兀自沉思之际,街头传来唁喝:“龙襄山庄在城西发放布帛米粮喽!”

    “大家快去城西吧!”这一喊,原就热闹的市坊更是人声鼎沸,不同身份的人全都对龙襄山庄的义举有善意的回应。“端木老爷真是大善人,要不是每月靠端木老爷的施舍,恐怕咱们在长安根本活不了呀!”

    “端木庄主确实襟席非凡,不愧是江湖第一人!”

    龙襄山庄之举挑起她的好奇,但旁人口中的端木一姓勾起的却是她的熟悉,印象中阿爹好像认识什么人就是姓端木……不管如何,她打定主意要去凑凑热闹!

    ※※※

    果然是人潮汹涌!

    同样挤在人群中的薛映棠忍不住面露笑容,龙襄山庄的善行着实令她动容,不禁想:“真该让卫冷血瞧瞧这情景,看他还会不会坚持人心险恶?”

    “端木夫人来了!端木夫人来了!”就在此时,阵阵欢呼传来,民众争相前拥,薛映棠也伸长了颈项往同个方向看。

    几位女子骑马缓步而来,为首的那名应该就是人们口中的端木夫人了。远远瞧,端木夫人身形窈窕,发绾成髻,衣着打扮有几分江湖侠女的英飒。

    然而,当距离近得足以看清来人面貌时,薛映棠只能呆楞当场,直直盯着端木夫人,而丧失其他的感官能力。

    许久,喉间地物哽得疼了,她才啪啪地脱口逸出,低颤的声如若细蚊──“阿娘!”

    第八章

    端木夫人言笑晏晏,态度温和,和随待的女婢一同参与发放布帛米粮的工作,现场又不免一阵歌功颂德。

    会是认错人吗?在薛映棠纷扰的脑际有千万困惑,还未得解,端木夫人的形容便在眼前摇晃晃地浮动了起来,如同被风撩动的水面映影;当粉须滑落湿热,她知道那是渗泪的缘故。

    就在这个时候,城头突然跳下四名蒙面客,手上大刀直接往端木夫人伺候去;只见端木夫人心不惊神不慌,双袖一振,两柄短剑操持在手,和身材足足大她一倍的四名蒙面客缠斗。

    下头的人群登时骚动起来,惊呼连连,大部分的人先逃为快,场面为之混乱失序。薛映棠心系端木夫人的安危,不管四周群众如何反应,仍是人立原地,屏息注视,断情剑已握在手中。

    端木夫人独斗四人,丝毫不落下风,短剑迅如灵蛇腾矫,一时之间双方暂成平手。

    薛映棠却意外地看到一名掺在群众里的汉子,飞刀夹在指间,正欲暗杀端木夫人。

    “不妙!”眼看来不及阻止飞刀,薛映棠急喊出声的同时,一招“云踪燕影”使将出来。

    只可惜她的功力不足,身子赶得及,剑招却稍嫌滞涩,少了制敌于先的捷锐,虽勉强架挡蒙面客的刀势,右肩却替端木夫人挨了飞刀。

    蒙面客见行事失败,横了眼色,同时腾空跃起,离开了现常

    “你没事吧?”端木夫人扶住吃痛而脚步不稳的薛映棠,关心地问。

    “小伤,不得事的!”眸光向端木夫人,唇边的笑很轻,情绪的波动却相当剧烈。

    “姑娘,真是谢谢你了。”

    为什么端木夫人瞅着自己的眼神如此坦然平静?仿佛……是对陌生人?浓重的失落感袭来,竟使她怔立当场,无言可对。

    “为表谢意,请姑娘到寒舍作客,如何?”端木夫人爽朗地提出邀请。

    反正暂时无处可去,那么就去见识见识众人推崇的龙襄山庄吧。“那我就打扰了。”忍住心里泛起的惆怅,薛映棠微笑回答,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端木夫人神似阿娘的容颜。

    ※※※

    龙襄山在坐落于终南山脚,庄而不华的宅第确有雍容古风,能与她先前听闻到的端木家风范相匹配。

    “我回来了。”端木夫人挽着薛映棠直接进了大厅。

    “你没事吧!”迎上前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此人身材魁伟。风度洒然;正是龙襄山庄庄主端木铎,武林同道公认为当今江湖第一人。

    “我没事,多亏这位姑娘替我挨了飞刀。”

    端木铎这才定睛瞧向夫人身旁的薛映棠,浓眉若有所思地飞快皱了一下,随即平复。颔首沈声说:“多谢姑娘!姑娘的伤……”

    “没什么,已经上了药,不打紧的。”

    “敢问姑娘芳名?”他接着问。

    “敝姓薛,名叫映棠,映雪的映,海棠的棠。”她微笑应道。

    “薛、映、棠?”端木铎大喜望外,目光如电地打量着她,继续问:“令尊可是薛汉登?”

    “是的………”她也圆睁了眸子,回视木铎。“莫非庄主识得家父?”真是如此,也难怪当初觉得“端木”这个姓听来有些熟悉。

    “我与汉登可是好兄弟呢!”他长长叹了口气,哀拗地说:“唉……十三年前,你父母为奸人所害,死在河西,我派人寻获遗体,就葬在终南山;当时,没寻着你,以为你为奸人所擒,这些年虽仍持续探听,却始终没你的消息。没想到今日见你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父母泉下有知,当可瞑目了。”

    “多谢庄主为我爹娘立坟造墓。”她抱拳深揖,诚挚万分。“是我太不孝了。”

    “怪不得你!怪不得你!”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你父亲长我数月,以后就喊我端木叔叔吧,可不能见外,嗯?”

    端木夫人表情温和地瞅着她,柔柔笑了笑,转头对丈夫说:“想来也是缘分,才能多年后不期而遇,就让映棠在咱们这儿多位几天吧!”

    “这个自然!别说几天了,映棠想住多久,龙襄山庄都欢迎。”并且朗声吩咐下人:“福嫂,带小姐到客房梳洗歇息,今夜咱们要为映棠洗尘。”

    ※※※

    热闹的晚宴过后,薛映棠只身漫步向暂居的房间。

    寒露凝重,如钩新月像是罩了层水织的薄纱,显得遥远朦胧,清冷夜风自她身边呼啸掠过,惹动衣袂飘飘、青丝飞扬。

    合该是个良宵佳夜的,然而,纷至沓来的思绪却令她感到不安以及前所未有的孤寂。从什么时候开始,断情剑的地位已经被“卫逐离”三字取代了?哦,不只是取代,还有更多怎么也淡释不了的浓稠情绪……

    “卫冷血究竟如何了?”她喃喃自语,有些失魂落魄。

    等待,原是一种信任的祝祷,但慑情的等待却不宜长久。

    这几日下来,对他的等待,已经长成利牙尖齿,在她心间任恣啃咬啃噬,于是,只得让痛楚凌驾了一切。尤其,在夜晚,在应该有碧光出现的夜晚……难道,当时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出于自己的错觉?

    还有,那位端木夫人。

    乍见她的震撼仍旧记忆清晰。的确,她不大记得阿娘的容貌了,但直觉是那么地强烈,端木夫人和她记忆里的阿娘两者形象的叠覆又是如此相契。

    难道,这也是出于自己的错觉?

    “卫逐离,你究竟在哪儿呀!”眼望蟾月,炫然欲泣,薛映棠哀哀地唤着。对比今晚在厅堂的人声哗然,此时此刻,于然一身的孤独感格外难抑。

    仿佛是感应到她的真心,竟然有股碧光自断情剑倾出,在她面前缓缀成流,其中,有她日夜想望的身影。

    卫逐离!

    “好久不见了。”刚毅的线条在唇角的勾动下柔和许多,睨着她铁灰眸子显得有些疲 惫,目光却温暖极了。

    “啊!是你!”薛映棠掩口轻呼。

    “当然是我。”

    “你……让我等了好久。”幽缈的语气,如夜岚。

    “傻瓜!”他的呵斥里流露出两人之间独有的亲蔫。“断情陪伴在你身边十三个年头,不也都是同样的情况么?”

    “同样么?”他的话让薛映棠怔怔地问起自己。与断情剑的十三年相依,识了卫逐离之后的种种,景象交错迭起,五味杂陈中却有一丝清明憬悟莲浮而起。于是,她用力地、不断地摇头,眼眶也红了,带着几分执拗地说:“不一样!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她坚持的模样,竟让他觉得有趣。

    “很多很多不一样。”

    “哦?”卫逐离双手交抱胸前,等待她的解释。

    她却抿紧了唇,仰望他带笑的眸,神情漠然,不发一语。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过了好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不说话了?”

    “学──你──”放慢说话速度,声音里却透着厌烦,薛映棠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过,一见他闪过蹙拢眉峰、面露困惑的样子,她就再也伪装不下,噗哧笑了出来。

    “你戏弄我?”这敢情好,适才那个陌生的她,还真让他觉得奇怪例!

    “冤枉呀!是你问我的嘛,‘哪儿不一样?’我就实际表现一下啰!认识你之后,当然就有所不同啰!”灵动的水目笑漾开来,一眨眼就十分潋滟。“你都是这样的,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还有,向来都不重复回答问题。”

    “我是这样子的么?”卫逐离失笑地摇摇头,拿她没法子。“你这古灵精怪的家伙!”

    凝眸向他,薛映棠嫣然一笑,柔柔地说:“你……你也不一样了。”

    “哦!是么?”敛起表情,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她的话也在脑里转了一圈,卫逐离别有涵义地轻轻应道:“是呀,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在心底很多话还没跟他说之前,薛映棠决定了……“你双臂伸开平举。”

    “做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照我的话做嘛!我又不会害你。”

    卫逐离真依她所言,双臂平展开来。

    “对对对!这样很好不可以动哟……”

    “你究竟要做什么?”

    “欢迎回来!”卫逐离的话才说完,她的身子便扑上来,双手环上他的颈项,一把抱住泛着碧光的魂体,埋在他的胸膛。这是几日来,她最想最想最想做的事。

    心头因为她的举动而猛然震颤,竟令他仁立当场,一时之间,情潮澎湃,片语只字怎么也无法成形。

    许久,卫逐离才终于沈声回应,微带梗音。“是的,我回来了。”

    然后,悄悄折叠起臂膀,将她圈在怀里──即便无法真正抱住她娇柔的身躯,但何妨呢?在很多事情尚惑前,就许他们俩偷个晌、贪个欢吧!

    ※※※

    “腾格里的事,解决了吗?”

    “是的!已经办妥了。如今,过去腾家的所有事务都由我接手主持。”

    “晤,好。”男人点个头,简短地说,脸色沈凝得令人胆寒。“替我注意有无可疑之人,这里最近不大安宁。”

    “哦?会主是指什么?”

    男人睨了属下一眼,并不打算回答,迳自问道:“莲素会的第一规矩是什么?”

    “背叛者死。”他答得俐落。

    “知道就好。”男人微动唇角。“腾格里尚且如此,那么情节比腾格里严重的话,又该如何处理?”

    “万箭穿心而死。”

    “你说得很好,但愿,做得也能这么漂亮。”泛起冷笑,他说。

    “属下……”做得这么漂亮?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期然对上会主犀利的眼光,他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寒意自背脊爬上心头。“属下确实将腾格里处理掉了,已经替会主接管他在河西的势力。”

    男人维持冷笑的表情。“没有人会在身边豢养一条咬主子的狗。”

    “是……是……”

    睥睨躬身作揖的属下。 狗呀,不过分为两种,会咬主子的和不会咬主子的。

    “至于那把剑,听说你也有兴趣?”对于某些事,他可以暂时装作不知情,但对于断情剑的偏执却是根深抵固,容不得有丝毫偏差。

    “不不不!属下不敢!”他急忙否认,一颗心从胸口跳到了喉咙。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男人笑容扩大了,暗室里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沈声地再次宣告:“这把剑,我是一定要得到。”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头和身体弯压得更低了。“属下会尽力达成任务的。”

    等你达成任务?男人不语,只是轻蔑微笑着。

    ※※※

    “照你这么说,是这个地方怪异喽?”指节在下颌来回摩学,薛映棠站在窗边暗自思忖着,破窗而入的月华在粉颊抹上一圈清透明亮。

    “确实是在进了山庄后,才感觉到有股气穿过玉棒,贯注在我的魂体里,源源不绝。”他颔首道,神色淡淡。“否则,据我的估算,非到望日无法现身。”

    “当时,你用己身元气经由伤口导入我的血脉中,阴属之气自是大伤,同时也会损及魂体的阳底之气。能够让你恢复如此迅速,可见龙襄山庄必有异物,此物不是与你肉身有关,便是天下至阴至寒之物。”她细细推敲,然后轻叹了口气,说:“唉,看来我得待在这里,好好查深一番。”

    “怎么,有什么不妥么?”卫逐离听闻她的叹息,于是流露出关切。

    “没什么啦!”她忙不迭地摇头否认,却在他炙热的了然目光下竖了白旗,迷惘地问:“卫逐离,这世上会不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也许有了。”他不置可否。“怎么了吗?”

    “哎,我不晓得……端木夫人和阿娘……”话还没说完,薛映棠就急急迫自己断念。“不可能的,阿娘已经不在了,她不会是阿娘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排解心里针铎相对的矛盾,不敢奢望端木夫人就是阿娘,隐隐约约又有种盼想十三年,她已经习惯不去想阿爹。阿娘,专注过自己的生活,孰料来到中原却遭遇这样子的事。蓦地想起师父说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当行之路,该是你走的,想避也避不开”。遭逢这些,就是她注定得走的路么?

    “如果她是,那么她就是;如果她不是,那么她就不是。事实不会因你而改变。”碧色的光芒微露凉沁,里在其中的卫逐离却运起暖意,对她说:“既是如此,又何须患得患失?”

    “嗯,谢谢!”她接受他的说法,于是嫣然一笑。“果然,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这些话,除了你,也不知能向谁说去。”

    卫逐离微微笑了。

    “对了!我还没学全擎云七式。”暂时平复忐忑薛映棠飞快地眨了眨眼,提醒他。

    “我向来守诺,你放心!不过,但要等你的伤痊愈之后。”他知道她右肩受了轻创。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啦!”

    “你别逞能,我可不想再次大伤元气。”

    “嘿嘿……”她惭愧地笑笑,声音柔媚了起来。“谢谢你哦,当时真是让你牺牲了。”

    “所以,我不能不教全擎云七式。”瞧她没反应过来的茫然样,卫逐离接着解释,表情甚是严肃。“若非为了执守重守诺的原则,当时何须自损元气?”

    啊──内、伤!还以为可以听到什么窝心话,差点忘了卫冷血的独门绝活儿就是泼冷水,俏颜登时垮了下来。

    说真的,对他来说,这确实不是违心之语。因为,无法肯定从什么时候开始,“守护她”已成为卫逐离心底最不容更改的应诺。

    ※※※

    “你就是薛映棠?”

    “哎哟!”一只大手突然从后头拍上她的肩而且奇准无比地压在她那“不碍事的伤口”之上。

    “抱歉!”那人回身一转,已在他的面前。“我忘了你的右肩有伤。”

    “没……没关系。

    “我是端木磊。”眼前的男子年约弱冠,说话时刻眉放肆地斜斜挑起,丝毫不掩飞扬跳脱的奕奕神采,俊秀端正的五官另有种玩世不恭的气质。“听说,是你救了云姨?”

    “说不上救。”疼痛感稍褪,她展了个善意的笑容。“不过,我是薛映棠没错!”

    “看你这样……”端木磊上下打量起眼前身材娇小的女子。今晨刚随商队从河西回来,一进门就听说有名贵客暂住家中,于是他便好奇地寻来了。“看起来实在不像……”

    “不像什么?”薛映棠回瞪他。这人未免太肆无忌惮了吧,盯着她的目光好似在掂货量物一样。

    “云姨武功这么好,怎么看你也不像能救云姨的高手!”他摇摇头,满脸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可以切磋切磋武功,不过看你步行、站立、吐纳……没一样具有高手的内涵。”

    “没错!我确实才刚开始习武,所以只能替端木夫人挡下暗器。”他的话还真是诚实,直率的反应倒让她灿烂地笑了。“如果我真是武林高手,也不会笨拙到让自己受伤了。”

    落落大方的自然态度,柔于春水柔于风的笑容,让端木磊热辣辣的目光镇定她的俏容,竟目不能移。

    “有什么不对吗?”见他突然发起呆,她奇怪地问。

    “没……没什么。”看她星眸圆睁瞅着自己,端木磊不由得脸上一热。“听娘说,你会在这里长住?这样好了,就由我带你熟悉这里的环境,如何?”

    “不会麻烦你吧?”

    “这是待客之道嘛!”

    “这样啊,那就有劳少庄主了。”有个人领路介绍自然是好,不过,这个端木磊怎么突然有礼了起来?薛映棠没想太多,只觉这人怪里怪气的,心里念兹在兹的是要替卫逐离查探的事情。

    端木磊确实很尽职,领她走遍了龙襄山庄,途中还不乏妙言笑语,让她觉得很自在。

    “这里是寒碧池,名字取自‘养成寒碧映沦漪’。”

    “嗯……果然是名副其实,真的好美!”眼前景色让她忍不住脱口赞道。

    居住了十三年的牙雪山亦有不少湖影泊踪,总是静幽幽的,困着林野木森、人迹罕至而更添几许神圣隐秘。龙襄山庄的寒碧池就不一样了。水色如翡,金光烁耀,开阔平和中自有恢宏大度,令人观之心旷神怡。

    “瞧见那个亭子了吗?有没发现特出之处?”手指向湖心,端木磊噙着迷人的微笑问道。

    “哦。”湖心确有一座八角亭,听他这么问,不禁仔细观察起来。

    他双手反剪于后,闹闹地等待她的答案,饶富兴味地盯着她专心遥望的神情。

    “哎呀!我知道了。”她轻呼出声,立时笑容桑放。其实很明显嘛,只是适才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亭子的架构、形式上,反倒忽略了。“无路可循、无径可通、无船可往。对吧?”

    他轻轻颔首。“听我爹说,那儿原是百年前某位武林高手的故居,后来咱们兴建龙襄山庄时,为了造湖,便拆了废弃的破屋,在原地益了这座‘砌雪亭’。爹爹对那位武林前辈很是崇敬,所以亭可瞻望、可远观,而无法游赏。”

    “端木庄主真是性情中人,想得这么周到!”

    “我爹就是这样,对于心中坚持之事,总有他自己的想法、做法,旁人是影响不了的。”端木磊很是自豪,说得眉飞色舞。

    “端木庄主、端木夫人真的很好……很好……”垂首半敛眉,她轻轻地说;想想自己与父母缘浅,心里没有浓稠的悲伤,只是难免有些黯然。

    “是啊!我以身为端木家的一员为荣!”语带骄傲,他说,未曾发觉她极其细微的心理转折。“既然你也喜欢这里,那就住下来吧?我爹和云姨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云……姨?”她刚刚就想问了,为什么他会称端木夫人为“云姨”?

    “是啊,云姨是爹爹的续弦,不是我亲娘,但对我比对亲生儿子还好!”端木磊丝毫不掩孺幕之情。“喂,我是说真的,你不住下来么?听说你爹和我爹也是故交,不是么?”

    住下来?离开牙雪山后,不是没有人提出这样的邀请,她却总觉得并非停泊的定点,对龙襄山庄、对端木家亦若是。

    再温暖,也少了“家”的感觉……她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

    ※※※

    待在龙襄山庄几天,她可以感受得到庄里上上下下都对她很好。庄主和端木夫人自不用说,总是很亲切、很关怀;也许因为端木磊是独子,所以自从山庄里多了个她,几乎天天抱着她到处跑,即使是去办正事也是如此。

    这些她都很感动,然而,透不过气的感觉却让她格外期待夜晚的到来。

    夜晚,独她与他的时间。以相依十三年为起点,两人携手从河西来到中原,这些日夜累积的共处,悲欢喜忧早已相互杂探、无分彼此了,与白画时分众人的热情对比,她更加体会到卫逐离与自己之问的牵系是如此平实又如此深刻,既柔,且韧。

    “练剑的时候要专心。”见薛映棠若有所思、微微出神的样子,他板起了脸,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哦,对不起!”她是知道他的,习武就是习武,半点马虎不得,所以连忙认错。

    “如果白天太累,晚上就别练剑了。”卫逐离淡淡地说。

    “不不不!不累!我不累。”

    “我明白你并不喜欢习武,现在有龙襄山庄为依护,实在没有习武的必要了,不是吗?”语气仍是轻漠的,卫逐离凝视她的剪水双瞳,目光里却蕴了许多情感,温柔而哀伤。

    她频起眉头,觉得不解。“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呀!”

    “有没有想过不重要。”他微微笑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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